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慶安七繞八拐,跟著明珠來到了曲池坊,曲池坊因緊必四柚池而的名,這里環境優美、綠樹成蔭。坊內布滿了官宦人間的別院,大多巧玲瓏,精雅別致。
“明珠,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明珠也不回答,東張西望,忽然她看見街角處有一座占地極廣的巨宅。欣喜指道:“就是那里了。”
李慶安早就注意到了這棟巨宅,在白墻黑瓦和參天大樹中,隱隱可看見里面的飛檐斗角,樓閣高聳。它似乎是某個豪門大戶的家宅,在四周一片小巧的別院中顯得鶴立雞群。
大門前的空地上此時密密麻麻停著近百輛馬車,許多衣裳鮮華的車夫和下人正聚在一起交頭接耳。還有不少身著軍服的侍衛,看樣子,府內在舉行一場盛大的聚會。
“李大哥。快跟我來!”
明珠一催馬。向府宅大門疾奔而去,李慶安喊她不及。只得跟了上去,他的十幾名親衛紛紛跟隨左右。
府門口頗為熱鬧,十幾名容貌俊美的年輕男女似乎在等人,他們正竊竊私語說著什么,男的大多二十歲出頭。身著白色錦袍,袍邊繡花。腰系金絲纏帶,頭戴紗帽。腳蹬烏履鹿靴,人人朱唇白面,風度翩翩。
而女子則是一身高腰長裙,肩披彩帛,頭帶金釵玉搖,面敷紅妝,手執輕羅小啃,左右顧盼,顯得個個艷麗多姿。
在臺階兩旁則站著十幾名身材高大的家人,由一名管家帶領。
“柳柳!”
明珠歡快地大喊一聲,翻身下馬,向一名少女奔去,那少女長的又高又胖,白凈豐滿,彎彎的柳葉眉下,長著一雙細細長長的眼睛。李慶安聽她叫柳柳,便想起她就是崔翹之女崔柳柳。
崔柳柳歡喜地跑下臺階,拉著明珠的手怨道:“明珠,你怎各才來,我等你好久了”
“我有點事耽誤了,對了,你給綺姐買了什么禮物?”
“我給她買了支百靈釵,你呢?”
“我是東幣的盧家脂粉一套,快讓我看看你的百靈釵什么樣子?”
兩個小娘爭著互相看禮物,卻把李慶安忘記了,李慶安走上臺階,抬頭看了看門匾,上書二字“韋渙府”他忽然想起早上見過此人,益州太守,原來這里是他的家。
幾名家人見李慶安模樣陌生。都一齊上前攔住了他,“這位軍爺且慢!”
李慶安指了指不遠處的明珠笑道:“我是獨孤小娘的朋友,不能進去嗎?”
“這位軍爺,今天是我家姑娘的生辰,須請柬才能進去。”
這時,明珠反應過來,連忙過來道:“馬管家,這是我的朋友。讓他進去吧!”
管家連忙拱手歉然道:“并非是我們不讓,夫人特地吩咐過,姑娘生辰,外人不得隨意進入,一定要有請束,請獨孤姑娘諒解!”
獨孤明珠丟了面子,她不由怒道:“韋綺是我的好友,她答應過我可以帶一個。男伴來,你們自己去問。”
“姑娘,夫人確實有嚴令,我們不敢違抗,而且老爺也在,我們更不敢隨意放人進去。”
無論明珠怎么說,管家都是不肯讓李慶安進去,兩邊的十幾名年輕男女都捂嘴低聲竊笑,一名二十余歲的男子輕蔑地看了一眼李慶安。嘴一撇道:“今天可是清月詩社聚會。他一個兵二爺過來做什么?”
眾人笑出聲來,紛紛擺手,“噓!別讓他聽見了,惹惱了他,他腰下可有劍。”
明珠的臉脹得通紅,對李慶安道:“李大哥,你等我一下,我去找韋綺去。”
她網要進府,李慶安卻一把拉住了她,笑道:“不用了!”
李慶安拱拱手,對管家微微一笑道:“請轉告你家老爺,就說御史中承、北庭節度副使李慶安前來拜訪。”
管家一愣,連忙道:“李使君請稍候,我這就去稟報老爺。”
“李慶安!”
