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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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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藥鋪診治的多是慢性病,大多數是老一輩積累的一些老顧客,上午接二連三地來了十幾個人,都是沖著陳雨軒,她剛回建寧短短幾個月,聲名鵲起,不僅是因為她得到父親的真傳,更主要的是他還專門到川藏藥王那里學過。凌威隨手接了幾個,常見病,風濕關節痛,胃病等,號脈,開方,簡單得很,不過凌威對待每個病號都是面色鄭重,楚韻在一旁暗暗點頭,無論他是什么出身,這種態度就適合做一個好醫生。

  “馬有才,感覺怎樣?”一個多小時以后,凌威站起身,緩步走到馬有才面前,面帶微笑。

  “好多了,好多了。”馬有才連聲應承:“你真是神醫,我覺得腰間一片溫熱,舒服。”

  “別稱我神醫,能做個名醫就心滿意足。”凌威一邊說一邊彎腰取下馬有才腰間的銀針,淡淡說道:“藥方不要開了,直接吃六味地黃丸,滋陰藥。”

  “六味地黃丸,太簡單了吧,陳云宇出手可都是大補的藥。”馬有才見凌威開的藥竟然是常見藥,大為奇怪,失聲大叫。楚韻和陳雨軒等人也一起望過來。

  “你哪來那么多廢話。”凌威淡淡說道:“只要能治病就是好藥,拿藥去,六味地黃丸,其他藥一律停服,還有,三個月之內不近女色,戒辛辣煙酒。”

  “三個月?”馬有才為難地說道:“時間太長了吧。”

  “如果堅持不了就不要再來了。”凌威坐回到椅子上,端起茶悠閑地喝了一口:“還要針灸七天,記住馬上把馬大胡子等人的工錢結了。”

  馬有才還要說話,他的妻子慌忙拉了他一下:“按照醫生說的辦,難道你這幾個月還要去找小老婆快活不成。”

  “我哪有啊。”馬有才到柜臺上拿了幾瓶六味地黃丸,一邊向外面走一邊叫屈。

  “你要是沒有,剛才凌大夫讓你三個月不近女色,干嘛哭傷著臉。”馬有才的妻子大聲嚷嚷:“回去我再慢慢調查,看你到倒底回事。”

  兩個人慢慢走了出去,陳雨軒等人忍不住放聲大笑,就連最后兩個病號也笑了起來。笑聲中,梅花手指捻著一根銀針來到凌威面前:“師傅,是這樣拿針的嗎?”

  “手法不錯。”凌威微微點了點頭:“不過,針灸主要憑手部感覺,每一針下去的感覺都不一樣,要想做一個好的針灸醫師,,必須進行刻苦訓練,直到憑手感就能掌握病人每一條經脈的氣血流動。”

  “怎么訓練?”梅花仰著有點嫵媚的俏臉,眼珠黑亮。

  “先用棉花球訓練手感,然后用自己的身體。”凌威語氣清晰慎重:“只有在自己身上練習,才能體會到病人的感覺。”

  “會不會很疼?”梅花眼中閃過一絲猶豫,畢竟在自己身上用長長的銀針扎進去,難免手軟。

  “扎在穴道上會有酸麻脹的感覺,那叫得氣,扎偏了當然痛,你以為一個好的醫師會輕易學成嗎,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凌威語氣嚴厲了幾分:“你要是不愿學,現在還來得及,而且,,開始學針灸用市面上常用的鋼針,不容易彎曲和折斷,疼痛卻會大一點。”

  “我愿意學。”梅花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只要能成為一個好的針灸醫師,什么痛我都接受。”

  “我可不是嚇唬你。”凌威盯著梅花:“我開始學的時候也是好奇,后來卻發現需要過人的耐力,不是憑簡單的決心可以做到的。”

  “你在自己身上練習了多久。”梅花好奇地看著凌威。

  “時間倒是不長。”凌威嘴角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挽起長褲的褲腳,露出一截略顯消瘦的小腿:“兩個月,躺在床上不停地練習。”

  看著凌威的小腿,梅花失聲尖叫,陳雨軒和楚韻也是吸了一口涼氣,他的小腿肌肉不太豐滿,卻密密麻麻呈現許多針眼,針灸的針眼很細小,按理不會留下疤痕,凌威的腿一定經歷過成千上萬此練習才會如此。

  其實,凌威的腿部并不僅僅是練習針灸所致,腿部骨頭粉碎后,為了保持腿部神經的靈敏,凌威一邊練習針灸一邊狠狠用針刺激。

  “你腿上的疤痕可以去掉。”陳雨軒深思著說道:“我爹有一個藥方,不過不太全面,熬制方法也很特別,我研究了很久,只差一點就成功了。”

