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聊天吧。”梅悠蘭故意皺眉想了想。然后作出不情愿的樣子。
莊繼華淡淡一笑,用毫不質疑的口吻答道:“武漢肯定保不住,所以這個問題不用再討論,小妹,渝州晚報應該降低武漢保衛戰的宣傳調門,告訴民眾保衛武漢和保衛南京的作戰目的應該是相同的,消耗日軍的有生力量為目的。如此避免武漢失守后民眾陷入失敗情緒中。另外,要大力強調堅持西南開發是打敗日本的最快捷徑。”
梅悠蘭收斂笑容,忽然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大哥,我到你的西南行營擔任宣傳部長怎樣?我保證勝任。”
宮繡畫聞言差點笑出聲來,這丫頭把這也看得太容易了,一句話就想出任西南行營宣傳部長,要知道那至少是少將軍銜,即便莊繼華也不敢如此輕率。
“宣傳部可不是報社,”莊繼華淡淡搖頭:“小妹,你把這事想得太簡單了。”
張靜江也呵呵笑道:“悠蘭,當官不自由,宣傳部可沒有報社自由,到時候說什么,做什么可就由不得你了。”
梅老爺子臉一沉,瞪了梅悠蘭一眼:“別胡鬧。你要能讓人少操心點就行,就你那性子,還管宣傳部,管好你自己吧。”
梅悠蘭一吐舌頭,摟著老爺子的胳膊撒嬌:“我也就說說吧,再說大哥當這么大官,我當個小官有什么,再說林月影還是我推薦給大哥的,不也當上科長了,我當個處長算什么。”
“呵呵。”正在喝水的莊繼華差點被嗆著,張靜江也忍不住莞爾,老爺子皺眉嘆息:“你這丫頭,老大不小的了,還不懂事,別給文革添亂了。”
這個時候的梅悠蘭看上去是那樣可愛,宮繡畫卻搖頭憐惜的提醒她:“小妹,其實你掌控渝州晚報對文革來說更好,重慶能出版的報紙都在市宣傳部控制下,文革在重慶,他控制在文革手中,文革不在,他控制蔣經國手中,可要是中央來了,控制在誰手中?肯定是中央手中,那時候,渝州晚報就是中央唯一控制不了的報社,你想想這意味著什么就明白了。”
梅悠蘭恍然大悟的盯著莊繼華:“好呀。原來你早就在利用我了,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幫我,原來是利用我,不管了,你得賠償我。”
張靜江再也忍不住了,他哈哈大笑,差點笑岔氣,禁不住連連咳嗽,宮繡畫連忙過去幫他順氣,他拜拜手,喘息會才說:“你把文革想得太陰暗了,我們是一條船上的,跑不了他,也跑不了你和我,這小子,最大的本事就是很會利用手中資源。”
張靜江說到一條船時,梅老爺子贊同的點點頭,自從洛杉磯定策后,他們就在一條船上。莊繼華是這條船的船長,他們共同制定了西南開發計劃,在這個計劃中承擔不同的角色。現在西南開發已經不僅僅停留在工業上。而是向金融,農村,土地,政府組織,黨務,軍隊等各個領域深入,遇到的阻力也越來越大,危險也越來越大。
他們的發展一直很順利,所以很多人,包括李之龍、宮繡畫、梅云天在內都忽略了危險,有這個意識的只有張靜江和莊繼華,還有就是外圍的虞洽卿。虞洽卿對他們這個團體來說是個異數,他掌控的四明銀行全力協助莊繼華的金融政策,參與莊繼華的工業計劃,但政府和社會改革卻決不涉及,和他的聯系要么通過張靜江,要么莊繼華直接找他,遷到重慶后,與梅云天的聯系才稍微增加一點,不過也僅僅限于銀行業務方面的合作。
梅悠蘭那美麗的腦袋瓜終于明白了,臉上忍不住有些發燙,她眼珠轉轉轉身從房間里里拿出一疊文章:“大哥,這是我最近寫的延安行系列文章,正好你在,幫忙看看,需不需要修改。”
莊繼華心中有些詫異,梅悠蘭很少讓他審閱她的文章,今天這是怎么啦?他伸手接過厚厚的稿件,隨口問道:“回來這么長時間也沒發表?有什么顧慮嗎?”
