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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一只鳥兒

  楊浩聽了葉大少的話,便把他引到了一個僻靜的偏院。

  如今楊家后院里,唐焰焰和吳娃兒各住一個院落,差派了丫環侍候著,因為楊家人丁少,所以還空置著幾處小院套,二人隨意擇了一處僻靜的,掌了燈,切了茶,摒退了左右,這才坐下長談。

  吳娃兒聽說他回來了,本欲出來相迎,聽說有客來訪,官人帶去他去密談,情知必有要事,不敢出面打擾,便又悄悄返回了內宅。

  房間里,楊浩先問及蘆州如今情形,葉大少笑道:“大人盡管放心,蘆此如今一切安好。夏州與吐番之戰愈來愈是激烈,根本顧不上咱們了。張繼祖只盼著熬過了任期調任他處,只要咱們不給他惹麻煩,凡事他都裝希作啞,如今蘆州治下一切安然,上商農牧,皆有發展,木老部中三千鐵騎亦牧亦兵,發展得更形強大。咱們不但經營各種有大利的草原物產,李興研制的武器,私下販賣于諸羌和回繞吐蕃,更是積蓄了大量的錢財。”

  楊浩眉頭一皺,說道:“販賣武器于諸羌回繞吐蕃?不怕養虎為患,終難控制?”

  葉大少略一猶豫道:“李興所制武器,但凡賣于他們的,不管劍矛弓弩,俱都是生產出乘的下品,并非一等一的武器,要和咱們比武器精良,他們是辦不到的。如今整個西北野心最大的是夏洲,能夠牟制它的吐蕃小回接和諸羌部落實力太差,如果不能提供些援助,吐蕃已然一敗涂地了,如何能讓夏州泥足深陷,脫身不得呢?

  是以,木老與幾位大人商量一番,才下此決定。木老這么做,也是在可以控制的范圍內去做的,而且,這些下品的武器,不管是生產和維修,這些部族都很難做到,乘源始終控制在咱們手里,隨時可以掐斷。”

  楊浩微微搖頭,嘆道:“盡攜如此,義父實在有些自討苦吃,以我設封,挑起吐蕃與夏州之間的戰火,就算吐蕃如今已然落敗,夏州必也元氣大傷,三兩年內是不敢輕啟戰端,對蘆州動武的,這段時間,蘆此和黨項七氏得以發展,足以與其對峙,擁有自保之力,義父這么做,何苦來哉?”

  葉大少道:“屬下正要說,這次來,除了探望大人,屬下還帶來了木老的意思,希望大人能夠回去蘆州。”

  楊浩插頭苦笑道:“官家還指著扣我為人質,控制蘆洲所屬呢,他豈肯放我走?”

  葉大少道:“正是這個原因,所以大人更要回去。木老說,如果大人決意回去,他會為大人想辦法。”

  楊浩目光一閃,問道:“義父有什么好辦法?”

  葉大少道:“方法多的很,比如與折家小楊家合作,與諸羌合作,在西北制造事端,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唯有讓大人你返回西北主持大局方有解決的可能,那樣的話,大人在已大大減弱趙官家戒心的情況下,未必不能成行。比如偷偷潛回,不管哪一種,只要能讓大人返回蘆州,就算大功告成。”

  楊浩夷然道:“第一個法子還靠點譜,其他的…,偷偷返回?朝廷難道不會發覺?蘆州仍承認是宋國屬地吧?我回去了,難道能與朝廷撕破臉面把張繼祖趕走?”

  葉大少微笑道:“屬下來,只是帶來了木老的意思,如果大人點頭,那也不是馬上就走的,還需等待一個機會二”

  “什么機會?”

  “南北吐蕃與夏州戰亂不休,黨項七氏皆按兵不動,告之本族貧苦勢弱,不肯資以兵馬錢財,夏州羈扇于戰事,不僅外敵樹立無數,拓拔氏貴族們利益受損,也對李氏的跋扈開始不滿了。我蘆州如今看來雖非任何一方的威脅,但是木老和大人您,可是有著夏州李氏正統的身份的。

  回繞小吐蕃,是吃不下羌人的,如今均以我們為倚仗,對折氏和楊氏乘說,拓拔氏如果換了大人您做主人,自然也比李光睿更受歡迎。再有黨項七氏和橫山諸羌的擁護,其實大人你夏州之主的位置已招手可期。如果拓拔氏內的各位酋長貴族有心認大人您為主,則迅速占領夏刻取而代之,甚至不需大動干戈。

  大人,朝廷看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股勢力,西北諸藩與諸族之間異已達成一種互相牽制的局面,別看朝廷現在不肯放你,那是因為朝廷自信能夠控制蘆州。如果西北糜爛,大人您坐鎮夏州,成了西北之主,朝廷只有順水推舟,加封承認的選擇,沒有與你為敵的道理的。

  楊浩目光一凝,說道:“這番話,你說不出來,義父同樣說不出來,是誰教你的?”

