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上午。
保時捷車內。
董學斌目不轉睛地開著車上了高速，孫愷則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好像有話說。
“怎了？”董學斌一側頭。
“董哥。”孫愷道：“謝謝你了。”
董學斌笑道：“謝？有什么值得謝的事兒？”
孫愷咬著后槽牙道：“太多了，我，我昨天聽靜靜說了，她家里人都不太同意我和她談戀愛的事情，誰也不肯支持我們，只有你愿意幫我們，還有，嗯，還有給我姐孩子的壓歲錢，也謝謝你了董哥。”
董學斌搖手一下，道：“小靜是我妹妹，她求到我了，我自然得幫，那個紅包也是給孩子的，你就不用謝了。”
“可是那錢太多了。”
“說了是一塊一塊的了，沒多少。”
“怎么可能，董哥，我不傻，我知道你是想幫我。”
董學斌看看他，“現在你們家都指望你一個人吧？小靜知道你們家的情況嗎？”
孫愷表情一滯，“她不知道，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為什么不說？你怕小靜看不起你？”董學斌直言道。
聞言，孫愷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董學斌一打方向盤，有意敲打他一下，就正色道：“可我覺得現在不是小靜看不起你，而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孫愷嘆氣道：“你說的是，可我家現在的情況跟小靜家相差太懸殊了，我，我真的配不上她。”自從知道謝靜家里的情況后，孫愷就無時無刻不這么想，甚至想到自己遠遠走開，離開謝靜的世界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吧。
“為什么這么說？”
“我家窮，我人也沒什么本事，董哥，你可能沒法理解我現在的心情，我要是能有你十分之一的本事，我也就沒那么…”
董學斌眨巴眨巴眼睛，道：“呵呵，我為什么理解不了？”
孫愷覺得他是明知故問，“您天生就有能力有本事，可我…”
“那你覺得咱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我理解不了你？”董學斌問道。
“也不全是，但你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錢也有，權也有，而我…您可能沒過過苦日子，在我們家，一分錢真的是要掰成兩半兒花的，我知道我可能不自信，但…在靜靜面前我真的自信不起來。”
董學斌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沒過過苦日子？”這已經不知道是董學斌問的第幾個問題了。
“您日子還能苦？不可能的。”孫愷當然不信。
董學斌微微搖頭，把車速放慢了一些，“小孫啊，你的話我不是很贊同，你現在自暴自棄的意識太強了，好吧，我承認有些人一下生就是含著金鑰匙的，比如小靜，但你以為小靜純粹是靠著家里的關系才走到現在新華社人事部門領導的位置嗎？怎么會，小靜生在這種家庭里，長輩們對她的幫助肯定會有，但更多的還是要靠她自己，如果小靜根本就沒做過努力，工作不認真，事業不上進，就算有家里的幫襯她也到不了現在這個位置，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來的，這一點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你只看見了小靜家里人都是位高權重的領導，但卻忽略了小靜自身的努力，我還是那句話，大家都是人，都長了一個腦袋，誰比誰差啊？”
孫愷道：“可是…”
“再說說我吧。”董學斌笑著打斷道：“我天生就有本事？你這不是開玩笑呢嘛，你真以為我一出生就有錢有車有能力呢？”
孫愷眨眨眼，顯然是這么認為的。
“我告訴你，我以前比起你來要差遠了，你學習好，掌握了三門外語，而我呢？從初中高中時候開始就成績一般，在班里都是中下游的，我的長相你也看到了，比你也差多了，在班里根本就不起眼，我現在要是去同學聚會，他們估計都叫不出我的名字，因為我在班里根本就是可有可無的人，沒人會在意我，連教了我兩年的老師上課時有時都叫不出我名字，你能想象嗎？”
“這…”
“呵呵，我這還叫天生就有本事？那我的本事也太大了啊！”
“您是低調，不愿意顯擺，”孫愷很認真道。
