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家里。
一陣風將窗外的云朵吹的歪七扭曲的,仿佛董學斌此刻的心情一般,有點糾結中的不上不下。
去姜姐家?
假冒姜姐丈夫?
這怎么想怎么有點那啥啊。
董學斌一時間坐蠟的很,不知道該怎么好,其實按他的想法是真的不想去的,也想跟電話里把事兒給推了,可沒辦法,董學斌實在是說不出口,姜芳芳可從來沒求過自己什么事的,人家姜姐一個大縣長還又給自己做飯又給自己洗衣服,從董學斌來了湞水縣后就沒少照顧他,幾乎是無微不至的,董學斌欠了她不少情,這下兒人家姜姐開了口要他幫忙,董學斌也不好意思不去啊,沒轍,他這人就好一個面子,所以才硬著頭皮答應了,現在只能上了。
換衣服吧。
穿什么好呢?
臥室里,董學斌翻開衣柜端詳了一會兒,選了好幾身衣服拿出來試了試,可也不知道姜姐以前丈夫穿什么風格啊。
滴滴滴。
短信來了。
是姜芳芳發的她母親家的地址。
董學斌一看,馬上拿起電話給她打了回去,可嘟嘟剛響了一聲,就被那頭給掛斷了,讓董學斌疑惑了一下。
滴滴滴,短信再來。
姜芳芳:我母親在旁邊,我不方便說話。
董學斌立刻打字:就是想問問我該穿什么?發型呢?
姜芳芳過了一會兒才回復:都可以,我母親記不住那么清楚。
董學斌:那行。我這邊也差不多了,那我什么時候出發?
姜芳芳:現在過來就可以,到時候記得少說話,稱呼上也注意,叫我母親媽,還有我丈夫叫劉韜。
董學斌:行,我記住了。
姜芳芳:這事完了以后我請你吃飯。好好謝你。
董學斌:哎呀,沒事兒,瞧您客氣的。
姜芳芳:那就這樣。沒喝酒吧?開車注意安全。
董學斌:得嘞,那我出發。
姜縣長發短信的速度很慢,估計那邊正在照顧母親打字比較吃力。倆人說完都一點鐘了,董學斌放下手機一看表,就趕快換衣服打扮了打扮,也來不及洗澡了,對著鏡子隨便弄了一個成熟一些的發型,隨后從家里翻了翻,拿了些別人送的水果和一箱牛奶,開門搬下樓上車,這才按照手機上姜芳芳發來的地址開過去,距離挺遠的。一這邊的路況,估計得小一個小時才能到。
兩點多。
姜母家樓下。
這是外郊的一個小區,再遠估計就是農村了,附近人不多,小區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很舊。湞水縣的條件雖然不好,不過作為縣長,弄個好一些的房子還是沒什么問題的,至少董學斌看到的,縣里也是有幾個還算可以的小區,至少干干凈凈的環境很不錯。但姜縣長沒有,她父母卻一直住在這里,從這也能看出姜芳芳是那種很清廉的官員,絕對不是裝樣子的,而且想一想,只靠著她一個人的那些工資,又要給父親治療癌癥又要給母親看病請保姆照顧,她家經濟上肯定不富裕,董學斌父親也是癌癥去世的,他顯然知道這種病有多花錢。
一個家都靠著姜姐一人撐著。
別說是個女性了,就是個男人也撐不住啊。
想到這里,董學斌深深呼了口氣,已經沒有什么不情愿的想法了,如果可以,他也想幫姜姐分憂一些。
走著!
今兒豁出去了!
董學斌下了車,抱上了牛奶和水果便上樓了。
樓道里都是土,還有些人家兒堆的雜物,幾乎把臺階都給占了,樓道玻璃也灰呼呼的臟極了,有些玻璃甚至都碎了。
三樓。
董學斌站在門口找了找門鈴,最后也沒找到,于是伸手咚咚敲了敲門,心中也有點緊張。
沒人開。
董學斌又咚咚敲了敲。
這時才聽見里面傳來腳步聲。
門一開,露出了姜芳芳的身影,“來了?”
“嗯。”董學斌抱著東西快速往里看看。
“進來吧。”姜芳芳側身一讓,低聲道:“我媽躺著呢,你跟客廳等等,隨便坐,我去叫她。”
“嗯,好。”
“茶沏了,你喝吧。”
“行,您別管我了就。”
倆人說話悄悄的,跟做賊一樣。
等姜芳芳輕輕開門進了臥室,董學斌往沙發上一坐,才顧得上打量這里,她家好像就是個一居室,一室一廳一衛,挺小的,五十米不到的樣子,屋里都是那種老木頭的家具,一看就是老年人的家,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中藥味,五屜柜上擺著一張姜姐父親的黑白照片。
這時,母女倆的對話聲從屋里穿了出來。
“媽。”
“哼!”
