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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陰謀(八)

上海陰謀更名陰謀  “鴉片、賭博、娼ji的危害都很明顯,現在我們正處在全力抵抗外辱的關鍵時期,更應該振奮精神,滌清道德,凝聚民心,所以我認為禁毒禁賭禁娼迫在眉睫,在田兄,我希望你能支持我。”

  李之龍明白了,原來蔣經國留下的主要原因是想尋求支持。莊繼華來電讓他不要參與禁毒之后,他對蔣經國發動的這項運動,既不支持,也不反對,川內勢力的暗中抵制,他也不干預,楊永泰更是老奸巨猾,早就躲得遠遠的。川內各方勢力齊齊躲避,讓蔣經國有些孤掌難鳴,今天鄧演達和陳銘樞來了,蔣經國就想通過他們說服李之龍,支持自己的行動。

  “經國,正是考慮到我們正處在抗戰的關鍵時期,需要將各方力量團結在一起,所以才不能輕易動鴉片,”李之龍耐心的解釋道:“通過鴉片,川內各軍聚斂了大量錢財,用于養軍,現在動鴉片,就等于了動了他們的財源,必定引起地方動蕩,對抗戰反而不利。”

  “鴉片禍國殃民,禁絕鴉片對國家民眾都有好處,怎么會對抗戰不利呢?”蔣經國難以接受,他很氣憤的站起來大聲說:“自從民國建立以來,各地均有禁毒的舉措,可都失敗了,原因就在主持者瞻前顧后,沒有堅定的決心。”

  鄧演達和陳銘樞交換個眼色,陳銘樞笑著說:“經國,你別急,我聽了在田的介紹已經大致知道什么事了。這點上我同意在田的看法,不要太急。正如你所說,禁毒禁賭,各地各時期都干過,為什么沒有一處成功呢?總理以前也禁過賭,最后也失敗了,這里面牽涉的東西太多,很難成功的。”

  “經國,”嚴重也點點頭:“你說我.們受文革的影響很大,這點我同意,可要說我們盲從文革,那就就是誤解了。實際上文革的很多做法都是綜合我們大家的意見,比如減租減息,在云南他就沒在全省推廣,就算在重慶,也不是全部推廣,像黔江苗族地區就沒有采取強行實行的方式。任何事情不是壞的就消滅,再好的政策,也要有個執行過程,再壞的東西,只要它存在,要消除它就就要謹慎。”

  “這就是尼采所說的存在即合理,”.李之龍接過話題說:“用文革的話說,任何事物背后,都有利益關系在里面,只有把其中的利益關系理清才能動手。王安石變法,他是好意還是壞意?當然是好意,可為什么最后把事情辦差了呢?一味的好意,并不是說,事情就肯定會辦好。西南開發,從頭到尾都參與了,其中的艱難復雜,我十分清楚,就說減租減息吧,這樣好的事情,可我們在掌握重慶之后兩年才施行,為什么?不就是擔心好措施變成害民之舉,你看后來不就暴露出很多問題,我們又不得不進行再次復查,查處了不少人,文革還躲過一次暗殺,楊市長也受了重傷,差點喪命。經國,凡事不要太急,一切都要以大局為重。”

  這時鄧演達站起來走到蔣經.國身邊:“經國,我與你父親作對多年,但你渴望改變,洗滌官場的心,我支持,贊成。這兩年我在各地奔走,建立后備役,這明明是好事,于國于民都有利,可就是建立不起來,勉強搞兩個,也是弄虛作假,抓丁湊數;再想想,北伐,我們是不是發動得太快了,鮑羅廷說革命必須要伴隨一定的經濟策略,莊繼華提出三個法律,其目的都是調和革命內部的矛盾,其中就有利益分配,禁毒禁賭禁娼,有利抗戰,應該禁,但該怎么禁,經國,你應該好好想想,用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成功。”

  蔣經國聞言不由大為興奮,鄧演達與蔣介石的矛.盾他是清楚的,鄧演達居然會支持他,這個舉動他本身就讓他興奮異常。但陳銘樞卻很驚訝,不是因為鄧演達支持了蔣經國,這對他毫不奇怪,鄧演達本就性如烈火,寧折不彎,任何事情只要是對的,他就支持,哪怕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讓他驚訝的是關于大革命那段話,這說明鄧演達開始反思他的主張,甚至很可能對他提出平民革命理論進行修改。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大事,這可能導致整個第三黨的工作方針轉變。陳銘樞微微皺眉,他看看鄧演達,想了想還是沒說話。

  蔣經國轉身對鄧演達說:“您說得對,任何事都不是.一帆風順的,循速漸進也是可行的,鄧前輩,您看我應該怎么辦?”

