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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闕 第五節 曙光(十四)

  莊繼華連忙追上去,馮詭沿途一言不發,莊繼華也不問,倆人就這樣沉默著,氣氛變得有些異樣,莊繼華不知道馮詭為何生氣,沉不住氣問了一句,馮詭也沒答話,莊繼華便不再開口。

  剛剛踏進莊繼華的房間,馮詭劈頭便罵:“你暈頭了!糊涂!愚蠢!狂妄自大!你把別人當傻子!這世界就你聰明!”

  莊繼華有些摸不著頭腦,馮詭鼻息抽搐,毫不掩飾他的憤怒,語氣尖刻的嘲諷道:“這兩年你是不是太順了!所以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東北已經拿到手了!高興了!屁股該翹上天了!你是東北戰區司令!想怎么著就怎么著!”

  “無常兄,無常兄!到底怎么啦?”

  馮詭一見面便劈頭蓋腦的怒罵,莊繼華心里有些不痛快,盡力壓抑自己的怒火。蘇軍入侵在即,戰區主力還在中朝邊境,新11軍南撤牽制了二十四集團軍,北邊兵力對比懸殊,情況極其危急。

  “怎么啦!怎么啦!”馮詭怒極,雙目圓睜,標點符號直接飛到莊繼華臉上:“你為什么要把蘇軍的情況上報重慶?你情報是從哪來的?人家為什么要給你?你就沒想過嗎?”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一連串的炸彈在莊繼華腦海炸響,初聞可能沒什么,可要細細思索,里面的東西便值得玩味了。

  延安將情報告訴莊繼華,在之前莊繼華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他是東北戰區司令官,雙方還有合作默契,他們應該告訴他。

  但事情也有另一個方面,延安完全可以秘密通報重慶,延安有多種方式將情報通報重慶,正式的非正式的,都可以,但他們沒有這樣作,這是為什么呢?可以用延安希望不觸怒斯大林來解釋,可莊繼華一旦調動部隊,斯大林一樣可以知道是延安出賣了他,這與通報重慶沒有絲毫差別。

  莊繼華向重慶報告,重慶勢必追問情報真實性,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不管莊繼華承不承認,蔣介石都會察覺到,他與延安有秘密聯系,對他的猜忌勢必更深,必然加快針對他的行動,這會對他控制東北的目的增加更多障礙。

  莊繼華低呼一聲,知道自己太草率了,匆忙中上了別人的當,可轉念一想,他又有些困惑,有些不解。

  “他們為什么要這樣作?這對我們沒有好處!”

  馮詭冷笑一聲:“你一直在說現在是三國四方,既然是三國四方就要防著各方,這事對你當然沒好處,對他們卻不然。首先,老蔣對你猜忌更深,勢必加快針對你的部署;你為了自保,必然加強與他們的關系;老蔣勢必更加猜忌,如此循環往復,結果是什么,還不清楚?!”

  莊繼華傻傻的坐著,可他隨即又爭辯道:“可要不報告,便無法解釋為什么要調兵北上!”

  “這本來就是一箭雙雕,我問你蘇軍入侵與你有什么關系?你是戰區司令官,但你的部隊正在與日軍作戰,”馮詭尖刻反問:“黑河已經給了他們,守不住黑河是他們的責任,這下倒好他們金蟬脫殼,倒成了你的事了,要是老蔣再命令邱清泉范漢杰停止北上,剩下的事你就等著哭吧。”

  莊繼華呆若木雞,馮詭只點了邱清泉范漢杰,東北戰區內的中央軍將領還有不少,集團軍將領還有宋希濂陳明仁戴安瀾李天霞劉玉章等人,這些人都有可能接受蔣介石的命令而按兵不動,而莊繼華要解除他們的職務必須得到蔣介石的同意。

