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不情愿地離開了山頂,東城內依然是靜悄悄的,經過一夜狂歡,人們已經精疲力竭,尚在夢回味昨夜的美妙,只有幾個挑著木材的樵夫和推著新鮮魚蝦的漁翁在街上晃,尋找早起的買主,這時,一匹快馬飛速馳過街道,馬上只見一襲紅衣,長發在空飛舞,她從樵夫和漁翁面前飛馳而過,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街頭。
寒歸王的駐地,他的隨從在紛亂地收拾物品,忽然見少夫人披頭散發沖進,她怒容滿面,束發的金釵也不知何時掉了,眾人不敢阻攔,眼睜睜地看她闖入房內。
房間里,寒歸王正捧著王冠,愛戀地撫摩那顆熠熠閃光的金剛石,眼睛笑瞇成一條縫,回頭對趙全為道:“請轉告王爺,我寒歸王愿意歸附于他,最遲半年,我必將統一東全境。”
“為什么要等半年?”趙全為的馬臉上飄過一絲不悅,“你既已歸附王爺,你的事自然就是我們的事,王爺的意思是,我們出兵助你夾擊寒崇道,你看如何?”
寒歸王自然知道南詔的野心,恐怕這一出兵,事情就不會那么簡單了,他急忙擺了擺手,“我畢竟還是唐朝的官員,不能做得過分,我希望南詔能在暗幫助我,比如糧食援助,這樣我也能提前出兵,否則讓他們知道了,”寒歸王指了指北方,有點畏懼道:“恐怕他們不會擅罷干休。”
“唐朝?”趙全為連聲冷笑,“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還是在裝傻,難道你還看不出那個李清的真實身份嗎?他真的是商人?還有他那群如狼似虎的手下,在鷹愁谷,在安西城,將你的士兵斬凈殺絕,下手之狠辣,若不是專業軍人試問誰又能做得到?”
寒歸王嘿嘿一笑,他剛要說話,忽然‘砰!’地一聲,如玉一腳將門踹開,目光寒似冰,她上前一把揪住寒歸王的山羊胡咬牙切齒道:“狗東西,昨晚你是不是換了我的酒杯?說!我妹妹是不是你毒死的?”
“什么!二小姐死了?”趙全為‘騰’地站起來,慢慢回頭盯著寒歸王,“寒都督,此話可屬實。”
“哼!是我又怎樣?”寒歸王一把推開如玉的手,指著她恨恨地罵道:“我本是要讓李清喝那杯酒,不料你這蠢婆娘竟然給阿婉喝,若不是你本身也心存歹念,她怎么會死!”
寒歸王又冷臉對趙全為道:“那個女人竟敢在眾目睽睽下掃我的顏面,投向漢人的懷抱,這個女人死了也好!”
趙全為暗暗忖道:“現在方是用人之計,倒不好和他翻臉了。”
想到此,他便對如玉道:“既然寒都督不是有意害她,人已經死了,我看這事就算了,大小姐不要再鬧了,你父王會不高興的。”說完,他又向她丟了個眼色。
如玉得他提醒,一想果然是不能和寒歸王翻臉,不說壞了父王的大計,更重要是若得罪了他,自己以后也不會有好日過了。”
她見寒歸王臉色陰沉,心也暗暗后悔,只站在那里低頭不語,她忽然想起一事,道:“我來時見李清找寒崇道,隱隱聽到他說什么都尉、舍人什么的,很是奇怪。”
寒歸王和趙全為對望一眼,同時臉色大變,‘不好,李清攤牌了!’
就在這時,院里傳來急促地奔跑聲,一隨從連滾帶爬跑來報道:“主公,大事不好了!得到內線緊急情報,寒崇道要殺我們。”
這個消息連空氣都震蕩起來,寒歸王拔腿便跑到院大聲吼叫,忽然他又猛沖回來,拾起桌上的王冠便再次飛跑出去,卻連如玉看都不看,趙全為卻不慌不忙,只對如玉道:“大小姐,現在東局勢混亂,你先和我回南詔如何?”
如玉已經被他們嚇得神無主,現在趙全為讓她回娘家,她如何不愿意,連連點頭答應,她和趙全為走到院里,寒歸王帶領一群隨從早已跑得不見蹤影,這時街道上出現大隊士兵,伴隨著有節奏的腳步聲向這個方向奔來。
如玉見趙全為依然不慌不忙,還要回去召集手下,她急得直喊,“趙先生,再不走城門可就要關了。”
趙全為卻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們絕對能出去。”
寒歸王如驚弓之鳥,顧不上其他人,只領十幾個貼身隨從便打馬狂奔到了北門,北門剛剛接到關城命令,大門正緩緩合攏,守城的士兵們見十幾人沖來,立刻張弓搭箭喝令停止,對方卻毫不理會,直到近前才發現馬上之人正是要他們攔截的寒歸王,士兵立刻亂箭齊發,寒歸王的隨從們死命護著主公,一邊用劍撥打,一邊加快速度向城門沖去,馬勢如迅雷,轉眼便沖到城門處,幾十個士兵舉槍便刺,寒歸王的隨從們個個是強悍之人,面對生死懸于一線,他們拼死搏殺,砍翻了十幾個守城士兵,拉開尚未合攏的大門,一并肩,沖出 且說李清和寒崇道達成一致,立刻趕回軍營,這時,他的手下們都換成了唐軍軍服,正摩拳擦掌等待命令,見李清趕回,李嗣業迎上前問道:“那寒崇道肯和我們合作嗎?”