  “你這就問道于盲了,”鄧演達淡淡一笑:“我對重慶.了解不多,在田在重慶七年了,西南是他們一造的,他有豐富的從政經驗,你應該多向他請教。”

  李之龍有些為.難,莊繼華已經警告過他,讓他不要參與這事,這事讓蔣經國去干,讓他與川內勢力沖突,除非他承諾不再染指四川開發公司。可現在鄧演達把他推到臺前,不說上幾句恐怕今后就再無法與蔣經國相處。

  “老師言重了,”李之龍有些愧疚的說:“這個問題我沒仔細想過,不過從以往的經驗看,事情分輕重緩急,同時禁毒禁賭禁娼恐怕有難處,先一樣一樣來,你要是禁毒的話,我建議你與劉湘田頌堯他們談談,如果能取得他們的支持,事情就大有可為。”

  嚴重在心里一笑,蔣經國來了這么幾個月,熟悉隊務后,就干了兩件事,禁毒禁賭禁娼和分解四川開發公司;兩件事都沒有進展,前者還有點點聲勢,后者受到包括劉湘田頌堯李之龍梅云天等人的聯合抵制,劉湘田頌堯打沖鋒,李之龍梅云天暗中下手,把蔣經國憋得難受,還沒辦法。蔣經國今天的舉動未嘗沒有試探有否和解的可能,但嚴重判斷,蔣經國不知道他到底錯在那了,他恐怕單純的認為四川開發公司是個只是賺錢的公司,莊繼華不肯放手的原因僅僅是錢的因素,李之龍這幾句話雖然有些內容,實際也脫不了敷衍的范圍,不過蔣經國多半聽不出來。

  果然,蔣經國高興起來,沖李之龍一拱手:“多謝,多謝,在田兄,有你的指點,事情多半可為。”

  李之龍心中搖頭,這蔣經國還是嫩了點,容易哄,不過臉上卻笑瞇瞇的:“經國言重了,這只是我的一點想法,是否有效,還很難說,畢竟他們的損失很大。”

  陳銘樞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把茶杯放在茶幾上后,慢悠悠的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我看劉湘他們也不時不講道理的。”

  “派兵出川抗戰,這個沒得說,”嚴重搖頭說:“但禁毒關系到軍餉,這恐怕就難說了。”

  “沒什么,陳前輩說得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們能這樣支持抗戰,應該不是不講理的人。”蔣經國依舊很樂觀,在他來之前,蔣介石曾經找他談過,在那次談話中,蔣介石就明確告訴他,重慶很重要,國家軍需全靠重慶,全掌控在四川開發公司手中,而重慶的組織結構、社會管理對全國其他地方都有借鑒作用,而這里的官員卻是全國最廉潔的,因此到重慶來他首先要抱著學習的態度,作出成績,然后把這些經驗推廣到各地。不過蔣經國也聽出其中的暗示,如果能把四川開發公司拿過來,就一定要拿到手。

  李之龍不想談這事,就拿話岔開:“老師,到十六縣轉了這么久,您認為我們那些地方還可以修正?”

  鄧演達沉凝片刻說:“坦率的說,重慶的政府組織結構在全國是最嚴密的,對社會管理很有效,不過我也發現個問題。從各地來的難民受到的限制較多,另外重慶的戶口政策比較嚴厲,不管到哪里都有戶口限制,這實際上就限制了民眾的自由權力,還有新聞管制,重慶的新聞管制雖然不暴力,卻很嚴厲,有限制新聞自由的嫌疑。”

  李之龍聞言一笑點頭承認:“這事說來爭議比較大,當初開發隊內爭議比較多,文革當時正在怒頭上,認為新聞行業混亂,一些小報專門發表謠言,報業從業人員良莠不齊,必須加以整頓,所以制定了一系列法規,規范新聞機構。而且這是戰時,戰時不管那個國家都有新聞檢查制度,其中主要是避免泄露情報,動搖民心,所以我們對新聞的限制比較嚴。至于戶口制度,那也是一種策略,主要是我們沒有歐美蘇俄那種詳細的身份管理制度,有了戶口制度,對后備役也有很大好處,到時候一聲令下,后備役就能立刻入伍。”

  鄧演達點點頭,心中暗道莊文革厲害,這管制新聞說得冠冕堂皇,可實際作用卻是把雙刃劍,一方面封殺謠言,另一方面也封殺了其他政黨的言論。像新華日報、申報、大公報,到現在也不能進入四川云南,貴州現在也在逐漸采取這種做法,如此看來,管制將逐漸蔓延到西南三省。

  “文革兄設計的這些規章制度很有點像蘇俄的管理辦法。”蔣經國笑道。

  “GCD方面正在抗議,說重慶方面限制新聞自由,不準新華日報在重慶發行。”陳銘樞笑道:“照你們這樣作,新華日報豈不是永遠不能在重慶發行了。”

  “差不多是這樣,不但新華日報,大公報,申報,文匯報,新民報等都不可能在重慶發行。”李之龍的神色很平靜,然后又笑著對蔣經國說:“經國說得對,當初他就是這樣說的,要借鑒蘇俄的管理辦法,為此專門讓宮繡畫詳細介紹了蘇俄的新聞管理方式。”

  正在喝茶的陳銘樞一口茶差點噴出來,蘇俄的管理方式,這個莊繼華真敢作,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扛得住新聞界的攻擊,像大公報是有很深背景的,特別是他在西安事變中的作為,很得宋美齡的好感,到時候宋美齡出面,莊繼華是不是扛得住呢?陳銘樞倒很想看看。

