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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二章 君子意如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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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人吃完飯,柔娘領著三個男孩去睡午覺,若菡抱著寶兒也往主屋里去,沈默顛顛的跟在后面,擠眉弄眼的逗弄小閨女玩。

  寶兒起先還咯咯直笑,誰知他進了臥房后,小女娃便哭起來顯然不歡迎這個‘不速之客’跟進來。

  對于女兒認生,沈默有些尷尬,心說好在咱還有絕活,便讓人把擱在外間的藤木箭子拿來,從中拿出個層層包裹的青瓷罐,打開蠟封的蓋子,便見里面是一些褐色的粉末。

  沈默拿過桌上的鈞窯茶杯,感覺小了些,干脆把茶壺蓋子掀開來,從瓷罐中舀了兩大湯匙粉末到茶壺里。

  若菡抱著閨女站在邊上,寶兒也好奇的瞪著烏溜溜的眼珠子,不知這怪叔叔,要干什么。只見沈默往壺中注入熱水,一邊倒一邊輕輕的攪拌。

  看到壺中的東西呈且粘稠,若菡不冉奇怪道:“這能喝嗎?”

  “當然能了。”沈默笑著將茶壺中的東西分入茶碗中,道:“不信你嘗嘗。”

  若菡縮了縮鼻頭,將信將疑的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小口,竟是從沒品嘗過的香濃滿足,喝得心里暖暖的,很是滿足…就像初戀時的感覺一樣。

  “味道怎么樣?手醇不?”沈默獻寶似的問道。

  若菡點點頭,喂了邊上等不及的寶兒一小口,香醇的味道,立刻俘獲了小囡兒的心小嘴吧嗒吧嗒的喝個不停,轉眼就把淺淺的茶碗喝光了,嘴巴周圍還沾了褐褐的一圈。寶兒忽閃著眼睛望向媽媽,奶聲奶氣道:“要,還要…”

  “媽媽可沒有,你得管爹爹要。”若菡笑著搖頭道。

  “叫爸爸,就給。”沈默笑瞇瞇的像只老狐貍。

  “爸爸…”寶兒倒是好商量,馬上叫起來道。

  “讓爸爸抱,”沈默伸手抱過她來,在女兒粉嫩嫩的面頰上開心的親一口,寶兒被他的胡芋扎到,癟著嘴想哭,她爹馬上威脅道:“哭就不給。”這家伙在外面威逼利誘慣了,竟然威脅起自己閨女來了。

  寶兒哪吃他這一套,手腳撲騰著放聲大哭起來,弄得沈默這個圃啊,只好又賠不是又扮鬼臉,再把好喝的可可飲奉上,盡心竭力的服侍小祖宗,寶兒才漸漸止住哭,抽泣著喝了可可,滿足的把小花臉在他月白色的衣衫上蹭了蹭,便迷迷糊糊趴在他肩上睡著了。

  若菡在邊上一直含笑看著,看到丈夫對女兒誠惶誠恐的樣子,心頭涌起久違的幸福,整個人都變得柔軟起來。

  沈默躡手毋腳的將女兒放在搖籃里,給她蓋好小被子,這才得空端詳起自己女兒的小模樣和…小囡兒的眼睛早已閉上了,只是小腮幫子還一下子緊一下子遲地鼓動著,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小家伙迷迷糊糊地睜眼看了一下,又迷迷糊糊地闔上了眼。

  雖然小臉蛋讓她爹弄得跟小花貓似的,但絲毫無損這小人兒的美貌,那美妙的眉目,長長的睫毛,哄嘟嘟的小嘴,就像最精良的瓷娃娃一般,美得讓人窒息。

  下人們都退出去,臥房中只剩下久別重逢的夫妻倆,陽光透過窗紙射了進來,照得屋里暖洋洋的。這個初冬的過午,是那樣的溫情洋溢。看著女兒可愛的面龐,沈默輕聲問妻子道:“你小時候就是這樣吧?”

