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州城外,已先行抵汰的艾義海列陣千道路兩側,沙州城外高搭彩棚,沙州的文武官吏、士伸名流、各大家族的當家人物,俱都衣著鮮明,翹首而立。
“楊太尉來了!”
消息傳開,沙州城前一陣騷動,眾人紛紛閃目望去,卻見前方遠遠行來一支人馬,既不見那十六匹馬拉著的八角氈帳,也不見狼頭大素,前方先是步卒,然后是騎卒,俱著甲盾為前導,再后面是旗牌官、押衙官,后面旗幡招展:“肅靜”、“回避”的牌子,接著是金吾衛士、直場排軍、青衣緝捕,接著是一頂八抬八簇肩輿明轎,轎上一人頭戴尺半長翅的烏紗,身穿猩紅斗牛的絨袍,腰橫荊山玉玉,懸掛太尉牙牌、黃金魚鑰,威風顯赫,貴氣逼人。
在他后面,才是頂盔掛甲十余員武將,寶鞍駿馬,威風凜凜,帶著穿戰襖、戴皮笠兒的無數士卒,遠遠望去,笠頂紅纓如同一簇簇火苗,耀人二目。
沙州官吏、士伸,似乎這時才意識到,楊浩不僅僅是手握十萬大軍的一位征服者,身兼橫山節度、定難節度、安西節護的一員武將,而且他還是開丅封儀同三司的大宋使相,具有開衙設府、任免官吏的大權。楊浩深知水滿必溢,月滿必缺,行事本來一向低調,但是現在趙光義悍然動手,兵鋒直指府州,他已經不能韜光隱晦。
西域漢人散落各處,有數百萬之眾,而且他們自大唐安史之亂后,就與中原斷絕了聯系,兩百多年下來,他們雖思念故土,向往中原,思念與傾慕的卻只是打著他們家鄉烙印的人和物,而不會無緣無故就把歷五代之亂后,建立僅僅十年,剛剛一統中原的宋王朝當成他們應該服從的正統。
也就是說,西域漢人是最好歸心的,今日在他們心中打下深深的烙印,恩威并用,叫他們曉得自己這自東方而來的征服者就是統御此地文武的最高統治者,那么他們就會成為自己的子民,就像幼獸睜開眼,會把它第一眼看到的生物當成自己的父母,所以以什么樣的姿態出現在他們面前,楊浩也是煞費苦心,此刻果然先聲奪人。
八抬八簇肩輿明轎一到城前,沙州眾文武士伸立即上前迎見,楊浩滿面春風,下轎還禮,艾義海一旁引見,待聽說那站在最前面的皓首老人就是張承先,楊浩連忙搶上一步:“楊浩久仰張翁尊名,今日方得一見,真是三生有幸啊。來來來,請張翁與楊某同登肩輿,一同入城。”
張承先一驚,連忙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老朽哪能與太尉共乘,沙州百姓渴慕太尉尊顏久毒,還請太尉快快上轎,我等自有乘駕,當隨于太尉之后,共入沙州力”
楊浩笑吟吟地道:“囁,老先生太過客氣了,諸位,且請各自登車上轎,咱們進了城再好生親熱親熱,張翁,莫要推辭,請請請,請上轎。”
楊浩不由分說,攙著張承先便往轎中走,張承先再三推辭不過,這才謝了罪,側身貼著坐榻坐了半個屁股上去。
儀仗一入沙州城,就見歸義大街上人頭攢動,對這個一朝風云雷動,踏平河西走廊,其戰績諧美沙州人心目中永遠的英雄張義潮的楊浩,沙州百姓心中充滿了敬畏和好奇,當他們親眼看到與張家老族長張承先共乘八抬八簇的明轎入城的竟是一個英武年少的青年時,更不免嘖嘖贊嘆。
楊浩出師前通告西北的那番擲地有聲的話,已在沙州的大街小巷中傳播,人人耳熟能詳。楊浩那番話,喚起了他們心中壓抑已久的豪邁之氣和對故鄉的向往口他們就像與家鄉久已失去聯系的游子,本已茫然淡忘了故鄉的一切,曾經讓他們引以自豪的、曾經是他們堅強的后盾與支柱的故國家園,已經成了一代代沙州人口口相傳的遙遠傳說。
即便是張義潮,他也是沙州本地人,他的歸義軍是從沙州起兵,從西往東打,大唐無法援以一兵一卒。盡管張義潮在短短兩年間,從一無所有到一統瓜沙十一州,成為事實上的西域之王,但是他的勢力也至此而止了,當時西域與中原之間仍是險惡重重,強敵遍布。張義湘一統瓜沙十一州后,派遣使看到中原晉見大唐皇帝,居然走了將近兩年的時間,普通的西域漢人想要見一個故國人物,其艱難可想而知。
而楊浩卻是自中原而來,他帶來的是真正的鄉音鄉貌!
