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竊私語中,莊繼華總算知道了劉殷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莊繼華在牛行受重傷的消息傳到廣東后,劉殷淑焦急萬分,當時就要去南昌,但她父親劉莊主卻堅決不同意,相反卻讓二姨太死死看住她,劉殷淑直到新年后才找到機會翹家,跑到廣州,在廣州找到齊琳琳,齊琳琳從家里拿了些錢,就陪著她一起北上,兩人好容易找到武漢,莊繼華卻已經逃出了武漢,莊繼華的行為在齊琳琳和劉殷淑之間引起爭執,齊琳琳不能接受莊繼華逃去南京為蔣介石效力的事實,加上李浩一的勸說,兩人分道揚鑣,齊琳琳參加了工人宣傳隊,劉殷淑則在李之龍和潘慧勤幫助下登上了去南京的船,她到了南京之后,茫然不知所措,好容易遇上胡宗南,通過胡宗南找上杜聿明,才知道莊繼華去了上海,于是劉殷淑又追到上海,她在上海旋了一個多月,沒有找到莊繼華的半點消息,走投無路之下,她想起莊繼華以前提到的家,她一咬牙就找到云橋莊家,到了這里才知道莊繼華剛走不久,于是她就留了下來,隨后在云橋小學找了份小學教師的工作,直到現在。
劉殷淑剛出現在云橋時,她的美貌引起不少人的窺視,其中就包括當地的一些紈绔子弟,可莊繼華的同學太多了,人緣也太好了,當胡宗南帶人沖進一個紈绔的家,把槍頂在他的嘴里后,劉殷淑身邊的狂蜂才完全消失。后來蔣介石的“特派代表”又出現在莊家,這下就更沒人敢對劉殷淑有非分之想了。
慢慢的莊氏族人也接受了劉殷淑,四年前莊來順修房子時不慎摔傷,劉殷淑床前床后的伺候照顧。莊來順痊愈后,劉殷淑就正式搬進莊家。
莊繼華聽完之后看著劉殷淑消瘦地容顏心疼了,他把她攬進懷里:“傻丫頭。你真傻,你該待在家里,那樣我們就能早幾年見面了,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劉殷淑什么也沒說,只是幸福的笑,在莊繼華不在的時候她奔忙著,可一到莊繼華身邊她就什么主意也不拿,只聽他地。
莊來順夫婦被他們的舉動嚇壞了,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大膽。這樣的狂熱。等到他們進屋后,這對夫婦才清醒過來。
“繼華。殷淑在我家也幾年了。她是好姑娘,這樣的媳婦打著燈籠也難找,”莊李氏含笑說道。莊繼華和劉殷淑的舉動雖然讓她有些難為情,可也為他們滿心歡喜:“可..,孩子,咱們也不能虧待人家姑娘是不是,三媒六聘,大紅花轎都應該有的。”
莊繼華看看劉殷淑猶豫的說:“不是我不想,可。…。我在家里待不了兩天,后天去上海。然后要去北平天津,然后….。”
“你就不能在家多待兩天,”雖然莊繼華已經說過,可莊李氏還是忍不住生氣了:“至少也應該把親成了再走,否則讓人家姑娘怎么跟著你,這樣不明白不白的,算什么?”
