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篝火一經點燃,大批官軍的身形被照亮之后,在并不太遠的西側,便是刑天軍的炮營陣地,而此時黃生強早已在居中一門大炮旁邊站了很久了,下巴上的鼠須幾乎都快被他自己給拔光了,一臉的焦躁在大炮的雨棚外面轉悠,也不管雨水澆濕了他的衣甲,一直默不作聲的在朝著預設戰場方向觀望著,現如今當篝火突然間紛紛點亮的時候,黃生強一甩濕漉漉的披風,狂笑了一聲便猴子一般的躥回到了雨棚之下,大吼道:“點火發炮!自由開火!…”
其實炮營的這些炮,在天黑之前的時候,便已經由炮手們實現進行了預瞄,并且裝填好了炮彈,不過是為了防潮,還沒有將炮膛內包裹火藥的油紙捅破,插上鵝毛管的藥引子罷了!基本上每門炮都已經設定好了炮擊的位置,基本上把那一帶都納入到了他們炮擊的范圍之中,只待命令一下,他們便可以發炮了,根本連瞄準都不需要。
炮手隨即撲到大炮旁邊,用錐子一下捅破了炮膛尾部的藥包,瞬間插入了一根裝滿了火藥的鵝毛管,另一邊有炮手馬上便點燃了火把,接著便被黃生強一把奪過去搗在了火門上面。
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炮陣上便騰起了一團耀眼的火光,一顆炮彈當即便呼嘯著飛了出去,直接砸向了暴露在火光之中的官兵人群之中,隨即在這門炮的帶領下,其余的大炮也都紛紛吼了起來,整個炮陣如同開鍋了一般,炮口的閃光可以說是此起彼伏,照的炮陣也是一片通亮,各式炮彈夾雜在雨中便朝著官軍打了過去。
一切都是預先設定好的,而孫傳庭和吳三桂也確確實實的按照刑天軍的預設,一頭撞入了這個陷阱之中,為了輕裝,這一次官軍連櫓車都沒有推,只攜帶者一些盾牌,所以面對著落下來的炮彈,他們除了被掀飛之外,便只能四散奔逃了。
而這個時候一隊隊刑天軍的部卒們也開始在各自軍將們的指揮之下,進入到了預設陣地之中,火銃手們依舊是輪番上前,開始對著戰場上的那些被火光照亮的官兵們發射了起來,不過因為雨勢的原因,這種齊射顯得弱了許多,許多火銃手扳下機括之后,卻并未能發火,只有少部分的火銃手成功的打響了燧發槍,使得他們的火力也虛弱了許多,一些第一槍沒有打響的兵卒,趕緊扳開機頭,急速來了第二次發射,又有少量火銃擊發,使得銃聲也沒有往常那樣顯得整齊了。
不過即便是如此,一排排的銃聲鳴響之后,還是讓官兵們大驚失措,在他們看來,這種鬼天氣之下,鳥銃是根本不可能再用了,可是阻路的刑天軍卻還是打響了“鳥銃”,這便真是見鬼了,和銃彈制造出來的殺傷相比,這種心理的震撼感更是讓官兵們無法承受,許多官兵銃聲一響,他們便立即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的掉頭便跑,使得本來就混亂不堪的隊陣更是亂成了一塌糊涂。
到了這個時候,整個官軍都徹底亂套了,孫傳庭雖然在隊陣之中,拼盡了全力想要穩住局面,繼續督軍突圍,可是這個時候他的軍令已經下達不下去了,傳令的兵卒在這樣的情況下,根本就無法有效的將軍令傳達給軍將們,軍將們這會兒也被裹在亂軍之中,如同巨浪中的扁舟,只能隨波逐流,所以整個官軍在這個時候,已經失去了指揮。
有的官兵不信邪,誓死要沖出去,便發足朝著刑天軍的陣列攻了過去,而有的官兵不知道這時候該朝什么地方沖,便跟沒頭蒼蠅一般的亂轉,更有大批官軍四散奔逃,根本顧不得方向了,兩圈下來,北都找不著了,跑的戰場上到處都是,甚至有人干脆掉頭朝回跑,先跑回大營再說,也比被人踩死在亂軍之中強。
最終兩軍還是發生了短兵相接,刑天軍的兵卒們早已是在雨中列陣,嚴陣以待了,而且這個時候他們也已經不再隱藏行蹤,點燃了燈球火把,照亮了戰場,每個人的胳膊上還都系上了一塊白布,以此來分辨敵我,這已經是肖天健用慣的辦法了,黑暗之中,也只有這種白色稍微有點光線便能看清楚,他們的衣甲這個時候,在黑暗之中,根本就無法分辨出敵我雙方,很容易造成大規模的誤傷。
可是官軍那邊不明就里,孫傳庭也沒有提前想到這一點,兩軍一交手,他們的官兵便亂了陣腳,驚恐之中覺得身邊的人都是敵人,有些人承受不住心理壓力,干脆就瘋了一般的揮舞著刀槍朝身邊的人招呼,也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敵人了,一旦有人受到攻擊,便馬上會進行反擊,所以在和刑天軍交手之后,更多的官軍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跟誰進行拼殺,只是在機械的徒勞的揮舞著武器,攻擊著出現在他們身邊的任何活動的目標,要么將人家砍翻,要么就被人家砍翻,說的更形象一點的話,這已經不是在發動突圍了,而是已經將他們的混亂發展成為了營嘯,這種情況下任何人都已經不可能再控制得住這些瘋狂的官兵了。
