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五十八章 門生

  自中秋壽宴后,李清又去拜訪過章仇兼瓊兩次,雖得接待,但章仇兼瓊只談談天涼好個秋,顧左右而言他,所送之禮也事后遣人送回,對李清欲依附于他的請求更是笑而不答。

  但劉野之死,章仇兼瓊似乎對李清態度突變,不僅向地方上施加壓力責令破案,還竟然答應李清的請求,派一伍士兵駐扎得月客棧以保護其他人員的安全,而現在更是主動找到李清,李清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自己與他的關系今天一定會有所突破。

  只用一刻鐘,李清便趕到了節度使府,剛上臺階,卻見迎面走出一人,約五十歲,此人步履矯健,身材雖不高大但卻十分強壯,生有一頭淺黃色的頭發,鷹勾鼻子、灰藍眼睛,此人就是成都赫赫有名的西域商人石破軍,石家的當家人,傳說此人的祖輩都是奴隸,他父親無意中救了一名大茶商,獲得了自由,隨后帶他來成都沿街賣茶,父子倆勤勞節儉,漸漸地在東市開了鋪子,幾十年后,石破軍的茶行竟壟斷了劍南道的茶葉市場,幾乎所有的茶葉店都要到他那里去批貨。

  在中秋壽筵上,章仇兼瓊給李清介紹過他。

  “好久不見了,恭喜李東主發財!”

  石破軍呵呵笑著上前,緊緊握住李清的手上下打量他一番又笑道:“望江酒樓生意火爆,李東主的身子卻沒有跟著發福,怪哉!”

  “李清是勞碌命,自然胖不了,不象石東主兒女滿堂,生意有后輩操勞,又有幾十個美嬌娘伺候,讓人羨慕啊!”

  “你若羨慕,我就分你幾個如何?”

  言罷兩人哈哈大笑,石破軍又拍拍他肩膀笑道:“快去吧!節度使大人正等著你呢!”

  壽筵上他還態度冷淡,可轉眼便似換一個人,熱情得讓人難以承受,又想起章仇兼瓊的變化,李清的心中隱隱生出一絲不安,“難道今天有什么大事不成?”

  確實在朝庭中發生了大事,事情還要從朝中格局說起,李隆基自王皇后過世后便沒有再立皇后,他獨寵武惠妃,武惠妃所生兒子壽王李瑁也得李隆基的喜愛,母子得寵,自然引起權臣李林甫注目,他私下向武惠妃效忠,愿扶壽王為帝,但不久后武惠妃病死,李隆基也漸漸淡了對壽王的器重,偏就在這時,李隆基看中了壽王妃楊玉環,強令壽王休之,又讓楊玉環進宮出家為道,更加深了李隆基與壽王間的隔閡,眼見壽王失勢,附他之人紛紛另找出路,或太子或郯王,李林甫自然也不會吊死在一棵枯樹上,他的目光又投向了欲推翻太子而立的郯王李琮,兩人有著共同的敵人,且各有優勢,遂一拍即合,兩股反太子的力量漸漸地扭合在一起,而當今天子李隆基欲牽制太子,便默許了他們的結盟。

  此消息很快便被太子李亨所知,為自保,也為警告二人,李亨向各地效忠者發出密函,要求各地打壓郯王和李林甫的勢力,章仇兼瓊也接到了密函,在給他的名單中,海家也赫然在列,它是蜀中巨富,每年供給郯王大量錢財,在重要性中被定為三級。

  有郯王和益州刺史李道復撐著,章仇兼瓊一時抓不到海家的把柄,倒不好直接動手,思來想去,他便決定利用商界的力量搞垮海家,屬于商場上的正常競爭,他也可在李林甫面前脫了干系。

  章仇兼瓊首先考慮利用成都商界排名第四的石家,他本人便是石家的大后臺,但石家卻擔心自己一家力量薄弱,搞不垮海家,希望能增加幾個伙伴同盟,于是,章仇兼瓊又想到了鮮于仲通,但鮮于仲通卻從南詔回信,指出海家百年基業,一時無法動搖,勸他勿操之過急,并向他推薦了李清,章仇兼瓊這才將目光放到李清的身上,雖然他的力量尚弱了些,但最近的表現卻可圈可點,隱隱已成海家潛敵,也就從那時起,他才正式開始考慮李清依附于他的請求。

  門輕輕被敲響,打斷了他的思路,門外傳來管家低聲稟報:“老爺,望江酒樓的李東主來了。”

  “讓他進來!”

  李清走進書房,見章仇兼瓊正背著身子,盯著墻上的一幅二虎斗山圖發怔,急上前一步施禮道:“小民李清見過節度使大人!”

  “坐吧!”

  章仇兼瓊緩緩回到自己坐位上,瞥了一眼李清,突然微微一笑道:“鮮于大人從南詔來信向我推薦了楊釗,我準備任命他為成都縣尉,你看可好?”

