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代王府內,招撫欽差段飛與監軍李華在大同城內原巡撫衙門中并排而坐,賞花飲酒,一個人匆匆走來,低聲在李華耳邊說了兩句,李華擺擺手,那人便悄悄退了下去。
李華對段飛道:“段大人,有消息回來了,東西已經送到韃靼手中,現在還要做什么?”
段飛微瞇雙眼,說道:“等,該做的都做了,現在只能等小王子阿著的反應,然后再調整計劃了。”
李華道:“段大人把咱家也拖下水,虛虛實實搞了半天,就只有一個等字嗎?倘若阿著根本不上當怎么辦?”
段飛微笑道:“他若不上當,本官便與李公公在這大同城里好好休息兩個月,等到天寒地凍,韃靼再也不敢南下的時候,咱們就回京城覆命好了,無過即是功,李公公明白的。”
李華過了一會才道:“此次離開京城,段大人的言行都與往日大為不同,這幾日,錦衣衛抓了不少人,許多已被秘密處決,這些人并不全是魔教叛匪及韃靼的奸細吧?聽說又有數萬太原衛的兵經過鎮西衛到了陜西神木鎮羌所,隨時可以出關,看來段大人對河套是志在必得啊…”
段飛微笑道:“只是預作準備而已,倘若阿著不來,我便命這些彌勒教弟子組成的十多萬大軍自行出關,到時候就讓他們聽天由命罷。”
李華略略皺眉,終于還是忍不住運功收攝聲線對段飛傳音入密道:“師兄,再怎么說彌勒教也是神教分支,就這么徹底毀了會不會太可惜了?況且…師兄持天子劍,在大同城說一不二,連代王的面子都不給,師兄不怕事后代王連同山西官員彈劾嗎?”
段飛含笑不語,目光望向了遠處,深情而思念,李華渾身一震,訝道:“師兄…你莫非已存有退意,打算盡全功于一役,然后便掛冠而去嗎?因此才不顧一切,甚至秘密扣押了幾個試圖給皇上上書告你的御史…”
段飛冷笑道:“那些白癡除了能將圣賢書倒背如流外還能干出什么驚天大事來了?沒當場將他們斬了都算好了。”
李華輕嘆道:“張銳這一次竟然死里逃生,實在是出乎意料,難怪師兄滿腹怨氣了,不過張銳雖然死罪已免,活罪難逃,他已被皇上丟去教坊司刷馬桶去了,比教坊司里最低賤的妓女還慘,聽說好些恨他入骨的人,輪流去教坊司,點名要他侍候,他簡直比教坊司的頭牌還要忙呢。”
段飛冷笑道:“你只看到他被整得慘,沒看到這里頭的蹊蹺么?教坊司是什么地方,龍蛇混雜,消息靈通,張銳在教坊司過得滋潤著呢,打蛇不死后患無窮,我心里悠著呢,保不準啥時突然來個圣旨,咱們兩個就要在天牢里聊天了。”
段飛話音剛落,就聽前院有人大喊道:“圣旨到…大同招撫欽差、錦衣衛都指揮使段飛接旨…”
段飛一愣,忙起身迎旨意,前來傳旨的乃是段飛的老相識海公公,他并非張銳的心腹,憑自己實力,在張銳、郭震栽了之后,他在東廠倒是步步高升了。
海公公向段飛唯唯一笑,展開圣旨,念道:“段飛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大同軍情緊急,收復河套不容有失,著即欽命段飛為復套欽差,朕再調兩官廳火槍兵五千,另調撥宣府、京師軍馬共一萬匹,趕赴大同,供復套欽差段飛調遣,任何阻礙復套大計者,可先斬后奏!欽此…”
聽到這個圣旨,段飛有些驚訝,大聲謝恩結過圣旨,海公公微笑道:“段大人,皇恩浩蕩,你可不要辜負了皇上的期望啊!”
段飛心中千回百轉,只在一瞬之間便反應過來,他欣然跟海公公磕叨兩句,海公公突然小聲道:“段大人,你知道皇上為何會突然下這道旨意么?”
段飛搖頭,海公公低聲道:“最近皇上終于到淑德宮過夜了,淑妃如今受寵著呢,或許是淑妃在皇上面前為段大人說了些好話吧,段大人對淑妃娘娘可要有所回報才行啊。”
淑妃也就是青青,正德終于還是進了淑德宮,這或許就是張銳倒了之后的后遺癥之一吧,段飛眼神一閃,微笑道:“多謝海公公代為傳話,段飛必有回報,來人啊,好好招呼海公公,李公公,海公公,本官要安排新來的兵馬,將皇上的新旨意傳達下去,事有緩急輕重,兩位請自便,本官忙完回來再與兩位飲酒敘話…”
正德終于還是臨幸淑德宮了,聽到這個消息,段飛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倘若當初正德娶妃的時候,當晚就寵幸了淑妃,事情也早已過去,可如今…
段飛摒除一切雜念,統合了新來的兩官廳士兵,全部交給戚晨指揮,那一萬匹軍馬該如何安排倒是讓段飛費了點思量,準備帶出關的七萬五太原衛士兵都是步兵,基本沒騎過馬,難道把馬留在大同?只有一萬火槍兵有馬,缺乏輕騎兵配合,只怕戰斗的時候容易陷入被動,段飛和大家緊急磋商了一下,決定就地征兵。
山西民風向來彪悍,而且家家戶戶養馬,擅馬者多如牛毛,條件優厚的征兵告示貼出之后頓時引起了轟動,報名參軍者排成了長隊,不過征兵的要求也極為苛刻,十成報名者中合格的不足兩成。
段飛正在城頭微服巡視,突然有個傳信兵跑來向段飛稟道:“大人,征兵處有幾個人說是大人素識,想要見大人,他們說曾經與大人一起在關外浴血奮戰,他們姓容,據說叫什么四虎的…”
段飛一愣之后大喜道:“尚山四虎!他們怎么來了!走,快帶我去見他們。”
段飛匆匆走下城頭,江輝牽來玉麒麟,段飛正要翻身上馬,旁邊突然沖出一個人,兩個金牛衛將他攔住,那人大喊道:“段大人,你還認得我嗎?”
