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里走出一個六品官來,大聲喝道:“是誰在這里胡言亂語、誹謗官府、挑唆百姓?都給我抓起來!”
百姓們被嚇得不敢噤聲,蔣駿在人群后頭大叫道:“就是他,昨天被人用一千兩銀子買通了,大家不要理他,我們抗議,抗議三司衙門徇私舞弊,抗議,抗議三司衙門的官收受賄賂,徇私舞弊啊!”
剛被彈壓下去的百姓們又鼓噪起來,剛走出來的那官員是一個刑部主事,好巧不巧的他昨天剛收了王家一千兩銀子的賄賂,被人一口道破,他一時間面皮都脹紫了,作聲不得,段飛見他模樣頓時猜個正著,立刻大聲嚷道:“大人,昨兒個那個駱管家已經被都察院段大人抓住啦,他什么都招了,你還是乖乖承認吧。”
那個主事并未見過駱管家,但是他的銀子是刑部右侍郎轉交的,知道那人確實姓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聽到段飛的話之后他的神色更加慌張,指著段飛狡辯道:“你胡說什么,來人啊,給我抓起來!”
蘇蓉厲喝道:“你心虛了嗎?我家大人正是都察院右都僉御史段飛,負有監督百官與彈劾之權,你收受賄賂,貪贓枉法,還不跪下認罪!”
衙門之前人聲鼎沸,但是蘇蓉的聲音卻清清楚楚地傳入了大家的耳中,首當其沖的那個主事更是聽得清清楚楚,只覺那聲音猶若自天而降,如雷霆震耳,他心神巨震,只駭得魂飛魄散,兩腿發軟,竟然真的跪了下去,只聽蘇蓉繼續逼問道:“你叫什么名字?收受賄賂貪贓枉法,該當何罪!”
那人心中慌亂,腦袋里一陣迷蒙,朝段飛背后的蘇蓉連連叩拜道:“我…我叫張榮廣,我有罪,我…我不該收受賄賂,我有罪,請大人寬宥!”
看到此情此景,百姓們轟地一聲鬧開了,刑部的衙役們也傻眼了,段飛喝道:“大家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張榮廣自認收受賄賂,本官身為皇上欽點的右都僉御史,有監督百官之責,對此事不能不管不問,來人啊,將他給我拿下,送交刑部尚書錢大人,請錢大人給他治罪!誰還敢阻擋本官?都給我閃開!”
吩咐衙役攔著百姓的官都被抓了,這些衙役哪里還敢攔著不放,百姓們歡呼一聲,簇擁著段飛等人一起向里面涌去,那個倒霉的張主事也被洪邦、蔣駿扣拿了,推搡著繞過照壁,來到大堂前。
刑部公堂之下只有幾個人在聽審,哪里人滿為患了,百姓們更加相信段飛他們剛才鼓動的話,擠到堂下之后紛紛嚷道:“我們抗議,抗議三司衙門收受賄賂徇私舞弊!包庇罪犯,攔住衙門,不許百姓聽審!”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大人見勢不妙,他一拍驚堂木,喝道:“大堂之下不許喧嘩,都給我趕出去!”
段飛排眾而出,喝道:“慢著,下官都察院右都僉御史段飛參見三位大人,百姓們并非無理取鬧,而是有證據證人的,適才我們被堵在衙門之外,衙役們不讓我們進來,請問這是何故?剛才這位刑部主事張大人被揭受賄千兩紋銀,他也是當眾招供了的,下官懷疑本案有人暗中操縱,收買了許多官員,下官建議在審周安之案前,先審張主事受賄一案,解百姓之惑,以正視聽。”
魏達先正要發話,錢如京一拍驚堂木,把魏達先的話憋在了咽喉里,錢如京喝道:“刑部之中竟有人收受賄賂阻攔你們不許進入?是哪位張大人做的好事?給他提上來!”