  “嗯,劉嬤嬤說臉型最像了。”若菡點點頭道:“不過眼晴像你。”女兒幾乎繼承了兩人全部的優點,想來十幾年后,不知要讓多少公子王孫相思斷腸了。

  看著閨女白白胖胖的臉蛋,沈默突然道:“若菡,寶兒一直是吃你的奶嗎?”

  若菡臉紅了一下,但覺著還是要讓這冤家知道自己的不易,便忍住羞意道:“寶兒一生下來身子弱,大夫說最好親自喂養,所以沒有找乳母…”

  “怪不得,”沈默的聲音有些變調,仿佛從喉嚨中直接發出的一般。

  “怪不得什么?”見他賊兮兮的打量自已,若菡不禁一陣慌亂,人家說小別勝新婚,他們都兩年沒在一起了,早就沒了那種老夫老妻的熟悉。

  沈默比劃一下自己的胸脯,聲音嘶啞道:“這里,明顯大了…”

  “討厭…”若菡的臉一下子通紅,卻沒有護住那對墳起,反而挺直了腰,將傲人的曲線,展現在丈夫面前。

  “娘子也賞我一口…”沈默吞了口口水,目光仿佛要將人吃下去。

  “不給…”若菡護住前胸,那姿勢無比誘惑,只見她輕輕咬著通紅的下唇,媚眼如絲道:“天還沒黑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沈默一下子撲上去,打橫將妻子柔軟的身體抱起來,穿過晶瑩剔透的珠簾,便往往內間的大床上去了…

  被浪翻紅,云收雨停。一番抵死纏綿后,鬢發散亂的若菡,慵懶的靠在丈夫的胸前,細嫩的手指輕輕在他乳頭上劃著圈,嬌癡般的埋怨道:“你也真狠心,一去就是兩年,都不管我和孩子了。”

  沈默把玩著她另一只柔夷,送到嘴邊親一口,滿是歉疚道:“當差不自由啊,我當然想到哪兒都帶著你們了,可朝廷答應啊,非得把咱們分開才放心。”

  “你什么時候能閑下來”,若菡喃喃道:“咱們像正常人家一樣過日子。”夫妻倆都是聰明人,既然時間已將昔日的創口愈合,實在沒必要再這個揭瘡疤了。

  沈默聽出若菡的潛臺詞,她終究還是讓步了,不再奢求那種在旁人看來不切實際的待遇了。

  他卻沒有感到,而是搖搖頭,低聲道:“我說在外面這兩年我上直沒有睡過女人,你信嗎?”

  “原先是不信的”,若菡的嬌軀酥軟,吃力將手滑到下面,捉住一樣堅硬,目光中滿是柔情蜜意道:“不過現在自然信了。”

  “哈哈”沈默得意的笑起來:“明天去宮里交了旨,我年前都在家歇著了”,說著雙臂一箍,讓妻子的身體和自己緊緊貼在一起道:“把這兩年欠你的,連本帶利都還清。”

  聽說沈默可以在家待這么長時間,若菡又驚又喜,都沒注意到他話語中的羞人之意,只顧著著緊的問道:“真的嗎?”

  “當然了。”沈默笑瞇瞇道:“我是回來養病的嘛,自然要有個養病的樣子。”

  “呸呸,百無禁忌。”若菡趕緊道:“可千萬別瞎說啊,年紀輕輕的,咒自己得什么病啊!”

