第四章南京(四)
南京,中華復興社特務處處長辦公室,一身西裝革履的戴笠歪坐在一張椅子上,陰冷的目光注視著垂手站在辦公桌前的黃德彪。
戴笠號稱“蔣的佩劍”,以冷酷無情聞名于的黑暗世界,在他的威壓下,即使是黃德彪這般以殺人做樂趣的冷酷殺手組織的頭目,額頭上依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小心翼翼的,黃德彪說:“歐陽云身邊的人身手確實不凡…”
冷哼一聲,戴笠打斷了他的話:“這些我自然知道,你以為張鎮和郭彪都是吃干飯的?哼哼,且不說那什么狼牙,憲兵一團的士兵素質你應該是清楚的。不然,我為什么要將這個任務交給你。可是你倒好,不按號令行事也就罷了,竟然讓一個特別行動隊的人全部被殺。最不可饒恕的是,死了這么多手下,竟然還是被對方擺脫了追蹤!彪子,我真不知道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我給你的那些錢,你不會都拿去養你那些姨太太了吧?”
“處長,我哪有這個膽子,那些經費我一個子都沒敢截留,全部買最好的槍械去了。可是,歐陽云身邊的那些人,他們實在是…”
“你怕了?!”
頭垂得更低了,腦海里浮現出徐州火車站血淋淋的場面,黃德彪想說兩句狠話來著,可是嚅囁半天,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與學兵師的狐瞳一樣,特務處在全國各地也設有據點,在各地軍閥中都滲透進了諜報人員。其中,與老蔣一直不對付的粵系和桂系是他們的重點照顧目標。就在歐陽云來到南京不久,戴笠便收到廣州傳來的信息,云陳濟棠竟然有意和歐陽云接觸,談論相關合作事宜。而他給黃德彪下達的任務,便是跟緊歐陽云,在雙方聚會的時候再伺機殺掉陳濟棠。如此一來不僅可以瓦解粵系,而且可以敗壞學兵師的名聲,削弱他們在各地軍閥心目中的信譽。
黃德彪接到任務以后不敢等閑視之,因此調動了全部的精銳手下趕往徐州,妄圖一開始就盯住歐陽云一行,到廣州以后再伺機下手。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一向跋扈慣了的手下竟然在徐州火車站就和學兵師起了沖突,恐怖的是,五個被倚為左膀右臂的手下竟然沒有一人能夠全身而退。他清楚自己心腹手下的實力,即使是自己和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單打獨斗也未必占到便宜,然而從事后的現場看,他們一個個好像連還手之力就被殺死了,學兵師如此實力怎不讓他噤若寒蟬。
“學兵師的實力真有這么恐怖嗎?!”戴笠見黃德彪如此熊樣,臉上雖然還是厲行于色,心中卻漸漸平靜下來。想了想,揮手讓黃德彪退下,然后大聲叫張勤進來。
稍后,一個戴著眼鏡,三十歲左右,身形略顯單薄的男人走了進來。“處長,”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張勤面對戴笠站好。
“歐陽云他們有消息了嗎?”
“確定了,就在前天從連云港開往廣州的火車上。”
“有更詳細的信息嗎?和他一起的一共有多少人?是大刀還是狼牙,或者是我們的同行——狐瞳?”
張勤搖了搖頭。
皺了皺眉頭,揮手讓他退下,然后,戴笠拿起電話,撥了幾下以后,很快,里面傳出來一個嗲嗲的女聲:“處長。”
“給我去電廣州,讓王大江他們不遺余力的執行‘刺高’計劃,記住,所用槍支只允許是‘去病’或者‘衛青’!”
“是。”
幾乎同時,國民政府機關軍事委員會委員長的辦公室里,老蔣左手抄著兩張紙,認真的看著。第一張紙上畫著“去病”和“衛青”的簡略圖形,下面是相應數據;第二張紙上則寫著38師和學兵師裝備這兩種槍械的情況。
陳布雷垂手站在辦公桌前,靜靜的看著。
半晌,老蔣抬起頭來問:“這些數據準確嗎?”