  葉大少摸摸鼻子,干笑道:“這是木老小林老柯大人等人商量出來的辦法,木老說,朝廷對西北只是利用,誰做那里的主人,對朝廷來說并不重要,咱們只要能迅速控制夏州,朝廷就沒有相助夏州李氏與咱們為難的道理,結果只能是效仿李彝殷殺弟逐侄,搶先霸占夏州之后,朝廷予以承認安撫的先例,對大人你也加官進爵,承認你的定難軍節度使身份。如果大人你同意,蘆喇那邊就可以放手準備了,少則一年,多則三載,大事可期!”,

  楊浩默然不語,他這才意識到,他挑起吐蕃與夏洲之戰,苦心經營蘆洲,招賢納士,暗中培植自己的武力,本是為了讓蘆針立足,讓那幾萬他親手帶出來的漢國百姓和義父近萬的族人有個歸宿,但是這只是個一廂情愿的想法。

  蘆州站住腳了,而且正如葉大少所言,擁有著外部內部這么多優勢,原本聚集到他身邊的這些人,也形成了一個共同的利益體,他們想謀取更大的利益了,而自己,就是他們之間的粘合劑,是他們達成目的的領袖。

  可是,他的人有一統西夏的野心,他有做西夏之主的志向么。這個過程,將有多少腥風血雨?他如今錦衣玉食小生活無憂,很快就可以假死脫身,攜雙美隱居避世,游賞天下風光,何必去做這樣的事三到那時,他不可避免的就會重走西夏的路,為了生存,在北國契丹與中原趙宋之間游離,成為一方大軍闊,何苦來哉?

  想到這里,楊浩心中忽地一動,如果我能取夏州而代之,然后拱手奉與宋國呢?

  他馬上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原本歷史上的夏針李氏,后乘并非沒有走過這條路,問題是,當你是這個利益團體的代表時,所有的人都對你忠心耿耿,當你背棄了擁護自己的利益團體時,他們一樣會拋棄你,那時他們自會再選出一位西夏之主,為了他們的榮華富貴而戰。

  更何況,吱果真讓趙宋得到了西夏之地會怎么樣?那時的宋會不會徹底改變它的國策,全心致力于擴張和戰爭?人心易變,蘆州可以因為地位的穩固和勢力的增強而滋生野心,宋國就不會嗎?那時的宋還會有三百年的太平富裕和輝煌文化么?還會有天水一朝,人智之活動,與文化之多方面,前之漢唐,后之元明,均有所不逮。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嗎?

  如果那時的容變成了另一個大漢,趙氏官家變成了另一個漢武帝,以無數百姓破家滅門為代價去不斷的擴張,擴張到蒙元帝國那樣的版圖又能如何?它的子民光榮了么?中福過么?當它終究踏上任何一個帝國最后都必然崩潰滅亡的歸宿時,帝王將相的無比輝煌,除了做后人談資,供一些后人夸夸其談之外,于當時的百姓們又哪有半點益處?我能控制那個皇帝的野心,讓他有序擴張兩者兼顧,而不是成為一個窮兵牲武的鐵血暴君?

