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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四章 塵埃落定

  洪走上嘉德殿,胖胖的臉上,。QΒ5、c\\

  視滿朝文武若無物一般,徑自跪在丹陛下三拜九叩,“啟稟皇上,臣劉洪不辱使命,三十天體察天意,終有所得。天意如何,皆書于奏章之中,呈請皇上御覽。”

  說著話,從大袖中取出竹簡一卷,高捧過頭頂。

  “阿父,呈上來!”

  張讓連忙佝僂著身子,走下丹陛,從劉洪手中接過竹簡。可就在這時候,令滿朝文武驚駭的事情卻突然發生了。當張讓從劉洪手中拿起竹簡的一剎那,劉洪的臉色突然通紅,喉嚨抖動了兩下之后,一口鮮血噴出來,濺的張讓一身都是血紅。

  劉洪癱在了地上,氣息奄奄。

  漢帝先是一怔,但迅速反應過來,大聲喊叫道:“太醫,太醫何在?”

  嘉德殿上亂成了一團,所有人都驚恐的看著昏迷的劉洪,弄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

  有聰明的,隱隱猜到了其中的端倪。

  想當初許劭月旦評評點董俷三人的時候,不也是一口血吐出來掛掉了?

  難道說,這不是在做戲?而是劉洪真的泄露了天機,故而才遭到了如今的天譴嗎?

  張讓手捧竹簡,站也不是,退也不是,半天說不出話。

  有人喚來了太醫匆匆上殿,為劉洪檢查了一番后,回答說:“皇上,皇叔氣脈虛弱,需盡快調養才行。若是在耽擱下去。臣恐皇叔有性命之虞。”

  “因何如此?”

  “皇上。皇叔的脈象虛浮,而且極為怪異。臣從醫二十載,卻從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故而也不好說明。”

  “既然如此,快快攙扶皇叔下去,好生調養。”

  漢帝說完,又對張讓道:“阿父,快將手中書卷呈上來。朕要看看天意究竟如何。”

  張讓聞聽,忙奉上了竹簡。

  漢帝打開竹簡,見上面洋洋灑灑書寫千余字。

  但內容無非是一個:雷擊嘉德殿,是因為朝中有忠良為宵小所陷害,故而警示之。那忠良為勾陳降世,一如文王之雷震子一般,是上天派來護佑大漢江山社稷地忠臣…

  漢帝抬頭。突然問道:“何人是朕地雷震子?”

  此言一出,大殿上一片寂靜。

  漢帝分明是把自己比作了周文王,聽上去似乎有點怪異。可即便怪異,誰敢開口。

  好半天,司徒陳耽挺身而出道:“天書所言雷震子,必為皇甫義真。”

  何進陰陽怪氣道:“如此說來,雷震子已死,豈不是說我大漢必將亡于吾皇之手?陳司徒。你好大的膽子,詛咒大漢江山,更污蔑吾皇昏庸無能。我且問你,天書所言,朝中有忠良為宵小所陷害,也就是說那忠良之臣尚未棄世,與皇甫嵩何干?”

  “這個…”

  張讓也開口道:“老奴幼年時曾聽人說。凡上天所派。定有異象。傳聞那雷震子相貌秉異。非常人之相。幼年曾為人所棄,后來才成為文王之子。和皇甫義真完全無關啊。”

  又有東觀博士站出來說:“臣聞董家子生就秉異相貌,且名字中的‘俷’字,亦含‘棄’之意。以臣之見,天書中所言大漢忠良,莫非是指的那董家子董西平嗎?”

  袁隗一旁聽得目瞪口呆。

  蔡老頭可真是為了保他這個女婿,什么都敢說啊!

  連董俷是雷震子轉世的瞎話都愣是敢往外編,他還真的是不怕這上天給他天譴嗎?

  東觀博士,大都以蔡為馬首瞻。

  可以說有一大半是以蔡學生而自居,剩下的那些人,或是鉆研經學,卻以盧植為師。

  漢帝聞聽,不禁連連點頭。

  而盧植此時也站出來,恭敬的說:“啟稟吾皇萬歲,臣尚有一本。”

  “奏來…”

  “前日臣于蔡翁家中做客,偶然見有一書,名《敕勒川文集》,據說是有蔡翁之女昭姬編撰,尚未完成…不過,臣隨手翻閱,發現其中頗有奧妙,特別是有一種斷句之符號,非但淺顯易懂,而且于文章閱讀,頗有益處,臣當時甚為驚訝。”

  誰也不曉得,這盧植為什么突然說出這樣地事情,好像和主題不著邊啊。

  倒是漢帝笑逐顏開,點頭說:“蔡翁學究天人,有三君美名。想必那些是他所創吧。”

  “臣當時也以為是如此,可后來一問,才知道這斷句符號,實乃董家子所創。”

  “啊?”

  就連袁隗都吃驚不小。

  那董家子還有這等本事,一武夫而已…

  “董家子?可是那董西平?”

