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傷寒癥 董俷突然打了一個哆嗦,感覺有點不太舒服。
向身后看,黃劭病怏怏的騎在馬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會從馬上栽下去。
于靡領著丹陽兵,在后面隨行。
好像沒有什么不正常,也只有黃劭看上去很難過,似乎是生了病 距離火燒盤龍谷已經過去六天了,從理論上說,董俷他們的目的基本上已經達到。
這一點從揚州各地的太平道場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信徒明顯比以前少了,遠沒有當初看到的那種奔走相告的情形。一方面此地距離巨鹿很遠,張角等人的威望顯然沒有在翼、幽等北方各州來的高。而另一方面,董俷等人的殺戮,也卻是讓信徒們感到了恐懼。
信奉鬼神雖說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可若是為了這個而丟了命,可實在是劃不來。
再加上,揚、荊各地沒有像北方那樣遭災,所以情況自然是有所不同。
按道理說,情況好轉了,董俷應該是覺得高興。可事實上并非如此,他有點心慌。
原因?
說不清楚!只是覺得太平道、張角應該不會這么容易就認輸。
他們有足夠的本錢繼續對他進行追殺,可是從過了廣陵之后,就再也沒有動靜。
張角…董俷不是很了解這個人。
不過從黃劭和唐周那里得來的情況來看,他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且不去說一把火快要把張角的面皮都扒下來了,吃了這么大的虧,如果是董俷自己,恐怕也不會咽下這口氣。
所以,張角一定有后招。
可他偏偏沒有動靜,實在是讓董俷不放心。
而董俷目前的情況也有些不同。于靡和三百丹陽兵的加入的確是壯大了他的力量,可相應的,也把他從暗處轉移到了明處。這好像是一次交換,太平道卻到了暗處。
平心而論,董俷不想要這三百丹陽兵。
廣陵事件結束之后,他曾想過把丹陽兵還給陳珪,只留下于靡就行。
這家伙武力不算很強,也就是和裴元紹在伯仲間。好在他是地頭蛇,可以打探消息。董俷記不清楚這個于靡是否在三國演義中出現過,而且他也懶得再去想了。
一路上見過的牛人太多了,多的董俷有點麻木。
連他最敬佩的孔明先生都已經見過,而且還親手掐了好幾次孔明先生的臉蛋。
滿足了,董俷已經很滿足了。
不過諸葛珪卻勸阻了他不要把丹陽兵還給陳珪。
“俷公子,漢瑜一片好意,而這也正是你和他徐州陳家交好的見證。若是把人還給他,勢必會讓漢瑜掉了面皮,甚至還會認為你是看不起他。還是把人帶著吧,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量。你身邊出了典韋之外,巨魔士只剩下了八個人,也正是用人之際。雖然說目標大了一些,可總好過手邊無人可用,你說是不是?”
想想,諸葛珪說的也有道理。
董俷這才沒有把人還給陳珪,一行人繼續啟程,繞過歷陽城,在丹陽城外也是過城門而不入,星夜趕奔江夏。按照董俷的計劃,現在他已經完成了任務,正是回家的好時候。把諸葛珪一家送過江夏之后,他就可以直接取道南陽,從潁川去河東。
想必,蔡邕等人都應該已經抵達河東,說不定已經和父親一起趕赴雒陽了。
可沒想到,在快要抵達廬江的時候,卻生了一件事情。黃劭病了,病的很嚴重。
其實從離開廣陵之后,黃劭就一直不太舒服。
開始還以為是小病小災,董俷也沒有太過于留意。可后來病情越嚴重,連馬都騎不得了。諸葛珪略通岐黃之術,檢查了一下后說是寒癥,情況并不算嚴重。但在廬江找來郎中診治,這才確認了黃劭的病,居然是在當時很嚴重的傷寒。
傷寒的病因有很多。
受熱,受冷,瘟疫,乃至心神不寧…
諸多原因都可能引傷寒。郎中檢查完畢之后,輕輕搖頭道:“請恕在下醫術淺薄,看不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傷寒。不過我倒是可以推薦一人,說不定能有辦法。”
董俷急忙問道:“愿聞其詳。”
“去長沙。”郎中說:“長沙有一位名醫,而且此人出身孝廉,正擔任長沙太守一職。此人醫術高明,而且對治療傷寒頗有心得,說不定找出治療貴部屬的辦法。”
太守?名醫?
