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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殺虎

  李煜宮中近來常常有訪客夜半而至,真應了那句話: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來一個哭一回喪,帶來的就沒有一個好消息,折騰得李煜心力憔悴,晚上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驚醒,一旦驚醒就再難入睡,害得宮中上下緊張萬分,俟李煜睡著,就連蚊子哼哼那么大的動靜都不敢出。

  安神香的味道帶著一陣香甜的鼾聲從寢室中傳了出來,內侍都知長長地出了口氣,向幾個宮人內侍輕輕打個手勢,便一起躡手躡腳地退往殿外,退出寢殿好遠,內侍都知才細聲細氣兒地道:唉,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大家了,難得大家今兒睡個安穩覺,都給我放機靈點兒,千萬不要弄出半點動靜來,誰要是驚擾了大家,雜家可要打他的板子。

  五代以來,一國之君都被親近之人稱為官家,可是江南不同,中主李景,也就是李煜他爹,當年就曾經向后周柴榮稱過臣,自降一格,改皇帝為國主,打那時候起唐國宮中對國主就不稱官家而稱大家,后來雖又復了皇帝稱號,這個稱呼倒是一直沒變,如今李煜又成了國主,倒是省了改稱呼的事兒。

  旁邊的宮人內侍們連連應承,內侍都知打個哈欠道:哎喲,這幾天折騰的,雜家這老胳膊老腿兒也吃不消了,我得回去歇歇,你們好好照應著大家,都放機靈著點兒,哪怕一只老家雀兒,都不能靠近皇上,聽見了嗎?

  眾人連忙答應,老都知顫顫巍巍便往自己的住處走,剛剛挪出幾步,前邊一個黑影一溜煙兒地跑來,一時立足不住,和老都知撞了個滿懷,老都知嚇嗵一聲就摔倒在地,氣得怪叫一聲:小……

  他忽地醒悟,怕吵醒了李煜,忙放輕聲音道:小兔崽子,不長眼睛嗎?在宮里也敢這么跑,雜家不給你點教訓,你是不知道規矩了。

  一旁跑來幾個內侍七手八腳地把他攙了起來,那個趔趄站定的小黃門看清自己撞的是老都知,連忙惶恐地道:都知恕罪,小的因有急事稟報國主,一時跑得急了,都知切勿怪罪。

  老都知聽說走向國主稟報事情更是大怒,叱道:混帳,大家好不容易睡個安穩覺,你還要去驚擾大家?告訴你,今兒就算是天塌下來,也得等到明天早朝再說。

  那小黃門吱吱唔唔地道:可……可這人是楚國公從開封遣回的密探,說是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稟報國主呀。

  鄭王……啊不,楚同公從善派回來的?楚國公有了消息了?

  老都知又驚又喜,他知道李煜與幾個兄弟一向情深義重,自李從善被軟禁開封,國主常常郁郁不歡,旁的事都能等,唯獨此事無論如何也耽擱不得。

  老都知左右為難地躊躇了一陣,便把腳一跺…說道:…罷了,若是楚國公遣來的人,確是不可耽擱的,你隨我來。

  說完,老都知一瘸一拐,就跟只老家雀兒似的撲愣撲愣飛進了李煜的寢室………

  不一會兒,寢宮燈火亮起,隨即兩盞宮燈便引著身披紫袍滿臉興奮的李煜匆匆趕往清涼殿。

  明月當空,清涼殿中清冷一片,李煜坐在御書案后…臉色白中泛青,看來著實可怖。李從善送來的可不是個好消息,不,應該是個好主意,萬幸啊………

  李煜暗自慶幸著,咬牙切齒地詛咒:林虎子、林虎子,孤……孤待你不薄啊,你竟狼子野心,一至于斯。

  他一拍書案勃然站起,冷冷笑道:難怪宋國兵發閡南時,他一再慫恿孤出兵伐宋,嘿!原來他竟打得這般好主意,想要率我十萬大軍去投宋國。孤還以為他是耿耿忠臣,險些兒便被他蒙在鼓里。

