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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重逢

  淑寧好奇問她:“發生什么事了?”婉寧深呼吸兩下,才回答道:“還不是奎叔那個混蛋!”

  奎叔?這又是哪個?是哪個堂叔嗎?

  媛寧的冷哼又來了:“你居然直接叫大你十多歲的表哥的名字,還叫他混蛋?我真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人說你知書達禮?”

  原來是個人名。

  婉寧撇撇嘴:“表哥是平輩,我為什么不能叫他的名字?何況像他那樣的混蛋,要我叫他表哥,想起來就惡心!”

  淑寧問:“他怎么得罪你了?”

  婉寧拉著她的說,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那個人二十多歲了,讀書不成,武藝又不好,在家里無所事事,明明是一幅俗人臉,還自以為是潘安再世,整天拿著把扇子裝才子,我看了就討厭。他已經娶了老婆,還有兩個小妾,居然還有臉打我家小芬的主意,開口向我額娘討她作妾,你說他是不是個混蛋?”

  聽起來是很混蛋。不過據淑寧所知,這個府里的丫環,只要長得好看點的,不多不少都會有點攀高枝的想頭,這種事應該很平常吧?

  媛寧在一邊繼續冷嘲熱諷:“二姐姐不是很喜歡做媒嗎?以前還給好幾個丫環做過媒,我還以為你前世是當媒婆的呢,今兒居然要壞人姻緣了?”

  婉寧白了她一眼,繼續對淑寧說道:“我屋里的丫環都識字的,小芬也一樣,就算不能嫁個好人家,至少也該一夫一妻吧?我早就知道小芬跟順寧哥的書僮小李是青梅竹馬,他雖然只是個小廝,但人很聰明伶俐,又對小芬溫柔體貼,我打算再過兩年就讓他們成親的。誰知那個奎叔突然冒出來,對我額娘說要討小芬,我額娘居然沒拒絕,真是氣死我了!”

  淑寧連忙給她遞了杯茶:“別氣,先喝口水。照我看,既是二姐姐的丫頭,大伯母想必會先問過姐姐再決定吧?姐姐直接求大伯母就是了,難道大伯母會不答應嗎?”

  婉寧猶豫了一下,才說:“小芬雖然是我的丫頭,平時其實只是負責掃地而已。奎叔是我額娘的親侄子,他要小芬,額娘多半會答應…”

  這不是重點吧?淑寧疑惑地道:“連二姐姐去求也不行嗎?據我所知,大伯母其實是個講道理的人,如果小芬真的不愿意,只要姐姐去說一聲,她一定會答應的。”

  婉寧臉上陰晴不定,沒有再說話。淑寧是一頭霧水,媛寧又只是嗤笑著不說話,不久,蔡先生進來了,三人連忙坐好上課。

  這件事并沒有讓淑寧放在心上。這天下午下課后,她回到自家院子里,從父親張保那里得知一個消息,差點沒跳起來。

  周家還在京城!

  前任奉天府丞周文山,在離開奉天任上后,就回到京城述職和確定下任職務,結果同樣遭到了吏部的拖延。比張保更不幸的是,他家族在京中沒有顯赫的背景,而且離任較早,不像張保等人那樣參與了后面的救貧行動,因此當年的考評不佳。當初陳良本還在京城時,吏部的人早就答應了會分配個好缺給他,但又不知怎的,總是派不下來。

  目前周家寄居在周文山妹夫家中,繼續等待著不知幾時才能確定下來的職務通知。

  張保是在今天去拜訪玉恒的時候,遇上周文山的,之前兩人居然都不知道對方住在同一個城市里,重新遇上時,聊了好幾個時辰,剛好玉恒沒空閑招待他們,也算是自行打發了時間。

  張保回家后一宣布這個消息,不論是佟氏還是淑寧,都幾乎立刻就要求他邀請周家一家三口來作客。佟氏還激動地說:“自去年在奉天分別后,我還以為要幾年才能見到他們呢。難得兩家都在京城,一定要請他們來好好聊一聊。”

  淑寧也很希望再次見到周茵蘭,在這個伯爵府里,她連個真正能說話的朋友都沒有,實在太難受了,況且她也很想念對方。

  張保欣然答應了,他本就有這個打算。于是,第二天,他就派出馬車,將周文山一家接到了槐院。

  兩位夫人別后重逢,自有說不完的話題,她們自去房里聊天了。男人們自然是到書房里談話。淑寧興奮地拉著周茵蘭回到自己房間,又叫春杏去倒茶拿點心,纓兒笑嘻嘻地跟著去了。

  周茵蘭見淑寧四處張羅,忙一把扯她坐下,道:“別忙了,你好好陪我說說話。我瞧瞧,唔…一年不見,妹妹長高了,你以前只到我肩膀的,現在快到我的耳朵了。”

  淑寧笑了:“你說這話,好像你有多大似的,你不也一樣長高了么?只是沒我長得快,怎么?難道你沒吃飽?”

  周茵蘭笑罵道:“你這小蹄子!誰沒吃飽呀?只不過在京城不像以前在奉天時那樣,老是有牛乳喝,我才長得比你慢些罷了,誰叫你比我多住了差不多一年!”

  淑寧奇怪道:“咦?我們在這里常有牛乳呀,不然羊奶也行,聽說很多人家都能買到,你怎么會沒得喝呢?”

  周茵蘭有點不自然地笑笑:“我們住在姑姑家里,總不能太麻煩他們吧?這都是小事。”

  淑寧察覺到她的神色,便拉著她的手,嚴肅地問道:“怎么了?難道你姑姑家對你們不好?”