擁有兩千石俸祿的太守,居然是一個名醫嗎?
董俷不禁愕然,扭頭向諸葛珪看去。諸葛珪想了想,猛然一拍手,“你說的可是張機?”
“正是張長沙!”
“恩恩恩,若是他能出手的話,的確是沒問題。”
董俷奇怪的問道:“君貢先生,這位張長沙很有名嗎?”
“呵呵,確實小有名氣。張機此人我聽說過,字仲景,出身倒是好的,只是自幼好醫術,故而時常被人恥笑。他倒是不在意,一心鉆研醫術。后來家里出面為他要來了一個孝廉,還當了長沙太守。其治下倒是非常安寧,加之醫術高明,在荊襄九郡名氣不小…只不過,從這里到長沙有一段路程,黃先生能支持嗎?”
黃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有氣無力的說:“主公,您不必管我。劭可以在此休養,等好轉了,自然去河東與主公匯合。別耽誤時間了,這里說起來并不安全。”
董俷一瞪眼,“黃劭這是什么話?我曾說過,絕不會放棄任何一下部屬。你跟了我,我自然就有責任保你性命…好好休息,天亮之后我就帶你去長沙找張機。”
讓唐周留下來照顧黃劭,送走郎中之后,董俷在客房中沉思。
典韋一聲不響的坐在一旁,取出一塊抹布,擦拭他那一對大戟。這些日子來,那大戟飲了無數鮮血,月牙戟刃上隱隱泛著紅光,散出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來。
諸葛珪走進來,在董俷對面坐下。
“俷公子,你真的要帶黃先生去長沙嗎?”
董俷點點頭,正色道:“黃劭出身貧寒,雖有才華而不得志,甚至曾委身于賊。這種人,在君貢先生的眼中也許不算什么,可是對俷而言,見到他就好像看見了自己。我雖出身六郡良家子,還不是一樣不被人看得起?呵呵,您別怪我說的直接。”
諸葛珪倒是沒有生氣,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董俷接著道:“俷有幸,能得伯喈先生青睞;劭不幸,但他能迷途知返,投靠在我門下。從圉城一路走下來,他對我忠心耿耿,更全心全意的為我出謀劃策。我如果拋棄了他,豈不是寒了那些跟隨我的人嗎?典大哥,你說,你會不會寒心?”
典韋抬起頭,那張丑臉上露出憨憨笑容,“會!”
“你看,連典大哥這種老實人都…君貢先生,俷生無大志,只愿保我董氏一家周全一世。雖說志小,可也不容易。我需要每一個跟隨我的人,和我一起努力才行。君貢先生,這種感覺您也許無法體會,但這是我真實的想法。那天陳元龍說我會飛黃騰達,其實無所謂。大丈夫當建功立業,可如果連家人都保護不得,還談什么建功立業,飛黃騰達?說句心里話,一個人站在山巔,其實很孤獨。”
諸葛珪詫異的向董俷看去,久久說不出話。
這番話若是讓別人聽到,定然會恥笑董俷胸無大志。可諸葛珪和董俷也算是相處了一段時間,其殺戈果決,還是給諸葛珪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董俷那最后一句話,深深觸動了諸葛珪的心。那不像是董俷這般年紀說出的話,更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經歷過無數事情的老人,才有可能說出的言語。
諸葛珪輕聲道:“俷公子,您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董俷把一根投槍擦拭的雪亮,插入背囊中笑道:“一個很普通的丑鬼罷了。”
“哈哈哈…沒錯,一個普通的丑鬼!”