  中央軍將領控制了東北戰區部隊三分之一強,到目前為止,莊繼華只對余程萬和陳明仁有完全把握,原遠征軍部隊有大量他培養的干部,可主官戴安瀾李天霞卻拿不準,至于邱清泉范漢杰,則完全沒有把握,如果蔣介石有命令,他相信這倆人會執行。

  就在這時,宮繡畫敲門進來,進門后,宮繡畫看著莊繼華有些慘白的臉,禁不住楞了下,連忙問發生什么事,莊繼華嘆口氣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她。

  宮繡畫的臉色也變了,到目前為止,他們發展很順利,蔣介石雖然猜忌莊繼華,可他沒有理由說服黃埔同學,可要有GCD的影子,那情況就不一樣了。國共兩黨十年仇殺,即便有七年合作,這影子也難以消去。

  讓莊繼華宮繡畫擔憂的是,莊繼華還沒有真正整合好他的力量,他們都清楚,莊繼華費心策劃了數次整編,擴張了他的勢力,但他的底蘊還是太薄,特別是黃埔同學,東北戰區這些掌握兵權出身黃埔的同學,那些會跟他走,那些不會,莊繼華需要花時間去甄別。

  “是不是要提前公布我們的目的。”莊繼華喃喃的自言自語,他也制定了個計劃,將忠于他的四十九集團軍等部隊調到沈陽附近,封鎖山海關,然后宣布支持國內和平,要求國民政府實行政治改革,這樣作無疑將他推上風口浪尖,非常危險。

  “不行,絕對不行。”宮繡畫斷然反對:“時機還不到,特殊時期,即便老蔣懷疑你,想對付你,可現在他也拿你沒多少辦法,我們還有機會,可如果倉促進行,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莊繼華抬起頭來,目光微微發亮,馮詭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宮繡畫的判斷很對,莊繼華的政治態度在黃埔同學中不是秘密,蔣介石用這個理由解除他的職務,必定讓很多黃埔同學不滿,也會讓輿論震動。

  莊繼華將身子縮在沙發上,一手支著頭,一手夾著煙,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宮繡畫坐在他對面,秀眉緊鎖,也在苦苦思索,馮詭則站在窗前,望著窗外如水的月色。

  今晚月色很美,可房間內的人心情沉重,明天蔣介石就要來,到時候便要面對。

  “特殊時期,明天見蔣介石,這段時間絕對不要輕易去第五集團軍和第一機械化集團軍,甚至不要去哈爾濱,密電長春孫震,在新六軍離開長春后,立刻將長春控制起來。”

  馮詭開始朝最壞情況考慮,哈爾濱在新八軍和新六軍控制下,戴安瀾和廖耀湘態度不定,莊繼華如果到了哈爾濱,蔣介石要是讓戴安瀾廖耀湘扣押莊繼華,是完全有這個可能的。

  莊繼華處于危險中,整個團體處于危險中,一旦這個核心消失,整個團體便可能分崩離析。

  莊繼華還是一動不動,既不表示贊同也不表示反對,似乎呆住了。香煙縈繞,煙頭上已經堆積了長長的灰燼。莊繼華忽然一振,手指被煙頭燙了下。

  他將煙頭在煙灰缸里摁滅站起來:“無常兄,這次我失算了,繡畫說得對,我們還有機會,校長還沒能看透我的想法,他還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明天我們就隨機應變。無常兄,你怎么看?”

  馮詭點頭表示同意,他思索下問:“如果他問情報是從那來的,你怎么回答?”

