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頭的臨時刑場上,三大五粗形象兇惡的儈子手老劉抽去了賀盛脖子上的亡命牌,高高地舉起鬼頭刀,在心中默默念叨道:“小子,我只是聽命從事,回頭我就給你燒三炷香,你冤有頭債有主,不要來找我!”
“刀下留人!”老劉突然隱約聽到有人在喊,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扭頭向鮑大人望去,那牢頭眉毛聳,凜然喝道:“發什么愣,還不快將犯人斬了!”
給牢頭這么一喝,老劉心中一陣迷糊,他毫不猶豫地一刀向賀盛脖子斬去…
白光閃現,‘當’地一聲響,老劉只覺手上一震,從未出過差錯的一刀竟然被震得歪到一邊,嚓地一聲砍在青石鋪就的地上,擦出無數的火星子,雙手虎口被震破,老劉握不住鬼頭刀,竟然脫手了…
緊緊盯著刑場的揚州府衙大牢牢頭簡無牙心中一跳,只見老劉腳旁一只缺了個口的海碗正在咕嚕嚕地轉動,他的目光頓時向楊劍他們喝酒的那個小鋪子望去。
“大膽!”簡無牙刷地一聲抽出腰刀,大喝一聲,他還沒喊出抓人的話,就聽又有人在遠處一聲大喝道:“刀下留人,圣旨到!刀下留人!”
聲若雷霆,隆隆而至,鮑星鵬聽到那喊聲之后心中一震,他站起身,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現場觀望行刑的人也都聞聲紛紛轉頭望去…
只見西城門方向塵土滾滾,蹄聲隆隆,就像有千軍萬馬正在沖刺一般,在那塵土前頭,幾個身穿黃底上繡麒麟飛魚服的人騎馬狂奔而來。
“錦衣衛!”鮑星鵬一驚,飛魚服、鸞帶、繡春刀,這是錦衣衛的服裝,而且身著飛魚服的都是皇上身邊貼身的近衛,他們怎么會突然出現在揚州?不僅帶來了圣旨,而且是為阻止行刑而來,難道那天蘇州的來客說的是真的?
圍觀的百姓下意識地讓開一條道,華明等五騎沖入菜市口大街十字路口,華明首先一眼掃向人群正中的刑場,只見地上并無鮮血,三個人并排著跪在地上,他們背后插著的亡命牌上寫著名字,華明大大地松了口氣,徹底放下心來,他將手一揮,他那四名手下迅速將賀盛三人保護起來,儈子手老劉和牢頭等人都被趕到了旁邊。
華明高舉圣旨,喝道:“奉欽差大人令,暫緩行刑!此三人暫押待審!”
鮑星鵬走上前去,施禮道:“敢問將軍,是哪位欽差大人下的令?欽差大人何在?南直隸不曾聽說有欽差呀?”
華明喝道:“皇上欽點的南直隸巡撫欽差段飛段大人現在正在趕來揚州的路上!本官奉命先行趕來暫緩行刑,鮑大人你要驗看欽差大人所奉的圣旨么?”
鮑星鵬忙道不敢,他看看賀盛他們三個,搖搖頭,揮手讓衙役與儈子手等人退開,他對華明說道:“既然是欽差大人的命令,那我們便遵照奉行吧,敢問將軍尊姓大名?此處不好敘話,不如先將犯人押回府衙,我當設宴為將軍接風…”
華明說道:“如此甚好,估計大人過一個時辰就該到了,本官負有護衛欽差之責,安排好犯人之后需得立刻趕去接大人,后邊的事項就交給你了。”
鮑星鵬無不應允,他回頭喝令衙役將百姓驅散,目光突落到那個小酒館,他猶豫了一下,對華明道:“華大人,在你趕到之前這個酒館中有人擲出一只海碗碰掉了儈子手的刀,是否該將酒館中的人都查問一下?”
此時酒館里楊劍已經走了,楊森還趴在桌上,蘇蓉昂首走了出來,朗聲說道:“不必查了,那只海碗是我扔出來的,敢問將軍,你說的欽差可是段飛段大人?我叫蘇蓉,不知段大人可否向將軍提起過?”
