嫫愣住,不知道有哪里不對。氏也知道家中除了并沒有第三人知道當日溫夫人提親之事,思量再三,命二嫫確認附近沒有其他人經過,便輕聲把事情都告訴了她。
二嫫知道后,也很是生氣:“這是怎么說?雖說太太當面推了,卻是因為姑娘還要選秀的緣故,他們二話不說便先給自家少爺添了屋里人,把我們姑娘當成什么了?!”
氏冷冷地道:“有爵的人家,兒子年紀大了,未娶妻前先放兩個人在屋里,也是常有的事。“
二嫫“呸”了一聲道:“別人家收屋里人,也不會把妹妹的丫頭收房,這位崇二爺也未免太不講究了。我還以為這位爺是個守禮的人,沒想到也是這樣胡來。咱們端哥兒娶他家姑娘,卻是一個屋里人都沒有。”
氏雖沒說下去,但心里也是這么想的。雖說本來有打算找個老實的丫頭引導一下兒子成人之事,但因定親定得早,所以也沒了下文。加上端寧本人意志堅定,不愿讓未婚妻子難過,所以至今沒有收房任何人。氏在這一點上,甚是為自家兒子驕傲。她本來一直覺得崇禮論家世品學都是很好的女婿人選,應該不會比端寧差太多,若是女兒嫁過去,日子也會過得輕松,沒想到對方太讓她失望了。看來要另外找別的人家了,只是有這么好條件的,卻沒那么容易找到。
不過,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是想先把事情弄清楚,于是對二嫫說:“這名單上只有男女人名,卻沒提他們都是哪一等的仆役,好歹弄清楚了。以后發月錢時也方便。你親自去一趟將軍府,把事情問清楚了,順便問問溫夫人,婚禮當日他們是個什么安排,他們家會有些什么人來參加喜宴。”
這些事卻問得有些早了,別說將軍府,連伯爵府這邊都還沒定下最終的宴客名單呢。不過二也明白這只是個借口,便領命去了。
氏一個人坐在房中,想著涼珠這件事,猶自惱恨著。馬上就要辦喜事了。將軍府這一舉動,未免太不厚道,他們主動來議親,還沒個結果呢,就先給自家兒子納小,這不是給親家打臉么?而且,將家生丫環收進房里,乃是氏極忌諱的一件事。涼珠在真珍身邊侍候多年,想必與崇禮也極熟,在將軍府里更是有些體面。往日見她溫柔知禮。做事又細心,不是個尋常丫頭。有這樣的屋里人,收房又早,正室入門后。定然不好彈壓,還不知道會受什么委屈呢。
她不禁想起了當年的翠蕊,那是侍候了張保好幾年地丫環,一雙快嘴。人又有幾分小聰明,很是得張保的寵。收房后,氣焰十分囂張。嘴里雖說要敬主母。其實根本沒把氏放在眼里。若不是她自己作孽被抓了個正著。氏又使了些心計,今時今日是個什么光景。還不知道呢。
氏一想到這些,便心下發寒,暗暗下定決心,絕不能讓女兒也遇到這種事!雖然她知道自家女兒不是纖柔懦弱的千金小姐,但她仍不希望女兒遭遇到自己當年遭遇到的那些。不一會兒,她心里已有了定計,若是能找到另一戶好人家,固然是好,若是不能,她就要早作準備了。
拿定了主意,她便把這件事暫且放到一邊,先處理起其他事情來。
氏看了看長福擬好的宴席菜式單子,覺得還是去問問那拉氏比較好,一來她是當家人,二來她也娶了兩個媳婦,比較有經驗。她拿起單子,叫上素云,便往竹院方向走,卻在路上看到幾個媳婦慌慌張張地四處亂竄。她認得其中一個是順寧之妻喜塔臘氏身邊侍候的人,皺皺眉,開口叫住那媳婦,喝問道:“慌慌張張的做什么?出了什么事?”
那媳婦子一見氏,眼中一亮,撲上來道:“三太太,請你我們二奶奶吧,二奶奶在門上拌了一跤,看樣子是要生了。”
氏也嚇了一跳:“怎么會這樣?你們怎么沒照顧好?大太太呢?”
那媳婦道:“大太太和親家太太約了去廟里給二奶奶祈福去了,不在家。如今只有大奶奶在那邊。人人都以為二奶奶暫時還生不了,院里也只有兩位媽媽在,誰想到二奶奶會摔著了?”
氏也知道喜塔臘氏這一胎,起初就不穩,但后來一直還算安好,只是都十個月有余了,卻一直沒什么動靜,大房這邊人人都在擔心,大嫂那拉氏在這種時候還出門祈福,大概也是想求佛祖保佑這個孫兒順利出生的吧?
