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殺后,海家的攻勢明顯減弱,而岷幫卻士氣大振氣將船上黑衣人統統趕下船去,這三艘小船是峨眉堂嘉州分舵的巡哨船,嘉州分舵接到總堂的飛鴿傳令后立即兵分兩路,從水路和陸路分頭攔截,水路由副舵主率領,卻無意發現李清座船,那副舵主認出立在船頭之人正是此次攔截的目標,他求功心切,不待其他幫眾趕來便貿然進攻,結果吃了大虧,本人也被李清殺死,峨眉堂幫眾見進攻受挫,立刻分一船去報信,另外兩船則繼續跟隨,仿佛兩頭不甘心的狼緊緊地盯著獵物。
得到喘息之機,李清立刻清理受傷的岷幫幫眾,隨行有七十人,現已經死傷十幾人,連楊舵主也死了,他當即命令將傷者抬到上層,交給簾兒和小雨護理。
安排完傷者,他又重新安排防御,剛才著實混亂,緊密處十幾人拼斗對方二三人,稀疏處卻是以一對二,人人各自為陣、毫無章法可言,為提高戰斗效率,首先就是重新編隊,李清將剩下的五十多人編為五隊,每隊各指定正副隊正兩名,在上層和舷梯處各布防一隊,防止被人突上去,其余三隊,左右舷各一隊,最后一隊作為機動接應。
其次為提高士氣,這位闊佬縣令又出錢三千貫作為撫恤和獎勵軍功,殺敵一人者賞五十貫,推一人下船者賞二十貫。如此一來,岷幫幫眾進退有序,士氣大振,和剛才地烏合之眾判若兩人。
部署完畢,他拾起兩把椅,充作盾牌探頭出去,立刻便有十幾支硬箭射來,釘在木椅上。震得他兩臂酸麻,可就在這一瞬間,他也看清了下面的情況,三艘小船只剩下兩艘,每艘約三十人,左右各一。在五十步外跟著,個個張弓搭箭,尋找露頭之人。
江面上的船早已嚇得絕跡,朔風勁吹,李清座船逆流而行,猶如蝸爬,航行異常艱難,但幾條小船卻快捷靈活,忽左忽右,蘊藏著殺機。這時忽聽江面上一陣吶喊,又有三艘小船斜刺里沖來。迅捷無比,片刻便靠近了大船。間小船上挺立一年輕人,白衣似雪,兩眼發射出碧光,長發披肩,在江風飄揚,仿佛會使妖術的神漢,他便是峨眉堂的副堂主兼嘉州分舵舵主,江湖人送匪號:白妖。
他一直便在岸上堵截。眼見江面上戰事突起,立刻率眾趕來。此時,峨眉堂的人數已過百人,從四面將李清的大船圍住,只等一聲令下,便撲向獵物,但白妖卻視而不見,兩眼盯著天空,似乎還在等待什么。
大船上也是殺氣騰騰,岷幫幫眾人數雖居劣勢,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金錢的刺激下,在背水一戰地絕境,尚武的唐人將血性都淋漓盡致地揮發出來,沉默、目光冷峻,手緊緊地握著冰冷的刀把,殺戮之心在一點一點積累。
“大哥,我們先動手吧!”
海天揮舞著白衣人留下的橫刀,象只肥大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嘴里卻不停地呵!呵!怪叫,一刻不得安寧,在沉寂的大船上顯得格外刺耳。
“給老閉嘴!”
