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一個地精?”一身黑袍的法師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訝。
就如同地精銀光在這里看到一個黑暗法師一樣,那名黑暗法師在這里看到那個在地上縮成一團,不住地發抖的地精銀光也是一樣的感到奇怪。
一個應當藏身黑暗,獨自一人在腐臭陰暗的地方奮發學習,天天 一個應當在最熱鬧最擁擠的集市上猥瑣地游蕩,騙小孩的棒棒糖,偷老大娘的雞蛋筐。
這兩個種族就像是無法相融的水和油一樣,無論如何都不該出現在這個位于世界角落里,到處都是野蠻人的荒山中。
此時,地精知道自己再也躲不過去,一邊發著抖,一邊拼命地在臉上擠出了猥瑣的諂笑,顫聲道:“嗨…你…···你好啊。偉····…偉大的,高貴的,睿智的,法師大人…”
就像是所有遇到地精的人類一樣,不等銀光把話說完,那黑暗法師枯黃的臉上已經露出嫌惡的表情,如同看到一個惡心的東西一般。
他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眼神中帶著殺氣,打斷了地精的吹捧,厲聲道:“一個下賤的地精,為什么會在這里?說~!”
像所有擁有力量的人一樣,黑暗法師們一向自視甚高。而且極為明確,和極為實用主義的將世界上的人分為三種。
一種就是打的過他們的,那就是比他們更加高貴。比如說眾神,比如說,亡靈大祭司。
第二種,就是能和他們打平手的。那就是基本上和他們平等的。比如說,人類,比如說牧師。魔法師和圣騎士。
雖然他們互相敵視咒罵,一遇到面了,就會大打出手。分一個你死我活。但是不管怎么說,他們還都是互相承認·對方和自己的身份平等。
而第三種,就是打不過他們的。就是下賤的,比如說奸詐的地精,白癡一樣的灰矮人·從來不知道穿衣服的野精靈······
在這些人種當中,尤其是地精這種滑稽可笑的種族,最為令人厭惡。
他們混跡在人類社會當中,性格吝嗇,而且長年不洗澡,身上散發著陣陣的惡臭,靠著偷盜欺騙為生。
如果在集市上有人的錢包被偷了·只要在四周看到有地精,然后大步走過去,狠抽丫的幾個嘴巴,在絕大多數的就會如愿地看到,自己的錢包從他的身上掉下來。
而地精們這種欺軟怕硬的悲劇性格,又加劇了人們對他們的厭惡——對付這種下賤的賤骨頭,最好的辦法就是對他們強硬,再強硬。
在這種情況之下·人們自然是不會對他們有什么好臉色——因為一對他們態度好一點兒,他們第一個下手的對像就是你。
身為高貴的黑暗法師,為了顯示自己的高貴之處·自然是要比人類加倍地歧視這些地精。
在他們的眼中,地精更是跟泥漿里的豬玀一樣骯臟的生物,甚至靠近他們都覺得難以忍受。
看著幾乎頂在腦門上的白骨法杖,地精銀光不大的心臟這會兒正在嘣嘣嘣的狂跳。
明智的地精銀光知道,這時候他只要說錯一句話,這條小命就沒有了。
他直著脖子,使勁地吞了口唾沫,心里暗罵道:“做亡靈的人還敢罵別人下賤,你才下賤,你全家都下賤。”
地精銀光在心里小心的組織一下語言·然后一躬到地,這才一個字一個字的緩慢說道:“尊敬的,高貴的,睿智無雙的魔法師大人啊,我…小的,小的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商人。”
“商人?”黑暗法師怔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一個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他手中那根法杖都搖晃起來,道:“這真是太好笑了,地精除了做賊和騙子,還有第三種職業嗎?”
地精銀光急道:“那不一樣,我…小的,真的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商人,呃…走私商人。”
黑暗法師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收起了魔杖,道:“一個走私販子?這么說來,確實可能出現在這里。
說著,對門外的一個野蠻人武士一揮手,沉聲道:“給我殺了他,我可不想臟了自己的手。.
