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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 豪賭(四)

  凰山,山勢秀麗,如展開雙翅欲飛的鳳凰,然而此燒,槍聲爆炸聲在山野間回蕩,硝煙與血腥替代了山間常有的清新味道。

  片山與夏陽林在鳳凰山拼殺,藍運東與國崎登統帥的后續部隊也陸續趕到鳳凰山附近,隨即激戰在鳳凰山周邊十余里爆發。

  不久,炮兵也趕上來了,但是他們發現,幾乎無法開炮,雙方的部隊攪在一起,犬牙交錯,于是兩邊炮兵都把對方的后路作為封鎖點,炮彈成遍爆炸,誰也沒有退路,無論是夏陽林和片山還是藍運東和國崎登,都對這種混亂局面束手無策,只好依靠部下的能力。藍運東還好,他的一百零四師兩個旅先后投入戰斗,劃歸他指揮的1師兩個旅也投入戰斗,現在他手上還剩下張新的一個旅。片山就要難過很多了,他的部隊已經全部投入戰斗,手上只有旅團直屬中隊。

  激戰從中午一直打到晚上,又一反常規的打起夜戰,又一直打到天明,戰局依然膠著,指揮官前一分鐘接到報告攻克一道山梁,后一分又接到山梁被敵軍奪回去了。

  鳳凰山上如此,鳳凰山下的平原也同樣如此,每一道田坎,每一處塹壕,都在反復爭奪。一方是日本鋼軍,另一方是中國精銳,誰也不肯讓步。從下午打到夜晚,又從夜晚打到黎明,再從黎明打到夜晚。

  國崎登有點撐不住了,中國人什么時候變得這樣能打了,他的五個大隊已經全部投入戰斗,入夜時退卻首先是鳳凰山,片山仰攻鳳凰山,傷亡巨大,兩天下來,全大隊八百多人,只剩下三百多人了,他打算退下來整頓一下,雙方都休整下;可沒想到,山上的中國軍隊卻毫不領情,他們吶喊著沖下山,死死纏住片山。

  片山憤怒了,返身再戰。片山不知道,他的對手夏陽林也已經親自參加戰斗了,他率領剩下的六百多弟兄沖下山來,雙方在寒冷地田野中拼殺。經過整整一夜的拼殺,夏陽林最終將片山擊斃在這塊野地中,他自己也身負兩創倒下。

  整個戰局的中心一下被中國軍隊捅開一塊空白,中國軍隊可以在這一帶自由活動了。

  藍運東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親自登上鳳凰山,然后將手中預備隊全部投入戰斗,先向左翼橫掃,這個動作成為壓垮駱駝地最后一根稻草。

  張新極其興奮,看著友軍苦戰,他早就忍不住了,可藍運東卻堅決不準他出擊,現在放他出山,他立刻行動起來。

  張新以一個團向臨近日軍的側翼進攻,自己親率兩個團向日軍縱深突擊。

  “報告,前面的廟子里有一股小鬼子,林團長問打不打?”通信主任跑來向他報告。

  “有多少人?”

  “大約三百人。”

  “打,好容易有塊肉,怎么能不吃。這個林子怎么傻了。告訴他給我吃掉它,跑了一個,為他是問。”張新一拍大腿,然后又說:“告訴方和尚,繼續向縱深打,。”

  方和尚原名方三柱,是原東北義勇軍馮占海部的一個旅長,年青時曾經當過和尚,第二次長城抗戰后,馮占海部縮編,正好掃地虎胡廣相來信相邀,他就投奔到重慶,在重慶軍官培訓學校學習,畢業后分到張新旅擔任團長。

  林伢子,湖南人,原名林意,黃埔四期畢業,原是營長,在出兵前,孫立人廖耀湘組建新三十八師和新二十二師時,團長宋致勇調任新二十二師旅長,他才提升為團長。

  林意接到命令立刻督軍猛攻,日軍的抵抗極其頑強,火力強大,林意發現,日軍陣地上出現不少軍官身影,廟宇的屋頂上還有不少天線,他斷定這是一個日軍指揮部。他立刻向張新報告,要求集中力量先吃下這個指揮部。張新接到林意的報告后,立刻趕過來。