  幾個人正說著,值班參謀忽然急匆匆跑來在李之龍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李之龍的神色漸漸嚴肅起來,他抬頭看看正在看著他的鄧演達等人,輕輕嘆口氣說:“看來又有麻煩了,劉湘恐怕這兩天就不行了,方勁在成都報告,他剛從劉湘府上回來,說劉湘已經進入彌留期,就在最多也就在明后兩天,看來我不得不去趟成都了。”

  這幾人中嚴重最清楚劉湘對西南開發隊,確切的說,對莊繼華的重要程度,他登時有些緊張。鄧演達和陳銘樞不知道其中關系,只是有些惋惜。蔣經國不知道深淺,但他從李之龍的話聽出些東西,不過他沒有冒失問話,目光在李之龍和嚴重之間流轉。

  “怎么?劉湘與你們西南開發隊還有關系?”鄧演達從嚴重的神情中看出點端倪。

  “不但有關系,而且關系很深,”李之龍苦笑下說:“劉湘主管川政,我們西南開發隊的主要工作是在川康云南,與劉湘的關系怎能不深,川軍還有十數萬在川內,劉湘是他們頭,四川省主席與西南開發關系非常大,一旦劉湘去世,誰來接替他就是個大問題。”

  鄧演達和陳銘樞幾乎同時點點頭,陳銘樞也說:“說實話,來重慶十幾天了,還沒見過這位四川王,擇生,我們也該去送送他。”

  “好,就這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鄧演達答應。

  “老師,陳前輩,我先走一步,明天我來接你們。”李之龍站起來告辭,蔣經國也順勢站起來告辭,嚴重卻坐著沒動。

  等他們走后,鄧演達才問:“有個問題,我一直沒開口問,文革與方面有沒有聯系?他現在是怎么看的?”

  “沒有,他還是主張國共合作,”嚴重鄭重的說,不過神態間卻有些憂慮:“但與以前也有些不同,特別是知道巫山死后,他對的態度有些微妙的轉變,怎么說呢?應該是又拉又打,據我的觀察,開發隊內的人員恐怕已經全部被他掌握了,重慶和川東地區的組織,大半被他掌握,可他卻沒動他們,不知道是為什么。”

  “戴笠和陳立夫的人也不上報?”陳銘樞有些驚訝了,莊繼華難道可以指揮重慶的中統和軍統了?這太有點不可思議了。

  “不是,戴笠與他是合作態度,但花春掌控的中統卻成了他的組織,花春雖然走了,可下面的人依然向以前一樣,蔣經國根基太淺,暫時還管不了那么多。”嚴重皺眉說到,實在的,莊繼華這點是讓他最看不清的,讓他很是迷惑不解。

  “對我們呢?”鄧演達問道。

  “對我們倒放得開,不管不理,有困難還暗中伸手。”嚴重的眉宇間依舊有一團陰郁。

  “他對蔣介石呢?”陳銘樞看似隨便的問了句,其實這其中大有深意。

  “對蔣介石他是又防又支持,這幾年,我對他越來越看不清了。”嚴重眉宇間的陰郁更深了:“一方面他非常支持蔣介石抗戰,另一方面卻死死把住四川開發公司;蔣經國在重慶幾項措施都難以施行,背后就有他的影子,而其中的根源就在四川開發公司。”

  “你說他防著蔣介石,”陳銘樞很感興趣的看著嚴重,手里把玩著茶壺蓋:“有什么證據嗎?我看這對師生配合得不錯,莊繼華的所有作戰方案蔣介石都同意了,而他本人不到兩年時間就升到戰區司令了。”

  “沒有證據,這只是感覺,”嚴重搖著頭站起來,提起水壺給陳銘樞他們倒上開水,然后才說:“原來我也沒看出來,這兩年才看出來的,關鍵就是四川開發公司。四川開發公司的股東包括了川內的各方勢力,當初把這些人籠絡進來是減少了不少麻煩,使西南開發的諸多政策得以順利推行。可現在看來,這也讓蔣介石想控制四川開發公司的舉措變得困難了。”

  “文革,文革。”鄧演達喃喃嘴里低聲念叨數遍,望著窗外濃厚的夜色,聽著嚴重的話,莊繼華在他腦中原本清晰的圖像變得越來越模糊了。

  “蔣介石對四川開發公司是必定要拿到手的,這是中國目前唯一人提供武器彈藥的公司。”陳銘樞沉穩的說:“看來這對師生要斗上一斗了,擇生,到時你看能不能把他拉過來。”

  “他為什么不讓蔣介石插手四川開發公司?”鄧演達轉身問道。

  嚴重一愣,他沒想過這個問題,陳銘樞卻嘿然一笑:“恐怕是為了錢吧。”

  “不對,”鄧演達堅決搖頭:“當年我在德國時就知道他很有錢,他生產絲襪,風靡全球,可以說那時他就是千萬富翁,而且如果是為了錢,他上戰場干什么?”

  陳銘樞和嚴重同時愣住了,過了一會,嚴重才長出口氣,苦笑著說:“真是難以明白,你們知道一個傳聞嗎?只在高層流傳的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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