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滂沱的大雨劈頭蓋臉傾泄而下,隨著狂風和雷電,狠狠的打在人的身上,打得人渾身生疼。
“喀啦!”
一道刺眼的閃電照亮了夜空,照亮了整個大地,那刺眼的一瞬間,也將大路邊草叢里一張蒼白俊秀的面孔照得無所遁形。
此刻這張面孔有些猙獰。
他叫蕭凡,是個社會待業青年。
說他是待業青年也許有點粉飾他真正的身份。
正確的說,他是個搶劫犯。
對于一個沒文憑沒本事就業壓力巨大的年輕人來說,除了搶錢,他實在找不到更好的生存方法了。
社會就是這么現實,付出與收獲永遠不可能成正比。在此之前,蕭凡是個善良的小伙子,他讀過書,文憑很普通,他打過短工,工作很差勁。
他的一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平凡得如同空氣中的一粒塵埃。
N次找工作碰壁,他都不曾氣餒,他總相信天道酬勤,老天爺不會虧待勤奮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被電線桿上“招聘男公關,月薪三萬”的小紙條吸引,結果交出他所有的積蓄做所謂的“保證金”,喜滋滋的等待錄取通知后,才愕然發現那原來是個騙局。
一無所有的同時,蕭凡像佛祖悟道般想通了。
原來這個世界要想成功,無非“偷蒙拐騙搶”五個字而已。
于是他決定做個搶劫犯,一個前途非常光明的搶劫犯。
今晚是他第一次搶劫,他有點緊張。
雷雨夾雜著閃電和狂風,不停向他傾泄,不知不覺蕭凡已在草叢中趴了一個多小時了。他感到很冷,冷得全身都麻木了。
蕭凡覺得自己目前這個狀態對他的打劫大業很不利。
就算有只肥羊打從他眼前經過,以他現在渾身麻木的身體狀態來說,也許他反而會被肥羊打劫。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會成為打劫業同行的恥辱。也許他還會被抓住,被警察送進監獄吃牢飯。更重要的是,他恐怕會淪警察們茶余飯后的笑柄,一笑好多年的那種。
一個人沒賺錢的本事不要緊,可若連作奸犯科的本事都很稀松的話,活著未免太多余了。
蕭凡感到了壓力。他實在沒想到,原來打劫這種工作也是有壓力的,現代人生活得多么辛酸。
為了緩解心里的壓力,也為了讓漸漸凍麻木的身體變得靈敏些,蕭凡決定在正式打劫之前應該先打劫一瓶酒。
打劫酒的出發點其實沒存在多少惡意。眾所周知,酒壯慫人膽,同時還可以活絡血脈,實在是打劫之前的必備物品。
這世上永遠不會有真正的無本生意,打劫也是。
想到就做。
蕭凡從草叢中站起身,朝馬路斜對面一家小雜貨鋪走去。
萬幸的是,蕭凡有刀,這是一把很鋒利的剮骨刀,事實上這把刀的來路也很不正,白天蕭凡在路過菜市場的一個豬肉攤時,趁著賣豬肉的販子不注意,順手摸來的。
“打劫!劫酒不劫財!”
走進雜貨鋪,蕭凡露出了猙獰的面目,同時藏在懷里的剮骨刀也亮了出來。
雜貨鋪的老板顯然很怕死,他渾身一激靈,接著面色蒼白的雙手抱住了頭,瞧他那樣子,蕭凡覺得就算自己要劫他的色,只要不殺他,他肯定也會順從的擺好姿勢。
“這位…這位兄弟,錢…錢在我旁邊的抽屜里…”老板聲音發抖,渾身打擺子。
“你這兒的酒都有哪幾種?”蕭凡沒理會老板的盛情邀請,反而仰起頭,專注的打量著鋪子內的一排品種各異的酒瓶子。
老板楞了楞,接著很熱情的開始介紹:“有紅酒,洋酒,白酒,啤酒…”
從不喝酒的蕭凡有點無所適從:“能壯膽又能暖身的,適合喝哪一種?”
老板覺得這個劫匪很和善,漸漸的也不怎么害怕了,反而對他有點好奇:“你壯膽暖身想干嘛?”
提起這個,蕭凡躊躇滿志:“我要打劫…”
老板:“……”
這是個和善但腦子明顯有病的劫匪,老板覺得這種人不能深交。
“如果您想壯膽暖身,我建議您最好喝白酒…”老板當即從貨架上拿了一瓶二兩裝的二鍋頭,想了想,老板覺得二兩也許不能滿足這位劫匪壯膽兼暖身的要求,于是又拿了一小瓶下來。
蕭凡接過兩瓶酒,顯得很高興,這么上道的肥羊,實在令人不能不對他產生好感。
“多少錢?”蕭凡下意識準備掏口袋。
老板趕緊攔住蕭凡這個見外的動作,連連擺手謙讓:“不用錢,…您不是來打劫的嗎?”