華明看著蘇蓉兩眼頓時一亮,他心中暗贊了句,說道:“原來是段大人身邊形影不離的蘇姑娘,段大人果然算無遺策,若非蘇姑娘擲出海碗擋了一下,我等可是無顏去見大人,只能自刎謝罪了。”
蘇蓉笑道:“將軍言重了,敢問將軍,段大人現在何處?”
華明翻身下馬,向蘇蓉恭敬地施禮道:“蘇姑娘,段大人與我在金山分手,我策馬疾馳而來,大人可能還在半路上,這江南的馬長力太差,才走半道便累得不行,我等只好半道上用銀子與別人換了幾匹馬,縱然如此,還是來遲一步,幸虧有蘇姑娘在此坐鎮…”
一旁被冷落的鮑星鵬心中有些不爽,這個華明對自己冷冷淡淡的,對一個小丫頭卻這么小心翼翼地猛拍馬屁,真是豈有此理,他插言道:“將軍騎慣了北方的健馬,南方的劣馬自然受不起將軍驅策,將軍,蘇姑娘,這外頭太炎熱,我們還是先回衙門再慢慢敘話吧。”
華明向四周望去,說道:“大人命我來到揚州后要與幾個人會合,除蘇姑娘外還有楊森、郭威、洪邦、蔣駿幾個,不知他們可在這里?”
蘇蓉微笑著將纖指向四周點了點,說道:“他們都在,楊森正在酒館中休息,郭威,你們幾個快過來!”
郭威他們三個還在猶豫該不該出來相見,聽到蘇蓉呼喚,他們終于放心地擠出人群,喜形于色地叫道:“來了來了,蘇姑娘,你來了蘇州怎么也不去找我們,害得我們擔心了那么久,昨晚我們幾個都急得沒合眼。”
蘇蓉嘆道:“你們的事情我都知道,去把那三個棺材都退了吧,他們不再需要那東西了,把事情辦完之后,就到揚州府衙去會合。”
郭威笑道:“還有什么好處理的,直接讓老板抬回去,那晦氣錢咱不要了。”
等楊森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只見郭威正在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聊得起勁,楊森坐了起來,摸了摸胸口,問道:“我怎么在這里?玉麒玉麟怎么樣了?”
郭威轉頭對他笑道:“他們沒事,就在隔壁,蘇姑娘正在給他們檢查,讓我們不要打擾,這位是錦衣校尉羅超輝,他們是段大人派來的,段大人已經奉旨成了南直隸巡撫欽差啦,洪邦和蔣駿去接大人,大概也快回來了。”
“哦…”楊森茫然地摸摸頭,突然叫道:“欽差?南直隸巡撫欽差?段大人又升官啦!”
郭威笑道:“是啊,不過也不算升官,段大人還是拿都察院的四品右都僉御史的俸祿,只不過在查案方面有決斷權罷了,而且年前就要回京述職交旨,也就是說這個欽差只有三個月時限的。”
羅超輝笑道:“只要皇上繼續重用大人,區區一個欽差又算什么呢?”
楊森大喜道:“哈哈,羅大哥說得不錯,段大人是巡撫欽差了,巡撫南直隸啊,我豈不是就成了南直隸第一仵作了?”
郭威掃了他一腿,笑道:“第一不第一又不是你自己封的,你有那實力嗎?滾一邊做夢去吧。”
楊森才不管他,傻笑著自個到一旁幻想去了,實際上他是在豎起耳朵傾聽隔壁的聲音。
就在隔壁的房間里,賀盛、玉麒玉麟并排坐在椅子上,背對著大門,蘇蓉站在他們背后,雙手不時在他們頭上拿捏一下,然后又皺眉苦思一陣。
“情況很棘手?”一個聲音出現在耳畔,蘇蓉并未驚訝,揚州城里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她的人應該不多,楊劍就是她所知唯一的一個。
蘇蓉點點頭,說道:“他們的通天、絡卻穴被人動了手腳,一股陰毒的內力盤桓在他們腦部諸穴,我曾試過替他們逼出來,開始還算順利,那陰毒內力一觸即退,最后卻藏在通天與絡卻兩個穴道之中,糾結不去,我不敢再施壓力,以免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一旦我收功,那陰毒內力便再次肆虐,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