旁邊的十幾名年輕男女驚訝得叫出聲來,李慶安的威名早傳遍了長安。誰人不知?卻沒想到居然就是眼前這位,剛才鄙視李慶安的年輕男子更是目瞪口呆,吶吶地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幾名年輕女子看他的眼神也慢慢起了一絲變化,仿佛蒙上了一層輕霧,由最初的不屑變得有些復雜起來,他竟是如此年輕,他的身材竟是如此挺拔高大,他的手是那么有力,目光是那么深沉,這是一個何等英雄氣概的男子,從生與死的戰場上歸來,相比之下,周圍這些自命風雅的少年郎忽然都變成了乳臭未干的孩童。
幾個女子更是不自覺地把自己和明珠相比,李慶安是她帶來的,難道她是李慶安的不可能,她似乎還是個小娘。而且據說這個大唐最年輕的節度使尚未成婚,幾個女子的心中竟升起了一種微妙的期盼。
“明珠,這就是你說的李大哥嗎?”
崔柳柳盈盈走上前,細細的長眼偷偷瞥了一眼李慶安,不好意思地對明珠道:“你怎么不給我介紹介紹?”
明珠心中警怯,這個。柳柳對她喜歡的男子從來都不會掩飾,難道她又看上了李慶安不成?李慶安可是她姐姐未來的夫婿,誰也別想奪去,她連忙道:“李大哥心情不是很好,我帶他來散散心,對了,我姐姐呢?你看見她沒有?”
“她好像 明珠一愣,“今天不是綺姐的生日嗎?他們又清月詩社又來湊什么熱鬧?”
明珠的心里頓時不安起來,去年的探花郎趙緒明一直就對姐姐念念不忘,幾個,月前更是借故加入詩社,企圖親近姐姐,還有那個皇長孫李俶。那次綁架事件后,他對姐姐態度徒變,討好有加,如果這兩個人今天也在,那豈不是麻煩了,這可怎么辦?
她心里沒了主意,這時崔柳柳又偷偷看了李慶安一眼,恰好李慶安對她微笑點點頭,崔柳柳的臉驀地紅了,心慌意亂道:“柳柳,要不我們先進去吧!”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出來幾名中年男子,為首一人正是上午見過的益州刺史韋渙,而在他后面則跟著兩名韋家的高位者,一個是李慶安在揚州見過的大都督府長史韋詣,而另一個是戶部左侍郎韋見素。
韋家一直便是關隴名門世家。天寶前幾年韋堅案爆發后,韋家地位最高的刑部尚書韋堅被貶為諸云太守,韋家上下被清洗一空。但畢竟是百年大族,底蘊雄厚,沒過兩年,韋家便以韋渙、韋治和韋見素等三韋高就而再次崛起。
尤其是韋渙,去年右遷為益州太守。掌握著大唐最富庶州郡之一。益州的政務大權,他才三十八歲,成為大唐極有前程的政壇新秀。也是韋家的希望所在。
但事情往往都是一波三折,韋渙從這幾個月開始,遇到了一個官場勁敵:益州長史崔圓,崔韋兩家本來是世交。崔圓任益州長史也有幾年了。按理,原太守退仕后,應是崔圓接任太守,不料韋渙從外地異軍殺來,奪走了太守之位,韋渙和崔圓之間便有了間隙,只崔韋兩家世代交好的份上,兩人表面上還過得去。
不料,自從楊釗今年就任劍南節度府長史后,韋渙和崔圓之間的關系便有了變數,楊釗明顯是支持崔圓,兩人達成了軍政聯盟,共同對付韋渙,關系一下子激化了,再加上楊釗又被任命為劍南節度使,使韋渙更加憂心仲仲,今天特地借女兒速生日。把韋酒和韋見素請來,三人一起商量對策,就在這時,門房稟報,北庭李慶安來訪。
李慶安是今天朝會上最耀眼的新人。掌握了北庭軍政大權,有高力士為后臺,據說又是太子黨骨干,是一個絕不可小視之人,韋氏三杰便一起出動,前來大門口迎接。
“李將軍,早上逢君,下午就見。看來是老天讓我們有這個緣分啊!”