  “真有那樣的奇方。”楚韻驚訝地說道:“要是能去掉疤痕那可是太神奇了,現在醫學還采用植皮美容等手法,祛疤的產品都不過關,副作用還很大。”

  “我也有一個方子。”凌威說著隨手寫了一會,讓梅花遞到陳雨軒面前,和陳雨軒的方子擺到一起。楚韻探頭看了看,驚訝地瞪大眼:“好奇怪,你們的方子一模一樣。”

  陳雨軒微微一震,立即凝神細看,臉色越來越凝重,抬起頭低沉地說道:“凌威,你的方子哪來的,我爹說了這是秘方,還有一味藥記在心里,顯然你也知道那一味藥。”

  “哪來的你不用問。”凌威笑了笑:“這個藥方關鍵是熬藥,我也研究了很久,效果甚微。”

  “我們不討論這個了。”陳雨軒見凌威不愿回答,立即轉了個話題,為最后兩位病人開好藥方,,站起身,笑著說道:“凌威,我帶你去看看剛剛買的機器,可以熬制中藥,比醫院里的還先進,省去了中醫病人自己熬制中藥的麻煩。”

  “你們忙吧。”楚韻拿著一本書,向陳雨軒揚了揚:“這本中醫理論我帶回去看,有空再來請教。”

  “楚韻姐,我們還沒聊幾句怎么就走了。”陳雨軒拉著楚韻的手:“在這里吃午飯吧。”

  “不行,我還要照顧心臟移植的病人,那可是我最大的任務,我打算寫一篇論文呢。。”楚韻理了理鬢角的秀發,溫柔中平添幾分嫵媚。

  “又是那個億萬富翁,糟老頭子。”凌威淡淡笑了笑。

  “對,還是那個糟老頭子。”楚韻眉眼露出一片笑意,揮手告辭,她沒有多嘴,既然小曼并不想太張揚,自己作為主治醫生又何必多事,在凌威心中動手術的對象是一個糟老頭子和少女并沒有差別,他愛怎么認為就怎么認為吧。況且億萬富翁是老頭子也切合實際,如果說是一個少女,別人一定追問,自己又要枉費口舌,何必自找麻煩。

  保和堂熬藥的房間很大,幾個身穿藍色服裝的工人正在忙碌著,不過熬藥的方法很不統一,有用老式爐火,有用電磁爐,最顯眼的是一臺機器,擺在靠墻邊,兩個人正在低頭摸索著,凌威瞄了一眼,笑著說道:“你這里的熬藥方法是老中青三結合,有原始的,也有最先進的。”

  “我正在探究哪一種方法妥當。”陳雨軒思索著說道:“我擔心高科技會使許多藥的藥性改變。”

  “有結果了嗎?”凌威饒有興趣地看著幾種不同的熬藥工具,中藥的熬制比較麻煩,藥味也比較沖,加上又苦又澀,沒有西藥來得方便,這也是中醫的一個缺點。而且中國人有個習慣,生病了大多不想讓鄰居街坊多知道,為了避免四處飄散的藥味,熬藥自然就放在藥鋪進行,病人花點手工錢,既方便又能保證藥性。。

  “哪有那么簡單。”陳雨軒嘴角露出一絲清麗的微笑:“這臺熬藥的機器我是從國外進的,比起一般的機器更能保持藥性,據說起到小火慢熬的效果。”

  “真是滑稽。”凌威微微嘆息一聲:“中藥的熬制竟然依賴外國人的技術。”

  “沒辦法,我們不能再固步自封。”陳雨軒輕聲說道:“除非找出這種機器的缺點,否則只有接受,”

  “好像熬好了,我們瞧瞧。”陳雨軒走近熬藥的人,聲音清脆地說道:“效果怎樣,容易掌握嗎。”

  “容易,溫度剛好,又可以自動包裝,方便多了。”一位工人抬起頭,是張虎,凌威第一次來保和堂見到的那位挑水老人,笑容還是那么溫和:“二小姐可是做了一件大好事,這樣就省了許多人力,又快又好。”

  “那倒不一定。”另一位工人抬起頭,陳雨軒吃了一驚:“老人家,怎么是你?”