“正是!”盧植笑道:“那董家子生的確粗豪,五大三粗的看不出還有這種本領。臣當時也不相信,就取笑蔡翁說:伯先生  張目可以理解,但有些過頭了。”

  “哦,那蔡翁如何回答?”

  “蔡翁說,那確實是董家子所創,非是他為董西平張目。之所以起名為《敕勒川文集》,是因為董家子自幼長大的地方,就是涼州董家的敕勒川牧場。而敕勒川三字之名,還別有來歷。據蔡翁之女昭姬說,那是源自董家子所創作的一首民歌。”

  這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有趣了,赳赳武夫化身翩翩文士?

  漢帝問道:“那民歌是如何唱的?”

  “說實話,那民歌文辭不美,卻帶著雄勁之豪邁,頗有塞外民族之風味,若無生活于西北苦寒之地地經歷,定然無法創作。臣曾征戰沙場,甚愛此歌之粗礦,故牢記心中…今日皇上既然詢問,臣且唱之:敕勒川。武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這曲調經過蔡父女精心修改,而盧植那略帶蒼老沙啞的聲音唱來,更顯風韻。

  一時間,竟有人似乎有一種眼見西北大地之蒼涼地風情。

  一曲唱罷,連袁隗也忍不住拍手叫好。可拍完了手,卻似乎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漢帝也不禁輕聲唱和,連連點頭。

  “這董家子。倒是個有才藝地人啊。”

  “皇上,只怕此歌非董家子所創,而是抄襲他人之作。”

  盧植聞聽愕然,“陳司徒,敢問是何人所創?陳司徒可能夠說出來歷?另外,那董家子曾與昭姬相伴,并為昭姬作詩一首: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敢問也是抄襲?還有當日董家子在鸞衛營所創《木蘭歌》,抄襲何人?”

  陳耽被問的啞口無言。

  盧植從袖中取出竹簡一卷,捧過頭頂。

  “皇上,董家子在鸞衛營之時,曾整理出《道德經》一卷,并附有斷句之標點用法。呈給皇上。”

  袁隗、何進,面面相覷。

  那董家子,居然真的有這種本事?

  兩漢時代,特別是在西漢早期,黃老之術可說是皇室必讀的文章。

  自董仲舒之后,雖說儒學興起,但對于皇室而言。卻是外尊儒術。內尊黃老。故而每個皇帝都曾經誦讀過《道德經》。即便是漢帝劉宏,也不例外。接過繡簡翻閱之后。按照標點符號的含義去理解薰俷地斷句,漢帝劉宏連連點頭,時而又輕輕搖頭。

  陳耽眼見著這事情要脫出了控制,恨恨的瞪了盧植一眼,搶步上前。

  “皇上,就算那董家子文才出眾,可是卻有殺害皇甫義真的嫌疑,不可不查啊。”

  “司徒,你們口口聲聲說皇甫義真為董家子所害,可除了那一紙不知是何人所寫地證詞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證據。朕這月余來也曾詢問過,那董家子分明用的是馬槊,可殺死皇甫義真的人卻是用雙錘。而且,皇甫義真為箭矢所射殺,據朕調查,那董家子并不善射,甚至連弓弩都沒有。其三弟蠻人沙摩柯倒是善射,可在皇甫義真死的時候,正和現荊州東部都尉秦在南陽與反賊鏖戰,何國丈可作證。”

  一旁何進,輕輕點頭,“正是。”

  “爾等一邊說董家子是殺害皇甫義真地兇手,一邊卻又沒有半點證據,連那所謂地證人如今也不見了蹤跡。陳司徒,朕看你真地老了,老地連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

  這最后一句話出口,讓陳耽身子一顫。

  劉宏地意思很明白:你老了,別占著茅坑不拉屎了,還是把職務給我乖乖的讓出來吧。

  陳耽知道,若他再不識好歹,只怕…

  跪在丹陛下,淚流滿面,“老臣確實老了,實不足以擔當司徒一職,請皇上恩準臣致仕還鄉。

  一時間,朝堂上眾人唏噓不已。

  陳耽,陳漢公,東海人…曾經歷任司空,司馬,司徒,如今就這樣退出了陽舞臺。

  皇上的意思很明白,這就是在警告我們,別沒事找事!

  就在這時候,突然小黃門碩稟報:“啟稟皇上,鸞衛營校尉董俷請求覲見皇上。”

  眾人一怔,董家子求見?

  漢帝也覺得有些奇怪,“可有說是什么事情?”

  “皇上,那來送信的羽林軍軍官說,似乎是關于涼州的戰事。”

  “涼州?涼州怎么了?韓遂雖然突破了金城防線,和李文侯等人匯合,難道他們…宣董俷覲見!”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

  薰俷雖說被關押,同時又有旨意不許董俷見任何人,可實際上呢,大家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誰也不清楚,董俷這會兒上殿要干什么。

不過他目前還在鸞衛營,故而傳報之后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黃門在殿外高呼:“鸞衛營校尉董俷  覲見。”

  “宣!”