李清反手給了他一記耳光,打得海天一個趔趄,他立刻鴉雀無聲,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這時大船上沉默即將爆發,戰意已經蓄積到了極點,突然,李清拾起一把刀,沖上前兩步,猛地向那白妖飛刺而去。
飛刀從白妖身旁擦身而過,他微微一怔,惡狠狠地盯著李清,眼怒火頓生,只見他雙手舉天,嘴咕嚕咕嚕叫了幾聲,海家幫眾立刻群情激昂,仿佛被下了不死地咒語,他又忽地一聲舉起了紅旗,大聲呼喝,四艘小船一涌而上,一根根飛爪筆直地朝船上飛來,很快便鉤住船舷,數十名海家幫眾揉身而上,象黑森林里的猿猴,個個矯健敏捷,最快的幾人一個借力便躍上船頭,突然,岷幫人一聲怒吼,數十把雪亮的刀滾滾而來,儼如山洪爆發,洶涌咆哮,一口便將幾名登船之人吞下。
戰斗隨即展開,岷幫用拆下的艙板作為盾牌,一人執盾,一人舉刀,在默契地配合,只見刀光閃過,咔咔喀嚓,一根根繩索連接被砍斷,黑衣人紛紛墜入江,白妖見狀大怒,又嘰里咕嚕喊叫兩聲,四條船突然分開,從四個不同的方向登船,李清也連連叫喊指揮,四支小隊也分頭應戰,戰線漸漸被拉開,登船的敵人越來越多,不停有人登上船舷,卻立刻被砍翻下去。
人人的眼睛都瞪得血紅,腦海里就只有一個字,“殺!殺!殺!”,岷幫人開始出現傷亡,這時簾兒和小雨卻不知何時出現在甲板上,她們倆手腳麻利,不停地用布條給滿地亂滾亂叫的傷者包扎,又柔聲安慰他們且放寬心,有她們在就死不了,隨即招手讓人將傷者抬到上層去,雖然缺醫少藥,但這精神上的撫慰勝似醫藥,弄得傷者個個心存感激,在心早將她倆當作活菩薩一般供起來。
李清站在舷梯上啞著嗓嘶聲吼罵,就仿佛他前世做帳一般,拆東墻補西墻,將一幫機動隊調度得疲于奔命,心暗罵,卻又無可奈何,到最后,雖然岷幫人數少了一半,但因縣令大人領導有方、出手闊綽,再加上居高臨下取守勢,竟堪堪敵住了海家如潮地攻勢。
這時,那白妖見久戰不下,又擔心岷幫大隊來援,心毛躁起來,他命小船駛到另一邊,李清的半個身便立刻出現在他地眼前,白妖冷冷一笑,隨手奪過一張弩,瞄準了李清的后背,卻這時,簾兒剛從舷梯跑下,一眼便看見了李清地危險,她驚得大叫一聲,不顧一切地飛身躍下,將李清撲倒在地,一剎那,一支箭‘嗖’地擦身而過,直釘在舷梯上,箭尾顫抖不已,李清死里逃生,一回頭,只見那白妖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李清臉色陰沉,先將簾兒扶起送回上層,又迅速奔回來,這時,那白妖正站在船頭施冷箭,他箭法了得,幾乎每箭必,到后來岷幫人都不敢靠近船舷,形勢漸漸開始逆轉,岷幫已經有些支撐不住。
“這樣下去,早晚要被攻破!”
李清的腦海里苦苦地思量對策,“要是有滾木擂石就好了。”
他左右尋找一圈,幾乎所有的重家伙早拋下江去了,只剩些桌椅板凳,砸下去也無關痛癢,忽然,他眼睛一挑,目光落在高高聳立的桅桿上,又瞥了一眼氣焰囂張的白妖,禁不住嘿!嘿!地冷笑起來。
“你們幾個,跟我來!”
桅桿一共有三根,李清選的是最后一根,先將帆升起,寒風凜冽、風帆鼓起,船立刻退行,后面白妖的小船急向旁邊一分,讓過大船,刷地一聲,兩船相擦,李清等的就是這個時機,五把寬刃鑌刀三兩下便將桅桿砍斷,眾人扶準了方向,桅桿‘吱吱嘎嘎’如一柄巨大的蒲扇轟然倒下,下面人發一聲喊,紛紛閃開,桅桿帶著巨帆拍在船舷上,又翻了個滾,順著船壁向江墜落,直砸向白妖的小船,由于仰角太高,小船上人只聽見叫喊和巨響,卻沒看見桅桿倒下,待巨人一般的桅桿及船帆出現在眼前時,再避讓已經來不及,小船上發出一片驚懼的叫聲,‘轟!’浪花飛濺,小船被巨帆結結實實拍,打得四分五裂,大船上頓時歡騰起來,眾人紛紛掄起桌椅落井下石,一解心頭之恨。
這時,突然有人大叫:“快看!咱們岷幫的船。”
只見江面上一字排開三艘大船,順流飛馳而來,船頂插著岷幫的黑旗,獵獵迎風招展,船頭上簇擁一人,遠遠看去魁偉如熊。正是岷幫幫主王兵各。
此番海家走私事關重大,直接關系到岷幫能否獨霸江湖,王賓各在接到海家走私船在義賓落網地消息后,便親自率領幫眾南下接應李清,他們走的是陸路,比同一時刻傾巢出動的峨眉堂快了半拍,剛趕到嘉州碼頭,便聽說江上發生黑幫火并。立刻猜到這定是李清遭到了攔截,他們強征了三條船急趕來接應,卻正好看見李清用桅桿將海家小船打翻的一幕。
嘉州即是今天的樂山,大渡河和岷江在此匯合,是岷江上僅次于成都和南溪郡的第三大港口,這里河港極深。許多千石巨船都在此停靠,從成都來的貨船,也有不少在這里換大船,將劍南的蜀錦、茶、瓷器、紙張等特產運往各地,甚至出海到日本和高麗。
這里商業興盛,也養活了不少小幫派,但皆不成氣候,倒是峨眉堂捷足先登,將岷幫地勢力擠了出去,所以岷幫在此地并無根基。
由于峨眉堂已經傾巢出動。正在趕來嘉州的路上,王兵各不敢大意。立即護送李清等人上路,一行人剛剛出城。行至一片樹林時,李清卻停下住馬。
“兄弟,你怎么啦?”
