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一日,世上千年。莊繼華在黃埔島上練兵自娛,而廣州之外隨著孫中山在北京患病住院的消息傳開,以廣州為中心的南中國局勢開始進入加速變化的軌道。
1924年12月31日,孫中山帶病從天津赴北京,旋即入協和醫院就診,經協和醫院會診確認為肝癌晚期。此時馮玉祥已經退住張家口,就任西北邊防督辦,北京政局為張作霖、段祺瑞控制。在孫中山進京前,成立了由奉皖控制的臨時執政府,由段祺瑞擔任總執政。皖系的軍事實力在三次戰爭中已經消耗殆盡,深知軍隊重要的段祺瑞便希望能掌握一部分軍權,于是在12月初突然宣布皖系嫡系大將盧永祥擔任直隸軍務督辦、楊以德擔任省長。
張作霖一看不干了,不過張作霖雖然出身草莽,文化層次很低,但腦筋好使;眼珠一轉使出東北特有的大忽悠,信誓旦旦要幫助盧永祥恢復江浙地盤,段祺瑞快六十的人了,那經得住他的忽悠,只一會便被忽悠得找不著北。于是同意將直隸交給張作霖的部下李景林,由張作霖派軍護送盧永祥去恢復江浙地盤。
要說東北人耿直呢,張大忽悠拍胸脯保證了的,當然就要作,要不然怎么說咱東北都是“活雷鋒”呢?馬上派十萬大軍下江南,前鋒就是民國著名的不知兵多少、不知老婆多少、不知錢多少的三不知將軍張宗昌;張宗昌拿下江蘇后,浙江的孫傳芳害怕了,連忙把張宗昌請進上海,每天小酒喝著,小美人陪著,小溫暖泡著;讓張宗昌樂得拉上孫傳芳就拜把子。
在北京張大忽悠繼續接著忽悠,對段祺瑞說江蘇給了盧永祥,可是張宗昌立功了卻沒有地盤,你看是不是把鄭士琦山東軍務督辦的位置讓給他呀,段祺瑞一想,江蘇比山東可富多了,如果張宗昌留在江蘇,盧永祥有可能坐不穩,于是便點頭答應了。
接下來張大忽悠開始給盧永祥穿小鞋了,小鞋夾腳,盧永祥被夾了幾個月就受不了,辭職而去,同樣的還有皖系大將安徽督辦后來的漢奸王揖唐。這下張大忽悠滿意了,段老頭暈菜了。
不過張大忽悠接下來犯了兩個小錯,這兩個小錯后來演變成兩件很大的事。這兩個錯誤的主角就是郭松齡和孫傳芳。
孫中山病危也讓躲在云南的唐繼堯突然間人品爆發。在1924年時孫中山出任大元帥,曾任命唐繼堯為副元帥,但唐繼堯當時沒有進步心,喜歡貓在云南那角落。現在孫中山病危,唐繼堯感到自己應該為中國革命多做些貢獻,因此他想出來到廣州就任副元帥,不過他不知道廣州人民是否歡迎他,所以他發表了一個通電,也就是起層樓,然后根據板磚和鮮花的數量決定是帶一個衛隊來上任還是帶十萬大軍來增強廣東的革命力量。
不過廣東和云南之間還隔著個廣西,那時候空軍又比較差,所以他派人與廣西兩強:沈鴻英和李宗仁、白崇禧、黃紹弘商量借道;要說還是老人夠交情,沈鴻英不但答應借道還答應和他一起去廣東發展革命;可是李、白、黃三個小青年居然就是不答應。這讓唐繼堯的老臉有些下不來,于是他決定先幫廣西發展革命。還是聯系沈鴻英打頭陣,這位大哥也起了層樓,宣布就任建國桂軍總司令,要說沒素質就是沒素質,你起樓后得看看反應呀,板磚還是鮮花,你得看看再說呀。他不,起樓后就派兵進攻了。
其實送給唐繼堯的鮮花還有不少,比如廣州桂軍總司令劉震寰、粵南的粵軍鄧本殷、申葆藩,還有就是東江的陳炯明。
形勢的發展終于讓陳炯明決定從幕后走到臺前,不過根據中國的傳統,上臺之前還是表演一番的。
于是按照劇本的要求,11月在汕頭召開了救粵大會,史載此次會議盛況空前,人滿為患。在會上有人提出請陳競存復職;然后派出代表到汕頭林家祠堂陳炯明的臨時行轅請求陳炯明復職,擔負起救廣東的責任;陳炯明又推諉一番,然后約法n章,終于在12月16日陳炯明宣布在各方代表的請求下,重新出任救粵軍總司令。復職之后,按照民國慣例,陳炯明先先發表一個聲明,說自己是應百姓之邀,為鄉梓的幸福而復職的....等等。然后就是整日與各方代表商討如何恢復廣州人民的幸福生活,在軍事上他反而不是很擔心。