  “如實相告,來自GCD。”莊繼華已經想清楚了,毫不遲疑的答道。

  “你什么時候與他們聯系上的,為什么要與他們聯系?”馮詭進一步追問。

  “民國二十七年與他們聯系上的,離開五戰區后便中斷了,鄂北會戰后又恢復起來,”莊繼華答道:“與他們交換情報,主要是為了獲得華北日軍情報。”

  “有狼眼,為什么還要他們提供情報?”宮繡畫也逼問道。

  “情報類型不同,GCD在敵后有完整的情報網,他們可以提供更具體的情報。”莊繼華也不含糊。

  這幾個問題是蔣介石肯定要問的,莊繼華已經想到了,馮詭略微沉凝后搖頭:“不是二十七年,而是民國三十一年,光復河南后。”

  莊繼華略微思索便露出笑容,豎起大拇指:“無常兄,不愧是鬼才。”

  馮詭冷笑兩聲:“雕蟲小技罷了,你一定要小心,讓楊森將沈陽嚴密控制起來,機場由戰區警衛團派人接管,不能出絲毫意外。”

  說完后,馮詭重重嘆口氣:“還有,老蔣不會這樣輕易瞞過,特殊時期,你要作出種姿態,讓他認為,你不過是為了爭權,就像陳誠胡宗南那樣。另外,如果可以,還可能要損失點四川開發公司的利益。”

  還牽扯到四川開發公司,莊繼華稍稍遲疑,蔣介石不會這樣容易放過他,至少要敲點竹杠,目標肯定就是四川開發公司。

  第二天莊繼華率領戰區司令部主要成員在沈陽機場迎接蔣介石,機場上戒備森嚴,戰區警衛團和二十四集團軍警衛團昨晚接管機場保衛,將整個機場封鎖起來,機場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森嚴。

  飛機在天空盤旋兩圈后緩緩降落,蔣介石很快在機艙門口出現,他首先看了眼等在飛機下的軍政大員們,然后才走下飛機。

  機場上除了軍人外沒有其他人,沒有歡迎的人群,記者被憲兵阻擋在警戒線外,只有少數幾個記者可以在莊繼華他們的身后。

  蔣介石一下飛機,莊繼華和熊式輝便迎上去,莊繼華毫不客氣的走在了熊式輝的前面。

  “歡迎校長和夫人來沈陽視察,本戰區全體官兵深感榮幸!”莊繼華一本正經的向蔣介石行禮,露出欣慰的神情。

  熊式輝今天沒有穿軍裝而是穿了身中山裝,他的意思很明顯,無論是在軍銜上還是在職務上,他都低莊繼華一級穿上軍裝便只能走在莊繼華身后。可莊繼華的動作太快,一下便搶在了他前頭,讓他吃了個啞巴虧。

  “特殊時期,辛苦你了!這一仗消滅的敵人雖然少,可光復的領土卻非常大,超過了華北會戰,看看,你又瘦了。”蔣介石的神情親昵,給外人的印象非常好,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對師生的關系很好。

  莊繼華恰到好處的感激道:“謝謝校長關心,校長,學生也是剛到沈陽,還沒來得及對沈陽進行清查,小鬼子的潛伏特務和偽政府人員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沒有組織民眾迎接。”

  “那是自然,你們的情況我了解。”蔣介石笑了笑,很大度的擺擺手,臉上洋溢著輕松的笑容。幾句話寒暄已畢,熊式輝又上來了,莊繼華便向宋美齡問候。

  宋美齡今天穿了件絲質旗袍,顯得既高貴又華麗,她輕輕握了下莊繼華的手,眼睛卻向他身后望去:“怎么沒見悠蘭那孩子?”

  莊繼華一愣也扭頭看看,是沒看見梅悠蘭:“奇怪,這丫頭跑哪去了,昨天還在司令部呢?待會我問問宮秘書。”

  “出來幾年也沒想回去看看,老爺子都問了好幾次了。”宋美齡笑著搖頭,莊繼華也禁不住苦笑下,這世界好像就老爺子管得住梅悠蘭。

  說話之間,后面的飛機也降落了,陳誠白崇禧楊永泰等人從飛機上下來,莊繼華又過去一一見禮,讓他有點意外的是,居然看到楊永泰了,這可是少有的。

  楊永泰自從當上主席后,便很少在公眾面前露面,連平津光復后都沒有去,平時除了接見大使這種非參加不可的國事活動,其他時候根本看不到他,被新聞記者稱為民國最低調的主席。

