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錢塘君截然不同,洞庭君是一個比較老成持重的龍神。
他穿著紫色的文士裝,戴著青竹的頭冠,腰纏鑲嵌青玉的玉帶,一身裝束都比較樸素,若非是對于古代玉文有所了解的人,斷然看不出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只以為是一位中年的書生。但對于古文化頗為了解的程鵬僅僅從他的佩玉就能看出高貴的身份,這種不顯山不露水,在不經意間展露非凡的做法,倒是和魏野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老朽忝居洞庭,素來不問世事,舍弟想來性子魯莽,因憐侄女受苦之故,言行之間有些激動,對程驃騎有所冒犯,還望驃騎看在他年少無知的份上,多多包涵。”
這位龍神的言談舉止也頗為客氣,一開口就先代弟弟道歉,化為紅發青年的錢塘君倒是很想爭辯兩句,但是才剛剛開口就被洞庭君掄起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青玉笏,朝著他的頭頂毫不留情地抽了下去。
一聲痛呼,錢塘君很明智地選擇了閉嘴,只是依然對程鵬怒目而視。
看得出來,他一點也不服程鵬,如果有機會的話,大約還是要再找程鵬打上一回。
程鵬倒是沒有和他一般計較,也是客客氣氣地微笑,稍稍自謙了兩句,便招呼還在樹林里面發抖的涇河小龍出來賠罪。
看到引起這場糾紛的負心漢出現,錢塘君不由得站了起來,臉上怒氣勃發,周圍的空氣之中都泛起了朵朵火云,顯然又是動了殺機。
不過既然洞庭君在這里,自然由不得他肆意胡作非為,只聽啪的一聲清脆響亮,錢塘君又捂著頭老老實實坐了下去。
說來也怪,洞庭君明明和程鵬相對而坐,并沒有站起來,卻不知道為什么居然一揮手就很抽到錢塘君的頭頂…世界上奇妙的事情還真是多啊…
程鵬如此想著,招呼涇河小龍過來,讓這個抖抖索索站不穩的膽小鬼向洞庭君道歉。
涇河小龍顯然并不習慣在被諸如錢塘君這種超危險分子瞪著的情況下說話,看起來有些坐立不安,連說話都不順溜,時不時地結巴一下。
看著他這窩囊樣子,洞庭君皺起了眉頭,臉色也沉了下去。
“不用在說了!”還沒等涇河小龍將那些和廢話無異的道歉說完,他就出聲打斷,“情況老朽差不多也知道了。小女不才,老朽從小也缺乏管教,看來是怎么也沒辦法適應涇河這邊的規矩。既然如此,老朽干脆把她帶回家去算了。”
涇河小龍臉色一變,剛要再說什么,洞庭君已經一揮袖子,狂風平地而起。
這陣風來得毫無征兆,連程鵬都反應不及。風勢說實話并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壓力,逼得人臉呼吸都不暢,更不能開口說話。
風散之時,洞庭君和錢塘君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想來他們是返回洞庭湖了,應該還順便把龍女也接走了吧。
“正所謂大巧不工、大音希聲,洞庭君雖然看起來不如錢塘君那樣有威勢,但這份舉重若輕的本事,卻顯然要比錢塘君高出一籌!”
程鵬點點頭,感嘆道:“果然不愧是云夢大澤的繼承人,這份神通當真是令人佩服!”
“是啊!我父親雖然也善于控制水火風雷,但比起洞庭君可就差的太遠了…”洞庭君和錢塘君離去,這番大事塵埃落定,迫在眉睫的危機也得以解除,涇河小龍頓時臉色也不白了,手腳也不哆嗦了,連說話都不再結巴,“這次能夠逃過一劫,全是靠了先生您的庇護!小龍這里多謝了!”
說著,他站了起來,對著程鵬長揖到地,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程鵬笑了笑,坦然受了他一拜。
“從今以后,你也該接受一點教訓了吧,以后別這么風流了。”
“不不不…我接受的教訓是,以后絕對不要招惹那些招惹不起的人物——反正水族和人間愿意跟我的女子多得是,何苦要招惹上一位龍女呢!”涇河小龍得意洋洋地說,“什么人魚蚌女之類…我就算開個大后宮也沒問題。”
程鵬一愣,不料他竟然從這種角度來反省,用這種方式“痛改前非”,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總之以后若是再惹出事來,程某只怕不會這么巧又適逢其會…”
“不會的,你情我愿的事情,又能有什么事端?”涇河小龍倒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程鵬看著他那欠扁的笑容,很想把李維找來,讓這個自稱“去死去死團資深團員”的光頭宅給這風流龍少講一講著名的“日在校園釀悲劇,鋸刀斬首血滿堂”戲碼,講一講“一寸后宮一寸血”的道理,講一講“鐵杵磨成繡花針”的教訓…
只可惜,李維并不在這個副本里面。
雖然風流得無藥可救,但涇河小龍在人情世故方面還是很上路的,對于救命之恩的恩人,并不是簡簡單單鞠躬作揖就算完了,指揮著龍宮的侍者們運來了大量的財寶,在程鵬面前堆積如山。
程鵬的目光掃過那些金銀珠寶,臉上卻不見任何的激動,笑得云淡風輕,仿佛面前不是富可敵國的財物,而是成堆的泥土一般。
這倒不是他在裝酷,而是以前曾經有不少玩家遇到過這種情況——明明是海量的財寶,換成黃金只怕要用噸來計算,但等到真正入手,卻只是區區幾百兩黃金而已,即使收入最多的那一位,也只得到了黃金千兩。
當然,黃金千兩并不是一個小數目,差不多相當于程鵬現在的全部身家了。但以程鵬的本事,想要賺錢的話還是很容易的——論壇上每天都有無數的組織在求各種強力打手幫忙下副本或者做任務,報酬隨著難度提升而提升,一些高難度的任務報酬之豐厚,就連程鵬當初剛聽說的時候都嚇了一跳。憑他的身手去當打手,每天收入二三百兩黃金是妥妥的,千兩黃金數目雖然大,他卻也真的沒怎么放在心上。
涇河小龍見程鵬似乎對金銀財寶并不在意,稍稍愣了一下,隨即便想起來——眼前這位乃是當年掛了列侯印綬,金銀財寶美人封地一概不要,孤身飄然遠去的淡泊之士,莫說這點錢財,便是搬一座金山過來,他恐怕也只嫌累贅,不會有絲毫的動心。
他頗為機靈,立刻讓部下把那些錢財之類俗物搬走,而是拿來了不少奇珍異寶,諸如不滅燈、無弦琴、千杯毯之類,都是人間罕見的寶物。
待得程鵬收下謝禮,他才又長揖到地,隆重地行了大禮之后,帶著部下們返回了涇河之中。
程鵬見涇河小龍遠去,忍不住笑了,對著遠處招呼道:“哥兒們不要藏了,都出來吧。”
說著,他把許多的珍寶都拿了出來,重新擺了一地。
“江湖規矩,見者有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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