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下了一場大雪。(<ahref"未生</a)
這也許是今年的最后一場雪吧,所以格外的寒冷。從杜郵堡的囚室中向外看去,除了白色,再也不見其他。寒風呼呼,大雪紛飛。遠處蘭池大營那星星點點的火光,也變得模糊了。
董冀跪坐在榻上,沉靜的看著囚窗旁邊站立的賈詡。
從表面上看,這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但當你近距離接觸了他,才會感受到他所擁有的智慧。
董冀早就認識賈詡,卻說不上太了解。
在得知董把他派過來,其實是在賈詡的手下效命時,董冀的心里面,多少還有些不舒服。
但月余時光,董冀卻越發的感受到,賈詡的高深莫測。
也許父親說的不錯,這是一個誰也看不透的人物。你要么毫無保留的信任他,要么就殺了他。如果留在身邊,卻不能讓他完全的施展才華,那么不如不用,絕對是一種可恥的浪費。
但是,誰又能用的了賈詡?
這天底下,可能除了父親能用賈詡,其他人…
董冀想到這里,忍不住輕輕的嘖了一聲。但旋即醒悟自己的失態,又整肅面容,巍然不動。“大公子剛才問老臣,主公為什么不愿意接受封國的原因,想必現在已經明白了。”
“是的,軍師!”
賈詡返回來,跪坐在榻上,笑瞇瞇的看著董冀。
“那說說看!”
“若父親受了封國,則必須就藩。如此一來。長安格局必然會出現混亂,父親對長安的控制力。也將隨之削弱。不僅如此,父親稱孤,必然會站在風口浪尖之上。自有漢以來,除韓信趙佗之外,漢室從未有過異姓王。如果父親接受封國,那么先前所建立的形象當完全毀去。”
賈詡微微一笑,“只這些嗎?”
董冀所說的,并沒有錯。(<ahref"總裁,請你負責</a)
自董輔佐劉辨以來,一直是以中興漢室地棟梁而示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噱頭。招引了無數地人才。有人說董是虛偽,有人說董暗懷歹意…可不管怎么說,百姓卻認同董。
十六歲的年紀,能看穿里面的奧妙。端的是不易。
但以賈詡的角度來看,董冀只看到了表面,卻沒有看到更深處。
他捻了一粒腌制的黃豆,放在口中慢慢咀嚼,品嘗著里面雖具有的各種滋味,許久沒有說話。
“大公子,宗室這一招玩兒的非常漂亮。大公子想到了主公接受封國的害處,卻沒有想到,主公不接受封國所帶來地后果。所以,不管主公是否接受封國。宗室這一陣卻是贏了。”
董冀不由得正襟危坐,“還請軍師指教。”
“主公身邊,不同于其他諸侯。多以寒門中人為主。這些人,有的是真心誠意的追隨主公,有的卻是懷著希望來追隨主公。你可聽說過,漢光武皇帝縱橫河北,耿純進諫地故事嗎?”
董冀先是一怔。眼睛唰的閃過一道寒光。
當年更始皇帝殺了光武皇帝劉秀的哥哥之后。光武皇帝起兵造反,兵力日漸昌盛。實力也越發的強大。于是有云臺二十八將之一的耿純向劉秀進諫,請求劉秀稱帝,莫寒了臣下的 賈詡笑道:“許多追隨主公的人,未嘗沒有搏一場富貴的心思。主公若受封國,也算是向這些人發出了一個訊息:我欲染指江山。而這些人會很高興,以寒門起家,卻成了開國元勛。”
董冀明白了賈詡的意思,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賈詡接著說:“可是主公若不接受,勢必會寒了他們的心。接受了,則會寒了另一些人地心…所以,不管主公怎么決斷,終究會令內部出現裂痕。此時此刻,于主公絕非是一件好事。”“敢問軍師,那如何化解?”
“只看主公如何想,未央宮的那位佛子皇帝,又怎么想?”
董冀有點不明白了!
賈詡這番話說的不免有些高深莫測,忍不住再次請教:“軍師,請恕冀愚魯,未明軍師之意。(<ahref"最強神眼</a)”
“若圣上已對主公生出歹心,那不論主公是否拒絕,都難逃國賊之名;所以,就看他怎么決斷。若是皇上對主公并無惡意,那這件事顯然是出自宗室之手,和他無關。他會把這件事壓下去,甚至當作沒有發生過。但如果皇上…你且觀之,不數日定會再次提出封國之事。”
董冀輕輕點頭,“可是,這惡名已生出。不管父親是否接受,天下人都會認為,那是父親地意思。”
賈詡笑了笑,突然問道:“大公子,那劉禎你可派人留意?”
“在我接手之后,已經派出人手,專門監視長安各宗室…唔,軍師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前日劉禎喜得一子,故而宴請了不少人。但宴會結束后,各家宗室離開,唯有劉先走的較晚。據說,他曾帶著他的外甥,和劉禎在書房中密議了許久,劉禎親送劉先二人離開。”
賈詡不禁笑了!