  “暢卿先生,沒想到您也來了。”莊繼華含笑問候。

  “有些時候來也得來,不來也得來,身不由己,身不由己。”楊永泰的語氣淡淡的,目光卻大有深意的盯了莊繼華一眼。

  莊繼華心里明白了點,不由苦笑下:“是這樣,我也經常這樣身不由己,事情做完又后悔不已,好在勝利在望,這種日子快到頭了。”

  楊永泰一愣,陳誠白崇禧也同樣聽到,白崇禧皺皺眉,心里猜想莊繼華這是什么意思,陳誠暗叫厲害,莊繼華擺出副委屈的樣子,可實際玩的以退為進的把戲。

  “暢卿先生可能不知道,當年我和校長有約,抗戰勝利后,我便解甲歸田,再也不理這些爛事,現在小鬼子撐不了多久了,頂破天再有一年。”

  當年莊繼華是有這么個約定,可現在誰會把它當回事,可莊繼華偏偏又提出來了,他這什么意思,難道還真要踐約?

  楊永泰呵呵一笑:“特殊時期呀,我們想到一塊去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日子悠閑瀟灑,誰不愿意呢?可沒辦法,既然以身許國,國家未安定便要繼續努力,特殊時期,國家需要你的地方還多。”

  陳誠心里暗暗鄙視,這種拙劣的試探手法沒什么稀奇,馮玉祥閻錫山都用過,可從未見誰真的退了,除非在戰場上將他們擊敗。

  白崇禧嘴角露出絲笑容,看來莊繼華已經意識到問題嚴重,所以見面便開始試探,這樣也好,省得待會還要自己提醒他。昨天晚上他與李宗仁商議蘇軍入侵的事,李宗仁斷定情報是真的,可莊繼華危險了,讓他想法提醒莊繼華,現在看來,已經不用他操這個心了。

  車隊從機場出來,統治中國十多年了,蔣介石這還是第一次踏上東北的土地,第一次進入這個東北的核心城市,他很貪婪的注視著外面,甚至將車窗簾拉開一半向外觀看。透過車窗,蔣介石注意到沈陽保全比較完好,街道上人很多,商店大都開著門,市面上很平靜,市民臉上時時都能看到笑容。

  街道兩旁種滿高大的白楊樹,樹干筆直,枝葉茂密,充滿北地的粗曠直爽。建筑與上海南京不同,帶有明顯的俄式風格,樓房高大,樓頂都有雕塑,或是奔馬,或是高揚的劍。

  公路兩旁站滿士兵和警察,警惕的觀察著街邊的行人,市民見狀知道有大人物要來,便紛紛站在街邊觀望,很快沿街道便聚集了數萬人。

  蕭贊育看到蔣介石將車窗簾拉開,心里有些緊張,便回頭提醒,讓蔣介石將窗簾關上,蔣介石卻不以為意。莊繼華卻沒那么多顧忌,他依舊坐著他的那輛吉普車,不過沒有將帆布放下,依舊立著,但可以從側面清楚的看到他。

  幾個眼尖的市民很快發現車隊的不凡之處,沒等他們叫出來,蔣介石和莊繼華的車便相繼駛過,“是莊司令!”“委員長!”消息如風一般吹過街道,吹到沈陽的大街小巷。

  街邊的市民開始有了動靜,向公路上涌來,兩邊的士兵和警察奮力將市民們攔住,保證車隊順利通過。

  “委員長!”“莊司令!”

