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秀果然神通廣大,第二天出去了一上午,中午回來的時候就帶回來一個好消息,北方農業大學愿意給飛揚農業公司一次舉行專場招聘會的機會。
這可是個好消息,要知道,就算是各地市級的城市園林部門,想要招聘的話,也得等著統一的招聘會,能夠舉辦一次專場的招聘會,無論能招到多少熱,對企業來說,也是一次相當強力的了。
對于學校來說,這也是一個新的嘗試,雖然現在大學生就業多半包分配,但依然有不少找不到工作或者工作不如意的。而這年頭農學專業的學生找工作一般無非就是各地的農業局、農業站、要么就是環保局這種能跟農業掛鉤的單位。
私營農業企業不是沒有,但太少了,而且招人的標準一般都高的嚇人,一張嘴就是碩士、博士,還得有幾年工作經驗的。像肖揚這樣的純粹農民企業來大學招聘的,還是頭一份。
既然是頭一份,噱頭就要做好,肖揚這個十三歲的孩子,也被成功的包裝成了一個天才的小商人,十二歲創業,半年的時間就擁有了固定資產超過三百萬的農業基地,而且這個數字還在飛快的增加中。
肖揚有些汗顏,看來中國人造勢的本領,哪個年代都不差啊。小思嘉倒是很高興肖揚哥哥被人稱頌,只是她還要上課,不能跟著肖揚去大學校園風光一把了,有些郁郁。
“肖揚,勢頭我給你造足了,招聘會當天,還請了幾家省報記者采訪,電視臺那邊我沒打電話,因為,萬一聲勢鬧大了,而門庭冷落就有些丟人了,反正你肯定不止就招聘這么一次,以后隨著業務擴大,還得不斷的進行招聘的,我跟校方也是這么談的,盡管校長是我公公的朋友,但我依然告訴他們,跟你搞好關系,幾年之后回首將會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情。”蘇文秀抿著嘴,明麗的容顏上帶著幾分驕傲,仿佛為肖揚開心一般。
“蘇阿姨,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您了,您這個忙幫大了。”肖揚心里有些感動,感覺自己并沒有太讓人可以贊揚的地方,對于蘇文秀這個大禮,實在不知以后將如何回報。
“呵呵,見外了不是,蘇阿姨只是給你起了個傳聲筒的作用,真正有本事的,還是你自己,否則,憑我給你說的天花亂墜的好,你沒那個實力不也是白費勁。”蘇文秀笑了一下說。
“有您這個超級傳聲筒,當然就不一樣啦,要是我自己去的話,人家還不當我是個小騙子給轟出來,也許連大學校門都進不去呢。”肖揚笑著說道:“不過蘇阿姨,您也把我的小公司說的太強悍一點了吧,什么叫固定資產三百萬以上啊…那都是貸款來的,不是我的錢啊。”
蘇文秀瞪了一樣肖揚,然后說:“別當我不知道你的小把戲,借錢生錢又不是你的專利,不過可得說好,北方農業大學是個老牌的高校了,希望你能重視,這里畢業的學生一般來說在全國各地農業口都挺搶手的,這次如果合作的好,學生在你那里就業能比回家強的話,你的名聲就算起來了,以后在跟他們聯系招聘的事兒,就不是咱們上門求著他們,而是他們求著咱們了!”蘇文秀嚴肅正經的看著肖揚說道。
“蘇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吧,招聘的時候我盡量嚴把關,多招一些人才回去,絕對不會丟您的臉。”肖揚認真的看著蘇文秀說道。
“那就好,你這孩子做事,我放心。”不知為何,蘇文秀對肖揚毫不掩飾欣賞自己的眼神總有些渾身燥熱的感覺,更可怕的是,她心里似乎并不抵觸這種感覺,反而隱隱的有些渴望。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是在玩火。蘇文秀在心里告誡自己。
與此同時,北方農業大學小會議室里,也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辯論。
正方是以種植系主任郭波濤為首的舉行針對農村企業的人,這部分人多以年輕教授為主。
反方則是副校長王志為首,認為這丟了北方農業大學百年的臉面,憑什么要為他一個鄉村企業開綠燈啊?大學生被稱為天之嬌子,什么時候淪落到需要鄉村小企業來接收的地步了?
