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三更奉上)
“愚鈍之徒,不識好歹!”面對著張紫星的質疑,女媧冷哼一聲,“那香爐中是幻欲香,有人故意設計,想借我之手來懲戒于你,不過你倒也有幾分能耐,居然能抵御下來。”
“原來如此,如果不是借著一位故去的知己拼命克制,只怕我已在娘娘面前出丑了。”
張紫星回想剛才的古怪情景,心中信了大半,女媧娘娘是什么人,如真要算計他,不可能主動犧牲自身色相,當下靈機一動,挑撥道:“能有膽算計娘娘的人,只怕非同小可,難道也是圣人一流…”
女媧娘娘臉色微變,隨即恢復了正常,說道:“此事我自有計較,日后當向那人了卻因果。我此次顯圣,是念你虔誠,特來提醒,天下亂勢不可避免,你有何本事,能強自逆天?若不聽勸告,必重蹈武乙覆轍!”
武乙是紂王的曾祖父,攜周文王姬昌之父季歷平定西方。他不信天命,曾彎弓射天,傳言天空有鮮血滴落,在位第四年在渭水被天雷擊死。在張紫星看來,且毋論武乙的其他政行,光從思想來看,卻是第一個具有‘人定勝天’信念的君王。
“娘娘莫非當我不知大商國運?武乙先君雖亡,后有文丁先君即位,大商江山依在。若我從娘娘之言,從此昏庸無為,只怕是個國破人亡的結果。”張紫星恢復了冷靜,使出拉下多年中的辯論功夫:“娘娘剛才曾言‘天道無常’,若變數橫生,當不可預知,聞聽圣人能通天曉地,但畢竟圣人不等于絕對的天道,娘娘不是說,圣人也要順天而為嗎?既是如此,娘娘焉知我此舉一定是逆天?說不定,這也是天數中的一環而已呢?”
這一番辯論,借鑒了莊子和惠子著名的“子非魚”之論,你不是天,焉知我逆天?
女媧娘娘暗暗驚訝:想不到這天子一介凡人,僅有化嬰期修為,不但似乎知曉天命,而且還有如此見識!剛才那幻欲香厲害無比,就算是仙人,也難免為幻象所迷。此人明明無法擺脫,卻有奇法及時將那幻象壓制,若不是如此,自己差點誤會他大動淫念而出手,若是自己一怒之下,殺死了大商天子,天下必然大亂,正好應了那殺劫,只是自己也會因此被卷入相當麻煩的因果之中,豈非正中人家的算計?
女媧見這方面辯不過他,話鋒一轉:“大商氣數將盡,不可挽回,你身懷道術,已至化嬰之境,壽元接近無限,若為天子,豈不大亂?況且你自為天子以來,處處彰顯,好功妄為,竟然還自比伏羲圣人,實乃狂妄之輩…”
張紫星聽到末尾一句,忍不住冷笑起來:自比伏羲?真是個莫須有的罪名!神話中伏羲與女媧是兄妹,有一說是女媧和伏羲兄妹結合,誕下人類,所以有“造人”之功,如果這傳說是真的,豈非是不倫?難道說女媧娘娘就為本天子“自比”她的哥哥(甚至是情郎)而一直不滿?
雖然心里想得邪惡,但他嘴上卻絲毫不放松:“寡人自執政以來,處處心懷百姓社稷,從未妄言自比伏羲圣人,娘娘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身上的修為,亦是機緣巧合所得,若娘娘覺得此處有礙…”
他將話一頓,忽然厲聲說道:“我愿將這一身法力盡散,從此與凡人無異,娘娘以為如何?”
女媧沒想到這天子敢下這樣的決心,頓時呆了一呆,張紫星雖然心中有些不舍,但他清楚,自己將來的依仗并不僅僅是這身修為。他心念一轉,再次拋出一個重磅炸彈:“我曾以大商禮樂昭示天下,其中有‘民為重,社稷為輕’一說,如果娘娘還不滿意,我愿讓位于娘娘指定的諸侯,將整個大商天下拱手讓人!只求戰亂不生,百姓從此安居樂業,娘娘可曾愿意?”