  “看來至少是個聯隊部,媽的,這么多天線。”張新望著廟宇上的十幾根天線,忍不住搓搓手:“叫方和尚回來,先打下這里再說。”

  張新集中了五十多門各種迫擊炮,對準他認定的日軍指揮部開火,炮火掩護下,中國軍隊向廟宇發起沖鋒,日軍地抵抗依然頑強,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價。苦戰半個小時后,方和尚趕到了,張新手上有了充足兵力,開始從四面進攻,火箭筒轟開了廟宇圍墻,,中國士兵沖進廟內,與日軍展開房屋爭奪戰,古老的廟宇瞬間變成廢墟。

  “旅長,網到一條大魚,我們打死一個少將。”一個小時后,槍聲停息了,林意滿臉血污,手里拎著一把M18沖鋒槍,興沖沖的跑到張新面前報告。

  “少將?”張新愣住了,日軍聯隊長一般是大佐軍銜,他忽然意識到,這可能不是聯隊部,很可能是旅團部:“快,查一下,這是不是國崎登的指揮部,看看有戰俘沒有,問問這是什么指揮部。找找軍旗,軍旗上面有番號?”

  “是。

  ”林意轉身就向廟內跑。

  很快從滿地丟棄的文件中,張新的懷疑得到證實,這里正是國崎登地指揮部,被打死的少將正是國崎登。

  藍運東接到報告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反復詢問張新,是不是搞錯了,張新非常肯定,擊斃的少將手上的指揮刀和滿地散落的文件都證實,這就是國崎登的指揮部,整個國崎支隊只有一名少將。

  藍運東不再懷疑,立刻派副官到國崎登地指揮部收集證據,同時向全軍通報消息。張新繼續向左翼迂回,失去總指揮的日軍陷入全面混亂。

  日軍少見的崩潰了,右翼日軍向后狂奔,左翼日軍則被分割包圍在七八個地方,每個地方或數十或一兩百,現在中國人打調口了,人少的只派人看著,首先集中力量殲滅大股日軍。少數日軍就趁機突圍。

  到晚上,先后四五個地方,先后響起“萬歲”的高呼聲,突圍無望的日軍發起自殺式沖鋒。

國崎登三天戰敗,在近乎一場亂戰中幾乎全軍覆滅,牛島貞雄完全驚呆了,他看著逃回來地為一個大隊長林田敬藏,狂怒的抓住他的衣領:“胡說!支  有這個實力!你是個逃兵!你丟下了你的旅團長!兵!你這個敗類!”

  牛島血紅的眼珠死盯著滿臉血污地林田,林田眼含熱淚一動不動,任由牛島抓住他的衣領,一句話都不分辨。

  他地大隊只回來了兩百多人,那三天時間,中國軍隊整個瘋狂了,幾萬人不眠不休,死纏爛打三天三夜,鋼被融化了,鋼軍敗了。

  參謀長小藤惠大佐急忙勸道:“閣下!林田中佐是經過英勇作戰殺出來的,他地士兵親眼看到他砍下兩名中國士兵的腦袋。”

  國崎登失去聯系后,小藤惠就感到不妙,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只有三天時間,國崎登就戰敗身亡。

  “上野也只打了三天。”作戰參謀秋永月三看著林田幾乎站都站不穩了,便同情的替他分辨了一句。

  秋永的話提醒了牛島,上野還有接近八千人,可國崎登只有六千,都只打了三天,背后殺來地這支中國軍隊的強悍,讓人不寒而栗。

  牛島松開林田的衣領,他沉重的在屋內來回走了兩圈,國崎登這一敗不要緊,他解救末松并穩定南線的戰略企圖完全無法實現,而且他自己還陷入中國軍隊的包圍圈中。

  第十軍柳川平助那里已經無法指望了,牛島揮手讓林田出去,他立刻命令停止進攻,同時請末松盡快渡河。

  門外傳來一聲高呼:“天皇陛下萬歲!”隨即就悄無聲息,秋永出去看了看,回來報告說林田切腹自盡了。

  牛島沉默地點點頭,如果不能解此危局,他們切腹的時間就不遠了。

  藍運東殲滅國崎支隊大部后,繼續揮兵西進,在界牌停下腳步,牛島清楚藍運東的這個動作的含義,如果他大規模渡河支援末松,那么藍運東就會立刻撲過來,把他留在河東的部隊吃掉;可如果他不過河,河西被圍的一一四師團128團被殲滅;而且一旦廣德中國軍隊殲滅了12旅團后,必然撲向他們,如此他們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

  松井石根接到牛島地電報后,差點就癱在椅子上了,幾天時間,牛島不但未能為末松解圍,還把國崎支隊送死了,自己還陷入中國軍隊的包圍中。

  “八格!牛島這個混蛋!”松井一掌拍在桌上:“混蛋!”