他的衛隊是清一色的中原軍隊打扮,皂綢衫、絹夾褲、外罩戰袍,頸束紅巾,頭戴皮蒞子,帽上紅纓火苗一般迎風飄拂…
這支軍隊,是真正從中原開過來的隊伍。
道路上的百姓越來越多,前驅的儀仗已經不得不用盾牌抵擋著不斷擠向中央的人群,才能為楊浩的儀仗開辟出一條道路來。見此情形,楊浩忽然探身對策馬馳于身畔的木恩吩咐了一聲,車仗停止了前進,楊浩自明轎上緩緩站起,正興奮地向前擁擠著,爭先恐后一睹楊浩尊容的沙州百姓頓時一靜。
旁邊張承先見狀,忙也站了起來,楊浩忙扶住張承先,目光自道路兩側無數百姓臉上一一掃過,忽然向大家一抱拳,朗聲說道:“諸位鄉親父老!”
大街上雖是人滿為患,因這一聲卻立即變得鴉雀無聲,懷里抱著不懂事的孩子的婦人忙也掩住了嬰兒的嘴巴,恐他啼哭起來,聽不清楊浩的聲音。
楊浩提足了丹田氣,清聲入宇,朗朗發言:“大唐開成年間,一百多年前,大唐使者出使西域,中午已淪陷多年的涼、甘、肅、瓜、沙諸州,我漢人百姓驚見國旌節,夾道歡仰,悲喜交加,你們的祖朱,曾經流著,蜒酶晦來自中原的使者大聲發問:,皇帝還記得身陷吐蕃的漢人嗎?,”
說到這里,書浩頓了一頓,忽然提高了嗓音,擲地有聲地道:“今天,我楊浩,可以在這里告訴你們,大唐的皇帝已經不在了,但是和你們流著同一血脈的中原漢人,從來沒有忘記你們,我們記得你們,所以…今天,我們來了!”
大街上靜寂寂的,仿佛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過了許久,仿佛一陣嗚咽的風輕輕吹過,低泣聲在歸義大街上漸漸響起,許多人,尤其是白發蒼蒼的年邁老人,都淚眼模糊,泣不成聲。
楊浩的雙眼也濕潤了,他長長地吸了口氣,朗聲又道:“今日,本帥擁兵入沙州,與歸義軍合為一體,將秉持張義潮將軍之遺志,濟民撫遠,確保河西走廊暢通無阻,保護西域百姓安居樂業;立屯田于膏腴之野,列郵置于要害之路。馳命走驛,不絕于時月;胡商漢客1日款于塞下,重現古道興旺繁庶!”