  自唐末以來,對謀反樂此不疲的大將們用的都是同一個套路,第一步:找個由頭出兵討伐外敵:第二步,領了充足的糧草軍餉,帶了精銳的部隊離開;第三步,半途止步,清除軍隊中和他不是一條心的將領,然后易旗改幟、或者反戈一擊。

  如今林仁肇降宋的消息是李從善冒死派人送來的,李煜如何不信?便連林仁肇曾經獻計:國主可假做不知,臣出兵攻宋,事成,請國主派大軍接應,事敗,國主可說臣矯詔出兵,殺臣滿門,向宋謝罪。都被李煜看成了是用心險惡。

  李煜又驚又怕,咒罵半晌,忽地想起雞鳴寺那位小師傅的話來:十日之內,便見分曉!

  李煜霍然一驚,嘆道:……小師傅真神人也,果然一語成讖。如果孤貿然與契丹人便盟,屆時御駕親征,率林仁肇去伐宋,真個要糊里糊涂便做了他刀下之鬼了。

  李煜越想越是后怕,便咬著舁,低低喝道:來人,速詔皇甫繼勛進宮見駕。

  皇甫繼勛這幾天讓宋國和契丹兩國的使節鬧得也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如今打道回府,剛剛沐浴更衣,舒舒服服地爬上床去,兩個美妾溫柔似水,兩雙粉拳捶著他的大腿,皇甫將軍剛剛有了幾分睡意,正想攬著美人同榻而眠,就讓李煜一道急詔宣進了宮中。

  一聽林仁肇欲發,國主讓他率兵去鎮海討代,皇甫繼勛便大吃一驚,登時生了怯意。別看他平時和林仁肇斗的厲害,可那時候是同殿稱臣再,有李煜給他撐腰,他怕林虎子吃了他么?

  可這位皇甫將軍是內斗內行,外斗外行,如今要撕破臉面較量真功夫,皇甫繼勛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林仁肇是什么人?那是唐國第一猛將,一身勇力天下聞名,想當年大周皇帝柴榮縱橫天下,所向披靡,契丹鐵騎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就是這么一個猛人,林虎子就敢只率四個人逆風去沖萬箭陣,火焚木橋…阻斷柴榮大軍南下口那是何等威風?真要是翻了臉,讓他率軍去討伐林仁肇,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李煜見皇甫繼勛有所遲疑,不禁拂然變色,怒道:令尊乃我唐國虎將,忠心耿耿,為國捐軀,縣甫將軍虎父虎子,孤綺為臂助,如今卻畏懼了一個叛賊么?

  皇甫包子眼珠一轉,急忙說道:國主誤會為臣了,臣是在想,如果咱們揮兵前往,必然打草驚蛇,一番大戰下來,縱然殺了林仁肇,我唐國也是損失慘重。楚國公秘密派人送回消息,林仁肇此時還不知道他的詭計已然泄露,咱們何不用計殺他,如此一來,鎮海十萬水軍便可毫發無損地收回來了。

  李煜方子正在氣頭上,只想著揮王師剿滅叛臣,此刻聽皇甫繼勛這么一說,不由恍然醒悟,他低頭盤算片刻,臉上便露出一片陰冷的笑意:來人…擬旨,宣鎮海節度林仁肇即刻還京,不得延誤!

  就算宋國不去找契丹的麻煩,如今契丹使節被殺,整個契丹館驛都被搗毀,以契丹人的驕狂,必然也不肯善罷甘休的。然而契丹國內亦有內憂,料來他們戰則戰矣,雙方都不會倉促之下投以重兵,這樣的一戰是無法傷及筋骨的。江南國主此時的作用便舉足輕重了…他如今急詔林虎子將軍回來,莫非就是已經下了決斷了?

  折子渝一路走,一路細細思索:林虎子是堅決主張對宋一戰的虎將,李煜調他回來…那應該是要聯合契丹對宋作戰了,若有唐國相助,契丹皇帝未必不會放手大打一場,這樣一來三國各有損耗,朝廷一戰下來,至少十年之內對我西北再無力用兵,唯有采取安撫之策,會是這樣嗎?

