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幕,讓陳然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夢中的情景應該是陶瓷坊貨到之后,又過了兩三天時間,這個梅瓶才會被人發現并買走,他之所以沒有一早就守著陶瓷攤位,就是因為他很清楚這一點,也就不怎么擔心梅瓶會被其他人發現。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如今晏如玉顯然是也發現了梅瓶的存在。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現了錯誤,難道是自己無意之中改變了一些細節,導致改變了整個結局?
其實很早的時候,陳然就想過這種可能,他能提前預測未來,在他達到自己目的的同時,無疑會改變很多細節,就如同蝴蝶效應一般,這些細節最終會不會又影響到自己…
這段時間以來,無論是周劍云還是晏如玉和自己都有過接觸,那么這一次會不會就影響到了自己?
如今陳然也只能祈禱晏如玉不會發現梅瓶的最終秘密。
“江老,你看看是不是像個老東西?”晏如玉蹲下身子,細細的將梅瓶打量了一番,就抬起頭望向了和她站在一起的一位老者,這位老者臉上線條有些刻板,應該是一個很古板的人。
沒等這位江老回答,另一位老者,也就是周劍云時時刻刻跟著的那位老者,就笑呵呵的點頭說道:“錯不了,絕對是正經八百的老東西。”
說著的時候,還給周劍云暗地里使了一個眼色。而其他人聽到老者的話,臉色也都是一變,若真是老東西,那這梅瓶可就值錢了,再一看這件梅瓶就擺在地上,很顯然賣家是一個不識貨的人,若是低價買下來,轉手恐怕就能賺個不少。
有了這個想法,眾人心里頓時都蠢蠢欲動起來,但望到晏老師和江老在場,他們都又遲疑了起來,如今晏老師和江老正在觀察著梅瓶,若是突然出手的話,等于是從晏老師和江老手里搶東西,這可是犯了收藏界的大忌啊。
眾人雖然最終沒有一個出手的,但一個個卻都是目光炙熱的盯著梅瓶,只等晏老師和江老觀察結束,就立刻抓住時機搶先出手,這樣做,盡管有些掉面子,但面子哪有人民幣重要?
江老倒是顯得謹慎和認真一些,雖然他瞧著梅瓶的眼中也閃現著激動的色彩,但還是蹲下了身子,取出了一個放大鏡,細細的觀察著…
攤主也忐忑不安的望著這一幕,心里更是拼命的祈禱著,不要發現那一點,千萬不要發現那一點!
只有她才清楚,這哪是一件老東西,其實就是一件高仿的,有一個破綻很明顯就能看的出來,她只希望晏老師和這位江老不要發現那個破綻!
對于唯利是圖的她來說,這個時候,她還哪管是晏如玉還是顏如玉,只要把這件梅瓶高價賣出去,她就偷笑到天上去了。
江老觀察的很仔細,時間也很長,而在這個過程中,雖然不斷的有人圍了上來,但全場卻一片寂靜,每個人都不讓自己發出絲毫的響動,甚至是刻意的收斂了自己的呼吸…
他們都靜靜的和耐心的等待著…只要江老和晏老師證明了這件梅瓶是北宋的官窯老件,那么這件事傳了出去,無疑就是一段佳話。
晏老師受邀古玩城之時,慧眼識珠,一眼就從萬千瓷器中瞧出了一件老東西,像這樣的故事在古玩城更會長久的流傳下去,雖然不至于流傳千古,但起碼短期內都會被傳誦不已。
而如今他們就要親眼見證這段佳話的一幕,這無疑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情,雖然自己最后估計得不到這件北宋官窯,但說出去也極為的有面子。
江老足足打量了梅瓶十多分鐘才站了起來,他一邊把放大鏡裝進上衣的口袋里,另一邊刻板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略微有些激動的笑容。
他又望了依舊在觀察著梅瓶的晏如玉一眼,又目光一掃全場,最終在所有人殷切的目光之下緩緩的點了點頭。
隨著江老的點頭,全場頓時響起一陣陣倒吸冷氣的驚呼聲。
“是真的?”
