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藤章說完之后便緊盯立高之助的表情,可惜讓他失望了,立高之助臉上沒有絲毫驚訝,而是略微皺眉,然后卻點點頭。看 “早就應該邁出這一步了,武藤君,要是在華北會戰結束時便作出這樣的決策,日本大部分城市便能得到保存,戰后帝國的重建便要快得多。”
武藤章壓下心里的失望,他贊同的點點頭,立高之助又說:“武藤君,現在至關重要的不是朝鮮,也不是江南,而是太平洋,支那人沒有海軍,無法跨過日本海。”
“是呀,”武藤章的臉上顯露迷惑的神情:“美國人的下一步舉動在大本營引起很大的分歧,有人認為是菲律賓,有人認為是臺灣,還有人認為是硫黃島,可要加強三地的兵力,我們又力不能及,實在令人為難呀。”
立高之助的房間里掛著張日本極其走遍地圖,他和田邊每天都聽nhk的廣播,倒不是為了他們那偽造的戰績,主要是聽戰爭進展,知道盟國已經打到那里了。
所以他對戰爭進展非常清楚!而武藤章也很清楚這點。
又是一群市民涌過來,喝彩著向皇宮走去。倆人連忙避在道旁,目送這群人過去后,倆人不約而同的轉向旁邊的小巷,小巷兩側搭建著簡易窩棚,窩棚的材料各種各樣,有木材的,有油氈的,還有稻草的。
走進小巷便聞到一股怪味,倆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可想到返回公路上便要遇上那些歡慶的人群,倆人又繼續沿著小巷走。
沒走多遠。倆人便清楚小巷的怪味從那里來的了,道路兩邊的水溝里漂著一些糞便,水溝有些堵塞,導致糞便堆積在一起。水管處還有個女人正在洗漱馬桶。女人看到他們有些驚慌,慌忙拿起馬桶便便跑。
“不知道她是怕你還是怕我。”立高之助看在眼里隨口調笑道,看來日本普通民眾中已經有些人對戰爭不感興趣了,生活已經逼他們為生存尋找出路。
武藤章尷尬的笑笑,立高之助一身平民裝束,女人不可能會怕他。女人沒有參加勝利,這種行為會遭到鄰里會和周圍鄰居的呵斥。
巷子里的味道難聞,倆人都加快了步伐,小巷并不長,窩棚也斷斷續續,中間還有不少空地,有些市民在家被燒毀。便離開了東京;還一些全家被燒死,自然再沒人來搭建窩棚。東京市政府對這些重建的窩棚非常寬大,而且凡是在原地重建的,都重發土地證。
好容易出了小巷,倆人不約而同的深吸口氣,將肺里那股難聞的味道排出去。武藤章松口氣:“立高君,要不要到我那里去坐坐?”
立高之助搖搖頭:“家里還有事,就不打攪了。”
武藤章也沒繼續邀請。只是哦了聲便推著車告辭,他走了幾步,立高之助在后面叫住他。武藤章扭頭看著他,目光中有種期待,可立高之助沉默下才說:“硫黃島和菲律賓,請多關注下。”
說完之后,立高之助也不等武藤章回話便轉身就走,武藤章呆呆站在那,直到立高之助的背影消失,才惋惜的推著車離去。
鈴木貫太郎的轎車駛進皇宮。木戶早已等候在那里,看到鈴木從車上下來,木戶迎上去:“東京已經很長時間沒這么快樂了。”
“陛下今天好嗎?”鈴木貫太郎苦澀的嘆口氣,他能夠欺騙外面的民眾卻不能欺騙宮內的這尊神,可現在這個情況卻不是他預料到的。民眾竟然自發舉行勝利。
“還不錯,”木戶似乎知道鈴木貫太郎的為難。很是理解的笑笑:“有些事情就那樣吧,陛下今天的情緒很不錯,剛才還與良子皇后一同喝茶。”
聽得出來,裕仁已經好長時間沒與皇后一塊喝茶了,鈴木聽出了木戶的意思,不用將真相告訴裕仁,騙騙這尊神也沒什么。
裕仁的精神的確與往常不一樣,兩眼有神,面上分發著有些慘白的光,看到鈴木進來時,他竟然站起來了,這讓鈴木愈加誠惶誠恐。
“陛下,首相要向您匯報昨天的內閣會議決定。”木戶搶在鈴木之前向裕仁演講,同時示意裕仁還是坐下,聽一聽鈴木的匯報后再作表示。
裕仁一愣,這才察覺自己有些失態,便慢慢坐下:“昨天會議的形成了什么決策嗎?”