女媧一震,終于悚然動容。
“善哉!”火云洞中,三個聲音不約而同地響了起來。
昆侖玉虛宮中,一雙洞徹天地的眼睛猛然睜開,露出湛然精光,與身旁風火蒲團上的一位白眉老道對視了一眼,白眉老道沒等他開口,回答似地自語了一句:“人教之事,自憑氣運。”
碧游宮中,正在講授“道德玉文”的一位道人忽然頓了一頓,隨即繼續開講,除了座下四大嫡傳弟子之首多寶道人外,沒有人注意到道人臉上稍縱即逝的異色。
張紫星這次沒有再避讓,迫人的目光朝女媧娘娘直視而去,果然沒有先前的幻象和邪念,不過那驚心動魄的美麗卻是真實的存在于眼前。張紫星這一把押得很重,他在賭,賭女媧不同意這種和平解決方式,因為這樣是人間皇權的易手,并不能抵消殺劫,從而樹立自己光輝的賢君形象;退一萬步來說,萬一女媧娘娘同意,那么自己就索性帶著幾名妻子遁入深山,作為一個歷史的旁觀者,安享天倫,逍遙自在,也并無不可。
果然只見女媧長嘆一聲:“天子好一顆仁德之心!方才倒是我失言了。只是泱泱天道之中,凡事自有定數,不可強求,縱使天子易人,江山易主,殺劫也不可避免。你所行雖是仁舉,于天道看來,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仁’,破而后立,神道重列,方乃天道‘大仁’。我縱是圣人,也不可逆轉。”
張紫星早知道封神榜既立,這一場戰亂在所難免,立刻說出自己來女媧廟降香的最大目的:“既然無法避免,懇請娘娘念在我真心為民和大商子民虔信的份上,屆時庇佑我朝子民。”
女媧娘娘搖頭道:“既是殺劫,應劫之人皆不可避免,我等圣人,不沾塵埃,自是不會卷入此紛爭。更何況縱有變更,也只是朝權更替,人教依然大興,就算是那人教圣人亦不會搭理。”
怪不得修了那么多老君祠,依然沒有半點靈驗!原來那位清靜無為的人教圣人一早就放棄大商了,他才懶得管朝代興替呢,除非人教瀕臨滅絕,否則老子只怕是不會為人類出手。張紫星心涼了半截,但還是沒有放棄爭取女媧:“我大商子民素來崇敬娘娘,難道娘娘真要棄之不顧?”
任他如何舌燦蓮花,女媧只是以天數一詞推辭。
張紫星本想動之以情,使女媧娘娘日后在封神之戰偏向大商一方,不料竟被一口回絕,不由將心一橫:“昔聞娘娘補天造人,是何等的功德,想不到如今竟然明哲保身,竟然罔顧生靈,莫非證了那混元道果,膽子反而變小了?當年娘娘究竟為功德成圣補天,還是為救助萬千生靈而補天?如果是后者,為何如今倒失了本心?”
女媧沒想到他膽敢如此放肆,在為那話語的深意心驚同時也動了怒意,當冷哼了一聲,張紫星頓覺周圍一股鋪天蓋地的壓力傳來,身子已經無法動彈。由于他怕暴露自己的實力,所以事先將超腦和所有法寶都留在了宮中,在這可怕的壓迫之下,更是毫無抵抗之力,全身的血管快要爆裂開來。這一剎那間,肉體和靈魂幾乎到了崩潰的地步,就連體內那元嬰之力也毫無抵抗之能,這還是她顧忌天子身份而手下留情的結果,否則就這看似不經意的一下,就能讓他徹底崩潰。
張紫星總算見識到了圣人的厲害,盡管這甚至算不上冰山一角的力量。莫說張紫星才僅僅是個修真者,就算到了仙人的境界,在圣人面前也不過如同初生嬰兒一般,不用費什么力氣即可將之湮滅。但張紫星毫不后悔剛才所說的話,他知道大商還有幾十年的氣運,女媧絕不敢殺他這個天子,不然先前也不會助他擺脫幻欲香了——如果她真有這“逆天”的勇氣,也不會一再拒絕庇佑大商了。
在他看來,這些圣人神明,說穿了也不過是些站在食物鏈尖端的掠食者罷了,力量確實是超凡入圣,但心性品德卻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隨著壓力的逐漸增大,張紫星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住壓力而半跪在地下,關節處甚至有鮮血溢出,但那雙眼睛依然透露著不屈和不屑。
女媧忽然有種感覺,要殺死眼前這個人類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但要讓他屈服卻比逆天還要難,這種感覺讓身為圣人的她很不舒服。但她并不想真的要他的命,因為這樣一來,不僅失了顏面,而且會中了某些有心人的算計。自人教大興以來,人間之皇的地位,就算是仙人也不敢輕慢,更何況是施法術將其殺死?這等因果孽障,自非同小可,就算是圣人,也不愿意輕易沾染。
“圣人心境,豈非你這等螻蟻所能理解?念在今日是我紀誕,且饒你輕慢之罪。”女媧眼神一緩,張紫星就感覺那可怕的壓力忽然消失,繃緊的身體也由于慣性而撲倒在地,雖然摔得很慘,口中卻大笑了出來,笑聲中盡是狷狂之意。
“好一個螻蟻,在你們圣人的眼里,天下生靈都是一群微不足道、任憑你們喜怒而擺布的螻蟻吧!別忘了,螻蟻也有生存的權利,縱然是浩瀚宇宙中的一點渺小的火光,也有剎那間的光芒!”
張紫星當著女媧娘娘吼出了這段心里話,只覺痛快無比,顧不得傷痛,大笑著爬了起來:“既然圣人不仁,以萬物生靈為芻狗,那我就以螻蟻之身,和這天命斗上一斗!”
“自不量力!”女媧不屑地說了一句,別說以天子這化嬰期的修為,就算是金仙、玄仙也沒這個能力,除非到了圣人的境界,才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但即便是圣人,要逆天而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張紫星停下了笑聲,冷冷地說道:“娘娘可有膽子敢與我這螻蟻天子打個賭?”
女媧自然明白他用的是激將法,不過對方既然以人皇的身份提出賭約,自己這個圣人自然不能示弱:“如何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