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NO、NO!瑪格麗特,我需要它們!我說了我需要它們!沒有它們,什么感覺都沒了…NO!”
光線偏暗的剪輯室里,每次剪輯都會有的相同聲音在響著,盡管兩人這是第四次合作,但導演和剪輯師的討價還價是永遠不會停止的。戴著黑框眼鏡的瑪格麗特專注地看著電腦屏幕,一手控制著鼠標,一手在鍵盤上按動,完全沒有理會旁邊大喊大叫的王揚。
聽到旁邊一聲悠悠的嘆息聲,瑪格麗特聳了聳肩,說道:“揚,雖然你剛剛拿了奧斯卡,不過我不吃那一套。”兩人頓時都噢的一笑,她繼續笑道:“我給你剪了幾年電影了,我完全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這是最好的效果了。”王揚卻皺眉地搖頭,道:“不,不是這次,我需要更細膩一點。”
《MIT21TEAM》的劇場版片長定于120分鐘左右,對于整個故事來說不多不少正好適合。這么一部連說臺詞都很快的賭片不能夠有任何拖沓,讓觀眾從頭到尾都保持著高昂的興致,有那種“神經興奮地一跳一跳”的感覺,是王揚的目標追求,這不是一部特效大片,所以這些興奮不是從視覺上給予觀眾們的,而是從微妙的心理。
不讓心理感到疲倦煩燥正是至關重要的一點,電影的故事沒有怎么著力于原作里的支線情節,家人同學等等都幾乎沒有戲份,在情感上只刻畫MIT小隊的忠誠友誼和杰夫馬的被影響改變上,這不是重點,重點的是主體故事學習算牌、橫掃拉斯維加斯等,還有眾人和偵探的貓鼠游戲。
而電影的結構是雙線式的,一條就是隨著杰夫馬和MIT小隊的視角直線前進;另一條就是女偵探的倒述插述等,兩條線的時間再慢慢緊張地合在一起。
比如現在剪的這段女偵探登場,在故事時間線上,這應該發生在杰夫馬已經完美地融入MIT小隊,令到小隊有了質的變化贏了賭場們很多錢,所以賭場方面雇請了貝芙麗來調查。但在電影播放里,這一個登場情節之后,緊接著就是杰夫馬等人從波士頓出發,乘座飛機前往拉斯維加斯,開始新團隊的第一次征戰。
“這段我來剪!”王揚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坐下,瑪格麗特頗有些無奈地讓開,王揚控制過鼠標望著屏幕,認真道:“瑪姬,先看看我剪的效果!”他早就發現了,在營造氣氛方面,他的華裔身份和對東方文化的喜愛研究,讓他對鏡頭場景的運用擁有著更多的感覺。
就算瑪格麗特是一個女人,他都覺得她似乎太過爽直了,缺少了那么一點點的…那種用心去體會的無聲勝有聲。
鼠標被點擊得發出“叮叮”聲,鍵盤也發出“噠噠”聲,電腦屏幕上的鏡頭順序被重新排列著,好一陣之后按動了播放。低沉和清脆混合的腳步聲中,鏡頭對住了走廊上走來的幾人,畫面里只能看到他們的胸腹部以下,一個身著米黃色偵探風味外套、雙手插著衣袋的女性,還有兩個身著黑西裝的保安人員。
鏡頭快速地掃了一下兩個保安的臉龐,又切換到他們的身后全景,只見那個女人的淡棕色卷發在走動中一抖一抖。鏡頭切換到門柄處,保安打開了辦公室的門,魁梧光頭的保安主管坐在辦公桌前,他望向門口那邊頓時一臉高興的喜色,連忙起身迎去:“凱爾小姐,很高興看到你!有了你的幫助,我們要抓到那幫小偷就輕松太多了…”
畫面又切換到身后,卷發女人走了進房間,下個鏡頭對準了兩人相握的手,然后這才慢慢地上升,女人的臉龐顯露了出來,正是臉上掛著淡淡的似笑非笑的瑞秋。保安主管則一副很頭痛但問題馬上就能得到解決的欣慰樣子,贊著道:“凱爾小姐,久聞你的大名…”
“我要的東西準備好了嗎?”貝芙麗凱爾對于他的贊美完全沒有興趣,打斷了他的話。保安主管毫不介意地笑說:“都準備好了,就放在那里。”他轉身來到辦公桌邊,指著上面的一大疊文件,道:“最近半年賭場所有21點桌的資金流失情況都在里面。”
貝芙麗凱爾往桌邊椅子坐下,面無表情地翻看著那一大疊文件,鏡頭掃了幾下保安主管臉部特寫、房間墻上擺鐘等,還有紙頁翻動的輕輕嘩聲。