諸葛珪神色一正,“既然俷公子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珪也就不再勸說你了。夜了,早點休息吧。”
他起身要出房門,董俷卻突然開口,“君貢先生,我會讓于靡帶人護送你們回去。另外,唐周也會隨行…等你抵達目的地,可以讓他們直接前往河東等候。”
諸葛珪轉身,一拱手道:“俷公子高義,珪不言謝。”
諸葛珪出去了,董俷又把于靡和唐周叫來,交代了一番。
讓典韋把行囊拿來,從里面取出一枚關防印信,遞給了于靡。
“于靡,你和唐周送諸葛先生抵達目的地之后,憑此關防印信,可以直接前往河東。我這里有一封信,你轉交我父親。若我父親不在,交給李儒或者我母親都可以。我舉薦你為騎都尉,在河東軍中效力。你若是有什么不滿意,可以告訴我。”
從一個白丁,一下子變成了騎都尉…
對于靡而言,不亞于野雞變鳳凰那么突然。一時間激動的說不出話,手拿著信,一個勁兒的顫抖。
“唐周,你心思活泛,但是讀書卻不算太多。論學養,你比黃劭差,但論心眼,你比黃劭多。我無分你二人先后,這一路下來,我一直在觀察你們。我要大用你,但是你現在還不足以讓我大用…回河東后,我會安排你去我姐夫的手下學一段時間。呵呵,他的手段你領教過的,等你學成了,我還有重任委托給你。”
上一次見李儒,是一個俘虜。
而這一次…唐周伏地涕淚道:“主公,周定會潛心修學,絕不會辜負主公厚望。”
“好了,都去準備一下,明日我就不和你們道別了。”
于靡和唐周退下,董俷突然笑了起來。
典韋問道:“主公,您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在想,那小亮將來會如何?真希望他能早些成人,我有點迫不及待。”
典韋不太明白,這事情有什么好笑?
一個小鼻涕蟲而已,真的值得主公這么看重嗎?不過,主公覺得好笑,那一定是好笑的。
典韋忍不住呵呵的也笑了起來。
第二天,諸葛珪起了一個大早,卻沒有遇到董俷。
詢問周倉,不,應該是叫諸葛倉,他神色不無黯然的說:“俷公子一早就帶人走了。”
是的,不但是走了,那四十多匹戰馬也一起帶走了!
于靡已經召集起了人馬,在客棧外肅立等候。唐周在于靡身后站立,好像一個影子,悄無聲息。
諸葛珪輕聲道:“周倉,你可是后悔了?”
諸葛倉抬起頭正色道:“主人這是什么話?周倉已死,如今活著的是諸葛倉。倉即歸順主人,又有什么后悔?只是覺得,那俷公子人長得雖然丑,可心卻是好的。”
“是啊,這世上,斷不能以貌取人。俷公子給我上了一課啊!”
感嘆完畢之后,諸葛珪下令啟程。他一手抱著幼子諸葛亮,一手拉著長子諸葛瑾,登上了車輛。
諸葛瑾問道:“父親,丑叔叔呢?”
“俷公子去辦事了。”
“那我們還能和他再見嗎?”
“當然能…不過你要好好的讀書,否則將來學無所成,又怎么好意思去見俷公子?”
“孩兒一定會用功讀書。”
諸葛瑾用力的握著拳頭,大聲的保證。一路上,他對董俷的認識從開始的畏懼,到后來覺得有趣。特別是聽那巨魔士談起當年董俷縱橫西北的往事,諸葛瑾又由有趣,轉變為了敬佩。這個丑丑的叔叔,年紀雖比他只大了一些,卻已經建立了顯赫的威名。
大丈夫生當如斯,諸葛瑾暗下決心。
車仗駛出廬江,朝著江夏進。同一日,江夏渡口走來了一群人,一共有十幾個,為的是一個相貌威武的青年。
同行人問道:“小渠帥,我們去哪兒?”
那青年沉吟片刻后,一揮手道:“如果是我,定然會在廣陵事情結束后,迅撤離。若燕未曾猜錯,那些人一定會走廬江至江夏一線,自荊州前往南陽。南陽方面,我已經囑托張叔叔代為關注,我們去廬江,說不定還能和那些人相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