  “司令官,趕緊增援吧!晚了就來不及了。”冢田攻在震驚之后很快意識到,南線已經無可挽救的崩潰了,如果任憑南線的兩個師團被殲滅,皇軍蒙受的恥辱,將遠超占領南京帶來的榮耀,南京城內那個狡猾的指揮官已經巧妙的把南京的象征性降低了。

  松井石根現在已經不得不從南京城下調兵了,坐視南線兩個師團被殲滅,是不可想象的,就算他肯,東京也不肯。他甚至無法想象國崎支隊覆滅,十八師團和一一四師團被圍,會在東京引起怎樣地震動。

  “命令停止進攻,所有部隊后撤。”松井石根十分無奈的下達了停止進攻地命令,此刻他的心情百味交織,勝利地果實好像就在手心了,卻忽然飛走了。

  三天時間里,日軍持續猛攻,第九師團攻克龍潭,正在向棲霞山進攻,第六師團突破淳化,逼近高橋門;十三師團攻克湯山,正在進攻孔山,只要攻克孔山,就可以進攻麒麟門。

  雖然中國軍隊的抵抗越來越頑強,但松井堅信一周之內定能攻入南京,奪取中國地首都。

  但現在南京從他手掌心里飛走了。

  “叮鈴鈴!”刺耳的電話響起,傅常抓起電話開口就問:“什么情況?快說!”

  連日激戰,所有人精神都高度緊張,外圍幾乎悉數被突破,前線一天一天逼近莊繼華預定的撤退線。每次電話響起不是報告那里丟了,就是請求援兵,幾乎所有部隊都打殘了。莊繼華已經抽空了西線雨花臺附近的守軍,全部調到東線戰場。

  而南線卻遲遲沒得到消息,藍運東這小子自從開戰之后,就通報一次他正在激戰,其他的消息全無,指揮部內所有人都十分煩躁,連蔣百里都破例抽起煙來了。

  “翼之,日軍停止進攻,他們在后撤。”話筒里傳來楊森驚訝之極的聲音,而就在昨天,他破例第一次向莊繼華求援了,而莊繼華卻把他臭罵一頓,讓他咬牙頂住。

  “子惠兄,不要亂開玩笑,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傅常楞了下,語氣隨即變得有些不客氣了。

  “我沒騙你,真的,你聽嘛,槍聲已經停了。”

  話筒里果然沒有了隆隆的炮聲,傅常小心的問:“真的?”

  “真的。”

  傅常放下電話,旁邊的另一部電話又響起來了,接下來宋希、葉肇紛紛來電,報告說日軍停止進攻,部隊在后撤,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都驚疑不定的向指揮部詢問。

  “日本人撤了?”

  在得到傅常肯定的答復后,莊繼華一屁股坐到椅子,呆了半響才罵道:“藍運東這王八蛋,為什么不報告!”

  其實莊繼華冤枉了藍運東,他打掃戰場后,立刻揮兵西進,部隊一直在運動中,因此沒有來得及架電臺。

  所有人都清楚,只能是南線發生重大變化,而且是有利于我軍的變化,松井石根才會停止進攻,同時命令部隊后撤,否則就是他腦子有毛病了。可以日軍下克上的傳統,就算他腦子有毛病,下面的谷壽夫等人豈是易與的。

  “大捷!大捷!”報務主任跑著沖進屋內,可一進門就傻眼了,屋里的幾個最高長官,都四腳八叉的躺在椅子上,毫無將軍威嚴,反倒像那些老兵痞。

  “念吧。”莊繼華有氣無力的說,他現在氣也不是喜也不是,一個月的激戰已經耗光他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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