盡管知道大校長已經同意了這件事情,但雙方還是辯論的很激烈,而大校長孫紹年似乎很樂得看見這種場面,對他來說,舉行不舉行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通過這次的事件,來形成一股輿論的導向,如果能就此引發所有人針對這件事的討論,那他就贏了。
因為無論最后的結論是什么,北方農業大學的名聲都會再次攀升一個新的高度。所以,他只是坐在會議室的角落看熱鬧,而那些爭得面紅脖子粗的教授們則絲毫沒把這個上級當回事,吵的吐沫星子橫飛。
王志激憤的拍著桌子說道:“胡鬧,簡直就是胡鬧!多少地級市的領導找到我們,說想舉辦一次專門的招聘會,我們什么時候同意過?我說過,大學生是國家辛苦培育出來的,那就要去做有意義的事情!大學生的就業率低么?我看不低,有哪個從咱們學校走出去的人回家種地的!我看這事孫校長也有責任,亂彈琴嗎。”
王志副校長今年已經六十多歲,典型的科技型副校長,升職無望,在學術界聲名赫赫,所以說起話來不管不顧,頗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勢。
孫紹年在角落有些尷尬,雖然沒有人刻意的望向他,但還是覺得一陣臉熱,他年富力強,今年才四十八歲,如此年輕就坐到了一把手的位置上,讓很多他上學時就教過他的老師,如今坐在領導位置上的人心懷不滿,經常出現不買他賬的事情。但像今天這樣公開指責他的時候幾乎是沒有。
“王校長,我說你們辯論歸辯論,可不要把我扯進去,我說過,這次是我們的一個嘗試,學生是人,不是工具,他們有選擇就業方向的權利,我們只是個了這個鄉村企業一個機會,至于是否有人去他們那里就業,那要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孫紹年盡管有些不滿,還是皺著眉解釋道:“好了,你們繼續,何必動氣嗎,大家也都是為了學校好。”
種植系主任郭波濤跟孫紹年是大學同學,同屬少壯派,不用他自己站出來說,所有人都知道他跟校長是一系的,如今孫紹年得勢,他也跟著水漲船高,已經隱隱的可以跟學校的幾個實權派副校長分庭抗禮了。
“王校長,孫校長說的也正是我想說的,鄉村企業咋的了?鄉村企業就是后娘生的?學生去鄉村企業工作就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了么?支援農村建設,這個國家一直都在提,從大方向上來講,我們是迎合了國家的政策的!”郭波濤看了一眼孫紹年,后者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舔了舔嘴唇,接著說道:“從我們學校的內部上來看,王校長您大概并不真正了解學生們的就業率吧,不說遠的,就說八八屆園藝的畢業生,去年他們的就業率就不是很樂觀,因為很多農業部門老的沒退,新的又上來了,沒辦法安排,怎么辦?只有回家先等著,這屆園藝的學生一共有三百四十二名,真正落實了的,只有一百七十五名!剩下的,現在都在家待著呢。”
“怎么可能?我也專門回訪過,都說現在挺好的啊?”王志撫了撫鼻子上的眼鏡框,氣勢弱了不少:“郭主任,你該不是亂說的吧?”
已經猜到王志會這么說的郭波濤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資料,遞給王志,輕嘆了一聲道:“我倒希望我是在亂說,你自己看看吧。”
王志接過來,認真的翻了幾頁,喃喃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難道說現在大學生就已經到了過剩的地步了?”
“王校長,大學生并沒有過剩,還有許多需要他們的崗位,但由于我們自己的原因,嗯,是我們這些當老師、當領導的原因,導致他們就業思維過于狹隘,眼光過于短淺了,現在各種農業類的公司企業并不少,可為什么沒有人去那里就業?是因為他們打出只招有經驗的,又或者是學歷的緣故么?其實都錯了,我曾專門問過一個經營農藥化肥的公司老總,說你們怎么不招些專門干這行的大學生呢?”郭波濤看了一眼王志,“你猜他怎么說?”
