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劉彥打完電話。安在濤靜靜地坐在了沙上,手中的煙冉冉升騰著迷離的煙霧,灰白的煙灰截留了很長,整個客廳里被搞得煙霧繚繞。
他的臉色看上去很平靜很淡定,但仔細瞥去卻又會讓人覺得很冷厲很陰沉。竹子悄然地站在臥房門口,清秀的俏臉上始終浮蕩著若有若無的羞紅和擔憂,還有一縷自責。
聰慧靈秀如竹子,她早就隱隱猜了出來,因為自己前兩天和孫谷兒子生的糾集,讓安在濤陷入了某種麻煩當中。盡管事突然,錯不在她,但她還是覺得很自責。
安在濤在竹子的心里,是一個集四種身份于一身的“人”:父親、兄長、少女心事當拿云的偶像以及恩人。有了在歸寧這段日子的朝夕相處,他已經成了竹子心里最不能被替代和最親密的人,她對安在濤的感情,在某種意義上說,已經遠遠越了養母安雅芝。
現在的生活是如此的幸福和甜蜜。
過去的磨難和苦難的記憶,早已煙消云散。或者說,少女竹子下意識地摒棄了苦難的過去,將那份苦難與對親生父母的哀悼懷念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如果時間能保持永恒,竹子甚至希望這樣的日子永遠定格起來:守著亦兄亦父亦崇拜偶像亦恩人的安在濤。快快樂樂地生活下去。
自己被羞辱后安在濤的暴怒,讓竹子見識了自己兄長性情的另一面,又更加感觸到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
這一刻,她是無比的滿足和幸福,無與倫比的安全感和依賴感悄然滋生。那天在副校長夏蓮的辦公室里,安在濤那張開的胸膛,讓她感動和感到了來自心靈的震顫。為了她,哥哥竟然不惜跟縣委書記撕破了臉皮。這對于安在濤來說意味著什么,竹子雖然年齡少但也多少明白一些。
竹子覺得,她這一輩子大概是永遠也忘記不了安在濤那日那張暴怒激動的臉部表情了。
但這一刻,她又是無比的自怨自艾。她自責自己,太沒用了,讓哥哥陷入了無盡的困擾當中。
日漸退卻青澀的少女身子悄然倚門而立,深深地望著坐在沙上被煙霧環繞蒸騰在其中神色都有些迷幻的安在濤。她臉上的嫣紅漸漸濃重起來,忍不住盈盈走了出去,默默地走到安在濤身前,皺著小巧的柳眉兒,一把奪去了他手里的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然后用小手扇了扇煙霧。
“哥,你不能總抽這么多煙,身子會受不了的!”
“竹子,你怎么又出來了?不是去看書的嘛。”安在濤望著自己心愛的妹妹,心中的陰霾盡去,微笑著寵溺地探手去捏她的鼻子。
以往,竹子都是嗔怪地跳開,而這一次。她卻沒有躲避。
安在濤本就是下意識的行為,但這一回卻真的就捏住了竹子的小瓊鼻,觸手滑膩的感覺讓他微微一怔。
竹子俏臉一紅,頭一晃就掙脫了安在濤的手,慢慢坐了下來,低低道,“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安在濤愣了一下,笑道,“竹子,你這是說的啥話,好端端地,說這些干嘛?”
竹子無語,只默默地抓住了安在濤的手來,清秀的小臉上浮現起一抹酡紅,“哥,真的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惜我不能幫到你!”
安在濤明顯感覺到竹子小手的熱度和顫抖。他頓了一頓,心里一凝。但旋即就笑著抱了抱竹子的肩膀。“好了,別胡思亂想,這兩天好好放松,等過幾天,我送你去美國媽媽和曉雪姐姐那里玩一段時間!”
竹子搖了搖頭,“不,哥,我不想出去,我想媽媽,但我更不想離開你!正好是放暑假,我想留在家里照顧你!”
安在濤啞然失笑,“竹子,你還是個孩子…乖啊,還是出去玩玩,也順便開闊一下眼界!好好學習,竹子,將來哥送你出國念書!”
竹子霍然起身,跺了跺腳,嗔道,“哥,我不是孩子,我都是大人了!我就是不去,我要留下來陪你。”
“孫曉丹…會有危險嗎?”竹子想了想還是幽幽問道。
安在濤愕然,深深地掃了竹子一眼,知道自己這個妹妹怕是真的已經不再是個孩子了。16歲的少女思維,已經接近成年人了。她雖然不知道安在濤為啥在這個時候要劉彥把孫曉丹找回來,但她預感到,這一次孫曉丹…
“竹子,不要管這些…你還是學生。記住哥的話,你的主要任務是學習——孫曉丹…哥可以答應你,不會傷害她!”