韋渙呵呵大笑,上前握住了李慶安的手,親熱得不舍放開,韋家伯父來了,明珠、柳柳等小輩嚇紛紛躲閃開,十幾個年輕男女更是戰戰兢兢旁,不敢多言一句。
最害怕的是管家,這時候,李慶安只要說一句韋家欺客,他就得卷起被子滾到莊園去。
李慶安先向韋詣和韋見素點點頭,便對韋渙笑道:“就怕韋使君嫌我不請自來,還兩手空空,左右看不順眼便打將出去,那時我可丟大面子了。”
“哈哈!李將軍這種貴客請都請不來,來!我先給你介紹一下。”他正要給李慶安介紹其他二韋,韋酒卻笑道:“三弟,我們和李將軍早就認識了,不用再介紹了。”
韋渙猛地一拍腦門,笑道:“瞧我這糊涂,你們當然認識了,好!李將軍快請進府。”
他又吩咐管家道:“去把李將軍的隨從都請進府來,在客房好好招待。不可怠慢了。”
管家連忙答應去了,李慶安見他考慮得仔細周到,不由很有好感。便微微一笑,手一虛擺,“韋兄請!”
四人一起說說笑笑進了府。
后面明珠眼巴巴地望著李慶安走遠。本來是想穿針引線,一轉眼變成了大臣拜訪,令她沮喪不已,只的無精打采道:“柳柳,我們進去吧!”
李慶安進府打量了一下,迎面便是一座巨大的白色影壁,上面用黑玉拼出“韋府。二字,其實這里并不是韋家的本宗府,本宗府在京兆高陽縣,這里只是長安最大的韋府而已。
影壁兩邊種滿了花草樹木,時值初春,花草樹木都悄悄涂上了一層綠意,李樹上掛滿了蕊白色的細小花苞。左面有大片梅花開愕正盛,姹紫嫣紅,格外生機昂然,就在這梅紅李白的世界里,一片片樓閣亭臺掩映其中。
李慶安見到到處扎著喜色。便笑道:“聽說今天是女公子生辰,府中很熱鬧啊!”
“其實小女十七歲生辰也不算什么。只是家母病重,慈恩寺方丈渡云大師建議借喜事來沖病,便給女兒操辦了生辰喜事,今天不僅是女生辰,我兒韋應物又把他們清月詩社請來聚會,還有我弟也邀了一些名望詩人賞梅,所以府中就顯得格外熱鬧了。”
韋渙無奈地搖搖頭,其實這都是他的安排,把喜事放大一點,沖病的效果會更好。
這時,韋見素笑道:“李將軍,你們運氣也是不好,隴右大賞恰逢朝廷最拮據之時,若晚一個月,你們的賞賜就會豐厚得多,我剛剛算出。下個月從各地解押進京的稅款有五百萬貫之多,你們可惜了。”
“韋侍郎這話說得不對,士兵打仗是為了保家為國,賞賜只是朝廷心意,表示朝廷慰勞,取使沒有,我想士兵們也不會扯旗造反,是陣盧撫恤我覺得朝迂還應該再斟酌一下,不能噤雅仍訛方。”
韋見素笑了笑,也不再反駁什么。就在這時,一名侍妾慌慌張張跑來。對韋渙道:“老爺,老太太病勢又犯急了,老爺快去看看吧!”
韋渙大吃一驚,連忙對李慶安歉然道:“李將軍在我府中盡管隨意。我得去看看家母了。”
“韋使君請便!”