蕭凡恍然中又帶著一點赧色:“對啊,得虧你提醒…”
老板眼皮耷拉下來,小心的瞄了一眼身旁的現金抽屜,訥訥道:“您…真不打算要錢?”
蕭凡很豪邁的拍了拍老板的肩:“劫酒不劫財,我說話算話。”
盜亦有道,劫了人家的酒已經很過分了,怎么還好意思劫人家的錢?蕭凡是個臉皮很薄的人。
老板感動的朝蕭凡揮手:“祝您打劫順利…”
“也祝你生意興隆。”
“您走好,以后常來!”
二人揮手殷殷作別。
蕭凡又重新趴到馬路邊的草叢里,他擰開二鍋頭的瓶蓋,仰頭狠狠喝了一大口酒。
辛辣嗆人的白酒順著喉管流入他的五臟六腑,從未喝過酒的蕭凡頓時覺得肚子如同被火燒一般難受,同時也感到一股灼熱的暖流順著血管延伸到全身各處,難受,并舒坦著。
蕭凡的眼睛也漸漸變得通紅,目光散發出興奮熾熱的光芒。
今晚無論如何也要劫到一筆錢,然后進館子吃頓飽飯,包子買倆,吃一個扔一個…
話說,這酒真不錯,很勁道!
當兩小瓶二鍋頭喝得干干凈凈時,蕭凡對雜貨鋪老板的好感也上升到了頂點。
如果可以的話,待會兒搶了錢,還是去把酒錢付了吧…這是蕭凡徹底醉倒之前的最后一個念頭。
蕭凡實在是個厚道的人,面目猙獰的劫匪總有一段令人唏噓的往事。
第二天,當地城市的晨報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刊載著這樣一條新聞:“清潔工人在某某路的草叢中發現一具無名男尸,報警后經法醫鑒定,認為該男子死亡原因是飲酒過度,而且所喝的酒中所含甲醛成分嚴重超標,法醫認定此男子喝的是工業酒精,至于此人是自殺還是被謀殺,該案件目前正在調查之中…”
第一章 蕭凡醒來覺得頭很痛,就像有人趁他睡覺時用棒子狠狠敲了他的腦袋似的。
自己不是在打劫嗎?怎么好象躺床上了?到底怎么回事?
蕭凡眼睛還沒睜開,耳邊卻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道:“此人氣若游絲,脈象紊亂虛浮,怕是…命不久矣,請恕老朽無能為力…”
蕭凡一楞,說誰呢?難道是說我?
緊接著,一個嬌脆活潑的女聲竟然歡快道:“真的嗎?真的嗎?太好了!我家小姐不用嫁給這個窩囊廢了!來人,快來人!把這家伙拖出去埋了!”
蕭凡一驚,趕緊睜開眼,卻見一個穿著古裝的小姑娘萬分雀躍的指著自己,正扭頭朝房門外叫人,而旁邊站著一位同樣穿著古裝的老頭兒,正一臉古怪的瞧著小姑娘。
蕭凡確定了,小姑娘要埋的人,正是自己。
多驚險的一幕啊!若自己晚醒來半刻,下場不容樂觀…
“慢著,慢著!”如此緊急關頭,蕭凡趕忙出聲,嘶啞著喉嚨,艱難開口道:“慢著…大夫,大夫!你是大夫啊!不拋棄不放棄,我還可以搶救一下…”
一個氣若游絲眼看要斷氣的人竟然開口說話,這情景實在太陰森詭異了。
屋子里一老一小兩位,頓時驚呆了。
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著蕭凡,如同見了鬼一般,沉默許久,終于放聲尖叫道:“鬼啊——”
然后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我不是鬼!”蕭凡覺得身子很虛弱,有氣無力的小聲辯解道。
小姑娘跑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那位穿著古裝的老頭兒,他的表情跟剛才那小姑娘如出一轍,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一動不動的盯著蕭凡。
蕭凡急忙向他辯解道:“我真不是鬼…”
老頭兒木然點了點頭。
被人認同實在是件幸福的事兒,蕭凡感激的朝他笑了笑,有一種跟他合奏高山流水的沖動。
“人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先生果然比年輕人淡定多了…”
誰知蕭凡話音剛落,老頭兒便驚叫了一聲:“鬼啊——”
然后老頭兒也跌跌撞撞逃了出去。
合著這位老先生不是淡定,是反應慢了一些…
蕭凡楞住了。
屋子里靜悄悄,蕭凡這才有空打量目前所處的環境。
很顯然,這個環境不怎么好。屋子大約十個平方左右,除了一張破舊的床,別無它物。
自己的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被子,抬起手,蕭凡發現自己穿著一身白色的里衣,式樣跟剛才那一老一小相同,都是古裝。
古裝?蕭凡吃了一驚,開什么玩笑?拍戲呢?