“是,是戴處長親自送過來的。”
指著第二張紙上的一堆數字,老蔣冷冷的說:“學兵師已經用這種‘衛青式’自動步槍裝備了兩個團,加上張自忠部的一個團,趙登禹部的兩個連,宋哲元的一個警衛連,也就是說,學兵兵工廠已經生產出最少四千支的成品,為什么特務處到今天才上交這個報告?!”
見老蔣沒有將心思放在兩種槍械的強大火力上,而是通過一道簡單的加減乘除得出如此結論,陳布雷額頭上立刻見汗,他先恭聲拍上一節道:“委員長英明,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關鍵。是不是請戴處長過來親自解釋?”
“沒這個必要了!”將兩張紙拍在桌子上,老蔣背手站了起來:“真看不出來,這個歐陽云還真是會制造驚喜呢?先是石油,再是越野車,現在竟然又整出了自動步槍還有通用機槍。你等會去找一趟戴笠,讓他不管用什么辦法,于近期內一定要給我想辦法搞一批這種槍械過來,我很想知道,和德械相比,哪個更占優勢。對了,法肯豪森將軍回來了嗎?”
“已經從江陰回來了。”
“那你安排一下,明天我請他到家中吃晚飯。”
“是!”陳布雷掏出記事本一陣速寫,然后輕輕退了出去。
第二天下午六點多鐘,天剛剛擦黑的時候,位于南京東郊四方城以東200余米的小紅山官邸迎來了一位德國客人亞歷山大馮法肯豪森。法肯豪森并不是第一次應邀做客小紅山官邸,這從一個側面也說明了他和老蔣良好的私人關系,雖然這關系是建立在其前任漢斯馮塞克特和老蔣親密的個人關系基礎之上。
相對于其他德國顧問團成員來說,法肯豪森算得上是一個比較正直的人,而他于舊中國最大的貢獻是在七月份秘密起草的《關于應付時局對策之建議書。在該份建議書中,他大膽的預測了即將到來的中日戰爭,并且細致的構思了戰略框架。他開門見山的將中日矛盾擺在了時下國民政府的頭等大事上,而且委婉的批評了老蔣的對日不抵抗政策。他仔細的分析了中日戰爭爆發后可能出現的最壞局面,將華北列外最危險之地,同時還對日軍的海上進攻路線做了分析。正是在他的主持下,國民政府在長江之南建立了堅固的防御體系。而讓老蔣名聲大臭的以黃河水代兵的計劃也正出自這份建議書中。
在歐陽云的南京之行計劃中,他本來是想和法肯豪森見上一面的,可惜的是,那個時候的法肯豪森卻正好在江陰,使得他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打算。
“法肯豪森將軍,這一次江陰之行辛苦了!”老蔣換下了軍裝,穿著一襲長袍在翻譯的陪同下親自站在門口迎接。
停了翻譯的轉述,法肯豪森微笑著點點頭:“為您服務是應該的。”然后脫下軍帽將它交給一旁的傭人。
“離晚餐時間還早,我們先去書房喝杯茶吧,”老蔣說著,將他引進了自己的書房。
進了書房,待傭人端上茶水之后,老蔣將那兩張紙放到法肯豪森面前:“將軍,請看看這個。”
法肯豪森此時手上正端著茶杯,聞言疑惑的看了老蔣一眼,見他一副嚴肅的表情,又聽了翻譯的話,忙放下茶杯將那兩張紙拿了起來,略略一掃,他便驚呆了,然后便全身心的投入進去。沒有去看第二張紙,他驚訝的問老蔣:“委員長,這,這是你們自己設計出來的嗎?”
有些痛苦的搖搖頭,老蔣說:“請再看第二張。”
看完第二張,法肯豪森便什么都明白了。“不可思議,”他說:“如果這些數據是可靠的,那么這意味著槍械的一次革命哪。不過!我怎么覺得這種機槍和我國正在研制的MG34有點像呢?”