只是如今那拉氏不在,沈氏又在別院,便只剩氏一個長輩在了,加上她想起自己有難產的經驗,便立馬叫那媳婦子去叫人請大夫和穩婆,自己帶著素云往杏院去了。
一到杏院正房,氏便聽到李氏在安慰gt每個女人都有這么一遭,挨過去就好了…”她上前看喜塔臘氏,卻只見對方臉色蒼白,不停地流淚喊痛,下身已經流了一片血,忙問:“已經痛了多久了?剪子白布熱水都準備好了么?”
李氏轉頭見是氏,忙起身請安,把具體情形都一一告訴了她。氏得知她已經派了人分別去通知那拉氏和順寧,生產的東西也都叫人去準備了,處理得倒還妥當,便微微點點頭,掉頭對喜塔臘氏道:“順哥兒媳婦,你別慌,不要緊地。你這胎已經足月,頂多就是比原先提前兩日罷了。當年我生賢哥兒時,可是早了半個月呢,一樣平安無事。你先別哭喊,留些力氣,一會兒才是出力的時候呢。”然后便吩咐杏院的所有丫環婆子各自準備好需要用的東西,連參湯都叫人去煎了。
她說話聲音很穩,態度又從容,眾人聽了都鎮靜下來。喜塔臘氏也沒那么驚慌了,氏叫人煮了粥給她吃,她也勉強吃了半碗下去。
大夫和穩婆很快就到了。吳總管在院子外頭坐鎮,他娘子便進產房幫忙。氏怕喜塔臘氏心中不安,便拉著李氏留在房中陪伴。
那拉氏與喜塔臘太太得信回到伯爵府時,正好遇上從衙門趕回的順寧,三人互相攙扶著進了杏院,見所有人都各司其職,事事井井有條,也略微放了心。屋中的喜塔臘氏已經開始叫嚷了,還能聽到氏勸她別花力氣喊的聲音。旁邊一個媳婦子早早迎上來,向那拉氏等人回報說已經能看到孩子地頭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生下來。
不過等孩子完全生下來,卻已經天黑了。在旁邊的廂房中等得心急如焚的那拉氏與喜塔臘太太一聽到下人回報說二奶奶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射梟都驚喜不已。喜塔臘太太還高興得 去,引得眾人一番手忙腳亂。順寧忙趕到產房外頭子,見到穩婆抱來地兒子,眼淚都下來了。
氏與李氏都累得不行,又冷又餓。那拉氏心中感激,忙迎了上去。對于兒媳,她一臉贊許地道:“你辛苦了。回去歇著吧。”然后又含淚對氏道:“我都聽說了,多虧了三弟妹,不然順哥兒媳婦母子就難保了。”
氏只是淡淡地道:“這沒什么,這一胎本就是足月的。只是有些兇險罷了。如今天寒地凍的,月子里要小心照顧些。我先回去了。”她挺了挺腰,又捶了捶背。
那拉氏忙叫人扶她,見她擺手。又說了幾句好話,目送她出了院門,才回頭去看二兒媳婦與孫子。
氏帶著素云回槐院。剛走出幾步便瞧見芳寧一臉焦急地往杏院方向看。婉寧在旁邊的大石頭上坐著。正吩咐小丫頭去打聽喜塔臘氏生了沒有。她們一見氏,忙上來請安。又問二嫂子地情況。
氏淡淡地笑著:“母子平安,一切安好。你們都是未出閣的女孩兒,不好接近產房,快回去吧。”然后便走了。
芳寧與婉寧都松了口氣,前者便道:“想必很多人都還沒吃飯呢,我們去廚房叫人弄些熱飯菜來吧。”婉寧卻道:“吳大叔一定吩咐過了,還用我們操這個心嗎?我今天陪你站一天了,很累啊。”芳寧便笑道:“那你先回房去吧。我去看他們備好賞錢沒有,這可是大喜事。”婉寧想了想,點點頭。兩人便分開了。
氏回到槐院,淑寧早已作好準備,先是捧了碗熱雞湯上來,道:“這是剛燉好的,額娘先喝口湯墊墊肚子,熱水都備下了,額娘洗了澡再來吃飯。”
氏點頭,喝了湯,又吃了幾塊鮮嫩松軟地雞肉,以及帶了軟筋地豬子肉,覺得身上暖和了起來。她到屋后洗了澡,換了身干凈的祅兒,回到房間炕上。淑寧早已在炕桌上擺下熱騰騰的飯菜,樣樣都是她愛吃地。
氏吃飽喝足,覺得心里很受用。淑寧陪著她聊了一會兒天,見她睡眼惺忪,忙道:“額娘累了就早些睡下吧,萬事有我呢。”氏正中下懷,便叫人收拾好東西,睡了。
第二天早上,氏起床后,只覺得神清氣爽,想到女兒昨晚叫自己和水服下地那粒藥丸,不知是哪里來地,似乎很有效。正思量間,素云進來侍候她梳洗,過后說道:“姑娘叫人備下了早飯,太太先吃了吧?”