  聲音越來越大,漸漸的莊司令的聲音壓倒了委員長,市民開始追著車隊跑,一直追到大帥府。

  不一會,大帥府外便聚集了數萬民眾,叫聲,山呼海嘯般傳來,士兵荷槍實彈將大帥府大門封鎖。

  聽著窗外傳來的歡呼聲,蔣介石將窗戶打開,探出半個身子向外面的市民揮手示意,莊繼華嚇了一頭冷汗,連忙勸阻,陳誠白崇禧也旁相勸,蔣介石這才將窗戶關上。

  “東北民眾很熱情呀。”蔣介石樂呵呵的笑道,他迅速離開窗戶,坐到沙發上。

  “當了十三年亡國奴,如今光復了,自然感到興奮。”莊繼華也含笑答道,他故意淡化了市民歡呼的內容。

  蔣介石示意讓他坐下,莊繼華還是那樣不客氣,很隨意的坐到蔣介石對面,眾人也隨意找位置坐下。

  “部隊的情況怎樣?”蔣介石問道。

  “小鬼子撤得很快,部隊傷亡不大。”莊繼華說:“只是連續趕路,有些疲勞,如果有兩到三個月的休整,那就沒什么問題了。”

  “兩到三個月。”蔣介石重復兩句而后嘆口氣:“是呀,真是不巧,特殊時期,蘇軍入侵的情報是從那來的?軍統和中統都沒有這方面的情報,你證實過嗎?”

  “沒有,這個情報是八路軍通報的,斯大林向他們提出蘇軍要進入東北,讓新11軍不要阻攔。接到情報后,我便立刻作出調整,并向校長報告。”莊繼華神情平靜,就像訴說件很普通的事一樣,始終迎著蔣介石的目光。

  蔣介石的神色漸漸冷下來:“你和他們有合作?”

  “是,主要是情報交換。”莊繼華很誠實的答道:“在策劃進攻徐州時,我缺少情報,所以找到中共,希望他們能提供情報,就這樣就形成了合作。”

  蔣介石的神情更加陰霾,他冷冷的哼了聲,莊繼華身體一縮,討巧的笑笑:“校長,GCD情報能力很強,與他們有好處。”

  “為什么不報告?”蔣介石神情冷峻,目光冷冷的扎在他身上:“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我這個老師,軍事委員會主席,國民革命軍總司令,是不是沒在你眼里!?”

  莊繼華屁股上象裝了彈簧似的,從沙發上彈起來,筆直的站在蔣介石面前。蔣介石依舊端坐,面無表情的數落著:“我知道你贊成國共合作,我沒有強行讓你改變觀點,但我也曾告訴過你,不準私下與他們聯絡,可你卻始終不聽,GCD是什么東西?當年北伐形勢有多好,是怎么壞掉的?你在武漢不是不清楚…..”

  蔣介石從廣州開始講起,將歷年來,GCD破壞革命,顛覆政府的種種作為一一回顧,莊繼華嘴唇緊閉,破天荒的一句反駁或分辯都沒有。

  白崇禧有些緊張,幾次想插話打斷,可總感到機會不好,他偷眼看楊永泰,發現楊永泰氣定神閑,神情比較輕松,相反陳誠卻有些失望,盡管他表面上還保持著平靜。白崇禧心里有些納悶,略微想想后便暗罵自己糊涂。

  別看蔣介石正在怒罵,可實際上,他給了莊繼華分辯的機會,也同意他為自己分辯,他愿意聽聽他的分辯;如果蔣介石根本不提情報來源,只是來商議部隊北上事宜,那才是真的危險了。

  “日本人是我們的肘腋之患,GCD卻是我們的心腹之患,現在肘腋之患已去,心腹之患依舊,國家要想強大,必須解決這個心腹之患。”

  “校長,”莊繼華諾諾的低聲說,蔣介石停住了,看著他:“有什么話便說,不要吞吞吐吐。”

  “是,校長。”莊繼華挺胸答道:“學生以為對GCD,有多種方法,并非一定要用武力,懷柔也可以達到削弱他們的目的。”

  “懷柔?”蔣介石呵呵干笑兩聲,神情隨即一板:“要是懷柔能解決GCD,我還操這么多心做什么!”