“萬歲、萬歲、萬歲!“
一個激動的渾身發抖的老漢忽然匍匐在地,行五體投地大禮,振聲高呼起來。
一人動,眾人從,周圍的人很快受其感染,隨之跪倒在地,向楊浩頂禮膜拜:“萬歲!萬歲…
就象平靜的湖水中投進一枚石子,漣漪蕩漾開來,以他們為中心,黑壓壓一望無邊的百姓們紛紛響應,隨之下跪高呼。
百姓們的感情是最樸素的,也是最容易感動的,而沙州的官吏士伸們歷經多多,卻不會因為幾句貼心的話就感激涕零地掏心窩子,他們已從中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大唐皇帝不在了,但是現在中原還有一個大宋的皇帝,而楊太尉卻只說中原的漢人沒有忘記被拋棄在西域的漢人,并不提宋國皇帝,這就耐人尋味了。
還有此刻,百姓們高呼萬歲,而太尉似…
楊浩下意識地回首,看向東方。
曾經,他也經歷過這樣一幕,那時,他惶恐不安,誠車誠意地下馬,面向東方而跪,引領眾人高呼萬歲,把百姓們的謝意和敬愛,轉達給東方那位皇帝陛下,而現在,他還會再次下轎,率領眾人面東而跪么?
“萬歲!”聲中,楊浩緩緩落坐,輕輕向前一揮手,儀仗再度前行了,百姓們都自覺地閃向兩邊,誠惶誠恐地目送著楊浩的儀仗前去。
后面,是浩浩蕩蕩的大軍,他們忽然不約而同,高聲唱起了《大陣樂。
大陣樂,大唐的戰歌。中原已沒有幾個人會唱這首戰歌了,可是在被割裂于西域的漢人們心中,祖宗傳下來的任何一點東西,都是彌足珍貴的,正是這些東西,使他們保持著對故土的思念和聯系,這《大陣樂的曲子他們自然是耳熟能詳的。
不同的是,曲子還是那個曲子,楊浩部下齊唱的歌詞卻已去掉了許多不合時代的東西,加以改變了。
戰鼓隆隆,伴隨著士并們氣壯山河的歌聲:“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回看秦塞低如馬,漸見黃河直北流。唯愛蒼井空張天師玩槍 天威直卷玉門塞,萬里胡人盡漢歌…
當年,吐谷渾進犯沙州,張義潮大敗敵軍,追出一千多里地,活捉吐谷渾宰相,將其與來犯之俘一起斬首示眾,揚眉吐氣,傲視天下,凱旋之時,全軍高唱的就是《大陣樂,這樣的威風多久不曾有過了?
不知何時,沙州百姓異口同聲隨之唱了起來:“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開昌歷,臣忠奉大獻;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心…,”
他們唱的詞與楊浩所部的歌詞不盡相同,但是兩股聲音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在沙州城頭、在大漠黃沙之上回蕩…
后面一輛車中,竹韻微微側著身子,聽著那雄壯豪邁的《大陣樂,凝視著前方端坐在肩輿明轎之上的楊浩背影,眼波幽若兩潭老酒,未飲便已醉了。
許久許久,她才清醒過來,驀然回眸,卻發現坐在她身邊的狗兒也在癡癡凝視著前方,臉上有種以前從未見過的恬靜安詳,那雙眸子,朦朦朧朧的,好象霧中的星辰,竹韻的芳心不禁攸地一跳:“難道這及棄之年的小丫頭…竟也動了春心?”
“我…我為什么要說也?”竹韻的臉蛋兒突然艷若石榴。
“咦!竹韻姐姐,你怎么了?”