“怎么說?”王志忍不住問道,雖然是副校長,可平日整天鉆研領域內的學問去了,在做人這方面,差的就太多了,否則,大校長的位置怎么也輪不到孫紹年來做的。
“人家說,大學生眼光天高,要求也太高,一聽初始工資低,立馬掉頭走人,有耐心繼續聽著的,當聽到以后拿績效工資,也就是你干多少活就拿多少錢之后,也是掉頭走人。那家公司的老板苦笑著說,憑什么他們什么都不會,卻要求我高薪養著他們,憑什么他們什么都不想干,還來要求我這要求我那的。我不是不想用大學生,而是用不起,不敢用!”
郭波濤重重的嘆息一聲,手按在桌子上,看了一眼望向他的各位同事,語重心長的道:“各位同僚,你們說,這種局面是誰造成的?”
誰造成的?誰造成的?在座的沒有腦殘,也沒有白癡,更跟后世網絡上傳說的叫獸掛不上邊,當然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他們平時對學生的教導中,對這種私營企業的態度就是四個大字——嗤之以鼻。
再說大學生上了十二三年學,花了家里很多錢。有幾個不想升官發財的,又有幾個不想有個稱心如意的工作的,用浮躁來形容大多數人的心態,非常準確,急功近利是這種人的表現,他們恨不得直接進入到事業單位就當個科長,然后處長,然后局長…一路坐火箭飛上去才好,又有幾個肯踏踏實實從低處起步的。
小會議室鴉雀無聲,大家都陷入了思考,就連孫紹年也悶聲不語,這些其實都是他跟郭波濤說過的,今天只不過是接著他的最說出自己的心聲罷了。掃了一眼屋內眾人的表情,反對派那些人還有好幾個臉上掛著不服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嘆息一聲,想改革,難呀!
“那按照你的說法,現在的大學生一無是處咯?”王志沉默了良久才幽幽說道,語氣頗有幾分哀怨的味道。
“不是這樣的,王校長,學生們能力還是有的,咱們學校的師資力量在全國農業口,也算強的吧,只是他們缺少一個認清自己的機會,我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打破堅冰的機會,那就是,讓更多的學生投身到廣闊的農村中去,讓他們在那里自由的發揮才能,而不是一下學,就進入到辦公室去學鉤心斗角,去學鉆營!”郭波濤的話擲地有聲。
說的屋內眾人一陣臉熱,進入了工作單位,誰不想往上爬啊?
孫紹年這時候輕聲說道:“我是同意這件事情的,王校長,其實,很多時候,寬容些,也可以體現出咱們學校的大氣來,讓他們進來選,從今以后,北方農大不拒絕任何一家有正規手續的農業類公司和企業,只要有學生愿意到那里去,我們絕對不攔著,而且我們還要鼓勵學生們放寬眼界,有才能,到哪里都一樣發光嗎!”
一場辯論就這樣落下了帷幕,而它帶來的后果也是今天在座的所有人沒想到的。僅僅用了不到十天的時間,就引發了全國性的討論,更多行業,更多領域的人參與了進來,關于大學生就業方向的討論,使得北方農大真真正正的上升了一個新的高度。
這在紙媒體天下的九三年,稱得上是一個奇跡了!
北方農大幾乎所有學生都知道了一家純粹的鄉村企業要來招聘的事情了。有的人好奇、有的人期盼、有的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還有人不屑,種種態度,不一而足。而處在暴風中心的肖揚,這幾天則忙著準備各種招聘會的事情,沒心思考慮這些問題,退伍兵陳征也被肖揚當成了臨時的司機,開著桑塔納到處跑,印刷宣傳單,制作公司簡介,產品簡介,這些就用去了很長時間。
終于在肖揚來省城的三天之后,也就是星期天,這場新鮮的專場招聘會,如期舉行了,而因為輿論而來到這里的媒體,可不止蘇文秀早期通知的幾家捧場的,還有扛著攝像機的電視臺工作人員。
陳征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到今天他也沒弄明白,這么大的陣仗是怎么弄出來的,車一停下,就涌上來好多記者,采訪不著肖揚的,就沖他來了,嚇得陳征縮在車里不敢出來。
還一邊拍著胸口,“我的媽呀,在部隊就算面對老首長的時候,也沒今天這么緊張過,跟著肖少,長見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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