  “娘子有所不知”,沈默狠狠親她一口,嘿嘿一笑道:“我這病是相思病,只有娘子可醫的”說著反身把她壓在下面道:“請娘子救命啊”

  若菡主動伸出雙臂,緊緊反抱住他接受著丈夫一次次的沖擊,在那快樂的巔峰上,她終于放下了所有的芥蒂,內心前所未有的安寧。

  第二天,沈默用了全部的毅力,才從安樂窩中爬出來,洗漱一番,穿戴整齊,帶著經略旗牌、天子劍、大印關防等一干御賜信物,來到西苑門外,請求面圣交差。

  如今宮里已經是黃錦說了算,小太監們自然對這位黃公公的好朋友落力巴結,一面趕緊為他通稟,一面請他在門房喝茶等候。

  沈默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小太監們聊著天,聽他們講這些年京里的變說不過這些太監們感興趣的,也就是誰的排場大,誰的招牌硬,顯然對那些人般橫行霸道,欺男露女的‘大人物’們,更有代入感。

  沈默聽他們說來說去,離不開‘王金’、‘陶世恩’、‘高守中’等八九個名字,雖然久不在京,但他對京城一直保持關注,對這幾位自然不會陌生。

  說起來,這老幾位與邵元節、陶仲夾之流是同行,都是些道士方士,但又截然不同邵元節、陶仲文等人畢竟是龍虎山張天師的弟子,總要顧及道教領袖的臉面,自始至終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架勢,也能約束子弟不要擾民,所以在京里還頗有幾分美名,信徒更是不計其數。

  但從陶仲文去世之后,在京城百信看來,皇帝身邊的道士們,就一代不如一代了,藍道行雖然忠義無雙,但百姓不知道,他們只看到這位天師爺不修邊幅、毫無氣質可言。更不要提熊顯那種包藏禍心的妖人,差點把皇帝都害死了。

  雖然藍道行、熊顯接連出事,讓嘉靖意識到自己身邊盡是動機不純之輩,也曾將宮中的方士道人盡數驅逐,但他身染重病之后,對死亡愈發恐懼,未幾便重新秦行齋蘸,并召集天下高人入宮贊玄。

  但此時龍虎山、嘮山等道門大派,已經看清楚皇帝去日無多,哪敢趟這渾水?紛紛約束子弟,不準應詔進京。可投機之人永不會少,那些旁門左道的神棍妖道之流,便趁機來到皇帝身邊。為求榮華富貴,他們比那些名門正派的子弟更加沒有底線,只要能哄皇帝開心,什么都敢枷一些在外人看來荒唐可笑的事情,卻把嘉靖這個自命神武英察的老皇帝,哄得不可自拔,不僅留下這些人,還賜給他們高官厚祿。王金、陶世恩等八人,皆受蟒袍玉帶,掛禮部尚書銜、甚至太子太保銜,一時間海內側目,非議四起,就連朝鮮國王都憂心忡忡的對大臣說:‘王上寵信方士,濫給官銜,恐非中原之幸…’

  但嘉靖皇帝已經完全不管這套了,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如果不能在這最后的光陰里修仙成功,只能和這皇位,和自己的江山說永別了。

  在死亡的威脅下,嘉靖對長生不老的渴望,已經到了變態的程度。這種狀態自然容易被小人利用。前面提到的王金其實本不是道士一而斟荊四w一名席生,因為久試不第,便想走捷徑出頭,他從太監手里重金盜買宮中各地所獻靈芝一百八十一株,粘成所謂‘芝山’獻給皇帝,結果嘉靖龍顏大悅,將他留在太醫院擔任御醫。

  王金嘗到甜頭還不收手,竟然又將一只烏龜背甲分涂五色,詭稱天生‘五色龜’獻給皇帝,這次效果更佳,嘉靖非但不疑,還下諭禮部稱之為‘上玄之賜’,告太廟,命百官表賀,并超拔他為太醫院正,賜穿蟒袍玉帶,可謂曠世榮恩了。

  見這家伙因為獻寶得寵,四方小人有樣學樣,一時間各方祥瑞如雪片般進獻到京城來,似乎大明朝的仙芝仙草,已經成了地里的大白菜一般。

  大家都知道這些人在投機,但嘉靖偏偏不這樣看,他聽信道士申世恩的說法祥瑞頻出,乃王上大道將成之兆,那些膽敢質疑的,都是不想讓王上成功的。

  當然還有個原因,嘉靖服用了王金等人進獻的金丹,竟感覺精神大旺,身體也有力了,甚至還恢復了失去多年的男性雄風,便愈加對這些人深信不疑,還下旨重責那些勸諫的大臣,并嚴令誰要是再敢勸諫,杖死不赦!