  那人竟然是早晨被撞的老人,腰還是微微有點駝,不過精神好了許多,見到陳雨軒一臉吃驚,老人微微笑著:“你不是讓我熬藥嗎,聞到藥香我就過來看看。”

  “我忘了問您貴姓。”陳雨軒微笑著說道:“您不用急著做事,身體要緊。”

  “我姓耿,叫耿忠,二小姐多多關照。”老人說著微微彎了下腰。

  “您別這樣。”陳雨軒連忙扶住老人的肩膀:“就叫我雨軒好了,您的歲數比我爹還要大。”

  “不,還是叫二小姐順口。”耿忠低聲說道:“我以前幫人熬藥,大家都稱呼她小姐。”

  “是哪位中醫世家?”陳雨軒好奇地柳眉微挑:“專人熬藥應該是名門吧。”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老人忽然搖了搖頭,神色黯然:“不提也罷。”

  每個人都有不愉快的回憶,一位年過花甲的落魄老人更有難言的往事。凌威見耿忠臉色傷感,心中微微一熱,上前一步岔開話題:“耿老爺子,剛才你說不一定是怎么回事?”

  “我是說這種熬藥的機器。”提到熬藥耿忠神情立即振奮一點:“熬制一般的藥物確實先進,我們平時熬藥大多數是一次性下料,小火慢熬,三碗煎成一碗,但是一些特殊的藥物就不同了,”

  “這點我倒是知道。”陳雨軒若有所思:“有一些藥材要特殊對待,先煎的,目的為了增加藥物的溶解度,降低藥物毒性,充分發揮療效,比如有毒藥物:烏頭,附子,雪上一支蒿,商陸等,還有礦物類,動物骨類:生石膏,穿山甲,珍珠母等。應先煎15~30分鐘。再就是后下。目的為了減少揮發油的損耗,使有效成分免于分解破壞。比如薄荷,木香,青蒿,玫瑰花,大黃,鉤藤,番瀉葉等。一般在煎好前10~15分鐘入藥即可,還有在其他藥物煎得慮出液后,再入藥液中溶化,阿膠,龜膠,鹿膠,蜂蜜,硭硝等。”

  “另外還有另煎的。”凌威補充道:“貴重藥材如:羚羊角,人參等,花粉淀粉等則是用布包煎。”

  “你們說的很全面,也了解,但真正如此做的有多少。”耿忠語氣有點遺憾:“大多數還是一鍋燴,藥性大大減低,不是老祖宗留下的藥方無效,而是后代人偷工減料。”

  “不過藥材先后加熱的順序和時間機器可以調節,不成問題。”陳雨軒順手拿過一張說明書,一邊看一邊說道:“只要熬藥的人掌握好藥性就可以了。”

  “這也只能用于一般藥方。”耿忠談起熬藥來精神矍鑠,毫無討飯花的樣子,口齒穩重“還有一些奇方就無法熬制了,許多方子兩種藥物在一起有副作用,必須另一種藥物中和,那一種重要藥物放入藥中的時間至關重要,絲毫不能差錯,這就是中醫的一些所謂秘方,其實也不過是一兩味藥比較特殊而已。”

  “您了解一些秘方的藥性嗎。”凌威忽然靈機一動,拿出剛才在大堂寫的藥方:“您看看這張秘方如何?”

  四周熬藥的工人此時一起抬起頭奇怪地看著凌威,既然是秘方怎么可以輕易示人,這小子是哪一門的弟子,傳揚出去豈不會被師長打掉大牙。

  耿忠對于秘方倒是毫不驚奇,隨手接過去看了看:“我只知道一些藥性,至于藥方什么作用就不知道了,但是不能內服是肯定的。”

  “這是修復疤痕的藥方。”凌威期待地看著耿忠:“您看看缺少了什么?”

  “缺少什么我不知道,我不是醫生。”耿忠搖了搖頭:“但是,我可以肯定要達到最佳效果,必須放入少許千年靈芝作為藥引。”

  “又是千年靈芝。”凌威苦笑了一下,收起藥方:“真是和我有緣,慢慢想辦法吧。”

  “老爺子,以后這藥房熬藥的事您就多費心。”陳雨軒心中一動,掃了一眼張虎等人:“從今天起,你們一律聽老爺子的吩咐,不得擅自主張,我們在前面坐堂開的藥方固然重要,熬出來的效果直接影響病情,也同樣馬虎不得。”

  陳雨軒用人大膽,宣布耿忠管理熬藥的事務時臉色清麗,毫不猶豫,干凈利索,全身散發著一股亮麗的氣息,看得凌威暗暗點頭,怪不得老掌柜把藥鋪交給陳雨軒,她果然非同凡響。

  “二小姐,我可擔當不起。”耿忠緩緩搖了搖頭:“我一把老骨頭,灑水掃地還差不多。”