在他看來這幾年雖然粵軍沒有打進廣州,但那是由于他這個總司令沒有出面,各軍在關鍵時刻行動不一,而招致的失敗。這次進攻以自己的威望指揮各軍行動當無可慮,況且自己還準備有殺手锏,到時候像上次豫軍突然出現的情況恐怕就要改寫了。
汕頭,林家祠堂陳炯明臨時行轅,前幾日的與高朋滿座,喧嘩不絕不同,今天這里戒備森嚴,空氣中彌漫著緊張。
行轅里,陳炯明正在召開軍事會議,與各方代表的慷慨激昂不同,軍事會議上各將領卻臉色沉重,出言謹慎。
“競帥,我以為我們目前應該采取守勢,目前廣州在蘇俄援助下實力增長很快,我們兵力本來就少,我們的優勢在于士兵訓練好裝備強,我建議等他們來進攻,與他們進行野戰。”會上,林虎細聲細氣的說,光看名字的話你會以為這是個滿臉胡須粗豪的行伍大漢,其實他是個溫文爾雅的儒將,目前他手下有兩萬多人,是陳炯明各將領中實力最雄厚的。他的話讓陳炯明心里有些發涼。
“隱青,如果他們不來進攻呢?”陳炯明手下的頭號大將葉舉問,沒等林虎回答,便又說:“正如你所說,我們的優勢在訓練好裝備強,可是現在蘇俄正在幫助孫中山,已經有幾批武器在廣州上岸了,廣州每個軍都有蘇俄顧問幫助訓練,我們的優勢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劣勢。”
“我也認為我們應該發動了,鄧參謀長的仇還沒報,孫大炮又在廣州殺人焚城,我們身為廣東軍人豈能袖手旁觀!競帥,干吧!”洪兆麟大聲說,他是行伍出身,從辛亥時就跟隨陳炯明和鄧鏗,作戰勇猛彪悍,他一直認為鄧鏗是孫中山派人暗殺的,因此一直想為鄧鏗報仇。
“對,隱青,你看今日汕頭,競帥登高一呼,不是應者云集嗎。”說話的是陳炯明的參謀葉遠秋,他是在漳州時就開始追隨陳炯明的,與陳系將領都很熟悉。
“可是唐繼堯遠在云南,江西方本仁會不會配合我們行動還未為可知,鄧本殷首鼠兩端之輩豈可指望。競帥,我對他們…..。”林虎懷疑的說。
“對,競帥,這些人不可靠,指望他們不如靠我們自己。”謝文炳插嘴說道,他的資歷比不上前面幾位,但他對立刻動手也心存疑慮,便表態支持林虎。
“大哥,我們槍彈不足,一年前打到廣州城下,部隊卻沒了子彈。現在的情況還不如去年。”陳炯明的堂弟陳炯光也有些疑惑,特別擔心部隊的彈藥不足,去年都打到石牌了,卻因為沒彈藥而失敗。
“各位,隱青說得對,不過我是這樣看他們的,唐繼堯在云南我估計我們指望不上,不過方本仁和鄧本殷則不然;我們敗了自然什么都不說了;可是如果我們勝了,哪怕就是一場稍微重大點的勝利,那么這兩人都有可能發動。”對手下將領的疑惑,陳炯明感到不能不說些鼓勵士氣的話了。陳炯明對孫中山一直采取的是隱忍策略。孫中山作為民國締造者,威望太高,與之為敵在政治上是不可取的,當年要不是孫逼他太狠,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到時候,不但有鄧本殷,方本仁,還有其他人會和我們一起作戰。廣州這次我們拿定了。”陳炯明在桌子上狠狠一拍,心中卻在咆哮:孫中山你在北京等死吧,我要在你死之前把國民黨徹底趕出廣州,什么聯俄聯共,全是他媽的胡扯。
“至于軍餉,你們就不要擔心了,我在香港募集了八百萬港紙,其中四百萬購買了軍火,正在運來汕頭的途中。這次不會出現去年那種情況了。”陳炯明話聲剛落,參加會議的將領面露喜色,交頭接耳,會場上頓時響起一遍嗡嗡聲。
“那還怕什么,競帥,你說,我們怎么打?”洪兆磷大聲說。
眾將也都站起來,大聲說:“愿聽競帥將令。”
陳炯明滿意的摸摸八撇胡,然后示意眾人坐下,拿起指揮棒,葉遠秋拉開遮住的軍事地圖。陳炯明指著標注好的形勢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