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僧等四大宗師,縱然有通天徹地之能,在這神威海,也是無濟于事。他們無法離開這神咸海,自然也是無法得知外界的真相。
更何況,這一處海眼,也已經開始有了變故。
招提僧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深沉悠遠,面色也更是沉郁,似乎是做了極大的決定。
“托付給他?”
百里霜風愣了一愣,隱隱覺得招提僧這句話,有些不吉的意味。
招提僧淡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面橘黃色葉子一般的玉片,捧在手上,只見那玉片之上,刻著無數細小的字符,閃著靈光,一看就是件非凡的物事。
風子岳不認得這件東西,倒也罷了,其余三人,卻都是倒抽一口涼氣,就連一直沉默寡言的亂道人,也是不由面色fs硬,沉聲開口道:“和尚,你真是決定了連這貝葉靈符,也要交托給他?”
貝葉靈符?
風子岳皺了皺眉頭,卻是不明所以。
百里霜風與胡不歸卻是目瞪口呆,看著招提僧輕輕撫摩著這一枚貝葉靈符,表情之中,甚是珍惜。
“不交托給他,又能交托給誰老道士,這東西若不給他,陪我 殉葬這神咸海之中,我又怎么對得起大昭寺歷代祖師?”
他對著亂道人嘆了口氣,“我看這位小施主,眼神純凈,根骨極佳,絕非為非作歹之人,更何況傲施主都放心地將一身武學都傳給了他,貧僧又有什么可擔心的”
什么眼神純凈,根骨絕佳,這種話根本就毫無意義,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這和尚有觀面向而知人心的本事,又何至于當初會誤會傲飛塵?
亂道人愁眉不展,其實也明白這招提僧購一鋪的心思。
他們是注定出不了這神威海了,可是一身武學,還有各宗各派的信物,雖然已經過了一千八百年,還是要想辦法傳承,面前這個少年,不管他是好是歹,終究是唯一的選擇。
傲飛塵為人高傲,他能選中的人,品性絕不會差,既然沒有別的選擇,也只有購一貽,相信傲飛塵的眼光了。他倒是沒有想到,傲飛塵寂寞了一千八百年之后,只怕任何一人出現在他面前,都會將一身武學傾囊以授…
“風小施主,”招提僧轉過頭來,對著風子岳微微一笑,“你能在今日到達此處,也可知是我俸的緣法,這一枚貝葉靈符,乃是我大昭寺主持傳承之物,如今在我的手上,已過…”
他頓了一頓,似乎后面檜話,說出來甚是艱難。
風子岳心中一凜,終于知道這招提僧是何用意。
這一枚貝葉靈苻,乃是大昭寺主持傳承的信物,這是何等重要之物他是想要拜托自己,送回大昭寺中去么?
這可是極大的信任甫一謀面,這和尚就如此相信自己?但轉念一想,也明白了拈提僧的想法。
無論如何,他們也圍在神咸海中,不得而出,好不容易見到一個能自由離開神咸海之人,將東西交到自己的手上,那總是有一線希望,就算自己要吞沒這一枚貝葉靈苻,帶出神威海之后,也總比永久失落要來得好。
“這事情也不會白白拜托風小施主…”