通達鏡頭表現時間已經過了好一陣了,一直沉默的貝芙麗忽然說道:“這幫人每次出現都是在周末,說明他們有正職工作;但是最近幾個月,他們突然隔幾天就會出現,周一、周二、周四…這幾個月,是暑假。”她放下了手中的文件,道:“這說明他們很大可能是老師,或者學生。”
電腦屏幕的畫面定格在保安主管有些驚訝不信的樣子上,瑪格麗特托了托黑框眼鏡,沉思地道:“揚,我認為這樣不夠簡潔。”王揚失聲地一笑,攤手道:“直接敲門,然后進來握手?那樣是簡潔了,但一點氣氛都沒有。”瑪格麗特說出自己的意見:“每個地方,你都追求你說的氣氛,難道這樣不拖曳嗎?別忘了不要拖曳。”
“不,這怎么會是拖沓!這里就不到兩分鐘。”王揚搖了搖頭,看著屏幕繼續點擊著鼠標。瑪格麗特皺眉說道:“我說整體的風格。”王揚轉頭看著這個嚴肅的中年女人,認真道:“瑪格麗特,我知道整體,相信我吧!如果沒有這些鏡頭效果,瑞秋根本就不會酷。她需要厲害!然后她說‘他們是學生’,這樣MIT小隊才會顯得厲害。”
“那樣觀眾們也會對接下來的情節,那幫人是怎么做到這一切的?會有著足夠的期待。當然他們知道杰夫馬一定很厲害,在走進電影院之前他們就知道了,所以現在需要的是刺激他們的神經!如果把這些鏡頭拿走,我覺得沒有效果。”王揚說著挑了挑眉,語氣奇怪地道:“瑪姬阿姨,你怎么會不知道我就愛這些手法?我愛死氣氛了!”
瑪麗格特一臉無辜,說道:“我知道!但是這次…太快了,臺詞快鏡頭切換快,而且很有壓迫感,觀眾會喘不過氣。”王揚聞言笑了笑,說道:“很榮幸得到太快的評價,但我不認同全部,我想你太輕視了年輕觀眾的接受能力,現在就是一個什么都快的年代!”
“還有我們不是所有地方都快啊,不是有大量的慢鏡頭嗎?”他敲擊了鍵盤幾下,調著接下來鏡頭的幀數,笑道:“如果該快的地方不快一些,那么到慢鏡頭耍酷的時候,觀眾們的感受就差多了,因為那正好是給他們喘氣的機會,但酷。前面的快也是細膩和專業,試試吧!”
“OK。”深知他脾氣的瑪麗格特接受了下來,因為他說得也有道理,只是最終效果怎么樣,還真的要影院才見分曉,她提醒道:“揚,這是一個危險的風格!”
“是的我知道,試試吧!他們看完這部電影也許會呼一口氣,感到有些累、會想很多…但我們要做的是讓他們觀影時,全程保持興趣、注意力集中,到電影的時候感到很興奮、很痛快淋漓!”王揚揮了一下拳頭,那種理想效果令他有些雀躍,笑道:“所以要找準那些點位,安排恰當,好像坐過山車一樣。你玩完下來很累,玩的時候卻很刺激。”
瑪麗格特默默地點了點頭,之前剪的《當幸福來敲門》和《朱諾》都是溫馨溫情的風格,節奏很舒緩,而這個卻全然不同,她笑道:“可能我就是老了。”
“不,你就是沒有把態度轉變過來,但我知道你是真的明白我想要的東西,讓我們做好它吧!”王揚轉頭望著她,真誠地道:“我不想看到它是一部毫無特色、平平穩穩的肥皂商業片。”瑪麗格特扶了一下眼鏡,好吧,做好這種危險的風格!她認真地點頭道:“好的!”
緊接著的杰夫馬第一次進賭場的情節剪輯非常關鍵,他加入了小隊、完成了學習訓練、通過了測試,前面所有積累下來的期待情緒,就是為了初次進賭場的這個時刻。
有了上一次《宿醉》的經驗,王揚很清楚應該怎么樣表現出拉斯維加斯,還有它和波士頓的分別。在攝影之初就擬定好了光線色彩等的方案,波士頓雖然是下雪天的冬季,卻能夠感到很溫暖,是一個很干凈清澈、充滿校園氣息的地方,就像《朱諾》;而拉斯維加斯的白天場景光線特別明亮,晚上的色彩又有些迷離感。
場景的氣質更是絕然相反,這邊有性感火辣的女孩、豪華的套間名貴的車、賭紅眼的瘋狂賭徒等等…在杰夫馬剛剛踏進了凱撒皇宮酒店賭場,除了看到同伙們,還有瘋狂賭徒、大聲的咒罵,這些鏡頭的目的還是為了襯托出他們的厲害,和賭徒的區別,當然他們也有扮演著賭徒。
這一次牛刀小試全程都沒有一句直接的對話臺詞,卻有著手勢和暗語,有著整個算牌團隊的運作模式,要想讓觀眾看得清楚明白又覺得酷帥,自然要剪得十分巧妙。
“想要贏錢,找到適合的賭桌非常重要!”當杰夫馬踏入了賭場放眼望去那一剎那,便閃回了阿曼達站在課室黑板前的傳教,她用粉筆快速地寫著,一邊快聲說道:“一,找人少的桌子,人越少,你在一個盒子內玩的次數就越多,實際收益才會逼近預期;二,找切牌少的發牌員,他們沒有硬性規定!不同發牌員不同!”