  她忽地想起楊浩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心里不由一酸:我還道你真隨名師學了什么精妙占卜之術,世上縱然真有天機,又豈是那么容易窺破的,說甚么宋國三兩年內必對唐國用兵,唐國必滅,叫我不要逆天從事,如今柳暗花明,若你在我面前,你還會這樣說嗎?

  她剛剛想到這兒,忽地一隊官兵急急奔來,這隊官兵足有兩千人,浩浩蕩蕩沖得街上百姓慌張走避,一時雞飛狗跳。折子渝急急閃至路旁客棧的石階上閃目看去,就見馬上一員指揮,手執長槍,大聲喝道:快快快,若是走掉了林家一個人,皇甫將軍必要責罰,都給我提起勁來。

  皇甫繼勛又要去禍害什么人家了?唉!李煜胸無大志,耽于聲色,朝政糜爛不堪,又寵信皇甫繼勛這種紈绔,委之重任,也幸虧尚有林虎子這樣的忠良之士輔佐他,要不然他現在就撐不下去了,此人只好做一個吟風弄月、眠花宿流的風流才子,做一國之君,真個是害人害己。

  折子渝正腹誹著李煜,一種不祥的感覺忽地襲上心頭:不對!皇甫繼勛是神衛軍指揮使,負責的是金陵安危,有什么大案,用得著出動他的人馬?要捉什么樣的人物,才會動用軍隊。林家,哪個林家?前方是……

  折子渝越想越驚,再也顧不得驚世駭俗,一提裙裾,便在大街上狂奔起來。

  越過紅袖招,拐進前方那條巷子,一進巷口折子渝便陡地站住了腳步。只見林府門前兵丁肅立,林府已被團團圍住,大門敞開,許多兵士持槍撥刀蜂擁而入。

  折子渝立即閃身避入路旁一家酒肆,躲在人群中驚駭地看著眼前一幕。旁邊的酒客都在議論紛紛,卻都同她一樣不知所謂。林家府邸著實不小,那些士兵沖入宅去,不久之后府邸中便慘呼連天。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短衣仆從打扮的人狂奔而來,折子渝一眼認出他是林虎子身邊侍候的人,自己出入鎮海幾次,都曾見過他在林虎子身旁侍候,立即閃身出了酒館。

  那人正往林府狂奔,身旁忽地閃出一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那人揮拳欲打,待看清折子渝模樣不由一怔。折子渝攥住他的手腕,頭也不回,低低喝道:隨我來!

  那人回頭看見林府門前模樣,知道大勢已去…也不掙扎,乖乖隨著折子渝閃進旁邊一條僻靜巷子,折子渝急急問道:林將軍出了甚么事?為什么抄他的家?

  折子渝一問,那忠仆雙眼含淚,哭倒于地道:姑娘,我家將軍……我家將軍已然去了……

  折子渝失聲道:怎么會?林將軍今日剛剛被詔回金陵,怎么就死了?

  那忠仆哭泣道:小人趕著馬車在宮門外候著將軍,將軍進宮見駕,待將軍回來時……卜人上前去迎…將軍滿臉喜色,還對小人很開心地說國主如今終于振作,欲修甲兵、理國政,為保江東一十九州領土、百萬子民,與宋抗爭到底了,國主還賜酒與他,將軍勤練精兵…如今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小人聽了甚是歡喜,連忙放下腳凳,正要侍候將軍登車,將軍忽地站住,說他腹痛如絞。小人大為慌恐,正想扶將軍上車,去尋醫士診治,將軍忽地口吐鮮血,血痕污黑。

  折子渝攸然變色:林將軍中了毒?

  那忠仆泣道:正是…宮門內畏畏縮縮,藏了皇甫繼勛和一眾宮中武士,他們畏懼我家將軍神勇,不敢現身…直至我家將軍毒發吐血,他才帶了人一窩蜂沖出來,宣國主口諭,說我家將軍試圖謀反,按罪當誅。

  折子渝顫聲道:怎會如此?林將軍怎樣了?

