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延津。
和白馬渡不同,這里的黃河河面更加開闊,水流也更加平緩,兩邊的河岸也更加堅實,足以讓更多的部隊快速渡過。
所以,這里也駐扎著曹操軍更多的部隊!
而曹操派來鎮守延津的大將,也不再是劉延這等無名之輩,而是他麾下諸將之中赫赫有名的曹仁。這曹仁可不是于禁之類雖然有名卻依然大眾臉、只會尋常兵器的將領,他慣穿重甲、擅用大盾短槍,無論步戰馬戰都極為了得,而且他不光武藝高強,更是韜略過人,在曹操的親族之中深得信任,地位只在夏侯惇、夏侯淵之下,就連負責曹軍精銳“虎豹騎”的曹純和曾經救過曹操性命的曹洪也不如他!
但此刻,這位曹軍之中赫赫有名的大將,卻坐在營地的望臺上,看著東北方一馬平川的漫漫沙土,默默喝著悶酒。
白馬渡失守,劉延被殺,于禁被擒投降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延津,目前軍中士氣有些低迷。作為統軍大將,他頗為不安。
可更加讓他不安的,卻是那一戰中證實的另一件事情。
統帥兩萬袁紹軍的先鋒大將,不是旁人,正是那號稱“西園第一猛將”的程鵬!
西園八軍之中高手如云,光是他記得住名字的就有三五十人,其中不乏身手足以和他抗衡的悍勇之輩。
但那些勇士們卻都異口同聲地承認,程鵬才是西園諸軍之中的最強者,毫無疑問!
曹仁曾經隨曹操作戰,參加過討伐黃巾、討伐董卓等歷次戰斗,見多識廣。他見識過黃巾軍那悍不畏死的作風,以及他們在祭壇加持之下近乎刀槍不入的可怕力量;他見識過西涼鐵騎踏破千軍,并州狼騎呼嘯如風的震撼場面;他還見識過張遼張文遠單騎硬闖諸侯聯軍大營,呂布一個人幾乎將十八路諸侯打得潰不成軍的恐怖實力!
所以他知道,那個曾經單槍匹馬擊潰了黃巾軍祭壇,曾孤身遠行重傷黃巾軍頭領,曾于汜水關前溫酒斬將;曾一個人就撼動了并州狼騎;曾一次次逼得那張文遠退守關隘;還層多次挑戰呂布;更曾孤身闖禁宮,于西涼軍重重包圍之中格殺逆賊董卓,立下回天大功的程鵬,究竟是何等厲害!
莫說這程鵬麾下還有兩萬大軍,便是只有他一個人,曹仁也很懷疑自己能不能攔得住。
他低頭看看倚在腿邊的大盾。
這面盾牌很堅固,替他擋住了無數的敵人,無數的進攻。
可它擋得住那個多次單槍匹馬沖破了敵軍大營的好漢么?擋得住那人手上神出鬼沒的長槍么?
“擋得住才有鬼吧…”
端起異人朋友所送的寒鐵酒杯,慢慢喝下,冰冷的酒水在胸中化作一團烈火。
只是那人一個,他就已經覺得非常頭疼,但那人卻并非孤身前來,而是帶著幾倍于延津的兵力來的!
延津這邊,總共駐扎了五千人。
稍稍后面一些,夏侯淵和李典率領了四千人作為策應;而在再遠一些的原武縣,還有夏侯惇、曹洪、樂進和六千精兵。
三處加起來,也只得一萬五千兵馬。
一萬五千對兩萬,咱們幾個對程鵬…
“勝負不是問題,問題只是怎么輸而已吧。”
第二杯酒也消失在唇齒間,但烈酒的熱量卻完全無法驅散心中的寒意。
“這沒用的手!程鵬還沒來呢!你抖什么抖啊!”
他懊惱地嘟嚷著,讓侍衛上來給自己斟酒。
年輕的侍衛顯然沒有經歷過那些歲月,完全不知道“安南將軍程鵬”這個名號意味著什么,只是滿懷憧憬和信心地看著他。
“將軍,這次請讓我也上陣吧,我也想斬將奪旗吶!”
斬將奪旗?
曹仁就著烈酒,很努力地把那句“你準備去送死嗎”咽了下去。
大戰在即,可不能動搖軍心!
當他身邊空出了第三個酒壇的時候,東北邊的地平線盡頭騰起了塵煙。
抓起異人部下們送給自己的小禮物千里鏡看去,那塵煙之中,赫然豎立著一桿“程”字大旗。
該來的…終究要來。
到了這個時候,曹仁反而鎮定了下來。他拿起短槍和大盾,長身立起,滿意地發現自己的酒量在不知不覺間明顯見長,喝了這么多居然一點醉意都沒有,便縱身跳下望臺,點齊將士,迎出了營盤。
袁紹軍——或者說程鵬軍,那個大少爺袁紹還沒資格被曹仁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在距離他們不到三里的地方停下,開始安營扎寨。
看到這一幕,曹仁暗暗松了口氣。
雖然似乎只是遲死早死的問題,但晚死幾日便意味著能夠將主公交代的任務更好地完成——這也正是他留在這里的唯一原因。
沒錯,他要做的并非克敵制勝,而是盡可能地拖住程鵬,拖住這袁紹手下最厲害也最危險的頭號猛將!