老虎機的叮叮聲把畫面鏡頭拉回賭場,杰夫馬信步地走去,眼睛四望,只見阿曼達等人都已經坐好了…“瑪麗格特!賭桌上的慢鏡頭和快鏡頭,我們要完美地配合!這部分非常關鍵!我們搞定它!”
“我知道,揚,你不需要對我吼的,我知道。”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伊拉克戰爭也有了新的進展,盟軍加大兵力和分兵之后,再憑著制空權等的全面優勢,先后攻陷了巴士拉等重要城市和戰略要地,完成了對巴格達的合圍,戰事頓時變得一邊倒。4月8號,美軍不等盟友就迫不及待從南北兩個方向直推巴格達,轟炸使得這座都城斷電斷水斷通訊,美軍順利地奪取了巴格達東南的拉希德軍用機場。
4月9號,美軍的坦克就開向巴格達,慘烈的巷戰沒有發生,美軍占領了薩達姆城,這是一個什葉派穆斯林聚集的大型貧民窟,當地的民眾對美軍確實夾道歡迎;進入到巴格達市中心,也沒有什么抵抗。當晚軍隊就把市中心“歡樂廣場”中的薩達姆銅像拉倒,巴格達市民蜂擁而上踏踩破碎的銅像,盟軍在開戰后第21天宣告:“完全占領巴格達!”
美國的主戰派民眾也是歡天喜地,戰爭雖然出了點差錯,但也要完美地結束了!4月10號,美方稱“薩達姆政權并未倒臺,更激烈的戰斗還在后頭。”只有攻陷薩達姆家鄉提克里特,這場戰爭才算結束。
4月11號星期五,原本這一天是《電鋸驚魂》的上映日期,因為戰爭緣故它推遲到了今年10月31號上映。這天晚上王揚叫了身在洛杉磯的溫子仁和雷沃納爾一起出來到酒吧飲酒,音樂悠然、環境清靜的休閑酒吧里,三人圍坐在圓桌邊一邊笑談,一邊飲著啤酒。
自從嘗試了針灸以來,雷沃納爾的頭痛病情就越來越輕,那個區域的神經變得安靜,現在他已經不用服藥,就可以睡一個安安穩穩的大覺。但這一段痛苦經歷令他畢業難忘,對于死亡的恐懼也讓他異常珍惜生命,談到這場戰爭,他自然十分激動,澳大利亞也派兵參與了此次聯合軍事行動。
“好好的突然打仗,死了多少人!”雷沃納爾握著酒杯重重地一砸桌面,激動的滿臉通紅,旁邊的溫子仁陰聲地哼道:“真應該把喬治布什捉起來,玩玩電鋸游戲。”
“關鍵是戰后的局面無法收拾…”王揚喝了一口啤酒,最近戰事的順利使得他的博客上面多了一些網民的嘲諷,他聳肩道:“無論如何,結束了就好!天天打開電視都是戰爭,飲酒聊天都是戰爭!該結束了。”
沒有過多久,美軍就攻下了提克里特,盟軍在4月15號正式宣布:“伊拉克戰爭的主要軍事行動已經結束,聯軍控制了伊拉克全境”。主體戰爭一共打了27天,美軍死亡了128人,戰爭消耗了大約200億美元,這個結果是主戰派可以接受的,反戰派則談著撤軍計劃,民眾情緒都慢慢回復了往昔的歡聲笑語。
倒沒有多少人指罵神奇揚,因為他從來沒有說過會輸掉戰爭,而是說要打一個月,那么…影迷粉絲們都選擇了不喜不厭,他對戰時的分析預測很精確,不過戰后應該過于悲觀了,沒看到伊拉克民眾都在慶祝著薩達姆政府倒臺嗎?