“您先喝藥。”
“我不喝!”
“您快聽話,把藥喝了再說。”
“給我拿走!我什么都不喝!”
“您飯也不吃藥也不喝,您想急我是不是?”
“你不把小韜給我找來我什么也不喝!”
“您昨天晚上就沒吃飯沒喝藥,今天還不吃,您要高血壓犯了我可不管您了?反正難受您自己知道。”
“我不用你管,你這個沒心眼的丫頭,小韜多好的孩子啊,肯定是你們倆吵架了,不然小韜那么懂事的孩子怎么會好幾個月都不來看看我們?你爸現在都走了小韜都沒有來!你真以為我癡呆了呢?肯定你們倆出問題了,你趕緊把小韜給我找回來,等我哪天死了,還有誰能照顧你啊?也就是小韜了,我告訴你芳芳,這次你別再想糊弄我,你不讓小韜過來,不讓我看見你們倆好好的,我就一直不吃飯!”
“媽。”
“藥拿走!”
聞言,董學斌嘆了口氣,老太太的病確實挺嚴重的,幾個月沒來看她?劉韜可是都去世好多年了,不過老太太人糊涂,心卻沒有糊涂,董學斌聽得出來,她之所以總嚷嚷著女婿,其實還是擔心女兒,她老伴兒過世了,她可能也知道自己身體不好,所以才想看著女兒女婿和和美美的,她才能放心。想到這里,董學斌也聽不下去了,他明白,姜姐又何嘗不希望能跟丈夫團聚啊,可現在兩人天各一方,根本就沒有辦法,姜母不知道,她的每一句話都是扎在姜縣長心里的,像把刀子一樣,姜縣長心中肯定不會好受,這是問都不用問的。
不等姜姐叫。
董學斌起身就過去了,該他出馬了。
小臥室里,六十多歲的一個小老太太正靠在床頭跟女兒撒潑,姜芳芳就在旁邊端著碗中藥哄著。
董學斌跟門口站定。
姜母和姜芳芳也察覺到有人,都看過去。
姜芳芳對他打了一個眼色,董學斌會意,立即看向老太太,“…媽。”這聲叫得有點變扭,但也沒轍了。
姜母愣住了,“小韜?你是小韜?”
董學斌走上去道:“是我媽,我來了。”
姜母一下就坐起來了一些,盯著他看了好半天,忽然搖頭道:“不對!不對!”側頭向姜芳芳,“你是不是找人來糊弄媽呢?”
汗,誰說老太太糊涂了?
董學斌聞言,心里也沒底了。
姜芳芳表情卻很自然,隨手翻出錢包來取出里面的一張照片,“他就是小韜,您不認識了?您看照片。”
姜母低頭一看,還是搖頭,“人是沒變樣,可怎么感覺不像啊。”說完,又使勁兒看著董學斌。
感覺能像才怪,老太太可是很多年都沒見過她女婿劉韜了,她還一直以為才幾個月沒見,現在就算是真的劉韜死而復生站在老太太面前,她估計都得遲疑一下,更何況董學斌本來就是假冒的。
姜芳芳把藥碗放在桌兒上,淡淡道:“您要小韜來,現在他來了,您還懷疑這個懷疑那個的。”
姜母狐疑道:“真是小韜?”
“媽,真是我。”董學斌道。
姜母瞅瞅他,“那我問你,我生日是多少號。”
“生日?”董學斌傻眼了。
姜芳芳可能也沒想到老太太不該糊涂的時候還真不糊涂,睫毛兒微微一動,看了眼董學斌,放在床上的手就彎了彎,似乎要給董學斌提示,可下一刻,老太太就把女兒的手給抓住了。
“你不要告訴他。”
“媽,小韜哪里記得住您生日。”
“他怎么記不住!每年小韜都會給我和你爸過生日的!”
“那也是我提醒他的,他工作那么忙,不記這個的。”
姜母看著董學斌道:“那好,小韜,你自己的生日你總不會忘了吧?是哪天?”
董學斌怎么可能知道這個啊,語塞在了那里。
“我就說他不是小韜!我生日7月4號!小韜生日2月1號!就算忘了我的!他怎么可能連自己生日都忘了!”老太太一下就不干了,指著女兒道:“你真把你母親當傻子了!還找人來騙我!”
姜芳芳沒說話。
得,露餡兒了這回。
董學斌擦了下額頭的汗,被拆穿的他覺得自己呆著也尷尬,就想告辭離開了,然而當看到姜芳芳一言不發的表情后,董學斌心頭一重,忽然有點疼,有點心疼,到嘴邊的話也別了回去。
一瞇眼,董學斌決定豁了!
問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