“廢話!江老可是瓷器的權威,他說是真的那就錯不了。”
“是老東西!”
“哎呀,這下子老財家發了啊!”
“張老板,這件梅瓶多少錢?”
在眾人還在驚呼的時候,早有準備的周劍云一個跨步,就來到了攤主的面前,一臉微笑的望著攤主,而閃爍著冷笑的目光卻不時的一掃全場,其中的威脅之意顯而易見。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得暗罵一聲,但被周劍云的目光一掃,那些蠢蠢欲動的年輕人頓時一個個閉上了嘴巴,心里雖然暗恨不已,表面上卻也不敢說什么。
且不說是周大少先開的口,占了一個理,就算不是周大少先開的口,這個時候也沒人敢和周大少去搶啊。
而那些老一輩的人物雖然忌憚周家,但一個周劍云卻還沒有被他們放在眼里,但他們望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江老之外的那位中山裝老人,也就是給周劍云使眼色的老人,就都識趣的閉上了嘴巴。
有這位老者在場,讓他們這些老家伙哪敢和他的外孫搶東西啊,沒看到人家正在給自己的外孫壯威的嘛。
江老望到這一幕,眉頭就是一皺,不過他也不好說什么,輕哼了一聲之后,就又裝作不知,低頭和晏如玉一起繼續打量梅瓶起來。
攤主早已樂傻了眼,她一邊在心里偷笑不已,一邊又不時的偷偷打量著晏如玉,唯恐晏如玉發現那個破綻,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她幾乎想都沒想的就樂呵呵的報了價:“二十萬!”
周劍云不動聲色的和中山裝老人相互的對視了一眼,就搖了搖頭:“張老板,咱們也是老鄰居了,你就說個實在價吧,你這個價格有點離譜了!”
“不能少了啊,你也看到了這可是老東西啊,這個價我讓給你就已經很吃虧了!”攤主哪知道她這一件梅瓶值多少錢,但這個時候要是不狠狠的宰對方一次那才是傻瓜呢。
“老東西是老東西,但你這件梅瓶的賣相不是太好,不值這個價!”中山老人看不下去就皺著眉頭開了口。
就在他們討價還價的時候,站在后面的陳然也有些急了,真讓他們成交了,自己豈不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雖然家里欠的帳已經還清了,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急著用錢。
無論是要給家里買房子還是接下來參加玉雕大賽都是需要錢的,給家里買房子還不算太急,但參加玉雕大賽,武試的時候,如果沒有一塊好料子,再好的刀工,也沒多大的用處。
還有就是他想要在收藏界里混下去,沒有一點本錢,那顯然是不可能的。這件梅瓶,在昨天的時候,就被他當成了自己玩古玩的啟動資金。
至少購買一塊用來參加玉雕大賽的料子就要從這筆錢里面扣掉的,玉雕大賽還有五天時間,而下一次做夢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去了。
“就十五萬了,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就不賣了!”
經過一番砍價之后,梅瓶的價格被攤主最終定在了十五萬,說出這個價格,攤主好像極為痛心疾首似地,一副再也沒有討價還價余地的樣子。
周劍云沉吟了一下,實際上也就是望了中山裝老者一眼,在得到中山裝老者的暗示之后,就點了點頭:“好!就十五萬,成交…”
東西都要被成交了,陳然哪還顧得其他的,張嘴就要阻止,誰知他還沒有喊出聲,就突然有另外的一道清脆的聲音插了進來:“等一下!”
這道聲音一傳來,眾人頓時齊刷刷的望去,喊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華夏玉晏如玉是也。
只見此刻的晏如玉蹲在地上,兩手輕托著梅瓶,倒轉罐體,正在低頭瞧著梅瓶的罐底。望到這一幕,攤主臉色霎時一白,目光略微有些怨恨的盯著晏如玉…
她的目光里才露出一點怨恨的神色,就被一直跟在晏如玉身后的中年女人給感覺到了,只見其眼眸一閃,就有一道凌厲的殺氣朝著攤主襲來,頓時把攤主嚇了一跳,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而望到晏如玉動作的陳然也閉上了嘴巴,心中暗中松了一口氣。
“哎,還真是看走眼了!”