莊繼華為難了,養母地話是有道理的,既然找到了劉殷淑,以后就決不再讓她離開自己。莊來順卻會錯了意,他疑惑地看著莊繼華:“繼華,你是不是在外面…。”
劉殷淑地臉色唰地一下變得雪白,她有些緊張的看著莊繼華,莊繼華苦笑一下,輕輕拍拍她的手,然后轉頭對莊來順說:“爸,沒有地事,我確實沒時間…。”
“沒時間?這話我不愛聽,”莊李氏不愿意了,在她看來娶妻生子就是人生大事:“我就不明白,還有什么比娶妻生子更大的。”
莊來順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低頭不語,劉殷淑聽了莊繼華的話后,心里安定下來,她反倒勸起莊李氏來:“媽,文革他事情多,再說,兒媳已經是莊家的人了,那也只是個儀式罷了,只要他真心待我,我不在乎這個。”
莊繼華心頭一暖,可還沒容他說話,莊來順卻說道:“繼華,這次我贊成你媽的話,外頭的事雖然重要,可家也要顧呀,你都三十多了,殷淑也二十多了,你看村子里,那個姑娘小子到了你們這個年紀不是兒女好幾個,既然你叫我爸,那我做主,你和殷淑拜了堂再走。”
莊繼華這下真難住了,伍子牛卻呵呵笑道:“師長,我看大伯說得不錯,急也不急這會。四川那邊曾擴情和滕杰已經去了,這邊還有李之龍,上海還有梅云天,在家多待兩天沒什么。”
“我看沒什么,師長,今天明天準備,后天成親,然后再北上。”宋云飛看看伍子牛也說:“文革,一個女人沒有多少個五年來等地。”
聽了宋云飛伍子牛地話后,劉殷淑終于徹底放心了,看來莊繼華的確是這樣安排地,她不清楚,宋云飛和伍子牛對那個梅悠蘭很是警惕,想趁機先把劉殷淑的名分定下來。
宋云飛最后的話讓莊繼華動心了,是的,一個女人沒有多少個五年來等的,他不能也不應該讓劉殷淑再等下去了:“好,我們在家多待兩天,今天準備,明天成婚,后天,…,再后天,我們北上。”
然后他滿含歉意的對劉殷淑說:“阿淑,對不起,我現在無法給你一個很隆重的婚禮。”
劉殷淑嫣然一笑,如鮮花怒放,她輕輕把頭靠在他肩頭:“我們老家有句話,有情飲水飽;不求無價寶,但得有情郎,只要能跟在你身邊就是幸福。”莊繼華在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沒有摸出來,他只好苦著臉說:“阿淑,戒指只能到上海再買給你了。”
劉殷淑望著他,兩眼露出濃濃的情義:“有你就什么都不缺了。”
莊李氏卻不管眼前情義濃濃的兩人站起來對劉殷淑說:“阿淑,按我們這里的規矩,成親前新人是不能見面的,你隨我來。讓他們去準備。”
說完莊李氏就朝內屋走去,劉殷淑看看莊繼華,莊繼華示意讓她隨養母進去。劉殷淑這才依依不舍的隨莊李氏進去了。
等她們地背影消失后,莊繼華才回頭坐到椅子上,宋云飛和伍子牛的情緒起來了,沒等莊來順說話,伍子牛就搶先說:“師長結婚,這三媒六聘應該不少,這媒嘛可以由我來當,云飛兄可以負責采辦,裝飾新房。”
媒人在操辦婚事時。除了送新娘外,還可以收謝媒禮。所以伍子牛這是給自己找了個好差事。莊繼華和宋云飛同時笑了。宋云飛笑道:“文革,你認為他的安排如何?”
莊繼華苦笑著說:“這婚事我可不知道怎么操辦,要我辦個西式婚禮我懂。這…我還真不懂。”
莊繼華倒不是推托,他地確不懂這老式婚禮的那些道道,他只是聽說過,這老式婚禮的禮節很多,要花費不少時間。
宋云飛也只知道部分禮儀,他與小秀成親也就只是請伍子牛在一起吃了頓飯就完事了。
莊來順搖頭嘆息道:“你們這些孩子呀,成親要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和親迎。這一道道下來。至少也要半個月,你要簡辦。其他都可以省,這迎親不能省,我去和族長商議下,看看該怎么辦。”
莊繼華頭有些大了,這樣搞不知要花多少時間了,可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四川現在劍拔弩張,形勢眼看就要大變,他必須利用這場事變,才能順利在四川站住腳,打開局面。
“爸,我結婚,我們家自己商議就行了,何必麻煩族人。”莊繼華說:“我看這樣,殷淑不是在學校當老師嗎,我們就到學校迎親,至于酒宴,我認為不請外人,只請請村里的鄉親們,有多少請多少,至于酒宴如何操辦,我們不管,交給鎮上的酒樓廚師,讓他們派人來做。”
莊來順扳著手指頭算算然后說:“這要花不少錢呢,家里修房子,買地買牛,也沒攢下多少錢,我說孩子,以后過日子,還是得省著點。”
宋云飛直搖頭,伍子牛笑著嚷道:“老伯,錢你就不用擔心了,師長現在可是天下有數的有錢人,錢的事情,您老根本不用操心。”莊繼華聞言瞪了他一眼,從皮包里拿出一疊錢交給莊來順:“爸,錢的事情您不用操心,這點錢您先拿著,以后我還會陸續寄回來。”
莊來順從來沒有一次看到這么多錢,他不僅有些慌了:“這么多?這幾年你在外面都做什么生意呀?”