狗兒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回首一瞧,訝然問道。
竹韻不動聲色地自袖中摸出一右手帕,輕輕扇了扇,泰然自若地道:“陽光太曬了,咱把簾兒放下來吧…
穿過長街,一行人趕到敦煌王府。
楊浩被延請入廳,沙州的軍政要員、各大家族的當家人,紛紛上前再度行禮。
楊浩昨日還是他們的敵人,今日卻已搖身一變,成為他們將要效忠的首領,這番晉見便有點降臣認主的意思,所以楊浩也就不再推辭,坦然就坐,受了他們的大禮。
“諸位都請坐吧。”
待沙州官吏、士伸名流亂烘烘地見禮已畢,楊浩笑容可掬地道:“各位深明大義,避免了沙州一場刀兵,本官在此,代我十萬遠征的官兵、伐沙州這些將士與百姓,謝過諸位啦。”
“哪里哪里,太尉客氣了,曹家不明大義,不識大體,我等豈能與之為伍。張翁一番慷慨陳辭,不但使我等幡然醒悟,辦喚起了歸義軍的將士,不致錯隨曹氏逆天而行,與太尉為敵,將我沙州八百年古城毀于一旦…”
楊浩呵呵笑道:“張翁集金吾衛大將軍義潮公之后,當然是深明大義的,可是諸位于沙州,那也是功不可沒呀。這次諸位同心協力,在張老先生號召之下,群起響應,使得沙州古城免于戰火,挽救了沙州城內外無數性命。這么多年來,沙州屹立于虎狼之地,始終傳承我中國衣缽,各位瓜沙的文武官吏、地方名流,同樣是居功甚偉呀。本太尉早聽說敦煌古城人才濟濟,各大世家藏龍臥虎,本官今后欲治理瓜沙,少不得還要依賴各位歸心輸誠,共謀大業!”
聽到這句話,許多人忐忑不安的心便稍稍安定下來。
楊浩又道:“自古以來,欲治一地,不外乎駐軍鎮戍、屯田墾荒、設官分職、郵驛通達、編戶齊民、納糧完賦、課稅工商、兵役派征、官設學校、國家科舉、通貨可兌等等。諸位瓜沙官吏,本太尉會盡量起用原職,然本官治府,政令法紀,與曹氏亦有不同之處,這樣的話,有些官署職位會重新進行調整,有些空出來的職位也要重新進行委派,希望涉及調整的官員能夠理解本太尉的一番苦心,欲要重用的才智之士也莫要推辭。”
楊浩為了盡快穩定人心,對原有的官員和瓜沙的世家大族自然要盡量予以接納,但是要說一點也不觸動,那是不可能的。張、索、曹、陰、李、記、閻、安、令狐九大家族,其中索氏雖然也參予了推翻曹家勢力的政變,但索家是因為家主受制,不得不從,主動與被動不同,所得的回報自然也不同,他們原本是沙州第二大世家,且與曹氏走的最近,占據了瓜沙許多重要職位,這時說不得就要推位讓賢了,這賢當然是沙州政變出力最大的張家。
再者,占據了瓜沙軍政兩界最多重要職位的曹家已經倒了,這些職位必然需要有人去填補,楊浩有可能會從勢力比較弱的記、閻、安、令狐等家族中大力提拔新人,加強各大家族間的制衡,也有可能任命一些他的親信官員,加強對瓜沙的直接控制力,總如…必然是要動上一動了。
然而楊浩大軍在握,如果他橫下心來,完全可以用兩三年的動蕩和蕭條為代價,鏟除沙瓜二州原有的整個統治階層,從無到有重新建立,而各大世家不管你在瓜沙如何的源遠流長,如何的開枝散葉,有多么深厚的群眾基礎,有多大的威望影響,卻不具備與楊浩進行軍事抗衡的條件,那么在這種利益分配面前便只能表示贊同,何況他們本也沒有奢望楊浩能把曹家垮臺、索家失勢空出來的權位。
只不過誰要上誰要下,現在都還是未知之數,大家也不好表態應和,張承先見狀,忙起身笑道:“我沙州士伸為迎接太尉,特意準備了豐盛的酒宴,大家還是先赴宴吧,太尉入主敦煌,瓜沙中興有望,大家今日不醉無歸,呵呵,老朽雖然年邁,這樣大喜的日子,也是要喝上幾杯的,太尉,請,諸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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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會見沙州官吏士伸,其實這些安排都不必馬上提起的,大家盡可擺開盛筵,杯籌交錯,盡歡而散,然后按照楊浩一慣穩妥的做法,先分別談話,統一思想,再公開商議,正式宣布。