晏如玉才叫了等一下,江老就連忙也蹲下了身子,朝著罐底望去,只是望了一眼,他就苦澀的嘆了一口氣。
晏如玉輕輕的將梅瓶放下,拍了拍手,笑著對江老說道:“江老也無需嘆息,這件梅瓶絕對是一件高仿作品,其燒制手法在北宋官窯方面,可謂是無人能比,只是可惜啊,卻犯了一個常識性的錯誤。”
“怎么回事?假的?”一直注意著晏如玉的眾人,聽到她這么一說,一時都是驚訝莫名,剛才梅瓶還被江老鑒定成真品的,怎么轉眼間,就又成假的了!
中山裝老人臉色一沉,連忙蹲下身子,托著罐體,倒轉了兩下,將罐底暴露在了眾人的眼前,卻見——
北宋政和年制。
望到這件梅瓶的款識,有點常識的人都是微微一愣,緊接著就是忍不住一笑,但事實上一眼就能夠看出其中端倪的只是少數而已,更多的人都是莫名其妙。
而周劍云就是其中之一。
“北宋政和年制,外公,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對嗎?”
周劍云起初買下梅瓶,小賺一筆倒是其次,其實他更多的是想在晏如玉面前表現一番的,這件梅瓶是晏如玉先慧眼識珠認出來的,他將其買下,以后傳出去也能將他和晏如玉牽連在一起,這種感覺無疑會很爽,而眼看就要將梅瓶買下了,但轉眼間事情竟然就有了轉折,不得不說,這讓他挺郁悶的,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聽到周劍云突然這么一問,中山裝老人臉色頓時一僵,忍不住惱火道:“你不會自己看啊!”
而人群中一少部分人卻差點要笑出來,但還是強自忍不住了,而有一些人同樣是莫名其妙,你看看我我望望你,卻也不敢出口詢問,怕丟了人!
“這件官窯不就是北宋的啊,政和年就是宋微宗時期,而北宋的官窯就是他創建的。”不得不說,周劍云還是有一些底子的,知道政和年就是宋微宗時期,還知道北宋官窯就是宋微宗創建的。
“噗嗤!”
這個時候,有一些人也都反應了過來,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來,這笑聲也會被傳染的,有人一笑,其他人也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即使是晏如玉也是莞爾一笑。
望著周劍云一臉迷糊的樣子,中山裝老人被氣得吹鼻子瞪眼,但為了不讓自己這外孫再說出什么丟人的話來,他就只好咳嗽了一聲,一本正經的對著眾人解釋道:“可能有人看到這件梅瓶的款識會感覺到疑惑,初一看,北宋政和年制,好像沒什么不對的,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但這個款識卻是錯誤的,因為北宋官窯都是北宋燒制出來的,而北宋的人并不知道將來還會有一個南宋,自然也就不會把他們自己所在的朝廷說成是北宋,而應該是宋代才對!”
盡管中山裝老人為了顧及自己外孫面子解釋的很委婉,但眾人聽了之后,還是忍不住哄堂大笑。
周劍云也傻了眼,一張臉被憋紅的都快成了綠色的了,真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簡直是可以以假亂真了啊,這個地方還裂了一道縫,如果沒有這道縫,即使是仿品,也能賣不少錢,現在嘛,就沒什么價值了,能賣一千就頂天了!”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江老還是惋惜不已,晏如玉也贊同的點了點頭,其他人也是感慨多多,剛才還差點要賣出十五萬的東西,轉眼間,現在就不值錢了,還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而就在眾人感慨之時,忽然間,一道清朗的聲音陡然響起!
“老板,這件梅瓶,你還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