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九章酒酣胸膽尚開張楚狂人的邀約 天底下,到底有沒有人跟楚狂人一起喝過酒?
以風子岳的猜測,大概是沒有的。
楚狂人從青年時期開始,據說就是這么冷漠驕傲的性格,說他能交到什么朋友,大概也不會有人相信。
至少,也從來沒有人站出來說自己是楚狂人的朋友。
決戰之前,楚狂人去忽然約自己喝酒,這倒是件有趣的事情。
風子岳自然不會拒絕。
楚狂人不但是他的外公,也同樣是天武大陸上的最強者,風子岳雖然只跟他見過一面,卻也為他的聲威而心折。
在最后一戰之前,近距離的接觸,也是他所渴望的事情。
風子岳隨著古襲人走出靜室,古影跟在身后,悄無聲息地避開了眾人,穿過屋舍,繞過一片小樹林,在一道泛著流光的小溪面前,停下了腳步。
桂花樹下,佇立一人,身材魁偉,黑色披風揚起,雖然只是一個背影,望之卻宛若天神。
楚狂人 天下第一楚狂人,正靜靜地站在桂花樹下,抬頭凝望著上弦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身后,擺著一張小小的桌子,兩張椅子。
一排酒壇一字排開,足足有十七八壇之多。
風子岳雖不好酒,但是聞著那誘人的酒香,也知道這必然是絕好的酒漿。
“小少爺,請坐吧”
古襲人將風子岳引到小桌之旁,請他坐下,抱起一壇美酒,送到了他的面前。
這時候,楚狂人也緩緩地轉過身來。
與三年前見面之時,并沒有什么變化。
楚狂人的年紀,應該也已經不小,但望之始終都如三十許人,膚色黝黑,一頭短發,硬茬茬地豎起,雙眉濃厚,雙目炯然,配合上那堅硬的臉龐線條,讓人望之生畏。
只是這一轉身,那強烈的威壓,撲面而來,只聽噗噗聲響,風中傳來輕微的爆裂之聲。
這只是不自覺的威壓,但風子岳也覺得就好像是一堵石墻壓了過來,或是千軍萬馬奔襲而來的感覺。
當年初見楚狂人的時候,他就在這種威壓之下吃過虧。
但是如今,風子岳也已經是先天巔峰,純以修為而論,縱然是次于楚狂人,卻也相差沒有那么明顯,這強烈的威壓,他也是能夠從容抵擋。
確實,當今之世,能夠面對面走近楚狂人的,根本就沒有幾個人,更遑論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喝酒。
就算忽略到楚狂人的脾氣,就是這鋪天蓋地而來的威壓,只怕就沒有幾個人能夠承受得起。
楚狂人看到風子岳,微微地點了點頭,眼睛瞇了起來,走到桌前,緩緩坐下。
古襲人連忙抱了另一壇酒,拍去泥封,送到了楚狂人的面前。
楚狂人用一只手提起酒壇,對著風子岳晃了一晃,張口一吸,只見就如蛟龍飲水一般,那壇中美酒,化為一條銀線,直飛入他的口中。
剛才那晃了一晃,大概就算是寒暄客氣了,風子岳也知道他的脾氣,不以為杵,微微一笑,輕輕將那酒壇一拋,丟上空中,只見酒壇滴溜溜凌空亂轉,卻是不掉下來,壇子口漏出美酒,就如瀑布一樣傾瀉而下,風子岳張口而飲,甚是豪邁。
楚狂人雙目一亮,似乎也甚是欣賞,輕輕一拍,已將面前的酒壇打碎。
壇中美酒,已經瞬間被他飲盡,涓滴不剩。
古襲人乖巧,在楚狂人拍碎酒壇的同時,已經送了另一壇過來,楚狂人舉起酒壇,又望了望風子岳。
風子岳知他心意,手指輕輕一撥,那空中亂轉的酒壇掉落于地,碎成幾片,其中酒漿,也早已被風子岳喝干。
第一次喝酒,見面自然是要干上一杯。
不過對于楚狂人這等豪情,一杯是遠遠不夠的。
至少也要是一壇。
兩人干完一壇,雖然還是未曾說話,氣氛卻是緩和熱絡了不少。
“小少爺,你喝酒的本事,倒也不差,可惜酒量太差,不能盡興,可惜可惜”
古襲人在一旁開口,顯然是在替楚狂人代言。
風子岳的酒量,天生就是一般,無法跟楚狂人這種鯨吞的海量相比,當然他如今已經先天巔峰,若是要以天地元力化去酒勁,那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但這樣一來,就不是喝酒,而是比拼功力了。
那又有何趣味?