“顧慮倒沒有。只是…..,只是覺得沒有范長江寫得好,心里在猶豫。”沒有外人的時候,梅悠蘭倒也不隱瞞,十分坦率。莊繼華分出幾張遞給張靜江,張靜江又分出兩張給宮繡畫。
看完之后又互相交換,不過梅悠蘭的系列文章確實比較多,他們還是花了接近一個小時才看完,看完之后也快到中午了,老爺子早就叫人安排午飯,這讓莊繼華原本準備回家與莊來順夫婦吃飯的計劃打亂。
“先吃飯吧,文革,吃完再看。”
傭人過來請示是否開飯,老爺子進來招呼大家吃飯,莊繼華把手上的稿件攏攏,又接過張靜江和宮繡畫手上的,一起放在桌上。
“小妹,你這些文章我都看了,文筆不錯,不過對社會結構,經濟狀況和他們的應對措施的分析不足。”莊繼華端起碗就開始說,老爺子家的飯菜比較清淡,重慶那種辛辣的重口味在這張桌子上看不到。
“他們實行的是類似斯巴達式的管理方式。軍隊男女分開居住,只在周末可以住在一起,政府和軍人實行配給制,他們的資金缺口很大,MZD都不否認這點,盡管他們沒有明說資金來源,但我可以猜到,主要還是來自國統區民眾的捐助,蘇俄可能提供了部分。”梅悠蘭思索著說。
“社會呢?黨務呢?對你開放了嗎?”張靜江有些好奇了,這幾年對延安的報道越來越多,越來越正面。被很多左翼文人形容為人間仙境,在青年中產生極大影響,直接導致武漢廣州西安等地的大批青年學生奔赴延安,只有四川重慶,這兩地對新聞控制極嚴,而且這兩地GCD組織被他滲透,他們要做什么,三青團總能及時得到消息,采取措施,嚴重限制了他們的影響。特別是重慶,西南開發的成功,重慶人有種自豪感,更加認同重慶體制。這些種種條件匯集在一起,讓GCD組織的發展變得困難,嚴重限制了GCD的影響力。
“他們政府的運作我和爺爺都參觀了,他們也實行減租減息,不過在他們的老根據地打土豪分田地早就完成,只是在西安事變中占領的地區沒實行;商業上是公私兼顧,有政府開的公司,也有私人開的。”
“黨務上,他們與重慶也差不多,每個村莊都有基層組織,村支部書記,村政府中的村長,民兵隊長,構成基層政權架構。”梅悠蘭回憶著說:“其實他們的做法與大哥差不多,只是大哥把民兵變成了預備役,把GCD變成國民黨,增加了個團支部,其他大同小異。”
“我們都是學的蘇俄,當然差不多。”莊繼華苦笑下,當初推行這套體系時,他就明言是學的蘇俄,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指責,現在這些人嘗到這套體系的好處了,又開始要求在全國推廣。
“你在文章不要強調這點,就簡單說是蘇俄的吧。”宮繡畫很謹慎的提醒道。
“我知道。繡畫姐,”梅悠蘭拉長聲調,然后扭頭有些興奮的對莊繼華說:“不但是基層政權相同,更重要的是新聞管制法也基本相同,你用的是經濟手段,他們干脆就用行政命令,除了控制的報紙外,其他報紙不準公開發行。”
“中央日報也不能?”莊繼華有些驚訝了,據他所知,南京達成的協議中中央日報等國民政府宣傳部控制的報紙都可以在延安出版發行。
“可以,不過他們用的法子比較巧妙,首先延安普通民眾中識字的人不多,其次他們限制了記者采訪范圍,記者要去那采訪,必須有地方政府官員陪同,如果去的是危險區域,還要派部隊護送,這讓你有苦難言。”梅悠蘭嘆口氣:“而且,延安貧瘠,幾乎所有社會機構,和公共機構,都在GCD控制范圍內,民間報紙想要滲透進去根本不可能。”
“延安也有大學,除了抗日軍政大學外,還有魯迅藝術學院,但這些學院都是GCD的干部在領導,非黨員是不能擔任主要領導的。”
“抗日軍政大學是培養基層干部的學校,這魯迅藝術學校是作什么的?培養文學家?”宮繡畫有些不解。
“差不多吧,開有文學、音樂、戲劇、美術四個系,有不少國內的名家在那任教。”梅悠蘭說。
“GCD人胸懷遠大,不是什么土匪。”梅老爺子嘆口氣:“將來的中國不是重慶的,就是延安的,除此二者,再無他人。”
姜還是老的辣,老爺子眼睛毒呀,莊繼華在心里嘆口氣,正準備開口,梅悠蘭哎呀一聲,眾人都不解的看著她。
梅悠蘭神色絲毫不動:“大哥,美國大使官的托馬斯托我給你代句話,他想與你面談。”
說完之后,她很期待的瞧著莊繼華。
莊繼華先是沒反應,張靜江目光凝重,心中有種按耐不住的期望,他輕輕咳了兩聲,壓抑住心中的波瀾,輕輕問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