  “校長,學生心里有話不吐不快。”莊繼華神情嚴肅雙目平視前方。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蔣介石也站起來了怒斥道:“不就是繼續國共合作嘛,我倒想繼續與他們合作,可他們干嗎?這些年,我們作了多少讓步,抗戰剛開始,他們只有四五萬人,現在多少,上百萬,還讓出了察哈爾綏遠兩個省,他們還強占了半個山西山東和太行山,威脅華北平原和平津。”

  “他們在他們控制的地區,擅自委任官員,中央政府根本無法收稅,他們甚至還自己發行貨幣。”蔣介石將他的種種不滿都倒出來:“他們挑起兩黨沖突,兩軍沖突,別人都以為是我黨在欺負他們,可實際上呢?卻是他們在不斷挑戰政府底線,你說說看,古往今來,東西方各國政府,誰能容忍這些舉動?!可我們為了抗戰大局,都忍下來了。”

  GCD在邊區設立地方政權,發行邊區票,有些邊區票已經流入國統區,蔣介石數次要求GCD停止發行邊區票,可GCD卻要求中央政府首先提供資金,以緩解邊區財政壓力;于是這事象很多事一樣,雙方在談判桌上無休止扯皮,誰也不讓步,就這樣拖下來了。

  稅收問題也是個大問題,邊區政府的稅收全部留用,國民政府拿不到一分錢,相反,由于邊區貧困,GCD要求國民政府提供財政支持,這理所當然被國民政府拒絕。

  此外,國民政府想向邊區派駐人員設立黨部,可這些黨部無一例外的,要么被消滅,要么徹底倒向GCD,國民黨在邊區的黨務工作陷入停頓中。

  凡此種種,都是蔣介石不能容忍的,也是他下決心必須消滅GCD的原因。

  莊繼華沉默下依舊倔強的反對道:“懷柔,有些時候看上去比較慢,可實際上很快。三民主義,民族、民生、民權;要消滅GCD,必須發展民生主義,推行民權主義;當這兩者充分發展后,GC主義自然沒有了市場;否則就算我們在軍事上取得成功,卻依舊無法消滅GCD,只會帶來長期動亂。”

  莊繼華深吸口氣:“在重慶,我們進行了社會改革,大幅度減輕了民眾的負擔,讓民眾過上了好日子,民眾的回報是什么?相信校長已經看見了,GCD說不讓他們參加選舉,其實讓他們參加選舉,他們也贏不了。在重慶,GCD的力量為什么始終發展緩慢,原因就在于我們給了民眾更好的生活,民眾看到了希望,所以他們支持我們。

  在黨內,軍內,我莊繼華有親共的名聲,可是在我控制的地區,GCD的力量卻很薄弱,在堅持的地區,他們的力量卻要強很多,這是因為和平手段有時比戰爭更有效。”

  “列寧有句明言,貧窮是革命的天然盟友,如果我們不能改善民眾的生活,他們就會選擇另外的黨來幫助他們。

  校長,我一直主張與GCD接觸,甚至主張將他們團結到政府中來,這是因為,和平其實對我們有利。”

  莊繼華盡力開脫自己,不得不給自己私下里與延安接觸披上一層的外衣。可他沒料到,這件外衣過于漂亮,楊永泰白崇禧頻頻點頭,陳誠臉色陰沉,蔣介石默不作聲。

  “現在由于推行社會改革,我黨獲得極高的聲望,只要我們繼續堅持社會改革,我黨便會立于不敗之地。”

  白崇禧以為莊繼華已經說完了,可莊繼華只是換了口氣便接著說:“所以我們需要時間,和平的時間,校長,我曾經告訴過校長,我們是執政黨,是國民政府,我們要對所有國民負責,七年戰爭的破壞,讓我們背上沉重的財政負擔,同時民眾也承受了極大的痛苦,民眾看在抵御外辱上,沒有反對,可在戰爭勝利后,他們還能承受嗎?

  與他們接觸并不可怕,至少我們可以了解他們的想法,知道他們要做什么,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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