  隨著閱歷的增長和對這個時代的了解,楊浩不再是一個徒有熱血的毛頭小子,他看問題漸漸變的更透澈更冷靜,更直指本質。他不希望出現那樣一個面目全非的宋朝,他不愿放棄現在的計劃,去成立一方勢力代表打打殺殺。

  沉吟半晌,看看葉大少殷切的目光,楊浩說道:“此事內中利害,我還沒有想得透澈,你一路跋濤,十分辛苦,先安頓下來,等我有了定奪再說二”

  楊浩心想:“這事也不必明白拒絕了他們,否則難保他們不另圖他封,甚至給我來一出,黃袍加身”那時候,我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只能按照他們給我規劃,的道路去走了。等我假死脫身之后,他們失去了我,這份剛剛萌生的野心自然也就消失了。

  楊浩帶著葉之數出去,把他和他的從人安頓下來,回到自己住處,立即與娃娃商量:“娃兒,你已知道我要假死遁去的消息了,現如今我官居鴻脖少卿,出使離京的機會大增,這一次去江淮,你和焰焰暗中相隨,其實朝野俱已風聞,這倒是歪打正著,有了這個先例,下一次得著機會離京時,我帶你們同行也不會有人疑心了。”

  娃兒欣然點頭,梭浩又道:“可是咱們一走、這房產和千金一笑樓里不便抽走的資產怎么辦呢?有些人該怎么安頓呢?”

  娃娃目光一閃,遲疑道:“官人,你是說…?”

  楊浩直截了當地道:“我是說妙妙,是我把她從朵兒身邊要來的,現如今她們兩人之間又生了芥蒂,咱們一走她怎么辦?而且她對我一向忠心耿耿,以我性情,你知道我是放不下的,我打算認她做個義妹,咱們一走,這房產資產盡可歸她所有,她有了倚靠,我也好放心離開,你看怎樣?”

  娃娃嘴角一勾,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大人,義兄義妹的,哪有權利繼承咱家的財產,虧你還是朝廷的官兒、連朝廷的律法都不明白。除非,你先行寫下,遺囑”指明由她繼承。”

  楊浩搖頭道:“豈有此理,我好端端地立什么,遺囑”難道我異知道要帶著你們一齊離京,然后一齊出事?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全天下,老子逃了么。”

  娃娃掩口而笑:“那就不成了。”

  她眼珠轉了轉,又道:“不過,卻也不是全無辦法,奴家看妙妙那丫頭對大人你傾心的很,不如大人在離京之前納了她為妾,這樣財產落入她的名下,便順理成章了。”

  楊浩瞪她一眼,口龔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情,如果她真成了我的女人,你以為我狠心丟下她,就此心安理得地離開?”

  娃娃若無其事地道:“那便不要真個納她為妾,只要一個名份,圓房之期拖到回京之后,這一來還有一樁好處,官人,猝然出事,的話,就更加不會惹人生疑了。”

  楊浩愕然道:“那不是害了人家?”

  妙妙原是朵兒的心腹,娃娃對她可沒有什么坤妹感情,無所謂地道:“怎么就是害了她?天下有哪個女人只要一個名份,就能得到偌大一筆財產的?恐怕她歡喜還來不及呢,她若守不得,改嫁就走了,官家的妹子都能改嫁,你道她會為你守節終生么?那時有了巨額家產,她若要嫁人,反比現在更有把握找個良善人家。

  楊浩躊躇半刻,說道:“似乎是個辦法,我再好好想想。對了,焰焰呢,打從回來還沒見著她,聽說你們今兒上街去了,我有些放心不下,唐家迄今全無動靜,也不知道唐家是個什么打算,可莫要著了他們的道兒。”

  娃娃笑道:“官人放心吧,唐家是個體面的人家,干不出當街擄人的事來,何況我們上街時帶的也有護衛。回京這幾日,官人過于忙碎,你道我們不心疼么戶今日上街買了些菜回來,焰焰說要親手做幾道美味給你吃呢。”

  楊浩奇道:“她做菜?她成么?”,

  娃娃抿嘴笑道:“你這官人當的,你道她真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么都不會做的女子么?再說,這一路上,她還用心向我學過亨飪之道,做出的菜肴,想必味道是不差的。”

  說到這兒,她捂著肚子說道:“只是怎么這么久還沒做好,我這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

  楊浩搖頭一笑,說道:“我可不抱多大希望,你且等著,我去她院中看看。”

  素手調湯羹,含羞侍郎君,想起來就叫人感動呵…

楊浩走在路上,臉上不禁露出感動的笑意,她們…想要的應該也不會是一個整日奔波忙碌的曠世英雄,而是一個對她們噓寒問暖呵護備至的貼心郎君而已吧,就算為了不辜負這美人情意,我也要堅持自己的主意二  一路挺著,進了唐焰焰所住的院落,院落中自有廚房,房門關著,里邊叮當作響,楊浩走過去便一把推開了房門“呼啦”一下,里邊便飛出幾只雀兒,撲愣愣地逃開了去,須臾功夫就飛過了院墻。