她知道自己哥哥從來不說空話,他說不會傷害到孫曉丹就一定是不會。得到了安在濤的承諾后,竹子的心神明顯放松了下來。
她嘻嘻笑著,扯了扯安在濤的胳膊,“哥,我放假也閑著沒事干,要不你帶我和劉彥姐一起出去旅游一趟吧,行嗎?”
安在濤長出了一口氣,順手摸了摸竹子的頭,在她柔順的黑上撫過,“好。不過,竹子,現在還不行,等再過兩天著,哥最近還有事情要忙!”
晚上。劉彥沒有回來,她正在著手組建房山報業集團,忙得焦頭爛額,估計要在市里住幾天。
門鈴聲響了起來。
竹子輕輕過去開了門,見是兩個陌生人,一男一女。男的面相憨厚,個子不太高。女的長得挺漂亮的,粉紅色的t恤、下身是八分的牛仔褲,腳上蹬一雙白色的亮晶晶的涼鞋,整個人看上去很是秀麗可人。
“你們找我哥嗎?”竹子笑道。她看得出,這兩人肯定是哥哥的下屬,因為她從這兩人的眼里都看到了某種敬畏感和恭謹。而但凡來自己家里的人,一般有這種神情的人——基本上都是開區的人。
“是啊——你就是竹子妹妹吧,我叫張婧婧,安書記在家嗎?”青年女子俯身拍了拍竹子的肩膀,親熱地拉起了竹子的小手,竹子回頭正要喊安在濤。卻見安在濤已經哈哈笑著走了過來,“小路、婧婧,來,進來坐!”
張婧婧從包里掏出一份散著淡淡油墨清香的報紙小樣來,遞了過去,“安書記,這是《資河報》創刊號的小樣,孫主任說要我們拿來給安書記審一審,如果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就付印了!”
安在濤接過去,目光在張鵬遠題寫的報頭上掃了一眼,張鵬遠的字龍飛鳳舞倒也不賴。
然后就往下看去。實事求是地講,版面編排的還算合理,標題橫排豎排有序,內容主次分明,看上去蠻不錯的。第一次編輯能到這個水平,這說明小路和張婧婧兩人在房山晚報里實習的這一段時間,還是學到了一些東西的。
版、3版、4版沒有太大的問題,基本上都是開區最近一段時間工作的通訊和紀實。安在濤匆匆就翻了過去,唯有頭版,讓他皺了皺眉。
他指著“創刊詞”中刊登的自己的照片,望著張婧婧,“婧婧,把我的照片撤下來!以后,在資河報上,以后都不要出現這種我個人的照片,這樣不好,必須要注意影響。”
張婧婧一愣,心道這有啥不好呢?你安書記是開區的一把手,資河報是開區的內刊,你這個當一把手的登張照片不是很正常的嘛!況且,在她心里,安在濤一向是一個高調的領導,似乎特別喜歡“上報紙”,所以在創刊詞里她就自作主張將安在濤的一張在辦公室里的單人照放了上去。
而經過了老路和孫曉玲的審閱,他們也沒有提出什么來。
“安書記,我看其他單位的內刊也都是這么做的。您是黨委書記,黨管宣傳,登領導的照片也是一種宣傳…”張婧婧嘻嘻笑道。
安在濤搖了搖頭,“如果你實在要放照片,那就放一個開區領導班子全體成員的正式照片,這樣吧,明天我回去一趟,你給我們照一張!”
張婧婧哦了一聲,“行,安書記,聽您的!”
安在濤笑了笑,再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下去。這一段時間的新聞炒作,那是為了推銷開區的生態農業品牌,而不是為了給自己個人歌功頌德。這種高調或者暫時會給外界一種錯覺,但只要之后有實際的業績出來,就不會再有人認為安在濤只是做表面文章華而不實;但這資河報是開區的內刊,如果在這個內刊上安在濤再表現得這么“高調”,那就只能讓人覺得他太好這一口。所以,安在濤不僅不能高調,還要真正的低調。
該高調的時候不能含糊,但不該高調的時候就一定要低調。這種分寸感,安在濤把握得極好。
見兩人正在認真聽,安在濤扭過頭去指著報紙的小樣,剛要說什么,卻見竹子正端著兩杯冰鎮可樂走了過來。
“呀,謝謝竹子妹妹!謝謝!”張婧婧起身接過,笑著道謝。
安在濤呵呵笑了笑,“我只是說說我的看法,你們可以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