戰爭結束對于王揚來說,就是一片烏云終于消失了,生活和工作受到的影響正在逐漸減少。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幾乎每天都在剪輯室里度過,有時候跟進一些《越獄》等監制工作,還有《穿普拉達的惡魔》的最后籌備。這段時間,杰西卡也滿懷熱情地投入到工作中,研究劇本角色、配合劇組的造型、服裝設計等部門的籌備工作。
當時間來到了28號,盡管日歷上寫著星期一,王揚和杰西卡卻給自己放假了,因為這一天是她的22歲生日。
兩人沒有舉辦生日派對,就像去年那樣只邀請好友的密友派對也沒有,除了戰爭剛剛結束不適宜大搞派對,他們更想在這個特別的日子里,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
一大清早,王揚和杰西卡就來到了圣莫尼卡,攜手在沙灘上漫步了一陣,到灘邊商店買了一些食物汽水,就駕駛著自家的游艇離開碼頭,邁向一望無際的湛藍大海。在美國有1600萬艘大小游艇以上,平均5的人就有一艘,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他們這艘是中型休閑游艇,在駕駛上沒有任何難度,一個方向盤加上通訊系統等,兩人都會操作。
由于天氣很好,他們的計劃是一整天都在茫茫大海上度過,然后第二天清晨看完海上日出再返程。
繁星點點的夜空十分靜瑟,亮著燈光的白色游艇停在幽藍的海面中。經過一天的快樂玩鬧,釣魚燒烤、下海潛水…看過了夕陽來到夜晚,王揚和杰西卡依偎地躺在游艇的露天甲板上,身上蓋著一張溫暖的毛毯,在微風吹拂之下,兩人說著情侶間甜蜜而無聊的情話,觀賞著上面的璀璨星空。
“那顆!我喜歡左邊那一顆,亮亮的。”杰西卡倚著他的肩膀,抬起左手指了指。王揚望著那一大片或明亮或黯淡的星星,頓時笑了:“左邊有好多啊!你是說北斗星?”
杰西卡臉上露出了一絲疑惑,笑問道:“那是北斗星嗎?”王揚呃了一聲,真的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顆,笑道:“可能是的,等我們迷航了就知道了。那么你說哪一顆星星上住著外星人?”
“我不知道…”杰西卡扭頭地左右望著遼闊的星空,又是指了指,笑道:“那顆吧!好像有些藍色的光,真美…”王揚還是不知道她指的是哪顆,笑道:“不夠你美。”杰西卡甜聲道:“真的?”王揚道:“真的。”兩人說著吻了起來,雖然今天不知道吻了有多少次,但他們依然感到無窮的甜蜜和樂趣。
滋滋地吻了好一陣,兩人才有點喘氣地分開,咬唇地相視一笑。
“杰西卡。”王揚摟緊了她的身子,看著她那雙充滿情意的眼眸,溫聲說道:“生日快樂!許愿吧!”杰西卡的心里填滿了幸福,微微點頭道:“嗯!我要許愿了!”她閉上了兩只大眼睛,合著雙手默默祈禱道:“主啊!我真的非常非常開心,我希望我愛的人繼續快樂健康…”
看著她閉上眼睛許愿,王揚瞥了寧靜的夜空一眼,見她滿臉虔誠還沒有許完,忽然生起一個主意,便急聲喊道:“噢天啊,流星!不要睜開眼睛,趕緊許愿,這是雙重保險的愿望!”看著她的秀眉和眼睫毛都動了動,他語氣認真地喊道:“GOGOGO!一定會實現的!”
“我要結婚!”聽到又有流星劃過,杰西卡不禁很驚喜和有些心急,趕緊在心中說出了除常規愿望之外,最渴望的、也是從去年就開始許的那一個愿望:“我要結婚!我要成為揚的妻子!”
見她似乎許愿完畢了,睫毛一動就睜開了眼睛,王揚望著上面的夜空,驚訝地道:“哇——剛才的流星好亮!我聽說過越亮它的威力就大,這下子你的愿望一定能夠實現了!”杰西卡并沒有懷疑,在海上看到流星不見奇,她一臉開心期待的笑容,呢喃地道:“噢上帝,那就好…”
“唔對了。”王揚看著她亮得像星星一樣的眼眸,心里又感到有些不妥,假如她許的愿望沒有實現,豈不是也會加倍失望?他便笑問道:“剛才那么好的機會,你許了什么愿?”杰西卡沒有回答地翹著嘴角,拍了他胸口一下,說道:“愿望怎么能說出來啊?”王揚湊到她耳邊,壓著聲音道:“告訴我吧!你就悄悄地告訴,沒關系的,主和流星都不會介意的。”
“不!”杰西卡笑著偏開了頭,這個愿望無論怎么樣都不可以說出來的,但她相信一定會實現,就算沒有流星沒有生日許愿,但不能說!感到耳朵被吻了一下,然后聽到幽靈般的聲音:“杰西,告訴我嘛——”她不為所動地笑道:“揚,我不會說的!我等著它實現!”
“這樣怎么樣?我也告訴你我今年的生日愿望…”
“我不聽!你說了我也不會說的,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