  那忠仆道:將軍悲憤莫名,他使力一掙,掙脫小人攙扶,圓睜二目,便向皇甫繼勛逼去。皇甫繼勛在層層護衛之下駭得只是閃避,將軍一步一吐血…行至宮門時,里邊沖出無數甲兵阻塞了宮門,將軍望宮闕三拜,起身仰天大呼:,林虎子今死宵小讒言之下,恨不身殉沙場,為國捐軀。

  將軍高呼三聲,氣息已絕,但仍站立不倒。皇甫繼勛使人圍著他,一時卻仍不敢欺近身去,小人急地醒悟,急著回來報訊,趁他們一時無暇顧及小人,便連車子也不敢要了,小人逃到御街上,混入人群便趕回來了,可是……可是府上……

  折子渝默然半晌,目蘊淚光道:你不必回去了,如入……已經來不及了。

  那忠仆一聽,大哭道:皇甫繼勛這個奸賊,小人豁出這茶命去與將軍報仇!

  折子渝一把拉住他,四下看看,自懷中掏出十幾片金葉子,還有兩顆價值千金的定盤珠塞到他的手中,說道:皇甫繼勛作賊心虛,豈能榮你近身?不要哭了,林將軍求仁得仁,忠義之名終不會因昏君讒臣而掩。這里有些錢你且拿去,皇甫繼勛雖然兇殘,也不敢殺害婦孺幼兒,待風聲平息之后,你去接了林府婦孺,好生照料林將軍的妻妾后人。

  那人哭泣不止,折子渝苦勸良久,那人才接了財物,向折子渝拜了三拜,依她囑咐,暫喜匿處藏身,等朝廷發落之后,接回林府婦孺,奉養終年。

  此時林府附近趕來更多兵丁,不一會兒便開始沿街巷四處搜索,其中有人還持著折子渝畫像,今時不同往日,林仁肇已死,皇甫繼勛便打起了他這位嬌俏迷人的外甥女主意,折子渝不敢久耽,立即遁身離去。

  莫愁湖畔,稍作易容改扮的折子渝悄然立在湖畔樹下,望著湖中殘荷斷莖癡癡發怔:林虎子竟然死了,這位驍勇善戰的唐國第一猛將,不曾死在兩軍陣前,竟然喪命在李煜一杯毒酒之下。可笑的是,李煜。口聲聲說他欲謀反叛,可是將他誑回金陵來,卻不敢將他交付有司,明正典刑,就連一杯毒酒,都要偷偷摸摸騙他喝下,此人,配為一國之君?

  折子渝吁了口氣,心中一片茫然。本以為柳暗花明,沒想到峰回路轉,皇甫繼勛雖是宵小,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鼠輩,也只有李煜才把他當了活寶。他雖妒恨林仁肇,卻絕對沒有膽量用反叛罪名來陷殺他,林仁肇是唐國第一虎將,迫不及待想要他死的,唯有宋國。如果宋國陷殺林仁肇,莫非……真個要對唐國用兵了,所以才把這個最大的障礙先行除去?

  李煜毒殺林仁肇,那他還會與宋一戰么?死了林仁肇,唐國還有誰能擔此大任?

  一陣風來,一陣蕭索,水面殘荷枯等一陣搖曳。折子渝立于湖畔,袖口香寒心比蓮心苦:我苦苦掙扎,彈精竭慮,到頭來卻只落得這樣結局,浩哥哥,難道真的如你所言,天命難違?

  她雙拳漸漸握緊,咬緊牙根,在心中暗暗地道:不,我要等,等著伐唐的宋軍,等著看那伐唐的大將是不是潘美、曹彬。不到最后一刻…我決不死心、決不放棄!