段飛凝目望去,只見那人滿臉傷疤,身材并不高大,也不見強壯,但是在兩個金牛衛的挾持下依然穩立如山,他神色平淡,但雙目炯炯,身上隱隱有股獨特的殺氣。
段飛心念一轉,說道:“你是江良?”
江良臉上的激動一閃而逝,他點點頭,說道:“大人記性真好,我就是曾被大人譽為天生殺才的江良。”
段飛訝異地看著江良身上的軍服,這小子三年不見,怎么穿著百戶服色的軍服?他不是個死囚嗎?
跟隨段飛前來巡視的一位將領急忙道:“大人認得江良?他三年前被發配來充軍,后因揭發了幾個韃靼奸細立功獲釋,他就入了伍。”
段飛笑道:“原來如此,江良,三年不見,你已經從一個死囚變成堂堂的百戶了,不錯啊,看你滿臉傷疤,心中的憤怒是否依舊難以控制呢?”
江良恭敬地說道:“大人對我說的話我銘記在心,既然老天讓我活在這個世上,必然是有緣由的,大人傳我的心法我一直在練,心中的怒氣早已經能夠自如控制,臉上的疤是去年殺韃靼的時候留下的。”
那個將領解釋道:“大人,去年小股韃靼兵流竄,不斷劫掠邊城,巡撫張文錦命我們輪流率軍出關巡邊,結果卑職率領的一個千人隊與韃靼騎兵撞上,雙方人數相近,結果咱們只死傷不到百人,殺得韃靼留下兩百多具尸體倉皇逃竄,江良浴血奮戰,殺得韃靼魂飛魄散、潰不成軍,立功最大,因公升為百戶。”
段飛贊道:“很好,殺死敵人是發泄怒氣的最好渠道,你繼續呆在邊軍中,多殺點膽敢侵犯大明的敵人,你的父母家人在天之靈總有一天會原諒你的。”
江良點點頭,說道:“大人,聽說你發出公告,招兵買馬,是否要出關與韃靼作戰?我想跟隨大人,應該會有比較多的殺敵機會。”
段飛微笑著向那位將領望去,說道:“本官滿身煞氣,也不在乎多帶你這個殺神在身邊,只不知道邊軍肯不肯讓賢…”
那將領忙道:“肯,肯,只要大人有令,我等無有不從!江良,今后你就跟著段大人吧!”
江良雖然作戰勇敢,奮不顧身,但是他的脾氣也很讓人糾結,至今交不上一個朋友,大家都很怕他,連他上司都不例外,巴不得他滾蛋呢。
段飛命那兩個金牛衛讓開,給江良一匹馬,帶著江良便疾馳到了征兵的地方。
容家四虎中大虎那偉岸的身材第一時間便映入了段飛眼簾,他大喊一聲,容家大虎轉過身,從他身邊蹦出三虎,段飛飛身下馬,大步向他們走去,容家四虎一齊向段飛單膝跪下,向段飛參見道:“大人,我們可盼到你了。”
段飛將他們一一扶起,笑道:“你們不是在震虜衛嗎?聽說你們混得都不錯啊,怎么突然跑來見我來了?”
大虎呵呵笑道:“大人,我們想你了,特地抽空跑來找你,正好聽說大人在招兵買馬,我們便都報名來了,大人,咱們要跟你一起殺韃子!”
段飛笑道:“你們都入了兵籍,怎能說走就走?這樣吧,我找大同總兵說一聲,看他肯不肯放…”
“放,只要大人需要,把我帶出塞外都成,大人盡管開口,只要韃靼兵敗,大人從大同抽一半人出關追擊都沒問題!”大同總兵羅士詠道。
段飛道:“那本官便不客氣了,本官打算在大同招兵兩萬,還要借馬一萬匹,大敗韃靼之后本官加倍奉還如何?”
羅士詠道:“沒問題,大同有的東西,大人盡管征調吧!”
段飛點點頭,道:“那好,本官這就派人修改告示,本官招兵范圍不限平民,在籍的士兵甚至服役的犯人也可以報名,只要通過審核,便是北征軍的一員!”
羅士詠用力點點頭,困守大同久了,他也想隨軍前往北方殺韃子,搶他們女人與財務,可惜年紀不饒人啊…
正在大同城中征兵行動如火如荼的時候,終于有消息從北邊傳來,扎營在土刺河邊的韃靼人終于拔營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