  隨著一陣呼喊聲此起彼伏,一身戎裝,頭戴九頭扭獅子罩面盔,身穿九頭扭獅子烏金鐵葉甲的董俷,大步流星走上嘉德殿。九尺五寸的身高。在百官之中如鶴立雞群。

  步履鏗鏘有力。魁梧壯碩地身形,猶如一座小山。

  在大殿上地文武百官,不少是第一次見到董俷。只是那罩面盔遮住了薰俷的面龐,看不到長相。但從那步伐之中,讓不少人忍不住心中贊嘆:果然不愧是虎狼之將。

  “臣董俷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恭祝吾皇千秋萬載,壽與天齊。”

  別開生面的話語,讓滿朝文武都是一怔。

  漢帝笑了。這可是第一次聽人如此叩拜,不過感覺挺不錯。

  “下面跪的可是董西平?”

  “正是罪臣!”

  “哦?你早先不還說自己無罪,為何又自稱罪臣?”

  薰俷大聲說:“臣自稱有罪,是以為臣又違背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要臣禁足鸞衛營,不許和任何人說話。可是今天有家人前來送信,臣…臣與涼州羌賊有殺姐之仇,不共戴天。離開涼州之前。臣曾與父親說,若殺了仇人,定要告訴微臣。”

  “哦?”

  “如今,臣父于積石山斬殺湟中賊酋北宮玉,并命人送來賊酋首級,告知微臣…那北宮玉,就是四賊酋之一的北宮伯玉。本是微臣姐夫地弟弟,因窺微臣姐夫地破羌王之位。與賊酋韓遂聯手毒殺臣地姐姐和姐夫…現如今,北宮伯玉首級送到。”

  小黃門碩手捧錦盒,走上嘉德殿。

  漢帝剛開始還有點莫名其妙,可聽到后來,卻是完全明白了。

  “這,就是北宮伯玉的首級?”

  漢帝忍不住放聲大笑,“數日來朕聽到地盡是壞消息。唯有今日。卻聽到了一個好消息。薰卿平身。你雖有違朕的旨意,卻是在情理之中。朕不但不怪你,還要賞你…薰卿,皇甫義真之事現已查明與你無關,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可有什么要求?”

  袁隗、何進等人翻了無數個白眼兒。

  他受委屈?

  他何曾受委屈了?

  先是大鬧大理,連大理左平慮也被他殺了。兩次未奉旨意就出動鸞衛營,其中一次還是為了報私仇,若非王越等人攔著,這家伙敢把太學院的人都給殺干凈。

  士子們震怒,卻是我等給他擦屁股。

  他整日呆在鸞衛營,一千多個姑娘陪他戲耍玩鬧,媽的,他這也算是受委屈嗎?

  可怒在心里,卻說不出什么話。

  只期盼這董家子,莫要再給我們招惹麻煩了…

  薰俷聞聽漢帝所言,毫不猶豫的大聲說:“皇上,臣無甚本領,不過一身蠻力。聽聞冀州有黃巾余孽作亂,臣請皇上恩準,給臣一支兵馬前往冀州平定反賊。微臣保證,定取那黃巾賊酋首級送與皇上做禮物,若不能成功,臣愿意獻上項上人頭。”

  這家伙有病,絕對是有病…

  不少人在心里暗自念叨。盧植輕輕點頭,此子確是性情中人,受了誣陷,卻還想著平定反賊,也不枉我剛才為他說地那番好話…如此良才,為何我卻遇不到呢?

  不由自主的,盧植想到了他的學生,那個如今可能在公孫瓚麾下的劉玄德。

  心中黯然,輕嘆了一口氣。

  而何進和袁隗相視一眼,眼中的意思非常明白:誰說這貨只是個二楞子?這話說的多體貼,是二楞子能說出來的話語嗎?

  漢帝劉宏神情復雜,看著董俷好半天,長嘆一口氣,“若滿朝文武都能如董卿這般忠勇,我大漢社稷豈能不氣運長久?董卿這番心意,朕領了,只是朕對你尚有大用,你還是留在陽吧。如果真地把你派出去,只怕蔡翁要堵著朕的宮門要女婿了…哈哈哈,董俷上前聽封:朕封你為北宮校尉,專司北宮安危,鸞衛營依舊由你調遣。”

  薰俷可不清楚,那北宮校尉是什么。

  可看滿朝文武艷羨的表情,心知那官職應該不差。

  當下叩首謝恩:“微臣遵旨,一定盡忠職守,絕不辜負吾皇萬歲的厚望。”

  何進志得意滿,暗自偷笑道:三百石俸祿變成七百石俸祿,董西平啊薰西平,自我大漢建立,恐怕還沒有一個人能如你這般,不到十六歲的年紀,卻在一年內連升數級…很好,如此一來,你董西平是我何進的人,這個烙印誰也無法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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