招提僧咳嗽一聲,將貝葉靈符恭恭敬敬地送上,“若是小施主愿意將這貝葉靈符,送還大昭寺,那貧僧愿意將畢生所修武學陀羅葉指法相贈,這也是我大昭寺第一品的武學,非長老之上,不得輕授一一所以貧僧也以大昭寺第十二代掌門的身份,清風小施主擔任我外山護法一職一一r一一一”
“什么”百里霜風和胡不歸一起大叫,滿臉不可思議之色。這好處,未免也給得太多了 剛才招提僧說,他們四大宗派,在一十八百年之后,有可能已經風流云散,但他們卻相信,就算其它兩派真的散了,大昭寺和上清觀兩門,已經傳承了數千年的底蘊厚實的宗門,絕對不會輕易夭折。
大昭寺至今,已有五千四百年,古剎幽深,能人輩出,有天下武學出大昭的說法,這樣底蘊深厚的宗派,又怎會輕易消失。
而大昭寺的外山護法,地位超然,不入輩分排行,隱然與當代掌門平齊,不但可以調動大昭寺的大部分資源,指派弟子做事,還幾乎不用.承擔什么對宗門的責任。
大昭寺立寺以來,這樣的外山護法,總共才只有兩個。相比之下,陀羅葉指雖然是大昭寺一品武學,也是招提僧的絕招,卻顯得要不那么引人注目。
風子岳愣了一愣,接過那貝葉靈符,搖頭道:“舉手之勞,何必厚賜既然大師信任在下,那這貝葉靈符,只要日后得便,我就幫你送回大昭寺就是,這武功與護法之職,在下就不受了。”
他也不知這外山護法是什么東西,而陀羅葉指,雖然他知道必然是極為厲害的武學,但現在他浸淫劍道,七海龍宮的武學,都沒有太多時間去修習,這陀羅葉指再厲害,那也是貪多嚼不爛,對他的意義不大。
他這一推辭,卻聽百里靄風和胡不歸一起倒抽了一口涼氣。
幾千年來,還從來沒有人會推辭這大昭寺外山護法的邀請,這小子竟然如此輕松地就拒絕了,這叫那一眾眼巴巴想混入大昭寺當個外門弟子一一哪怕是在山門掃掃落葉也好的年輕人情何以堪 招提僧長笑一聲,“我就知道小施主本性至善,不過這事對小施主是舉手之勞,對我大昭寺,卻是傳承之重,若不重謝,貧僧也無以服眾,還請小施主不要推辭了”
他話說到這個份上,風子岳倒也不好推辭,只得點頭應了,卻見那招提僧大喜,又從懷中掏出另一枚青色的縣■葉靈符,交到了風子岳的手上。
·這一枚青色貝葉,即是我大昭寺外山護法的記認,還清小施主收 風子岳不甚在意,隨手就收到了須彌納芥石中。
“大師放心,這貝葉靈苻,既然是你掌門傳承之物,我自會想辦法 交到大昭寺現任掌門的手上…”
如今鎮魔石碑未開,天外之路不通,自然暫時不能送這貝葉靈符。
不過兩年之后,封印饋魔石碑成功,就可以踏出夭武大陸之外,到時候那大昭寺之名,想必也不難找,找機會送過去一趟就是。
招提僧大喜,躬身以謝。
他剛剛謝完,卻聽那上清觀的亂道長長嘆一聲,走到了風子岳的面 “小兄弟,既然你宅心仁厚,愿意幫大昭寺做這傳承大事,那我上清觀一脈,掌門玉印,也是在我的身上,不知可否請小兄弟你幫忙,也一起送回上清觀中?”
他不等風子岳回答,自顧自地又開出了條件。“貧道的謝禮,自然也不能比大昭寺輕了一一我觀小兄弟也是用劍之人,可惜身上并無佩劍,不知是否是失落了,我這里有玄元渾天古劍一柄,乃是昔日鑄劍大匠冰鏡人所鑄,愿意相贈…”
亂道人所說那玄元渾天古劍,正是他自己所用的那一柄快要生出劍靈的青銅古劍,風子岳自然看得出其中好處,端的是珍貴無比。
“除此之外,貧道所繆八方風雨會蘭臺劍法,也可以將劍諳付于小 兄弟;我上清觀也比照大昭寺,請你為外山護法,這可行么?”