銀光當即嚇的哇哇大叫,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我可以付贖金,大筆大筆的贖金~!”
黑暗法師一聳肩,道:“笑話,我要錢有什么用?”
此時,那野蠻人武士提著染血的大劍走了進來,木然的眼神盯住地精銀光。然后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大劍。
看他的那架勢,很顯然打算給銀光表演一下野蠻人所特有的效率,給他來一個痛快的。
緊接著,就聽到凌厲的風聲響起。
地精銀光腦筋急轉,大聲道:“留著我更有用,我掌握著一條走私通道~!”
說著,一閉眼,等著那一刀的砍下。
但是過了片刻之后,他卻發現身上并不痛,然后大著膽子,將雙眼睜開了一條細縫,只見那支長劍堪堪地懸停在他的額前。但是卻僅僅只是懸停在那里,隨即都有可能繼續斬下~!
“有希望。”地精心里一喜,小心翼翼地繞過了面前的長劍,連滾帶爬地上前幾步,來到了黑暗法師的跟前,抬起頭來,看著他,懇切地道:“大人,殺了我只是殺一個地精,但我活著對您的作用大于一個地精。”
這時,一個全身包裹在破爛皮裘中的野蠻人,點頭哈腰,一臉諂媚的表情,湊到黑暗法師身后,小聲的道:“尊敬的,睿智的主人,哈克認為這個地精說的有道理,這個家伙盡管骯臟下賤。但總是有點用處的。
他是走私商人。”
黑暗法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走私商人,對我們來說有什么好處?”
他非常想要砍了這個地精的狗頭,事實上,如果不是剛才哈克示意,他已經這么做了。
此時,哈克耐心地解釋道:“我們野蠻人的習俗和別的地方不太一樣。在我們這兒,走私商人是最受歡迎的客人。即便是部落戰爭也不會傷害過路的走私商人。
如果那個部落殺了走私商人,會成為野蠻人的公敵。”
原來由于茹曼帝國持續幾百年的封鎖和禁運,長期的圍困導致野蠻人的物資極度匱乏。
諸如食鹽這種生活必需品,和寶貴的鋼鐵都被茹曼人列在禁運名單前幾位。
凡是發現向野蠻人販運出售這些物資的,一律都是死罪。
野蠻人想獲得這些物資只能依靠偷越邊境防線的走私商人,沒有走私商人,野蠻人的生活就越發困難。
自然走私商人在野蠻人這里的地位變得超然起來。野蠻人之中有一個共識,不允許殺害走私商人。
如果走私商人因為有喪命的危險而不再來,那吃虧還是全體半獸 不過走私商人依然是一個高風險的職業,時不時就會有流寇或者扮作流寇的競爭對手沖過來殺人搶劫。
這個習俗已經持續了幾百年,走私商人背后的北方貴族,也從中賺錢了巨額利潤。也只有這些地方豪強,能帶著貨物穿越邊境。
最近兩年拉塞爾加強了對越境走私的打擊,能混入野蠻人地域的走私商人越來越少。
地精銀光甚至是這一片一年來第一個走私商人。受到了野蠻人的熱烈歡迎,為了地精銀光的安全,全程都有野蠻人的武士迎接護送。
可謂地位超然。
黑暗法師聽完哈克的解釋之后,心思有些松動沒有立刻命令殺掉地精。
哈克看得暗暗一喜,加了把火,道:“我尊貴的主人您是我們無所不能的神明。但是您麾下忠誠的武士們需要更多更好的鋼鐵武器,而不是拿著木棍打仗。您英明領導下的臣民需要吃鹽,才有力氣干活,不會生病。
這個地精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用處。”
黑暗法師想了想,道:“我們目前干的工作必須隱秘,這個家伙信得過嗎?”
哈克猶豫了一下,道:“讓您的仆人來問一問,尊敬的主人。”
黑暗法師厭惡地看了地精一眼,雖然很想要下令一刀宰了他,但是最終還是擺擺手。
哈克走到地精跟前背對著黑暗法師蹲下來,直視著地精,道:“你說你是走私商人?有什么證明?”