風子岳自知酒量甚淺,不能跟楚狂人相比,微微一笑,“酒不在多,而在自在之意,但求自己歡暢,又何必管別人喝了多少?”
他舉起第二壇酒,微微地啜了一口,開口大贊。
這釀酒之法,只怕也是獨門秘訣,口感甘冽,喝到腹中,卻又一股熱氣上沖,渾身舒暢之極,剛才一口氣盡了一壇,反而是沒有這小小一口,來得有滋有味。
古襲人笑道:“小少爺果然識貨,這斷腸腐心酒也是主公費盡十年心力,釀制而成,功效不在先天九品靈丹之下,尋常人喝一口,也要破體而亡,天底下有資格喝這種酒的,還真沒有幾個…”
風子岳不由苦笑。
楚狂人的趣味,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這等美酒,卻取了一個如此怪異的名字。
不過,這酒以靈藥釀制,又不像先天丹藥一般,講究君臣佐使,壓制藥力,反而是通過發酵,一氣讓藥力全面迸發出來,其中藥力混雜,若是實力稍低之人,喝上一口,只怕真的要斷腸腐心,如此命名,倒也不算是差了。
當然對于他這樣的先天巔峰高手來說,這酒卻不但無害,反倒有益了。
這沸騰的藥性,以風子岳的實力,可以輕易控制,引導全身,無論是內氣還是肉身,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強。
楚狂人卻并不在意他們說些什么。
他只是一壇一壇,不停地喝著酒,那每個壇子,都足有尺許來高,眼看他喝了十幾壇,全并無異樣,連腹部都沒有一些隆起,也不知道這些酒漿,都被他喝到了哪里去。
風子岳也知道楚狂人不喜多言,如此近距離的喝酒,本身就是難得的機緣。
他也沒有多說話,只是淺斟低飲,陪著楚狂人,喝上幾杯酒而已。
不知不覺,東方微白,天色已經快要亮了。
楚狂人忽然將手中的酒壇一摔,立起身來,轉身就走。
風子岳知道他已盡興,今夜之會,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也站起身來,微微點頭。
一瞬之間,楚狂人已經消失在樹林盡頭。
興起而來,興盡而歸,一夜之間,一言未發。
楚狂人的風度氣質,也是讓風子岳頗為欣賞。
可惜,他雖然是自己的外公,有著極深的淵源,這等做派,這等武功,都是風子岳極為欣賞之人,但是…這一戰卻是無可避免。
而且,這一戰,風子岳也必須勝。
換句話說,楚狂人必須死。
他與龍布陽不同,龍布陽可以敗,而楚狂人不能敗。
如果楚狂人敗了,那就只有死。
這一戰,必分生死 想必,楚狂人也是知道這一點,才會今夜來找他喝上一夜的酒吧。
同為先天巔峰,絕無留手的可能,以楚狂人的性格,也不會對風子岳留手。
若是風子岳敗了,也同樣幾乎沒有生還的希望。
天武大陸之上,封魔之地當中,只有這兩人,才是巔峰的對手。
一山,卻不容二虎千丈孤峰,只有一座,若是兩峰并立,必有一座要倒下去 風子岳微微嘆息,這卻是無可奈何之事,只聽古襲人笑道:“今夜主公盡興,多謝風公子的賞光。”
“不敢”風子岳拱了拱手,也是淡然一笑,“倒要多謝外祖父的款待。”
能夠當面叫上一聲外公的機會,大概是沒有了,風子岳言語之間,倒是客氣了幾分。
古襲人微微一笑,“難得有緣,主公有一件禮物相贈,想請小少爺務必要收下。”
楚狂人又是請喝酒,又是送禮物,若不是知道兩日之后,就是決戰之期,只怕別人還覺得是要攀親家呢。
風子岳知道楚狂人行事獨立于世,也不覺得奇怪,點了點頭,“長者賜,不敢辭,那我就收下了。”
古襲人哈哈大笑,拍了拍手,“古影,還不快來見過新主公”
他轉過頭來,對風子岳又是笑了一笑,“古影乃是我的義子,從小不懂規矩,如今交托給小少爺,倒要請小少爺多多照顧了”
風子岳倒是愣了一愣,“古前輩,你說外祖父送我的禮物,就是他?”