  “哎呀哎呀,誰叫你進來的,也不說一聲,如今竟放跑了雀兒,我這菜可就少了一道了二”

  唐焰焰頰上沾裹面粉,扎撒著雙手跑來,她打開籠子掏雀兒,一不小心把雀兒放了出乘,正關緊了房門獨自捉雀,忙的一頭汗,結果楊浩一乘,那幾只籠中鳥便誹之天天了。

  楊浩先是愣了愣,看清她的模樣后,嘴角便微微地翹起來,他把迎面抱來的焰焰擁進懷中,在她頰上親昵地吻了一記,微笑道:“做不了那盤菜,吃我這盤菜,我會更喜歡的。”

  唐焰焰不明所以,瞪他一眼道:“你兩手空空,有買菜回來么?哼蘭!這道雀羹可是極重要的一道菜,本來我就怕做不好叫娃兒笑話,現在可好,一條鳥毛都看不到了,是你放跑了我的鳥兒,你還我鳥兒來。”

  楊浩真是愛極了她這副嬌俏模樣,不禁豁然大笑道:“好好好,跑,走了你幾只小鳥兒,官人賠你一只大鳥兒就是二”

  “咦?你還真的買了菜回來了?大鳥兒在哪?”唐焰焰傻兮兮地問道。

  楊浩便露出一副賊兮兮的笑容道:“大鳥在此,娘子,你可莫要尖叫,聲張起來,那可不美了。”

  “喊,盡管放鳥過乘,什么惡鳥兒會讓我唐焰焰害啊!”一見楊浩動作,唐焰焰尖叫一聲轉過身去,捂住了臉道:“你個沒正經的,出去,出去,人家才不要看。”

  楊浩心中情熱,不覺自后走去,輕輕擁住她的香肩,在她耳邊柔聲道:“焰焰肯為我下廚房,哪怕只燒出一塊焦炭來,為大也會吃的香甜的。”

唐焰焰被他在耳邊說話,細癢癢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隨即就覺臀后給個硬抑抑的東西抵住,不由心中一跳,身子都酥軟下來,幾乎站立不住。楊浩抱緊了她,嘴唇啜了啜她的耳垂,便向后頸吻去,同時抬起一條腿來,用腳把房門悄悄地關上了  當此時也,大宋禁宮內,趙匡擰眉凸目,兩眼望空,正在大喝:“豈有此理,你從哪兒買來這只鳥兒,滿口污言穢語,真是有失體猛。

  一只鸚鵡盤旋殿中,毫不示弱地回罵:“你這鳥人,閉上你的鳥嘴,盡放鳥屁,干你鳥事,惹少爺我一肚子鳥氣…”

  永慶公主笑的打跌,趙匡跳起腳道:“乘人,來人,給膘射死這只欺君的賤鳥兒。”

  “蓬蓬蓬。”一隊禁軍應聲入殿,張弓搭箭一通亂射,那只鸚鵡借著承塵小殿柱屏風等物躲來躲去,口中仍是回罵不休:“賤鳥兒,你這陵糠的夯貨,打脊餓不死凍不殺的爛乞丐小沒信行不成才的破落戶天不蓋地不載該剎的賊,”

  “把箭給我!”趙匡連膘也不稱了,奪過一把弓來望空便射,大殿頂上到處插的都是羽箭,那鳥兒在承塵之間鉆來鉆去,洋洋得意地罵:“賤鳥兒,賤鳥兒,你這陵糠的夯貨,

  “真是氣死鳥了!不是,”趙匡氣的口不擇言,一旁的禁軍侍衛們聽了,不禁笑成了掩口葫蘆,趙匡氣咻咻地道:“真是氣死膘了,氣死聯了,你從哪兒弄來這只賤鳥兒…”

  永慶公主忙扮乖乖女,怯怯地道:“女兒今日出宮探望二姐,路遇鴻驢少卿楊浩,這只鳥兒…是他送我的。”

  “這個鳥人要干什么?要干什么?賊廝鳥,惹老子一肚子鳥氣”趙老大連皇帝的體倒也不顧了,拿出當年一條盤龍棍闖蕩天下的兵痞派頭,破口大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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