可是楊浩現在真的急呀,沒有打下沙瓜二州之前,他日夜盼著踏進沙瓜二州,如今終于打下了沙瓜二州,他又盼著馬上離開了,在他屁股后面還有個釘子戶等著他去拔呢,而麟府兩州的烽煙也等著他去救火,他蔫能不能,所以他只能盡量加快自己在沙州的操作步伐,馬上著手進行權力分配。
當然,今天剛到,無論如何不必立即進行各種委任和調撤,這不過是給各大世家以及沙州官吏們先吹個風,點到為止,盡管這樣,沙瓜二州的官伸世族們還是充分體會到了楊太尉的雷厲風行。
飲宴散了,楊浩就下榻王府了。
一回到自己的住處,狗兒就飄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手里捧著厚厚的一疊東西,說道:“大叔,曹家涉罪人員已全部拘押,等候遷置。這里是屬手曹家的田莊地產、商鋪牧場、金銀財帛等物的帳冊,如何處置,還要大叔示下才是。”
“我就不看了,具體的處置,你去做就好。我的意見是:凡屬曹家所有的財產,一概充公,我要在瓜沙兩州分設刺史,開衙建府,不但要用人,也是用錢的時候,曹家百年積蓄,正好為我所有。能直接用上的財物先封存起來,田產莊院,牧場商鋪一類的,看看瓜沙各大世家誰愿買下,就做價變賣了吧。”
“光”
狗兒閃身欲走,楊浩忽又喚住了她:“對了,你竹韻姐姐…
“嗯?”
“竹韻自隴右歸來時接連受創,傷勢甚重,如今雖然見好,可是還要小心照料才行,她那里…
狗兒恍然道:“大叔放心吧,竹韻姐姐現在就和小碳住在一起呢。其實竹韻姐姐已好的差不多了,好多天不洗澡,她彬舞一見了浴桶,就兩眼放光,嗖地一下就撲進去了,動作利索著呢。”
楊浩哈哈一笑,說道:“那就好,大叔與沙州士伸們多喝了幾杯,現在有點頭暈眼花,我先歇歇。
“喔!”狗兒答應一聲,卻未立即離去,眼見楊浩和衣臥于榻上,忽然摞下那疊帳冊,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楊浩正覺得頭重腳輕,一雙柔軟的小手忽然輕輕地搭了他的額央訌蜘摩的力道不輕不重,手法輕而不浮,重而不滯;柔中帶剛,剛中有柔,令人飄飄欲仙口楊浩沒有睜開眼睛,他只是長長地舒了口氣,擺了更舒服的姿勢,完全放松了身體…
沙州的政權重立的確非常復雜,光是人事安排方面就費盡了腦筋,既要重用張家,讓張家后人發揮余熱,利用張義潮的威名抵消曹家幾十年來統治歸義軍的影響,確保歸義軍的穩定,又得權衡利弊,妥善安排各大家族在新zheηgfu中的位置,使他們既能通力合作,又能相互制衡,同時還得安插夏州官吏,加強對沙瓜二州的直接控制。
錢糧稅賦方面的制定也十分謹慎,既要讓瓜沙百姓感受到楊氏優于曹氏的地方,又不能無限制地優容,讓沙瓜百姓把低稅低賦當作理所當然,養兵作戰、官府統治,所需所費,可都是要通過錢糧賦稅來征收的。不過這方面倒也不必過于擔心,河西走廊一統之后,久已荒廢的通商古道就能重新煥發青春,厘卡抽稅的收入,足以抵消農牧稅的損失,而且還大有富裕。
同時,楊浩以沙瓜二州為中心,加強了對周邊地區的宣傳,河西各州諸族雜居,甘州是回訖人的地盤,涼州是吐番人的地盤,但是其領地內也有大量的漢人,而瓜沙地區是漢人的政權,其轄內也有大量的吐蕃人、回訖人,對這些人當然也要納入統治,再時利用占領瓜沙之后的莫大聲望,還要盡量招納星羅棋布于沙漠綠洲上的大小村鎮的百姓。