撓了撓頭,蕭凡又感到不對,伸手在頭頂一摸,靠!
自己什么時候長出這么長的頭發?而且還在頭頂結了一個綰髻,這讓他愈發感到惶然。
一個搶劫未遂,醉倒在路邊草叢里的罪犯,醒來卻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穿著古裝躺在床上,而且差點被人埋了…
敢拿刀子搶劫的主兒,膽子當然不算太小,可現在…蕭凡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很脆弱,眼前的環境讓他發自內心的感到害怕。
楞了一會兒,蕭凡瘋了似的掀開被子,伸手在自己的胯下摸了一下,然后如釋重負般長長吁了口氣…還好,小弟弟還在,男人雄風猶存。
松口氣的同時,一個字眼兒閃電般掠過腦海:穿越。
太扯淡了吧?
蕭凡面孔抽搐了幾下,有種抱枕頭的沖動,想哭,想回家…
“哎哎,聽說了嗎?咱家那窩囊姑爺又醒了。”
“不會吧?大夫不是說準備后事了嗎?咱家老爺連棺材都準備好了,就等他咽氣呢…”
痛心的拍巴掌聲:“誰說不是呢!那小子命可真硬,三天兩頭的暈倒,就是不斷氣,真想幫他一把,掐死他得了…”
“咱家這位姑爺其實挺可憐的,爹娘死得早,剩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身子骨又弱。爹娘在世時給他定了門親事吧,他當上門女婿還招人嫌,這婚事一拖就是三四年,咱家老爺也沒發話說要他倆成親,多半這門婚事會黃了…”
“唉,這位姑爺窩囊是窩囊了點兒,可還算老實本份,本來身世已經夠可憐了,這回醒了卻愈發凄慘…”
“哦?此話何意?”強烈的八卦聲音。
“聽說啊,他這回醒來后啊,發瘋了…”
“瘋了?怎么個瘋法兒?”
“腦子愈發不靈光了,醒來兩三天,每天仰著腦袋發呆,神神叨叨的,嘴里念著什么‘打劫’…‘二鍋頭’…‘穿越’,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穿越’是啥意思?”
“我若知道,我豈不是也變瘋子了?”
“可憐了咱家小姐啊…”
蕭凡醒來后,陳府內到處流傳著這樣的八卦話題。
風言風語滿天飛的時候,話題的主角蕭凡正在陳府前院側邊的花園邊發呆。
他不能不發呆,他有太多的事情要思考。
三天過去了,蕭凡的腦袋一直昏昏沉沉的,通過對環境的觀察,他終于發現一個事實——他穿越了。
這么扯淡的事情居然讓他碰到,實在是人生悲劇。
通過這幾天斷斷續續聽到陳府下人的碎言碎語,蕭凡對自己如今的處境多少有了幾分明了。
處境不算太好。
首先,他是這個陳府的上門女婿,貌似這個身份在陳府內不太招人待見,而且成親之日遙遙無期。
從古至今,做別人家上門女婿的,要么是家境貧寒,要么是自己沒本事。
蕭凡很不幸,兩者都有。
其次,他醒來時看見的那個如驚鴻一瞥,叫囂著要埋了他的小姑娘,她也不是陳府的千金。
實際上,小姑娘是陳府千金身邊的貼身丫鬟,她有個很三俗的名字,叫抱琴。
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陳府的千金彈得一手好琴。主人擅撫琴,丫鬟當然要叫抱琴。
抱琴這個名字也是一樣。
至于她為什么在蕭凡還沒斷氣以前就要埋了他,原因自然很清楚。
好鞍豈能配劣馬,小姑娘在為自己的小姐不值,所以想迫不及待的想把蕭凡這匹劣馬給埋了,蕭凡在那個萬分危急的關頭醒來,實在是人品值超常爆發。
現在,從旁人的只言片語中,他得到了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他不用再打劫了,更不用擔心警察抓他,除非警察局有時空穿梭機——蕭凡對這點很放心,警察只是警察,他們畢竟不是機器貓…
當然,壞消息也讓人有點揪心。
壞消息是:他在這個陳府的地位很低,低得還不如去當搶劫犯。
在古代,上門的女婿終歸是受人歧視的,如今陳府里面連下人們都普遍看不起他,其中包括那個要埋了他的抱琴小丫鬟。
這就是蕭凡目前的現況。
經過三天的心理適應過程后,蕭凡終于接受自己穿越了這個現實。同時也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一個窩囊的,寄人籬下的上門女婿。
好吧,穿越就穿越吧,沒人鼓掌歡迎,我就自己歡迎自己…
歡迎來到,嗯…這是什么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