老蔣聽得眼睛一亮,忙問:“貴國也有這種槍械嗎?”自從知道學兵師已經能夠生產這種槍支,老蔣心中便惴惴不安起來,甚至一度為和學兵師達成那樣的協議感到后悔。槍是兵的膽,而軍隊則是他實現希特勒那般統治的基礎。如果學兵師一旦成為自己的敵人,那么縱然他擁兵百萬,可是卻叫士兵們拿什么和對方去拼呢?這是他現在所憂患的。
德國正在進行MG34的研制還是機密,法肯豪森聞言自知失語,他沒有回答老蔣的疑問,而是反問道:“委員長閣下,聽說這一次那個學兵師的靈魂人物歐陽云來了南京,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他見上一面。”
“他已經離開了。”
“是嗎,那太遺憾了!”反復仔細的端詳著第一張紙上的槍械圖,法肯豪森又發現了一點奇怪的地方,他問:“這個歐陽云是不是在我們德國陸軍中呆過?”
老蔣一愣,問:“為什么這么說呢?”
“這兩種槍械,無論是設計風格還是制造工藝,和我們德械都很相像。”
“不可能的,歐陽云不過才21歲而已,而據我們掌握的消息,他之前一直呆在美國。”
“美國嘛,那倒奇怪了。難道說,美國的軍工業已經發達到這種程度了嗎?還是學兵師方面出現了類似我們德國毛瑟兄弟那樣的軍械奇才?!”
聽他把設計出這兩種槍的人和毛瑟兄弟相提并論,老蔣臉上神色古怪,他問:“將軍,請告訴我實話,和你們賣給我們的槍械相比,它們誰更強大。”
法肯豪森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兩張紙,聽了翻譯的轉述之后,他苦笑道:“當然是學兵師的更加強大了,Kar98k雖然優秀可是并不具備連續開火的功能。還有這種去病式通用機槍,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它不僅可以作為低級單位的支援火力,而且可以防空,甚至可以作為坦克機槍使用。”說完這話,他沉默了一會忽然問了一個讓老蔣頗感尷尬的問題:“委員長,國民政府和學兵師的關系究竟如何?是從屬還是盟友,或者是敵人?”
德國人的問話太直接了,讓一向自負的老蔣破費了一番思慮這才作出了合適的回答:“我們剛剛簽定了一份協議,該協議規定學兵師必須承認中央政府的地位。”
聽了翻譯有些饒舌的翻譯,德國人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委員長,我建議立刻向學兵師訂購一批這兩種槍械,然后拿出幾支做樣品送到德國。我想,以我國目前的實力,復制他們并不是難事,說不定還可以研制出更先進的產品。”
老蔣剛看到這份報告的時候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不過他卻沒把握歐陽云肯賣給自己,對中央政府的軍工部門也沒有多少信心,現在聽了法肯豪森的話,想到德工強大的技術實力,信心大增,不由躍躍欲試起來。他問道:“將軍的意思,我們應該裝備這兩種槍械。”
“當然。”
“可是,我們與貴國已經簽下協定了,”老蔣提出了自己的又一層顧慮。他現在實行的軍制改革,完全靠這些德國人支持,擔心換購學兵師或者自己生產槍支會引起德國政府的不滿,如果他們召回顧問團,那自己這番作為可就得不償失了。
德國歷屆顧問團中,法肯豪森是最親近中國的一個,乃至一些德國商人都懷疑他究竟是不是本國人了,不然為什么在中德兩國商人之間進行斡旋的時候,總是處處為中國考慮呢?聽了老蔣的擔憂,法肯豪森又表現出了親近中國的一面,他微笑著說:“如果委員長肯送幾件樣品給我國的話,我想國內那些政治家是不會介意您單方面違反協定的。”
“哦,這樣的話,還請將軍居中多多斡旋才好。”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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