“這事,我們以后再說,現在我去云橋找酒樓廚子,讓他們明天來村里辦酒席。”莊繼華站起來對宋云飛說:“云飛和我去,子牛,你留在家里,幫我爸媽布置新房。”
而在屋里,莊李氏拉著劉殷淑低聲細語:“閨女,委屈你了。”
“媽,不委屈,”劉殷淑低著頭,滿臉紅暈,多年心愿雖然得嘗,可要當新嫁娘了,也禁不住害羞不已。
“我這孩子,自從好了后,就沒安穩過,整天在外,也不知道瞎忙什么?”莊李氏很喜歡溫柔賢惠地劉殷淑,這幾年交往下來,她就感到這個兒媳是上天賜下來的最好禮物:“先是一走三年,然后又一走五年,這到家還沒一會就說又要走,唉。”
莊李氏說著忍不住兩眼濕潤,要落下淚來,劉殷淑慌忙柔聲勸道:“媽,您別傷心,文革他也惦記你們,當初在廣州時,他就常說起爸媽,可是他實在太忙了,根本無暇分身。”
“媽知道他出息了,看看這些年來家里地人就知道了,以前見個縣官都是了不得地大官,可來家的這些官,聽說大都是三四品的大官,甚至有些還是一二品地朝廷大臣,可就算這些人對我們這兩個老頭子老婆子也是有禮有加,…,以前我們沒兒子,村里族里常受人欺負,可自從有了這孩子后,這方圓百里內,再無人敢欺負我們。”莊李氏既驕傲又憂傷,其實她說這么多,也是告訴劉殷淑,婚禮雖然簡單,可她的這個養子決不辱沒了她。
劉殷淑卻沒想這么多,她完全被即將到來的幸福壓倒,莊李氏的話讓她又好笑又驕傲:“媽,您放心吧,有文革在,什么都不用擔心,家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莊李氏站起來,走到一個柜子前,從里面捧出一個描金小木箱,從里面拿出一個小手帕,莊李氏把手帕在桌上展開,里面是個晶瑩剔透的手鐲。
“孩子,媽沒什么東西送給你,這是當年我出嫁時的隨嫁之物,媽送給你。”莊李氏說著把手鐲給劉殷淑戴上。
劉殷淑慌忙阻攔:“媽,可別,這是您心愛之物,媳婦可不敢領受。”
“傻孩子,”莊李氏笑了:“我就只有繼華這一個孩子,不給他媳婦還給誰。”
“媽!”劉殷淑不再拒絕了,只撒嬌地把頭埋經莊李氏地懷里。
莊繼華成婚在莊家村可是件大事,莊來順一告訴族長,族長立刻決定接管莊繼華的婚事,他要大辦,不但要請族中人,還要請鎮上大戶,以及縣里地一些望族,莊來順把莊繼華要簡辦的意思告訴他后,老族長生氣了,顫微微的找著莊繼華,直言批評他不該如此草率,莊繼華又只好費了一番唇舌,好容易才把老族長勸住,然后他就急匆匆去鎮上流香閣請廚師。
等他回來時,家中已經是人滿為患,族里的婦人們來了七八個,幫著布置新房,門窗上貼著大紅喜字,院子里也披紅掛彩,顯得喜氣洋洋。
劉殷淑也已回學校去了,花轎明天就從學校抬人。
在這些忙碌的人中,莊繼華忽然發現他是多余的人了,他幾乎完全插不上手,他看了看院子里的那抬正被忙碌布置的花轎,拉上宋云飛就準備出去走走,躲開這紛亂的局面。
可還沒出門,就看到明目善睞、一身洋裝的梅悠蘭急沖沖的從外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