董學斌啞然失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小孫，小靜沒和你說過我家里的情況嗎？”
孫愷呃了一聲，“她就說過你很厲害，什么事情都能解決。”
董學斌道：“你不會以為我是官二代和富二代吧？”
“您不是？”孫愷一愣，他真這么以為的。
董學斌樂道：“我媽也是教師，最基層的那種，當初一月工資兩千元，我爸以前是工人，最苦最累的那種，我爸家里沒什么親戚，我媽家里人都在農村，呵呵，你見過有這種官二代嗎？你見過有這種富二代嗎？”
孫愷啊道：“您說真的？”
董學斌淡淡道：“有些話我跟我愛人都沒有講過，跟別人也沒有談過，今兒個我跟你說說吧，呵呵，我家以前比你們家現在的日子還要苦多了，你別這個眼神看我，我沒跟你瞎編，實話而已，挺多年前我爸病危了，手術費和醫藥費要很多錢，我家當時家境就很一般，哪兒還有閑錢？于是我媽就把房子賣了給我爸看病，幾個月的時間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積蓄，我爸的病也沒治好，最后還是沒了，自那以后我跟我母親倆人就沒怎么吃過飽飯，要交房租，要供我上學，那時我家何止是一分錢掰成兩半？幾乎天天都是青菜饅頭，連雞蛋都舍不得吃過，水果？那就更不要再提了，一個月能吃上一次就不錯，還是鄰居接濟我家的。”
孫愷錯愕地看著他，怎么會？就算是他們家，肉還是能吃上的，不會天天都是青菜饅頭。
董學斌攤攤手，“這種日子過了大概三四年吧，那時我才知道什么叫苦日子，可我跟你不一樣，我一次也沒看不起過我自己，后來大學畢業以后我考上了公務員，然后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沒背景怎么了？家境貧寒怎么了？我當時想的就是要混出一個樣子來，要讓我媽過上好日子，其他的我什么也沒考慮過，就是憑著這口氣走到了今天，每一步都是我自己拼出來的，而不是坐在家里自哀自怨等著天上掉餡餅，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我，我才可以坐在車里跟你說這些話。”
“董哥…”孫愷不知該說什么好。
說實話，他真的以為董學斌一下生就是有錢有勢的人家兒呢，沒想到小靜姐夫居然也是寒門出身。
從身無分文到身價上億？
從一事無成到位高權重？？
從董學斌的語氣里，孫愷也能聽出來董學斌經歷過多少挫折，那些磨難，可能都不是他可以想象到的。現在想一想，孫愷也才明白了剛剛董學斌進了他家以后為什么沒有像別人那樣看不起他，甚至還很隨意地在一個臟乎乎的板凳上坐下，完全不顧身上那幾萬甚至十幾萬的西裝，更是很熱情客氣地跟他家里人說著話，孫愷才明白，原來董學斌以前的生活比他們還要苦。
董學斌瞅瞅他，道：“現在你還說你們家很苦嗎？你們起碼還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家，吃穿不愁，家里老人也都健健康康的，這還不夠嗎？跟我當初比起來，你現在太幸福不過了，還有什么好抱怨的？不要看不起你自己，家里沒錢買肉？我干吃饅頭一樣過來了！我家沒錢交學費？我一個星期打三份工一樣過來了！那時我是自卑，但我從來不覺得別人比我強多少！他們一個月幾萬的收入？我打工一年不行就打工兩年！兩年不行就三年！我一樣掙得出幾萬！他們都有背景？不用太多努力就能通過關系晉升？那我就花他們十倍百倍的時間努力！我照樣能讓領導信任我！我照樣能步步高升！我是輸在了起跑線上，可那又怎么樣？我不會一輩子輸！他們也不會一輩子贏！”
孫愷呼吸有些急促。
董學斌道：“現在我做到了，你為什么不行？我就納悶了，你靠自己的雙手吃飯，怎么就比別人差了？怎么就比別人低一頭了？扯他姥姥淡！”董學斌側頭望著他，重重拍了他胸口一把，“挺起胸！抬起頭！你記住我這句話，這社會你可以跟別人低頭，但無論什么時候也永遠不能跟自己低頭！那樣你才真的輸了！”
氣氛一頓。
董學斌看向他道：“最后再問你一句，你想贏還是想輸？你要認為一輩子就這樣了，那你現在就下車，回去還來得及！”
孫愷咬牙攥著拳頭，“…我想贏！”
“想贏就對了！”
“董哥，我想我明白了！”
董學斌笑道：“那就好，也不枉我跟你說了這么多。”
“您放心吧！”孫愷吸吸氣，語氣堅定道：“這回我會好好拼一次的！不會讓你和小靜失望的！以后您就是我的目標！您行，我也行！”
“好！氣勢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