除了一套絕世劍法,還有一把上古寶劍,再加上地位與大昭寺相當的上清觀外山護法之位,這個條件,不可謂不誠懇。
風子岳還未來得及開口,卻聽百里霜風沉聲道:“大師、道長,你們兩人今日言行,實在是有些古怪,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倆,還請明示”
招提僧與亂道人的行徑,雖然也在可以理解的范疇之中,畢竟傳承之事,乃是宗派最大的事情,但如此亂開條件,甚至到了不計代價的地步,實在還是讓人有些奇怪。
畢竟風子岳雖然看上去還是純善少年,但畢竟才剛剛認識不到半個時辰,他又是傲飛塵的傳人,盡管這千年前之事基本上認定了是有人惡意撥弄,可這一僧一道的行徑,與他們平日的穩重,還是差了許多。
招提僧嘆了口氣,“百里施主,稽安勿躁,早晚會輪到你的…
他轉過頭,對著風子岳點了點頭,“風小施主,老道士之事,可否也請你一并費心”
風子岳也覺得其中有古怪,但是反正也已經答應了招提僧,再多答應一個亂道人,也沒有什么,當下就慨然應諾。
亂道人大喜,哆哆嗦嗦將腰間古劍解下,送到了風子岳的面前,除此之外,還逼上了一顆掌門玉印,一件代表外山護法的令牌,還有一卷劍諳。
這時候招提僧才對著百里靄風和胡不歸苦笑了一下,將他們倆叫了過來。
“原本此事,我與老道士商量,也就不想告訴你們了一一反正生死 也只是一瞬間事,提前知道,也沒什么好…”
原來當初他們在萬年水獄之中,尋找脫離神咸海的方法,卻是費盡心機,也無可得。
最后還是亂道人計算水文,算出這神威穡L,有一處海眼,平日在海中移動,行蹤不定。
這海眼,正是神咸海中神識風暴的中心,也就像風眼一般,其中反而是平靜元波,以他們凡人的修為,只有進入這海眼之中,才有一線生機。
他算出這軌跡之后,果然在三百多年后,海眼靠近密道門口,他們幾人瞅準時機,帶著不能說話不能動的括提僧闖入海眼之中,隨波漂流,指望有一天能夠覿咄神威海邊緣,也許就能一沖而出。
誰知在這神咸海中,飄蕩了足足一千多年,卻從未到過邊緣,亂道人每日計算,也只是無用功。
但最近幾十年中,他卻發現這海眼逐漸在減小之中。
亂道人心中暗驚,暗中苦苦計算,發現這海眼果然是在消逝的過程之中,若是按照這個速度,只怕不過幾十年,這海眼就會化為烏有,到時候他們四人,自然是死無葬身之地,絕無抵抗的余地。
這一件事,他只跟招提僧說過,他們倆都是出家人,看慣生死,在這海眼之中,過了一千余年,更是早已看破,除了牽掛傳承之事,推算當年迷局,再無別的想法。
誰知道就在海眼即將破滅的幾日之前,他們居然撞上了風子岳 這豈不是奇特的緣法?
招提僧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亂道人思索一番,也是決定了賭上一鋪。
“什么”
百里靄風和胡不歸的面色都是大變。
他們都是一世豪杰,不過在這海眼之中,飄了千年,什么豪情都已經磨折了干凈,如今心緒,也是極為不寧。
僧道二人沒打算告訴他們,也是怕他們反而郁結。
不過如今的情況又是不同,風子岳的出現,讓他們有了一個選擇,就是選擇葬身此處,還是將涉及到宗派的傳承之物,交給風子岳帶出?
這時候,就不能隱瞞他們了。
胡不歸臉色蒼白,不過他到底是宗派出身,早已下意識地為宗派的 傳承考慮。
“既然如此,這位風公子,老胡也拜托你一件事”
醉翁堂的碧玉葫蘆,是大長老信物,必須流傳后世。而他開出的代價,同樣是醉翁堂的外山護法,加上一門叫做一醉乾坤的絕世武學。
百里霜風卻是猶豫最久的一個,金手會是他只手創立,根基不深,自己失蹤之后,卻不知金手會持會如何,不過到底對會中老兄弟的牽掛,還是戰勝他心中的懷疑。
最后他還是掏出一只小巧金手,請風子岳收下,“…若金手會還在,就將這轉交當世會主,若是已經不在…
他苦笑一聲,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百里霜風開出的代價,自然也是同樣,一門絕世武學,百步凝金宇,還有金手會外山護法之職。
一時之間,風子岳從一個封魔之地的少年,瞬間變成了天外四大宗派的總護法若是這四大宗派威勢仍在,只怕他跺一跺腳,都可以升起天地震動 風子岳一股腦兒地答應下來,他倒不是貪圖這些虛名,時隔千年,這些宗派是不是還存在,也難說得很,不過若是存在,他在天外也就算有了根基,對付那個什么蓮加,自然有鹿,氣了許多。
他見這四人,交托完后事,都是神色平靜,就算是百里霜風和胡不歸二人,都不像剛才那般一驚一乍,也知道這幾人到底都是英雄人物,如今既知必死,反而都是寧定下來。
“道長,不知這海眼崩塌,在何時,若還有時間,在下…”
風子岳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呼嘯聲起,這原本平靜的海眼,忽然就縮小了一半四人一起縮在一處,而鄖一只沉睡的神獸窮奇,忽然睜開血紅的雙眼,咆哮了一聲 亂道人苦笑一聲。
“人算不如夭算,海眼崩塌,正在此時”(,如欲知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