  這下子朝堂上安靜了,大家知道這個皇帝從來不把臣子當人,一安會說到做到,絕不只是嚇唬人。

  壓住反對的聲音,嘉靖便抓緊一切時間、專心求仙,他聽從王金的建議,意欲在京城修建玉芝壇一所,供養那些仙芝仙草。再將各地進獻的仙兔、仙鹿、仙龜、仙鶴等諸類祥瑞之物,皆安放其中,以便把祥瑞積少成多,最終形成一個大祥瑞。

  于是皇帝命王金在京城之內選一良址,盡快營造此壇,據說他方已經定下來了,不過讓鞋子一攪合,耽誤了一個月;現在鞋子撤了,京城解嚴,估計應該開始動工了吧。

  等了一會兒,便等到了皇帝的召見,沈默跟著太監來到圣壽宮中,三叩九拜向皇帝行禮。嘉靖見了這個自己的得意門生,還是很高興的沈默恭敬的向其回報東南的情況,但他卻對這些i俗務,興趣缺缺,沒說幾句便急不可耐的問道:“愛卿可知聯連獲吉兆?”

  沈默早知道免不了這一問,雖然明知這些祥瑞玄虛荒誕,但他更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么,所以來之前便打定主意,緊閉口免是非,謹慎為先。

  所以他推說自己昨天剛到還不知情,皇帝說什么都乖乖應著,還得適時流露出恭喜激動的神情,不停的恭祝嘉靖洪福齊天,益壽延年。奉承話說得比過去兩年都多的多。

  嘉靖正說到興頭上,墻角的西洋鐘響了,皇帝看看時間,便道:“聯還有一場法事要做,就不留你吃飯了。”

  沈默趕緊起身告退,離開了帶著異樣躁動的皇帝,雖然嘉靖的情緒很高亢,但沈默看到他臉止的黑氣已經很明顯,按照當年李時珍的說法,這位道君皇帝已經死了半截,就讓他胡鬧去啊沈默這樣安慰自己道。

  從內宮出來,他又來到無逸殿,既然進宮了,當然要跟徐老師請個安了。

  無逸殿的人也大都認識他,沈默暢通無阻便來到了首輔值房外,隔著一層珠簾,見元輔大人正在伏案寫著什么,他便靜靜站在外面等待。

  過了好長一會兒,徐階擱下筆,抬起頭來揉著酸麻的脖頸,終于看到了門外的沈默,不由驚喜的起身道:“拙言,你什么時候來的?來來,快進來。

  “剛來一會兒。”沈默躬身施禮。徐階把他讓到屋里,在堂下上首的花梨木椅子上坐下,親自給他斟茶道:“來了也不進來,傻站在外面干什么?”

  沈默恭聲道:“見老師正在忙于案犢,便沒出聲打擾。”

  “案犢?”徐階面色有些怪異道:“慚愧啊,為師我今天還沒開始辦公呢。”

  “那老師在?”沈默輕聲問道。

  “寫青詞呢。”徐階苦笑道:“皇上近日要設醒祭天,命我即日準備慶賀大典,傳諭百官撰寫青詞賀表,不得違誤!”說著摸一下額頭,嘆口氣道:“老夫身為首輔,當然要以身作則了。”

  “什么大典?”沈默奇怪問道,最近沒什么特別的日子啊。

  “皇上要建玉芝壇,擺放那些祥瑞之物,昨日還把我叫去,命我督造,又囑咐慶賀大典必須隆重。”徐階一臉無奈道:“國事只能擱在一邊,先給皇上做好幫閑再說”

  狀態漸漸恢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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