“是的,陛下,”鈴木先恭敬的向裕仁行禮然后才答道,他從公文包中取出文件送到裕仁的案頭:“這是石黑君帶人對全國工業農業金融進行的調查結果,陛下,臣,”說到這里,鈴木的聲音有些啜泣,兩行老淚從眼眶中滑下:“臣,臣,不得不向陛下演講,帝國,帝國,已經打不下去了,內閣決定,只需盟國同意保留國體,就接受德黑蘭宣言,臣,臣有負陛下所托。”
說著鈴木跪下了,伏低無聲抽泣。裕仁臉上的光芒霎時便暗淡下去,木戶也完全沒有料到,鈴木今天帶來的竟然是這樣的消息。雖然,裕仁在各次會見中都暗示向盟國求和,可讓內閣真作出這樣的決定后,依舊感到深受打擊。
裕仁呆了半響示意木戶將鈴木扶起來,自己開始仔細翻看文件,裕仁沒看幾頁臉色便變得愈加慘白,文件上的數字讓他觸目驚心。他的帝國遭到敵人的無數次轟炸,中國空軍幾乎每天都來,一個個城市在烈火中化成灰燼,可當數據擺在他面前時,他依舊還是難以承受。
“滿洲失守對帝國的影響巨大,首相,中島將軍在南滿取得的勝利還是不足以讓帝國保住南滿嗎?”裕仁合上文件,他已經看明白了,對帝國影響最大的還是滿洲失守,如果能守住滿洲,情況會有一定程度的改變。
“西尾大臣和梅津大將一致認為,中島將軍的勝利只是局部勝利,并不能扭轉帝國在滿洲的被動,陛下,實際上,岡部直三郎大將已經撤到丹東,關東軍主力正連續撤入朝鮮,此外,有一支支那軍精銳已經突入朝鮮境內,戰局并沒有得到根本改變。”
裕仁的神情一下變得有些沮喪了,木戶悄然嘆口氣,鈴木對天皇的忠誠無容置疑,可這就有點迂了。木戶上前一步:“陛下早就希望能盡快結束流血,恢復世界和平,如果能達成這點,就沒有孤負陛下的期望。”
木戶明面上是在勸解鈴木,實際上卻是以日本人慣用的腹語在告訴裕仁,戰爭前景不妙,不必算計前線的勝敗得失,只需能得到一個體面的和平,便能夠接受。
裕仁將文件合上,悄然閉上眼睛穩定下情緒,然后的決定很好,必要時朕能夠出面安撫軍隊,首相,如何將內閣決定通知盟國呢?還有盟國若不同意呢?”說到這里,裕仁將目光轉向木戶:“重臣們的判斷是什么?”
昨晚內閣在召開緊急會議,木戶和這重臣也沒閑著,昨晚也在開會,木戶他們沒有石黑的數據,可得出的結論與內閣相同,日本已經打不下去了。
“臣等也同樣認為應該盡快取得和平,避免平民的傷亡,盡可能保住城市。”木戶答道,昨天的重臣會議避開了東條英機,所有重臣都不愿與這家伙打交道,認為他缺少理性,僅剩下狂熱。也正是因為沒有東條的出席,重臣們才能暢所欲言。
鈴木上前一步神態堅定的表示:“臣認為,這是帝國的最后底線,再無退讓之余地,如果盟國依然拒絕,臣等愿意決一死戰,寧可全體欲碎,也絕不退讓!”
裕仁心中有些感動,他很清楚所謂保留國體,不過是保證他的皇位,現在數千萬日本國民要為他的皇位而戰了。
七年以前,日本舉國狂歡,認為中國會在幾個月之內屈服,日本從此踏上了大陸,獲得了無垠的發展空間,可七年過去了,日本的戰爭目的僅僅剩下他的皇位。
歷史,無情的玩弄了他!
鈴木走后,裕仁不斷呆坐在御座上,窗外依舊傳來整整喝彩聲,民眾的熱情歷久不熄,聲浪一遍又一遍的傳來。這股聲浪曾經讓他歡欣鼓舞,可現在只感到一陣陣嘲諷,令他心煩意亂。
“陛下,只需國體還在,日本國民的精神便在,日天性夠在戰爭的廢墟中重建。支那人有句話,十年修養,十年生息;二十年后,日本將重新屹立于世界強國之列,陛下,日本還沒到絕望之時。”
裕仁在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木戶也忍不住低聲抽泣,君臣二人相對而泣。
立高之助的腳步越來越快,心中卻愈加清楚,土肥原確實沒有忘記他,這樣重要的決定絕不可能泄顯露來,武藤章要是知道了,軍部的多數軍官都已經知道,這樣軍部早已經大亂,少壯軍官們肯定會策劃倒閣;所以武藤章的行動肯定受人指使,這個人不會是別人,只能是土肥原。
立高之助從來不相信巧合,也從來不低估對手,更不敢低估土肥原這樣的對手,回到日本后,他不斷小心翼翼的,不敢有絲毫妄動,不斷在猜想土肥原究竟要通過什么方式來捕捉自己,現在土肥原終究顯露了馬腳。
“那么好吧,土肥原君,帝國諜報大師,咱們就好好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