  李清大喜,一下子站起來道:“如此,我替楊釗謝過大人了。”

  這必是鮮于仲通怕自己在南詔留的時間太長,便提前向將楊釗推薦給了章仇兼瓊,看來歷史并沒有走錯,章仇兼瓊也是看到了楊釗的巨大投資價值,李清腦筋轉得飛快,立刻想到了落魄的楊家,自己能想到,別人也能想到,若再不早點去,被別人先下手可就悔之晚矣。

  章仇兼瓊卻不知李清已經想得更遠,笑笑又道:“你的朋友、長輩都有了前途,你可替自己考慮過?”

  “我只是一介商人,做點小買賣,早上開門晚上結帳,混口飯吃罷了,哪能想什么前途?”

  章仇兼瓊找自己來,必然不是為楊釗這件小事,他不知對方話中的意思,倒不敢胡亂應承。

  章仇兼瓊話鋒一轉,直奔主題道:“一個小小雪泥竟然被你品出味來,可見鮮于對你的評價并不過分,鮮于在來信中請我再助你一臂,也罷!你可愿做我的門生?”言外之意就是答應了李清的依附。

  如此明顯的意思,李清怎能聽不出來,他大喜過望,急向章仇兼瓊跪倒:“學生李清,拜見恩師!”

  章仇兼瓊呵呵大笑,急將李清扶起,又仔細打量他一下,方才笑道:“我的門生也算不少,但都有功名在身,而你卻是個商人,也倒是第一次,委實有趣,來!坐下,我有話要說。”

  二人落座,章仇兼瓊沉吟片刻方道:“為商者雖不上流,但也影響民眾的生活,影響國家的財富,應以誠信為本,小心經營才是,可那海家雖也是商人,卻勾結黑道,行賄官府,囂張于鬧市,視人命如草芥,視我大唐律法如廢紙,如此惡商,焉可長期縱容其囂張,雖然我可以輕而易舉撲滅他,卻投鼠忌器,又抓不到它把柄,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出頭,走商界的路子,將海家敗了。”

  他見李清急欲開口,又擺手止住他繼續道:“我知道你現在力量還很弱,我也不會讓你一人出頭,你以后多和石家親近親近,你二人可聯手對付海家,在時間上我也不苛求你們,可以慢慢來,二年、三年皆可。但是,海家最近實在太猖狂,你們要先挫挫他的威風,讓它收斂一些才是。”

  半晌,李清沉默不語,他已經漸漸聽出了章仇兼瓊的意思,他竟是要利用自己搞垮海家,收他為門生不過是個餌,他突然又想到章仇兼瓊與李道復在酒樓前的一番對話,這里面也許涉及到他們二人的斗爭,讓石家來也應是同樣的目的,石家或許有資本可以和海家一斗,可自己又有什么本錢,但這確實又是一個機會,自己若有章仇兼瓊做靠山,那劍南道哪里不能去?李清的心中反復思考,竟一時沒有向章仇兼瓊明確表態。

  章仇兼瓊見他沉思,知他心中還有顧慮,又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李琳和鮮于都向我推薦過你,想來你必有過人之處,所以我才選中你,放手去做,莫要辜負我的期望。”

  “我只是一介小民,大人卻如此恩寵,收我為門生,我怎會不知好歹,最近雪泥之事,想必恩師也應有所耳聞,我也準備從此上做文章,懲戒海家一番,只是我有一些難處,還須恩師支持。”

  “什么難處,你說!”

  李清嘆了口氣道:“自來成都后我便結下海家這個仇家,幾次三番都被其下手,但都僥幸過關,但俗語說:常在岸邊走,怎能不濕腳,我能僥幸一時,總不能僥幸一世,偏偏我現在力量薄弱,尚無能力自保,海家之所以一直不動我,那是他們對我的身份尚有疑慮,但身份早晚會被戳穿,

  前些日子我的伙計被殺,這就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我希望恩師能保護我和手下人的安全。”

  “你說得很對,你若觸犯到海家的切身利益,它必然不會放過你,這樣,在駟馬橋附近有一處閑置的軍營,離你的酒樓極近,我索性派軍隊駐扎進去,同時在你住的地方增派人手,另外我再派專人保護你的人身安全,你看這樣可好!”

  李清大喜,急起身謝道:“恩師愛護之意,李清銘記于心!”

  章仇兼瓊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手,一道人影出現在墻角,剎時又不見了蹤影,仿佛如鬼魅一般,李清眼睛一花,暗暗咋舌不已。

  “此人叫展刀,是我的三名貼身護衛之一,以后他會在暗處保護你,若你找他有事,只要在窗前點上一支香,他便會來。”

  章仇兼瓊又道:“如此,你便可以放手對付海家,我給你五日時間,讓我看到你教訓海家的效果,你可敢答應!”

  李清淡淡笑道:“請恩師拭目以待,五日內,成都街頭必有異變。”

大熊貓文學    大唐萬戶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