大理寺正薛大人出言阻止道:“錢大人,如此不太好吧?三司會審的是周安一案啊。”
錢如京面沉如水地說道:“薛大人此言差矣,刑部掌法律刑獄,倘若有人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又豈能公正判案?倘若不當堂審個明白,只怕堂下的百姓不依,消息傳揚出去,只怕我錢如京就成了刑部最大的贓官了,薛大人不必多言,來人啊,將那張主事給我提上來!”
張榮廣被衙役推到公堂之上后突然醒過神來,他跪地朝錢如京連連叩拜,叫道:“大人,我冤枉,我是冤枉的,我沒有收受賄賂啊!”
錢如京喝問道:“沒有受賄?那為何你剛才當眾承認受賄?段飛,你可是親眼所見?還有誰能作證?”
段飛在堂下朗聲答道:“大人,在下親眼所見,張主事正是被我與我家師爺言語擠兌,無從辯駁之下才跪地招供的,在場百姓都可作證,張主事說昨日受一個姓駱的人賄賂,收受了一千兩銀子。”
“不錯,我們都可以作證。”堂下的百姓紛紛作證道。
段飛繼續道:“據我查知,這個姓駱的乃蘇州富商王世勇的大管家,而這個王世勇正是周安一案中的最大嫌犯!大人明白他為何要派人來賄賂百官了吧?”
“你說王世勇涉案,你有什么證據?”薛大人問道。
段飛不疾不徐地說道:“大人,現在審的是張主事受賄案,因為有人屢次派刺客襲擊暗殺本官與證人,而且現在還不清楚他究竟賄賂了多少涉案官員,因此除非必要,我建議不要輕易傳喚證人與證物。”
錢如京點頭道:“不錯,現在應該先審張主事受賄案,張主事,你還有什么好說的?有那么多證人在場,你還是老實招供吧,難道還要我動刑么?”
張主事面色慘變,知道無從辯駁,也沒時間懊惱剛才怎么突然糊涂竟然當眾招供了,他連連叩首道:“大人,下官一時糊涂,不過小人還有話說,小人并沒有直接收受賄賂,而是右侍郎劉大人轉交,也是劉大人命我阻攔百姓,不許他們進入刑部聽審的。”
“哦?你說是劉侍郎命你這么做的?來人啊,有請劉侍郎。”錢如京說完之后轉頭向都察院魏大人以及大理寺薛大人拱手道:“二位大人,沒想到刑部出了這種丑事,周安的案子看來只能暫緩了。”
都察院只管監督,見錢如京這么說,魏達先也沒有辦法,大理寺正薛大人目光一轉,建議道:“既然刑部沒有空暇審案,不如將周安一案交給我們大理寺審理,大人只需派一個信得過的屬官前往配合審案即可。”
錢如京皺皺眉頭,說道:“只怕不妥吧,大理寺那是審朝廷命官的地方,而且…應天大理寺已很久沒有審案了吧?只怕得先上書稟明皇上才能如此辦理,薛大人以為如何?”
大理寺正薛澤無言以對,過了不久,刑部右侍郎劉大人來了,他向三位上官施禮之后錢如京向他詢問受賄之事,劉侍郎矢口否認,并指認張主事與他有仇,這是趁機攀咬誣陷,兩人就在堂上爭吵起來,張主事現在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他見劉侍郎將所有事情完全推諉在他身上,索性豁出去將劉侍郎平日的一些收受賄賂貪贓枉法的事情都捅了出來。
錢如京越聽臉色越難看,聽那張主事話中有話,似乎還有很多牽涉到貪污受賄的官員,再審下去只怕整個刑部就剩下他一個光桿司令沒有貪污受賄了,他一拍驚堂木,喝道:“夠了,張榮廣,你說劉侍郎收受賄賂,還舉出這么多實例,你可有證據證明你的話?”
張主事叫道:“大人,這種東西前手拿后手送的,哪有什么證據啊,要不大人派人查抄他的家,保證能抄出許多銀子來,前個月衙門里走了許多大人,他手里有不少空缺,就不知收了幾萬兩銀子,其中包括我給他的兩千兩銀票,他才給我授了主事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