“大公子,那周不疑不簡單啊…”
“您是說…”董冀眼中異彩閃爍,恭敬的起身,輕聲道:“冀明白了,多謝軍師今日的這一番指點。”
賈詡靠著被褥,目光迷離地向窗外看去,輕聲道:“業已新年,想必這一年,會非常地精彩吧。”
董冀一笑,“定是如此!”封國。并沒有考慮太多。
一來是太過突然,二來在他的記憶當中。曾記得袁闊成大師在講述到曹操稱孤地時候,頗有可惜之意。袁大師說:曹操在稱孤之前,名聲并不算太差。只是隨著他稱孤,使其背負國賊之名。而其內部,曹操依為左膀右臂的荀也因此和他反目,最后被曹操逼得絕食而亡。
對于漢室而言,那應當是最后一次反撲。
但是曹操當時的血腥屠殺,也使得曹操自身地元氣,受到了傷害。(<ahref"奈何殿下太妖嬈</a)
特別是荀的死。于曹操來說無疑是最大地損失。那是一個蕭何般的人物,非尋常人可以取代。
所以本能的,董拒絕了封國。
并且在朝堂上怒斥劉禎等人,使得這一場朝會。最終不歡而散。
回到家中之后,諸葛瑾陳宮緊跟著就上門了。
三人在書房中密議了許久,直到天將大亮,諸葛瑾陳宮二人才告辭離去,只剩下董于書房中枯坐。
這個新年,過的可真不順心啊!
沒想到宗室竟然設計出了這么一條毒計,果然亡我之心不絕。
董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桌案上。只聽轟隆一聲,那堅硬的楠木長安被他一拳砸斷。
我未有傷人之意,人卻有滅我之心啊…
莫以為。我屠刀已不利否?
“董大哥,怎地一大早,就發這么大的火?”
黃月英出現在門口。笑嘻嘻的看著董,手里還捧著一碗熱氣騰騰地粥,翩翩走進了書房。
“哦,只是想起了一些不爽快的事情,一時間蠻性發作罷了。”
董笑著站起來。從黃月英手中接過了粥碗。笑呵呵的問道:“怎么今天起這么早呢?”
“董大哥,人家平時也起的很早好不好!”
黃月英嗔道。而后輕聲說:“其實朝堂上地事情,姐姐們都已經知道了…她們很擔心你,又怕亂了你的心思。董大哥,你切莫氣壞了身子,要知道,這闔府上下,都在看著你呢。”
董聞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月英,你告訴姐姐她們,就說我沒事…刀光劍影都闖出來了,害怕這區區的陰謀詭計?”說著,他坐下來,喝了一口粥之后,突然想起來什么似地,問道:“對了,黃公何時來長安?”
董和黃月英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
蔡琰最后清楚了聞喜名士,高平侯丘興,也就是丘儉的父親出面,前往望北郡說媒。
按說丘興雖然是侯爺,可是在名氣上還是有些不足。
但畢竟是董如今可以找出來,能與黃承彥并肩的人不多,丘興也算是比較接近的人物。
當然了,對于這件事,丘家非常的看重。
因為在他們看來,這無疑是一次和董拉近距離的機會,自然是格外上心。
黃月英臉一紅,輕聲道:“早先費師兄來信說,父親已經上路。按照行程,十五左右將至。”
董放下了粥碗,握住黃月英的手,“卻是還要月英再苦等些時日了!”
黃月英地臉更紅了,抽出手來,“誰要苦等,莫要太得意了…小心到時候父親看不上你!”
說著話,往外跑。
董跟上一步,道:“他若不同意,我也一樣要娶你過門。”
經這么一打岔,董的心情倒是舒緩了許多。
讓人再搬過來一張書案,把亂糟糟的書房交給李逵整理,董一個人走出房間,漫無目地的在府內游走。沒有半分的困意,但是卻感覺非常的疲沓。清冷的空氣,令他稍稍振奮起來,可是這心情,卻還是非常低落。
皇上,你真地是要對我下手嗎?
昨日不負我之言猶在耳邊回響,今日卻…我又該如何是好呢?
雖然諸葛瑾已經有了對策,可是這件事于其他人所帶來地傷害,又該怎么去彌補?
真的是好頭疼啊!
腳步聲傳來,驚擾了董地思緒。
抬頭看去,就見小文姬穿著整齊的正往外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后院,董突然叫住了女兒。
“這一大早的,你又要去何處?”
蔡節支支吾吾的沒有回答,低著頭不敢和董的目光接觸。
“爹爹,姐姐是要去找宮家哥哥…嘿嘿,據說今天有三學學子的經辨,宮家哥哥也要參加。”
董朔吊著一只胳膊,竄出來大聲的說道。
蔡節的臉羞紅,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董朔,而后輕聲道:“爹爹,你莫聽弟弟胡說,我只是…”
“好了好了,去聽經辨就去吧,只要你開心就好。”
董笑著,伸手緊了緊蔡節身外的大氅,輕聲道:“不過要多小心,長安如今也不甚安穩。”
“女兒知道!”
董擺手,讓蔡節離去。不過沒等她走多幾步,突然又道了一句:“文姬,若是方便的話,把那個什么孫帶回家來看看…爹爹沒什么旁的意思,只是想看一看,不會把他給吃了的。”
“爹爹!”
蔡節腳下一滑,險些坐在地上。
粉靨羞紅,好像天邊的晚霞…她嗔怪的叫了一聲,扭頭急匆匆的走了。卻聽到董在后面,哈哈的大笑不停。不由得,腳步加快,眨眼間就轉過了角門。
目送女兒的背影消失,董的目光突然變得格外肅然。
他看著活蹦亂跳的董朔,心里卻在想:十年…還差一年,就整整十年,也應該把答案揭曉了!
想到這里,他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朔兒,去找你媛容叔叔,讓他把你石叔叔接過來,就說我有要事,請你石叔叔前來商議。”
“喏!”
董朔有模有樣的插手行禮,然后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