王兵各自見李清后,便發現他一直沉默不語,心事重重。
“大哥,你到這邊來,我有話給你說。”
李清將王兵各拉到僻靜處,沉默半天方開口道:“大哥。我想單獨上路。”
在江面被攔截的那一刻起,李清便知道海家已經狗急跳墻了。攔截他們的都是小船,顯然不是從成都趕來的,而峨眉堂的大隊必然已經在路上了,憑海家地實力,怎可能不知道王兵各已經南下,也必然會猜到自己將走旱路去成都,想來峨眉堂已經在前面等候,一番惡斗下來,勝負難料,既如此,他李清又怎么可能冒險去做一件沒有把握的事。
王兵各望了李清半天,忽然笑了笑道:“兄弟是怕我實力不濟,打不過峨眉堂嗎?”
“我并非不相信大哥,只是殺敵三千,自損八百,如果大哥沒有完勝的對策,我還是覺得應該智取為上。”
“難道兄弟是想使計不成?”
李清隨手拾起根木棍掰成兩段,遞給王兵各一根笑道:“你護送的還是李清,但我走水路。”
很快,戴著竹斗笠的簾兒和小雨從樹林里走出,鉆進了馬車,李清也進了馬車,王兵各吆喝一聲,大群人馬護送著馬車,浩浩蕩蕩向北駛去,過了好一陣,已經喬裝的李清帶著同樣換了男裝的簾兒和小雨從樹林里走出,向著相反方向走去.
太陽已經下山,余暉將天空映照成紫色,地面上已經出現了灰蒙蒙的霧,空氣的一點點暖意隨著夜幕的降臨,已經被寒風蕩滌干凈,變得又干又澀,寒冷刺骨。
一輛馬車,在官道上行駛,向嘉州城前進。
簾兒在手上哈了口暖氣,搓了搓手笑道:“公這一招叫‘金蟬脫竅’嗎?”
李清點點頭,低聲道:“我們千萬不要小看了海家,海家已經經營百年,我前天晚上扣下它地船,今天便遭攔截,海家消息之快,動作之迅猛,由此可見它實力之雄厚,若我沒猜錯的話,王大哥南下早就被盯上了,事關他海家地命運,他們怎可能不動用全部力量,王大哥此去必有一場惡戰,若跟他走,我危險,你們更危險!”
簾兒沉默一下,忽然道:“那公為何不找軍隊護送呢?這樣就算海家再厲害,它總不敢去招惹軍隊吧!”
“若僅僅是一個海家,找軍隊倒是可行,可里面涉及到了李道復,我不敢啊!”
李清仰望著一彎清冷的月牙,心卻有幾分苦澀,他本來是想降服一匹馬,不料騎上去后才發現竟是一頭虎,現在已經下不來了,他若不趕緊得到章仇兼瓊地庇護,恐怕這頭虎一回頭就會將他吃掉。說起來,還是自己大意了,考慮不到火候,這海家若沒有極硬的后臺護著,它敢這樣大規模走私禁品嗎?
這時小雨發現馬車走的路線似乎不對,便詫異地問道:“公,我們難道不是去碼頭嗎?”
李清笑了笑,“去碼頭干嘛?”
“公,你不是想走水路回去嗎?”簾兒也一臉迷惑。
“那海家發現上當,必然會去水路攔截我們,我就偏不走水路,明兒一早我還是從旱路走,今晚咱們就先去嘉州好好休息一晚。”
李清往她倆間一躺,舒服得一聲,他一手摟一個,嘿嘿笑道:“為了安全起見,今晚咱們必須睡一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