銀光眼珠一轉,飛快地道:“外面那堆貨物就是我的,有鹽,有金銀飾品還有我的隨從應該也被你們抓到了,他們可以證明,我們是從邊境出發的。”
哈克死死的盯住地精,道:“你的金主是誰?”
地精愣了一下,這是問地精背后的主人,一個地精散戶沒有可能越過邊境,背后必然有個能打通守軍關節的貴族和官員。
“不說就去死吧。”哈克冷冷的道。
“慢著,”地精一咬牙,道:“是霍克伯爵。”
哈克眼睛一亮,臉上露出喜色,喃喃的道:“居然是他。”
黑暗法師問道:“這個霍克伯爵是誰?”
哈克轉身恭敬的道:“烏爾登的霍克伯爵,北方最有勢力的貴族之一,家族子弟遍布茹曼北方軍團。如果是他的話,越過邊境是很容易的事情。”
哈克看著地精,道:“你愿不愿意為我的主人服務。”
地精正遲疑的時候,眼睛忽然一亮。
因為他看到哈克隱蔽的擺出了一個數字六的手勢,做了多年奸商,經驗豐富的地精瞬間明白,這個哈克是要跟自己合作做生意,但這個貪得無厭的狗東西居然······居然要六成的利潤~!
當然是要瞞著黑暗法師。
地精心里中頓時一喜,看來這位謙卑的仆人哈克,也不像表面那么恭順。
地精心里暗道:這就好,只要有就有弱點。頭腦一根筋的野蠻人中間,原來也有這樣奸滑的異類。
地精瞬間明白為什么別人被做成了黑暗騎士,而他還是一個活人。
“不過太黑了吧~!”地精在心里暗罵一聲,不假思索的在下面伸出四根手指。
哈克面色一冷,道:“看來你是有點不愿意啊。”
說著,就要站起身來。
地精頓時大急,急忙搶著道:“愿意,愿意我當然愿意。跟隨強者是地精的生存法則。”
說著,在下面比了個五的手勢。
哈克猶豫了一下,然后一捏拳頭,語帶雙關的道:“你很識時務。”
銀光哭喪著臉道:“地精都是實用主義者。”
哈克咧著大嘴一笑,露出被打的殘缺不全的牙齒,道:“很好,就這樣說好了。”
然后,跳起來俯身湊在黑暗法師身邊,低聲道:“主人,這個地精可以留下而且他認識茹曼邊境的守軍,對主人將來的大業有用處。”
“會不會出問題?”黑暗法師仍然有些遲疑。
哈克道:“我相信主人有一萬種辦法能讓他乖乖聽話,再說他只是一個地精,不聽話隨手碾死就可以了。”
黑暗法師一聽心里覺得也對,自己堂堂的亡靈大祭司座下巫妖,會因為一個地精猶豫不決,傳去就是一個笑話。
“好吧,我把他交給你了。”黑暗法師頓了一下隨即冷冷地掃了哈克一眼,寒聲道:“出了問題,我會連你一起宰掉。”
說完他一甩袖子,看也不看地精一眼,走出了房間。
哈克躬身恭順的送走黑暗法師,腰彎的臉幾乎貼在地上,直到黑暗法師消失在屋外,他才直起腰板,然后看著地精銀光,忽然又挺了一下胸口,一臉傲慢的表情。
昂著頭,卻垂下眼珠看著地精頤指氣使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地精也知道什么時候該說什么話,謙卑的道:“我叫銀光。葛朗臺,銀光。”
“嗯。”哈克從鼻孔里哼了一聲,拿捏著腔調,怪聲怪調的道:“知道是誰救了你嗎?”