李清點點頭,眼睛里卻閃出一抹憂色,李嗣業一呆,“怎么?有什么意外嗎?”
“意外倒沒有,而是他答應得太爽快了,才讓我有些擔憂。”李清將李嗣業拉到旁邊,低聲道:“我剛才要求他將南詔特使也一起宰了,且不能說兩國交鋒不斬來使,而且他也應該一下考慮殺南詔使臣的后果,可他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的爽快讓我有點懷疑,想起他前幾日對南詔使臣的態度,有些不合常理啊!”
李嗣業想想道:“或許他是想向你表示他的決心!”
“但愿是這樣。”李清無暇深慮,他換了軍服,翻身上馬道:“抓緊時間,別讓他們跑了!”
三百多騎戰馬蜂擁而出,馬蹄聲踏碎長街,大街上早已布滿了寒崇道的士兵,唐軍趕到寒歸王住處,只見士兵們抓住一些隨從,再問,卻得知來晚了一步,李清隨即掉轉馬頭直向北門而去,這里離北門最近,他們要逃也只能從這里走。
趕到北門,只見這里已經亂作一團,地上有十幾片殷紅的血跡,觸目驚心,城門半開著,遠處還可以看見塵土飛揚,守將認識李清,趕緊過來報告道,寒歸王已經沖出城門,寒崇道率人追趕去了。
“那南詔使臣可在其?”李清急忙追問,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一但趙全為走脫,南詔就將知道東已變,后果極為嚴重。
“走脫只有寒歸王,并無南詔使臣。”
李清放下心,對守將令道:“趕快關城門,不準任何人出城。”那守將見李清他們已經換了唐軍的軍服,不敢怠慢,急命士兵們關上大門。
李清暗暗思忖,‘南詔使團有五百多人,動靜應該不小,他們離西門最近,走西門的可能性最大。”
他一掉馬頭,喝呼兩聲,率領三百騎唐軍折向西門沖去,尚不到西門,李清瞥見路邊有幾個賣魚的魚翁,命張疤前去問訊,張疤用土語問了幾句,片刻回稟道:“將軍,他們說確實有大隊人馬向西門處去了。”
等唐軍趕到西門處,這里卻安安靜靜,并沒有什么南詔使團,也沒有任何打斗痕跡,李清縱馬向城樓上高喝:“這里守將是何人,下來答話!”
西門的守將近四十歲,長得黑瘦細高,兩只眼珠總是滴溜溜亂轉,見李清頂盔貫甲,高大威猛,后面騎兵氣勢如山,殺氣陣陣,,心忐忑,聽他問自己南詔使團的去向,連忙陪笑道:“從早到晚這里城門就沒有開過,沒見過李將軍說的使團,或許他們轉道南門去了。”
“是嗎?”李清似笑非笑,“那好,我們去南門。”他撥馬從守將面前而過,忽然一把揪住他衣襟,厲聲喝道:“可我的手下親眼見他從這里出城,浩浩蕩蕩,你竟敢當面扯謊。”
果然,李清一詐,那守將眼慌亂,結結巴巴道:“是有幾個人出去了,可我不知道他們是誰?”
李清一陣冷笑,拔出劍架在他脖上,微微用力,脖上立刻出現一道血痕,“幾個人?那好,我找十個守軍分頭問,若你敢說謊,我讓你人頭落地。”
“來人!找十個士兵分頭問話。”武行素應了一聲,一揮手,率人沖上城樓。
那守將大叫,“南詔使團是出城了,可他們是使團,應以禮相待,不攔他們又有什么關系!”
“狗東西,到這個時候還敢騙我,真當我不敢殺你嗎?”他手一用勁,一道血線順著他的脖流了下來,那守將只覺脖火辣辣地疼,又聞到一股血腥氣撲來,當李清真要殺他,嚇得連聲求饒,“將軍饒命,小的也沒辦法,是我家主公命我放南詔使團出城,我不敢抗命。”
李清緩緩直起腰來,果然是這樣,寒崇道腳踏兩只船,一方面答應和唐朝合作,另一方面又和南詔暗地勾結,難怪他接受自己的任命竟不看所謂‘圣旨’,一個念頭從他心里閃過,恐怕南詔真正想扶持的人是寒崇道而不是寒歸王,什么將阿婉和王冠送給寒歸王,不過是障眼法,迷惑自己而已,那趙全為早就看出自己是唐將而不是所謂商人,而寒崇道利用自己干掉寒歸王后,定會殺自己滅口。
“好個老奸巨滑的寒崇道,我倒險些上了你的當。”
李清心一陣冷笑,“既然如此,我就陪你玩一玩。”
想到此,他劍一收,喝道:“快開城門,等南詔大軍來了,你們所有人都活不成!”
城門吱嘎嘎拉開,李清一催馬,三百多騎唐軍仿佛狂風一般,沖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