氏依言吃過,正好碰見淑寧從外頭進來,道:“額娘,給二哥二嫂的賀禮已經備下了,您要不要?”
氏去看了,只見自己夫妻二人那份是一個金鎖,一對荷包,里頭各自封了兩個小元寶,還有四匹綢子和幾大包名貴藥材,心中暗暗點頭。再看淑寧自己那份,卻是一對荷包與一對裝飾作用更大于實際作用地竹花嬰兒鞋;端寧那份是一對玉牌,玉質都很好;賢寧、小劉氏與小寶三人的份,淑寧居然也都備下了。氏甚是欣慰,只是再添了一對銀腳鐲,便叫人捧著,往杏院去了。
她直到臨近中午時才回來,心情很好。那拉氏對她極客氣,看來自己在伯爵府里地地位更穩當了。回到正房坐下,她叫來二嫫,摒退左右,問起昨天去將軍府的情形。
二嫫回答說:“陪嫁的八個人,四個丫頭除了那個九兒是一個月一兩的,其余都是一吊錢地例,四個男仆,兩個一吊錢的,兩個五百錢。他們那邊要過來的人還未最終定下,溫夫人說過兩日會給咱們一個準信。只是她說請教了老人家,家俱什么的,要婚禮前一天才與嫁妝一起送過來。”
氏皺皺眉:“算了,要是送來地東西有什么差錯,沒臉的是他們。涼珠的事,他們怎么說?”
二嫫道:“我問了他家管事,說是沒有收房這回事,只是那涼珠老子娘都在府里當差,主人家不忍心叫她骨肉分離,所以許她不陪嫁。崇二爺身邊地丫頭上個月嫁了人,如今身邊沒有可靠地人使喚,所以便索性把涼珠調了過去,但沒說什么屋里人地話。”
氏冷笑:“別是哄人的吧?到了他屋里,是不是屋里人,誰知道呢?”
二嫫道:“我在溫夫人面前,故意問怎么沒讓涼珠陪嫁,她只說是丫頭年紀大了,又總生病,所以沒讓她跟過來。她一個字也沒提咱們姑娘地事,只是問了句宮里是不是又派了人來。”
氏皺眉道:“難道她聽說了宮里派人來的事,擔心我們淑兒會被指婚,所以死了心么?結果都還未出來呢,當初他們明明問的是,如果淑兒選秀落選,能不能許給崇禮。他們早就該知道的,如今說這話,有什么意思。罷了,我也不多說,只看以后的情形吧。”
她雖這么說,其實已經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崇禮雖然條件很好,但自家女兒更出色,必能找到更好的人家。她想到這兩日淑寧料理家務的情形,更覺不能委屈了女兒。
端寧臨近傍晚才回來,但已經是近來回家較早的一次了。他先給母親請了安,陪著說了幾句閑話,才找到妹妹說:“你快過來我院子,有好東西給你瞧。”
淑寧好奇地跟過去,只見梅院中放著三盆梅花,居然都是小巧玲瓏,連盆帶花,不過二尺來高。端寧笑道:“你知道這是誰送我的?是桐英!難為他怎么弄來。”
盆栽的梅花也不是沒見過,但通常見的都是黃色的臘梅,這三盆卻都是紅的,與尋常梅花無異,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著實難得。淑寧回想起當日的紅梅畫與詩,心中升起一股甜意。
端寧瞧見她的神色,忍著笑道:“不過他送我這梅花,說是給我新院子添妝,可這三盆是怎么回事?又不是成雙成對的,而且還偏偏有一盆顏色比另兩盆深一些。他平日就不聰明,居然連送人的新婚禮物,也是胡里胡涂的。”
淑寧扁扁嘴,心里卻猜到大概是桐英要送給自己的,卻怕人說閑話,才特意走了曲線。她瞄了哥哥一眼,心想:我不信你沒猜到。
端寧偷笑,見妹妹臉上發紅,手指頭眼看要擰過來了,忙道:“我只要兩盆淺色的裝點書房就好,那盆大紅的,就轉送給妹妹吧,我看它與你屋里那幅梅花圖倒也相配。”
淑寧不好意思地笑了,捶了哥哥兩下,卻又施禮謝過,便親手捧了那紅梅回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