地精好容易才忍住沒有笑出生來,哈克說話樣子就像是戲劇里常演的地主婆一樣明明是一個土包子,但是卻拼命作出一副貴族的樣子。
“是尊敬的哈克閣下您。”銀光道。
哈克臉上露出異常興奮的神采,高興的臉色紅潤放光,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稱閣下,這個貴族化的稱呼,讓哈克的心里非常滿足。
“既然你也知道,作為謝禮,外面那些東西我就敬謝不敏的收下了。”哈利的舔了舔舌頭,眼中露出貪婪的光。
只見他費力的用野蠻人的口音發著貴族們抑揚頓挫的腔調,在地精眼里,那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不過地精更加心疼自己的貨物,那一堆東西在野蠻人這里,總價值在三四萬金幣左右,被他一句話就吞了 但是現在形勢比人強,銀光也強忍著只有認了,并且知道未來自己還得討好這個家伙。
在社會生存學上,地精都是優等生,銀光一臉巴結的笑容,道:“那是應該的,小小謝禮,不成敬意,哈克閣下您一定要手下。”
“我開始喜歡你了,你這個卑賤的小家伙。跟我走吧。”哈克大笑著轉身走出了房間。
出門立刻就命令地精的隨從將所有的貨物都裝上馱馬。
地精的隨從因為驚嚇過度身體發軟,在扔袋子的時候突然馬背上滑落,轉滿食鹽的袋子摔在地上,白花花的細鹽灑了一地。
哈克立刻暴怒,大叫一聲:“你敢這么對待我的東西。”
沖上去對隨從拳打腳踢,一直踩的他滿臉是血,然后命令道:“你給我把鹽都撿起來,地上留有一星鹽粒,我就宰了你。”
那隨從驚恐的趴在地上,將散落的食鹽掃回袋子,從他臉上滴落的鮮血染紅了鹽粒。
地精在心里嘆了口氣,恨恨的暗罵:活該你們被茹曼人趕盡殺絕,就這尿性的人居然還能爬上去,死催的。
在一陣陣凄慘的哭喊和怒罵聲中,罕澤海姆部落所有活著的野蠻人,男人,女人,孩子,都被聚集在一起,黑暗騎士將他們一串串的綁在繩子上,驅趕出部落營地,不知道要趕往那里。
另外一些黑暗騎士在部落里來回巡視,凡是發現受傷不能行動的野蠻人,就上前補上一刀將他殺掉。
這也是野蠻人原始的習俗,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受了致命傷都會被直接殺死。
匱乏的野蠻人部落醫治不了他們,也養活不了廢人,與其受罪不如直接一下干脆。
準備了大半夜功夫,地精銀光也被黑暗騎士驅趕著走出營地,走進凄冷的夜風中。
他那頭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大青驢,已經被哈克搶走,哈克正一搖一晃的坐在上面,得意的哼著野蠻人的歌曲。
銀光只有邁著自己的小短腿,盡力跟著隊伍。
黑暗騎士押著俘虜一路向北,一直走到中午,才每人發給一塊硬如石頭的食物,地精銀光只能就著雪水硬啃下來。
哈克卻用地精攜帶的炊具煮了一鍋香噴噴的肉湯,在里面灑了足足一把鹽,一個人將吃的干干凈凈。
下午接著趕路,饑寒交迫的銀光感覺自己實在是走不動了,等他猶豫著要不要提出抗議的時候。
黑暗騎士從隊伍中拉出一個摔倒的老人,推到路邊一劍砍下他的腦袋。
噴涌出的鮮血融化尸體附近的積雪。
地精銀光立馬捂住自己的嘴,感覺自己像是吃了菠菜一樣,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哈克站在尸體旁邊,對著疲憊不堪的眾人大聲叫道:“凡是走不動,你們就永遠休息吧。”
在這種極其有效的激勵之下,所有人全都不敢出聲,順從地繼續埋頭趕路。
一直走到半夜地精他們才獲準休息,哈克從罕澤海姆部落的中挑選了幾個女人強行拖走,旁邊的男性野蠻人剛跳起來想反抗,但是隨即就被哈克下令給殺掉。
沿著崎嶇的山路一直走了四天,每天只能吃到一頓干糧,期間罕澤海姆部落的老弱都被淘汰掉,死在了路上,剩下的人也筋疲力盡。
銀光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不屬于自己了,如果不停的看到路邊的尸體,銀光早就堅持不住,他這一輩子雖然屢受磨難,但還沒吃過這么大的苦。
最終滿面紅光的哈克宣布一聲:“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