“勇冠三軍”的程鵬,程萬里!
程鵬軍安營扎寨的速度不錯,各種工作都井井有條地進行著,而曹仁也只是在一旁參觀,完全沒有乘機進攻的意思。
他巴不得程鵬在這里扎營扎上十天八天的,這樣自己的任務就能超額完成,沒準連舍身報國都可以免了。
可以不死的話,誰腦袋進水非得往死路上沖啊!
但曹仁很快就發現,自己完全錯了。
居然還真的有活膩了想死的!
“將軍!袁紹軍勞師遠來,人馬勞頓,此刻又忙于安營扎寨,正是進攻的最好機會!”一個偏將如此叫道,“請讓末將帶一千兵馬,必定將他們大營沖垮,將那程鵬的首級獻于案前!”
曹仁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這個信心十足的家伙。
因為酒精的刺激,他暫時想不起這人的名字——其實也不用想起了,反正死人不需要名字。
他本想呵斥這不知輕重的笨蛋一頓,可轉念一想,卻又改變了主意。
以程鵬的身份,大約不會親自出手對付區區一個無名之輩吧?
趁著這個機會,稍稍挫動一下程鵬軍的士氣也好。
想到這里,他就沒有阻止。
反正——那笨蛋死了就死了吧,一千兵馬總不會一下子就被吃掉的。
情況一開始看起來似乎是對他們有利的:一千兵馬呼啦啦沖出去,直奔袁紹軍的中軍,這一輪攻擊顯然出乎了袁紹軍的意料,讓他們多少有些慌亂,倉促分出一彪數百人迎擊,卻被輕易就擊潰了。
然后那偏將便志得意滿地朝著既定的目標發起了沖鋒,嘴巴里面還大吼著“賤民出身的程鵬小賊,快快送上頭來!”
曹仁無語,看看左右,許多經歷過董卓討伐戰的將士們都低頭掩面。
“真是奇葩!”他聽到有人在說,“他多半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寫的!”
那偏將很快就知道了。
因為憤怒的顏良帶著親衛隊沖了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顏良剛才一直在忙著安營扎寨,顧不得理睬這區區千把人,心想著隨便調集一些部隊就把這群不知死活的笨蛋給包了餃子。卻不料那家伙居然污辱自己的上司——身為部將,他可不能容忍有人對自己的上司無禮!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自古皆然!
因為天氣很熱的緣故,他連鎧甲都沒有穿,光著膀子,提著大刀就沖出來了。
面對著氣勢洶洶沖上來的敵軍,顏良也不多廢話,雙手握住大刀高高舉起,待得那出言不遜的偏將倒了面前,便用足力道,惡狠狠地劈了下去。
那偏將見到顏良如此不成體統的模樣,心中滿是不屑,抬槍一揚,打算一槍將這連盔甲都沒有的窮鬼兵器打飛,再一槍將他扎死,然后瀟灑地從敵人尸體旁邊沖過,絲毫都不耽誤,直接去挑了程鵬。
槍抬了起來。
不知為何,手上一輕,肩上微微一痛,他突然看到一匹駿馬載著一個由肩膀到腰胯斜著被砍掉了半截身子的殘缺尸體,正在奔馳而去。
“那人有些眼熟…”
曹軍陣中,曹仁苦笑搖頭。
“鳴金收兵。”他無奈地下令,“明日再戰。”
半個時辰之后,坐在中軍帳內,曹仁愁眉苦臉。
程鵬軍中僅僅一員連鎧甲都沒有的赤膊偏將就如此勇猛,這仗還怎么打?
那偏將身手了得,此地五千將士之中,怕是只有自己才能穩穩勝過他,其余的所謂猛將多半不是他的對手,如此猛士,便是在什么地方都能稱得上是大將了。
但這人卻只是程鵬的一個偏將罷了。
“主公啊主公,您給我的‘堅守十日’這份軍令,著實難辦到啊!”
但過了一會兒,他卻又笑了起來。
程鵬難對付,那是早有心理準備的事情了。就算再加上一個如狼似虎的偏將,又有什么關系?
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就算有成千上百個呂奉先,他曹子孝脖子上也只有一顆人頭,難道還怕被殺個幾百次不成?
打定主意之后,他便放下心來,開始巡視軍營。
而在暮色之中的另一座軍營里面,程鵬也正在納悶。
他目睹了今天顏良發威的場面,十分驚訝。等顏良回來之后,評估結果竟然發現原本不過準三星的顏良居然一口氣提升到了三星巔峰。
這是怎么回事?
莫非…屬于顏良的劇情時刻到了?
“關羽在哪里?”想到這里,他開口問道,“還在劉備麾下,跟孫堅軍打仗嗎?”
“應該是吧。”徐圖回答,“孫堅軍和劉備軍里面都有大槍工會派出的探子,這些天雙方并沒有動手,而是一直在長江上對峙…劉備手下能夠指揮水軍的就關羽一人,他當然還在。”
程鵬點點頭,深深地吐了口氣。
雖然情況還不是很清楚,但他要做的事情卻很清楚。
攻破敵軍大營,拿下延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