  莫愁湖西,便是秦濤河。秦淮內河是石頭城最繁庶之地,然而到了此處,依秦淮河兩岸聚居的卻多是船民、役夫,房屋低矮、巷弄曲折,三教九流、城狐社鼠,乃至卑賤的暗娼、潑皮無賴、生計無著的貧苦百姓,大多混跡在此。

  金陵城里有一個烏衣巷,那是達官貴人住的地方,這個地方卻叫烏泥巷,雖只一字之差,環境卻是天地之差,垃圾穢物,到處都是,一逢大雨,便都被雨水漂起,四處流動,這樣的地方,但只囊中有點錢的人,都不會在這里居住,而楊浩一行人,此刻卻正藏身于這絕對不可能的貧民窟。

  在他計劃之中,一旦身死…唐國必全力輯索兇手,所以務必得先藏身一段時間,待到風平浪靜,才悄悄潛往西去口然而事情大出他的意料,他死了,兇手馬上迫不及待地自曝身份,緊接著兇手也死了…這封鎖四城,緝拿兇手也就談不上了。

  楊浩又候了幾日,見果然風平浪靜,便喬裝打扮上街看看風色,準備次日一早便動身西行,不想剛剛到了大街上,便見一隊隊官兵橫沖直撞,楊浩急忙閃避,向路人一打聽,才曉得鎮海節度使林仁肇試圖謀反,已被李煜詔回誅殺,皇甫繼勛奉旨抄了林府,如今正封鎖全城,輯拿漏網之魚。

  楊浩大驚,他沒想到林仁肇肖像圖傳回去,宋國那邊這么快就動了手腳,而李煜竟也這么快就上趕著配合宋國除去了自己的棟梁之材。南唐先主、中主,也算是一代梟雄,可是祖宗再了不起,碰上個扶不起的子孫,那氣數也就到頭了。然而李煜自毀棟梁,那是咎由自取,正在林家的折子渝怎么辦?

  楊浩放心不下,冒險潛去林府附近打聽她的消息。林府上下大多被抓,卻逃了一個幼子、一個小妾和折子渝。那小妾攜林仁肇幼子本去廟里上香,回途中驚聞林府被抄,立即逃之天天口逃了一個小妾、一個幼兒,皇甫繼勛并不在意,可是沒有捉到莫以茗,卻讓他大為不甘,如今林家已成階下囚,昔日高高在上,與皇后娘娘交往密切、連他也不敢得罪的莫姑娘這時卻是可以讓他予取予求的,她逃了,怎么可以。

  皇甫繼勛發起狠來,封鎖全城,定要把她抓出來,楊浩潛到林府附近,正碰到幾個唐兵,那幾人攔住他,還持著折子渝的畫像問他可曾見過這個人口楊浩這才曉得折子渝已經逃了,登時松了口氣口以折子渝的機警和武功,只要不曾落網,就算皇甫繼勛掘地三尺,也休想找得到這個比狐貍還狡黠的女子。如今倒是他的處境堪虞,雖說他們藏得隱秘,可是畢竟人口太多,為防殃及池魚,楊浩搪塞了那幾名唐兵之后,便立即趕回秦淮河西的烏泥巷。

  楊浩佝僂著身子,頜下粘著胡須,拉著拐棍兒踱進烏泥巷,一路東張西望,警惕地注意著左右的行人,正欲拐向自己藏身的所在,目光及處,忽地瞟見兩個人影正站在一條支巷口,只看了那兩人背影一眼,楊浩便是心中一震。

  其中一個看衣著應該就是這巷中的潑皮,而另一個,雖只看了一眼背影,卻是無比的熟悉,那人雖是一身男裝,可那背影竟與他記憶中的丁玉落酷肖無比。他往廣原運糧途中,丁玉落就曾身著男裝,這個人的背影,與她極為相似。

  那潑皮指著巷中說了幾句什么,和丁玉落背影極為酷肖的那人點黑頭,便隨他進了巷弄。楊浩搖頭一笑:占,一定是看錯了,她怎么可能來南唐,又到這種地方做甚么?

  這兩天蠻伏于此,楊浩還未與壁宿聯系過,并不知道丁玉落真的到了金陵城,他微微彎著腰,又向前走出幾步,卻又猶疑著站住:我在李煜宮中能見到絕不可能出現在那兒的子渝,難道就不能在這里見到玉,落么?這里的潑皮無賴陰人害命、拐賣婦女的比比皆是,如果仙………真的是她,如果他們心懷不軌……,……

  楊浩越想越是擔心,不弄清那人身份,他終是放心不下,于是腳下一拐,便向他們消失的那個巷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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