韋渙轉身就向內宅跑去,韋酒和韋見素對望一眼,便對李慶安道歉一聲,也跟著趕去內宅了。
李慶安一下子輕松下來,他本來就不想拜訪什么大臣,甚至來韋府做什么他都不知道,明珠已經跑得沒影了,韋府內道路復雜,到處是小徑和花門,讓他一時不知該去哪里好。
想了想,他便轉身向回路走去,剛才那片梅花他很喜歡。
清月詩社今年獲得了很大的發展,加入了許多新成員,不僅有喜愛詩歌的名暖縣主,還有科舉得意的才子,甚至還加入了好幾個有名望的年輕詩人,成員也從二十幾人增加到一百多人,都是喜歡詩歌的青年男女。成為長安最具影響的詩社之一。他們定期聚會,自己寫詩吟詩,同時也品賞最新的名詩。
今天大家本來要去曲江梅國聚會。正好他們中的一名新成員,宮中三郎衛韋應物自薦,可以去他家聚會,他家有一片占地十畝的梅林,正逢花開爛漫,另外今天他二叔請了幾個極有名望的詩人來府,讓清月詩社的成員們一下子動心了,便改變主意來韋府聚會。
獨孤明月是清月詩社的創始人之一,清月詩社的名字,就是由她和裴家長女裴清寧的名字而取,她一直醉心于詩社的發展,另一個詩社創始人,皇太孫李俶因為無暇過問詩社,明月便默默擔起了詩社諸多繁瑣的事務。
但自從去年發生妹妹被胡人綁架的事件后,明月突然對詩社沒有興趣了,三次聚會她有兩次都不會參加。即使勉強參加了,也不會像從前那樣活躍,大多時候都是沉默無言。漸漸地,她在詩社中的角色褪色了,甚至很多新人都不線只她。
今天她本來也不想參加這次聚會,但正好是她閨中好友韋綺十七歲生日,她接到了韋綺的邀請,巧的是詩社的新春聚會也在韋府中舉行,她便來參加了。
剛才她正和韋綺說話時,韋家老太太發病摔倒,內宅里亂成一團,她聽說妹妹也來了,便出來尋找妹妹。
韋府很大,隨處種滿了花草。形成一個個清雅別致的花園,比如梅園、桂園、桃李園,明月走上一座廊橋。廊橋緊靠小山而建,橋下是一潭碧水,橋上種滿了葡苛,雖然現在是枯枝干藤,可到了夏天,這座廊橋被葡荀藤所覆蓋,郁郁蔥蔥。成為一道清涼的風景線,夜間,橋下碧波中會映出一輪明月,伸手可及。所以這里便叫“廊橋玩月”是韋府中著名一景。
明月牽掛妹妹,她快步走上廊橋。卻忽然發現橋中站著十幾名詩社成員,正聚在一起興致盎然地談著什么,在他們中間有一名三十余歲的男子,身材瘦高,青衣紗帽,明月認識他,是大唐一個很有名望的詩人,高適。
明月也很喜歡高適的邊塞詩,可當她看見廣平王李俶也在其中時,她的腳步便猶豫了,她轉身想走,偏偏被李俶的妹妹和政郡主李思綺看見了,她高興得直揮手,“獨孤,這邊!這邊!”
廣平王李俶也瞥見了獨孤明月,他眼睛里頓時射出了熱切的目光,快步迎了上來,“明月,你到哪里去了?我到處尋你不見!”
人就是那么奇怪,從前明月對他一片癡心癡情時,他嫌之若敞屐,眼中只有崔倚云,可綁架事件后。明月開始疏遠他了,他這才發現明月美若錦繡,而崔倚云怎么也看不上眼了。
可無論李俶怎樣挖空心思討明月的歡心,明月總是淡然一笑,然而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明月的珍貴,始終不肯放棄,今天崔府聚會,他覺得又是一次機會。
剛才找了明月半天,都沒有看見她。恰好遇到了受韋渙之弟邀請而來的高適,兩人便閑聊起來,引來大群詩社成員。
看明月要走,他連忙追了上來。“明月,我有事找你。”
明月停住了腳步,問道:小王爺,你有什么事?”
李俶撓撓頭笑道:“你前幾次詩社聚會怎么不參加?”
明月淡淡道:“我家里有事,所以不能參加。”
“你家里會有什么事情。我問過你祖父了,他說你很空。”
明月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但表情依然平平淡淡道:小王爺,我妹妹來了,我要去找她,若沒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哎!明月。”
明月停住了腳步,頭也不回問道:“小王爺,你還有什么事嗎?”
李俶嘆了口氣道:“明月,我想和你談一談。”
小王爺,以后吧!我現在真的有事情。”說巖,她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