他倒是沒有料到,古影年方十二,暗殺流劍術卻已接近登峰造極之境,假以時日,雖然不能成為絕世的高手,但潛藏在暗中,只怕任何絕世高手都要受到他的威脅。
卻沒想到,楚狂人竟要將這培養了十年的殺手送給自己?
古影也是呆了一呆,不過楚狂人之命,對他來說,比圣旨更是重要,當下就跪倒在地,向著風子岳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主公,影兒在此,有任何吩咐,萬死不辭”
古襲人微微一笑,對著風子岳點了點頭,“正是,古影頑劣,要麻煩小少爺照顧了…”
風子岳皺了皺眉頭。
他倒不是矯情,這古影雖然年紀幼小,但精通暗殺流劍術,收在身邊,總比他可能成為隱藏的敵人要好得多。
不過,楚狂人為什么要把這個辛苦培養出來的孩子送給自己,倒還是有些疑問。
要知道即使是楚狂人,想要培養出古影這樣的天才,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這種暗殺流的高手,本身對資質的要求也是極高,更何況古影不過十二歲,就有如此強大的劍術,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古前輩,不知外祖父他,為什么要將古影送給了我?”
既然不解,干脆就直接動問。
楚狂人一系,都并非遮遮掩掩之人,也不搞什么陰謀詭計,行事光明磊落,直接詢問,想必他也不會回避問題。
果然古襲人哈哈大笑,“小少爺不明白么?這不過是托孤之意而已…”
他的面色蒼白,卻仿佛是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若是重陽之戰,小少爺能夠勝過主公,主公一死,就再無人能夠庇護古影,暗殺流的高手,其實根本沒有自保之能,若無人庇護,早晚是個死字,那還不如讓他托庇于小少爺麾下,自然無虞…”
“若是——”
古襲人又是微笑,“若是小少爺死在主公拳下,那古影自然回到主公門下,有什么問題么?”
風子岳苦笑點頭,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楚狂人果然是并不在乎生死,對他而言,勝負生死,都不過只是既定之事,他所要做的,就是追求最好的結果。
如果他能不死,他就要追求武道的更高境界。
如果死了,自然也會有適當的安排。
這倒并不是說他計較有多么妥當,而是這種面對生死,理所當然的淡漠態度,也不由讓風子岳感到無語。
正是因為如此,在楚狂人的眼中,生死無大事,所以,他除了漠視自己的生命之外,也同樣漠視別人的生命。
所以他才做得出來,以自己女兒的性命,來威脅女婿和外孫的事情。
對他而言,生死,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在他眼中,最重要的,莫過于武道巔峰。
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過如此。
甚至是他自己的生命,也是一樣 也許真的只有這種人,才能夠進軍武道的巔峰吧…
風子岳也不由有這樣的感慨。
不過,即使楚狂人真的已經到達了巔峰,對風子岳而言,他也是必須擊敗的對手。
就像風子岳自己所說的,他重生三十年而來,就是為了變不可能為可能,超越不可能超越的巔峰,戰勝不可能戰勝的人,這樣,才能夠改變上一世悲劇的人生。
他的精神,是要超越巔峰,成為更強,無論是誰,擋在他的面前,都不會成功 因為風子岳一劍所守護的,對他而言,是無價的珍寶。
這會讓他燃起無窮的勇氣,變成不敗的存在 重陽決戰,就在兩日之后。
到那時候,巔峰與超越巔峰一戰,就能夠分出勝負與生死。
兩日時光,倏忽易過。
旭日初升,千丈孤峰頂上,云層散去,露出光禿禿的山頂平臺。
九月初九,決戰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