河西走廊自然環境艱苦,有人聚居的地方都在星羅棋布的一個個小綠州上,附近石板墩、瑣陽城、榆林窟、石包窟、紅柳峽等城卓雖在瓜沙治下,可走路途極為遙遠,若放在中原,等于跨越了幾個縣的距離,才能看到人煙,對這些地方,要想迅速收降,納入統治,就要大力依賴于撤沙各大家族的力量了,他們去了見到當地牧守官員招呼一聲,說明瓜沙如今的情形,便能很順利把這個地方納入版圖,如果靠兵去打,就算這些地方全無對抗之力,往來奔波,各處調兵,沒有一年半載也不可能拿下來,還得大量駐兵才能鎮丅壓,這時就顯出當地大家族的作用來了。
軍隊方面的改制幅度是最大的,歸義軍已進行了完全的整編,精壯者編入了艾義海的飛豹軍,離開沙州戍守玉門關,這樣一來沙瓜二州就成了內線城池,歸義軍余下的老弱就編入城防部隊做為當地的守備已綽綽有余。
除此之外,楊浩還令人四處張貼告示,大舉招納各族勇士踴躍參軍。歸義軍養不起那么多軍隊,可楊浩正是大肆擴張期間,以戰養戰的所得,再加上他大力發展工商與農耕,以靈州為中心,依托賀蘭山,借助黃河水,發展了大pian的糧米基地,卻是支撐得起擴招軍隊的消耗的。
至于修整拓寬原有驛道,開拓建設新的驛道,以便人馬往來,并建立驛寄郵傳,烽火傳報,確保軍情傳遞、商業運輸的需要。暫時是不能著手的,因為在來路上還亙著一個甘州,得回頭拔掉這顆釘子,才算是真正暢通了河西走廊。
在此期間,楊浩與夏州的訊息往來也是接連不斷,種放與楊繼業聯名上報的主動撤防,以橫山建立第二防線,御宋軍于橫山以東的井劃正與楊浩所思不謀而合,楊浩見信心中大定,不但未予治罪,而且通令嘉獎。
宋軍原有的戰略部署、軍事安排、后勤插重的供給,都是按照占領府州,牽制麟州,逐一消滅來援之敵設計的,東線部隊甩開已糜爛不堪的府州和已成為包袱的麟州,主動撤防橫山,進行了一次戰略大轉移,主動放棄麟府戰場,開辟了以橫山軸、蘆銀兩州為點的第二防線,這就徹底打亂了宋軍的安排,雖然是撤退,卻是化被動為主動,扭轉劣勢的開始。這樣一來,東線就算不勝,至少也能暫時維持對峙,為楊浩在西域的軍事行動爭取了寶貴時間。
在完成這些部署,徹底控制沙瓜二州之前,楊浩不想把宋國出兵麟府,討伐于他的消息公開,然而這么多的安排,林林總總,方方面面,就算他再如何日以繼夜,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這些天可真是累壞他了。
這一天,楊浩到陽關巡察駐兵防務,敦煌西北是玉門關,西南是陽關,這兩座雄關在握,就能確保敦煌不會受到來自西北回訖和瓜沙以南回舟人的侵擾。瓜沙二州各個方面的部署已基本完成,楊浩已有把握在他離開之后,仍能把這里牢牢控制在手中,只要他回師之后沒有遭受大的失敗以致勢力大損,就能始終保持對這里的控制。
站在古長城的烽烴上,眺望著一望無垠的大漠黃沙,楊浩正思索著回返夏州,并順路拔掉甘州回訖的事情,木恩忽然腳步匆匆地走到他身邊,對他耳語幾句,楊浩順著他的手勢回首東望,只覺陽光刺眼,楊浩手搭涼蓬,瞇起眼睛,定睛觀望,待他看清了那pian沙丘后面緩緩出現的景像,不由驚奇地叫道:“怎么可能!那是甚么?海市蜃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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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羞成怒地嚷:我錯了成不成,其實下章真的是…可俺都成了狼來了那孩子了,也不知還有誰信…俺不說了,掩面羞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