這一戰可以說是一直亂到了天亮,才算是漸漸的穩定了下來,這場雨也在下半夜的時候漸漸的停了下來,戰場上一夜之間,喊殺聲慘嚎聲卻從未停止過,許多官兵并沒有受傷,但是卻也累的筋疲力盡自己癱軟在了地上,整個包圍圈之內,到處都遍布著官軍的尸體還有活著的官兵,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但是硝煙味到這個時候已經徹底消散了,炮陣在發炮之后沒多長時間,便被肖天健喝令停止發炮了,因為再發炮除了多殺點人之外,已經沒有了任何作用,官軍在黑夜之中已經徹底潰亂,他們要做的只是守好各處的防線,不要讓部分官兵趁亂透圍逃脫也就夠了。
其實這一晚兩軍的正面白刃戰進行的并不算是多慘烈,最初的時候有部分兇悍的官兵還發動了絕命的突擊,試圖殺透重圍逃出去,但是他們以沒有組織的形式發動的攻擊,雖然兇悍,但是卻實質上沒有什么攻擊力,面對著結陣的刑天軍的陣列,他們零星的沖鋒,只不過是送死罷了,即便刑天軍不開槍射殺他們,僅憑著成排的長槍,他們也只有飲恨倒在刑天軍的陣列之前,更多的時候其實是官兵之間在進行自相殘殺罷了,大批官兵可以說根本就不是死在刑天軍的手中,完全都是他們自己的袍澤動手將他們殺掉的。
這種情況之下,即便是肖天健知道這一仗已經贏了,可是也不敢冒然派兵進入戰場,只能愛莫能助的在外圍看著官軍自行拼殺,期間倒是喊過幾次,讓他們立即丟下兵器投降,可是因為大多數官兵神經都太過緊張了,一些人即便是想丟了家伙投降,但是剛放下家伙便被人砍翻在地,嚇得剩下的人也不敢丟家伙了,只能繼續和身邊的人“戰斗”至死方休。
天亮之后,大批活下來的官兵們這才漸漸的從瘋狂之中恢復了過來,相互之間大喊著不要殺了,自己人,如此一來才算是漸漸的消停了下來,但是一停下來他們便一起都累趴下了,東倒西歪的躺的到處都是。
地面上早就變成了澤國了,被大批人馬踩成了爛泥塘,但是泥水確實血紅色的,一些土坑里面還浸泡著死人。
仗到這會兒已經不用再打了,經過這一夜的混亂之后,官軍已經沒有任何人還有戰斗力了,更沒有人愿意繼續抵抗下去了,肖天健這個時候才下令麾下的兵將開始魚貫進入戰場清場,指定一大塊區域將還活著的官兵收攏到一起,然后才開始收拾剩下的傷亡的官兵,重傷者替他們結束痛苦,輕傷者扶下去救治,既然承諾了戰俘政策,那么就要執行。
肖天健特意吩咐所有人要留意兩個人的行蹤,一個是督師孫傳庭,另外一個就是遼東總兵吳三桂,這么混亂了一晚上,萬馬軍中誰也不知道這兩個人在哪兒,連活著的官兵都沒人知道他們的下落,只能等待清理戰場之后再說了。
整個戰場清理用了兩天時間,才算是將戰場打掃完畢,這一次孫傳庭率領過來的四萬多官軍,除了最初在合圍的時候,漏網跑掉了大致幾千人之外,其余的基本上全部都被殲滅在了這里,戰后統計下來,生擒兩萬六千余人,殺掉的和他們自相殘殺的官兵有數千人之多,繳獲的輜重器甲就不用詳說了,總之孫傳庭和吳三桂帶來的多少,便都盡數丟在了這里,成了刑天軍的戰利品。
至于肖天健關注的孫傳庭和吳三桂在第二天的時候也找到了他們的下落,孫傳庭在標營家丁的護衛下,殺出了混亂中心,試圖突圍出去,但是卻被羅立所部的兵將堵住去路,廝殺一場之后,全軍覆沒,孫傳庭也受傷被俘,本來以孫傳庭的個性,到了這種時候,他是絕不會茍活下去的,仗打成這樣,孫傳庭根本無法接受,突圍又徹底失敗,這一仗可以說是敗的太慘太慘了!
所以孫傳庭受傷之后眼看突圍無望,于是便舉起寶劍試圖自殺,但是卻被兩個家丁給奪去了他的寶劍,不待孫傳庭掙扎繼續尋死,便被蜂擁而至刑天軍的兵將給抓住,不過當時情況很是混亂,孫傳庭被手下人換上了一身兵校的衣甲,被刑天軍抓住之后當場沒有被辨認出來,于是便混在降兵之中被送到了外面,以至于戰后眾人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戰場之中,所以一時間沒有找到他,直到戰事結束第二天上午,孫傳庭尋死不成,也不甘于就這么冒充小卒,于是在戰俘之中才自己報出了他的身份,這才被刑天軍的兵將單獨看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