  “您就不要推脫了。”陳雨軒滿臉微笑:“現在這里就是您的家,有什么事您吩咐我一聲就行了,我們現在看看您的住處準備好了沒有。”

  “二小姐,你真是好人。”老人領先向后院走去,嘴里不停念叨著:“這年頭好人不多見了,好人有好報,好人有好報啊。”

  “你如此信任一位剛認識的老人,是不是有點草率。”凌威走在陳雨軒的身邊,小聲說道:“熬藥可是非同小可,直接影響到藥方的療效。”

  “應該沒問題。”陳雨軒自信地笑了笑:“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你的直覺很管用嗎?”凌威看著后院兩邊的房子,淡淡說道:“你選用我也是憑直覺。”

  “不錯,從小到大,我的直覺還沒有錯過。”陳雨軒毫不掩飾:“我相信選擇你是保和堂的福氣。”

  “別高興得太早,我還沒有答應你,況且我的手藝我自己知道,還沒到那種挑起一片天的地步,不然,我就用不著做游醫來增強經驗。”凌威瞄了陳雨軒一眼,快步走向耿忠的房間。

  房間不大,但兩位老人住起來還算寬敞,二十平方左右,墻壁乳白色,光潔一場,似乎剛粉刷過不久,有桌椅等生活用具,一張木床擺在靠墻邊,耿老太太正拿著床單鋪床,見凌威和陳雨軒進來,抬頭微微笑了笑,臉色溫和,年紀雖然大,牙齒卻完好無損,透露著與乞討極不相稱的潔白光澤,配著臉頰的弧線,隱約可見當年也是個絕色佳麗。凌威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但一時卻說不出什么不妥,走到老人近前,拿過床單,微微笑著說道:“您歇一會,我來幫您鋪床。”

  “師傅,我來吧。”梅花機靈地拉住床單的一角,和凌威拉開慢慢放在床上,接著又拿過棉被,凌威繼續伸手,陳雨軒一把拉開他,咯咯嬌笑:“還是我和梅花來吧,你一個大老爺們,鋪床也是皺皺巴巴。”

  陳雨軒手腳麻利,一兩分鐘就和梅花把被褥鋪得服服帖帖,直起腰看著凌威,溫潤的臉頰上帶著一些自得:“怎么樣?不錯吧。”

  “確實不錯。”凌威看著整齊的被角,不得不佩服地點了點頭:“女孩子就是細心。”

  “讓梅花以后就跟著你,怎么樣?”陳雨軒笑得有點嫵媚。

  “不用,不用。”凌威連忙擺手:“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說讓一個小姑娘跟著也不方便。”

  “那么,你就搬過來。”陳雨軒望了望院子里的其他房間:“這個院子還有幾間空著,我和梅花就住在隔壁。”

  “你也住在這里?”凌威有點詫異,這里的房間雖然整潔但畢竟不大,作為保和堂的小老板居住未免有點狹小。

  “室雅何須大。”陳雨軒抬手拂了一下額頭的劉海:“到我房間坐坐。”

  “很榮幸。”凌威嘴角浮起一縷微笑。

  “走吧。”陳雨軒轉過身軀,剛要挪步,耿忠忽然咳嗽起來,一口痰脫口而出,剛好落在陳雨軒的鞋子上,耿老太太立即拿著一張衛生紙,彎下腰,連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擦一擦。”

  “沒關系。”陳雨軒微笑著接過老人手中的紙,自己小心地擦去鞋子上的痰液,站起身說道:“梅花,準備一個痰盂,放到這間屋里。”

  “是。”梅花清脆地答應了一聲。

  凌威望著陳雨軒窈窕的身形,這女孩舉止自然,毫無做作,全身散發著一股真誠坦蕩。他的眉頭皺了一下,脫口而出:“陳姑娘,我答應你。”

  “答應什么?”陳雨軒轉過臉,疑惑地看著凌威的臉頰。

  “在你這邊坐堂。”凌威語氣堅定,

  “你不是說還要考慮一下嗎?”陳雨軒臉頰上浮出兩個酒窩,笑得燦爛。

  “考慮好了。”凌威走出房間,看著遠處的天空:“我四處流浪無非為了積累經驗,在你這里可以接觸大量病人,又不用餐風露宿,何樂而不為。”

  “太好了。”陳雨軒掩飾不住喜悅,大聲叫道:“梅花,馬上把凌威的行李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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