  周茵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對淑寧說:“我們一向要好,我也不瞞你,可你千萬別告訴人去。自我們一家到了京城,就一直借住在我姑父那里。他是個工部的小主事,家里房舍也不寬敞,我們原只是打算暫住的,萬萬沒想到一住就是一年,他們家的長輩難免有些閑話,連我姑姑都受了埋怨。我爹娘雖然生氣,但往日的積蓄已經不多了,又總想著不日就能得缺的,只好繼續住在他們家。”

  淑寧有些生氣,但又不好說別人家親戚的壞話,只好安慰周茵蘭,心里卻為他們難過,反倒是周茵蘭勸她道:“我知你為我全家不平,其實也沒那么糟,我爹再不濟,也還是個四品官,姑父一家是不敢太虧待我們的。先不談這些,聽說去年冬天,你父親和其他幾位大人在奉天做了一件大事,是不是?快說與我聽聽。”

  淑寧見她有意轉移話題,也從善如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她。

  周茵蘭贊嘆道:“你父親真了不起,我爹聽說這件事后,直說佩服,總是說,可惜他走得早了,不能參與一份,還說若能再與你父親見面,定要好好敬他一杯呢。”

  淑寧笑著替父親多謝了。周茵蘭又說道:“我們兩家也算同病相憐了。雖然不知幾時才能雨過天晴,但如今好歹有你們在京中,以后我爹娘也有個可拜訪的地方。不像以前,總是窩在家里無事可做。”

  淑寧笑道:“既如此,咱們就多些來往吧,我下次也到你們家作客,你也常來。”周茵蘭有些遲疑:“這樣好么?這里到底不是奉天。”淑寧不在乎地說:“怕什么?我的堂姐就常出去的,況且又不是一個人出門。你不知道,我到京城后還沒出過大門呢,實在悶得慌。你快告訴我你姑姑家在哪兒,我好找你玩兒去。”

  兩人高高興興地聊了半日,直到佟氏喊她們去吃飯,才停下來。

  午飯是在槐院里用的。因佟氏懷孕,張保特向母親求了恩典,把后院的一間小屋改作小廚房,常做些湯品點心給佟氏進補。有時張保從外面回來晚了,誤了飯時,下人們也是在這里做飯的。

  飯后略聊得幾句,周文山就提出告辭了。張保與淑寧直送他們出了二門,目送著他們一家上了馬車離開。

  正要往回走時,兩輛馬車與載著周家人的馬車擦身而過,往里頭的院子駛來。早有幾個媳婦子上前迎接,后面的那輛小車上走下兩個仆婦,然后到前頭的大車里扶出一個與婉寧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穿著半新不舊的雪青色旗裝,頭上倒簪了朵名貴的珠花,身后還跟著一個小丫環。

  一群女人擁著那個女孩子往里面走了。淑寧在后面看得疑惑,不知是什么人。張保略掃幾眼,就對女兒說:“阿瑪還要到前頭書房去,你先回去吧。”然后就走了。

  淑寧自己往回走,路上聽到幾個丫頭說起那位嬌客的事。

  “哎呀,那位小姐可有半年沒來了,我還以為她跟二姑娘吵架了呢。”

  “哪兒能啊?聽說她是回外婆家去了,才剛回京,就到我們府里來了呢。”

  “聽說這位小姐不是一般人家,是內大臣費揚古大人的千金呢。”

  “說起來,上回府里還來過一個郡主呢。”

  淑寧聽著那些話,覺得“內大臣費揚古”這幾個字有些耳熟,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內大臣費揚古的女兒,不就是四四的大老婆烏拉那拉氏么?想不到她居然跟婉寧是好朋友。看來這位堂姐的確是交游廣闊啊,什么阿哥啊、公子啊、福晉啊、格格啊,她都認得。

  她剛回到槐院,卻看到春杏在門口站著,一看到她就迎上來說道:“姑娘,方才二姑娘派人來請,說有位好朋友來,要請她一同試吃新菜品,特地來請姑娘一同去呢。”

  淑寧回屋請示過母親,稍整理了一下,就過去了。

  婉寧住在大房所在的“竹院”里一處單獨的小院內。院里種滿了森森翠竹,在夏日里顯得特別涼爽。

  淑寧進門去的時候,婉寧已經拉著那位未來的四福晉坐在大圓桌前了,旁邊還坐著大堂姐芳寧,只是不見媛寧的蹤影。

  婉寧見她進來,忙給她與客人彼此介紹了一番,原來那位小姐的閨名是玉敏,雖長得有些嚴肅,其實人挺和氣。

  婉寧叫人把新菜式送上來,然后挨著淑寧坐下,笑道:“說是菜品,其實是夏天吃的幾樣小食,涼涼的,特別適合天氣熱時吃。”

  丫環把幾個晶瑩剔透的玻璃碗擺上來,淑寧一看,卻是各色的水果粒,拌著一種白色的醬汁,便問:“這是什么醬?”婉寧答道:“是酸牛乳。”玉敏問道:“是酸的么?這倒有些特別,難做么?”婉寧說:“我不知道,不過應該挺容易,很多人都會呢,只是我們家廚子特笨,試了很久,害我到現在才能吃上。”

  說白了就是酸奶拌水果沙拉嘛,吃起來還可以,可惜沒有沙拉醬。淑寧想起前世時吃過的水果沙拉,心中想道:“如果這時候有丘比千島醬就好了。”隨即又為自己的異想天開失笑。

  這時耳邊傳來婉寧低聲的自言自語:“只用酸奶味道果然差多了,我還是比較喜歡丘比千島醬,不然家樂的檸檬口味沙拉醬也不錯。”

  淑寧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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