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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明殺(上)

  刑天鼌是一個呱噪的軍人,夏侯最終給他下樂這么一個評語。

  不過是為了讓這幾天新加入的新軍士兵認清自己的那張臉,刑天鼌就飄在天上羅嗦了足足一個時辰,最后落地的時候,他的臉色都有點發青了。畢竟是巫武,擅長的是近身搏斗,并不善于掌控五行之力,使用各種法術,讓他一個勉強達到一鼎下品的巫武飄在空中一個時辰,精神耗費也太大了。

  那兩領士很是熱情的在訓話結束后找到了夏侯,把他領到了一號營內。這個營地顯然比附近的其他營房要舒適一點,起碼搭建這里營房的,都是上好的合抱原木,并且表面打磨得光滑水凈,那木料還在放出淡淡清香。比起附近其他營地內那些樹皮都沒扒干凈的材料,簡直就是天差地遠,不在同一個檔次上。

  一號營三號營房,兩領士領著夏侯進了營房,在靠門的角落里給他找了個空鋪位,把一條不知道哪里弄來的青布褥子鋪在了那條長一丈二尺、寬五尺的青石板上,這床鋪就算是準備好了。兩人叫夏侯先熟悉一下同營房的伙伴,然后匆匆離去。新軍營里最辛苦的人是誰?不就是他們這些兵頭將尾的低級軍官么?

  坐在床鋪上朝著四周看了看,抬頭望了望,夏侯心里很滿意這營房的條件。屋頂距離地面足足有五丈高,這大熱天的,空氣流通,不會有什么異味。長五十丈、寬十丈的營房里黃沙打底,擺上了整整齊齊六行八十列同樣規格的青石板,除了靠近門口的幾塊,其他的石板上已經全部鋪上了褥子。但是唯獨就是夏侯的褥子是青色粗布的,其他的那些褥子要么是上好的提花錦緞,要么是絲綢巢綢,最差的也是細麻布的。

  “操,果真一號營里都是世家子弟啊,怎么被褥都是自己帶的?”憑借著以前特訓得來的見識,夏侯很明顯的注意到,就這個三號營房內都隱約的分成了好幾個小團體,新軍士兵圍繞在幾個首領身邊,相互之間都隔開了老大的距離。

  那些原本在營房內的新軍看到夏侯這么高、這么壯的一條漢子坐在了鋪位上,都是好一陣的打量。其中那幾個為首的年輕人,眼里更是各色光芒射出了寸許遠,彷佛刀鋒一樣,恨不得就把夏侯的身體給解剖了開來看個仔細。夏侯渾身彷佛被無數針扎一樣,被四百多大男人這么盯著,怎么說也不是個滋味吧?

  過了好一陣,一個穿著新軍的黑色粗布衣,頭上扎著一條紅色頭巾的年輕人趾高氣揚的走了過來,狠狠的在夏侯鋪位邊沙地上踏了一腳,在那堅硬的地上踏出了一個尺許深的腳印后,這才大聲喝道:“兄弟,你是哪家的?怎么都到熊營招人的最后幾天了才過來?莫非你不是中州的世家子弟?那你也不用來安邑參軍啊!九州九州,其他方向八州八大天候屬下,也盡有精銳大軍招人哩。”

  夏侯盤膝坐在鋪位上,卻差不多就有這個年輕人脖子這么高了。他隨意的拱拱手,笑道:“在下篪虎暴龍,本是南方大荒大澤土人。這次來安邑,卻是應朋友邀請來的。至于這參軍么,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啊。”他可懶得解釋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被送到軍隊來了。原本也是,在夏侯想來,他應該算是刑天大風的門客,門客么,就是拿薪水坐在那里噴口水的那種人,怎么還要被送到軍隊來鍍金呢?

  那年輕人卻是臉色一變,突然一腳就朝著夏侯心窩里蹬了過來,嘴里怒吼到:“你就是那個蠻子?打暈了我族兄的那蠻子?去死罷!”

  這年輕人顯然巫力是傾向于風屬性的,一腳彈出,速度極快,夏侯根本來不及反應,那腳尖已經到了他心窩口上了。幸好體內真元反應極快,一吸氣,整個身體就被浩蕩的玄武真元充得彷佛個氣球一樣。那年輕人的腳剛剛接觸夏侯的身體,就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回來,自己彷佛踢在了一座大山上,就聽得膝蓋幾聲脆響,慘叫一聲,不甚高大的身軀倒飛了出去。

  那邊,營房內最是人多勢眾的一伙人中突然搶出了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矮小但是無比結實,整個人就彷佛一塊鋼錠的年輕人。那年輕人那看起來不過和夏侯一樣十五六歲的樣子,下手卻無比狠毒,右手握成鳳眼拳,朝著身體還在空中的那人就一拳砸了下去。看他落拳的位置,如果這一拳打中了,那出手襲擊夏侯的申公家的子弟,非被打斷脊椎骨不可。

  營房內一陣大亂,居然就有申公家的子弟拔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刀短劍,采用圍魏救趙的手段去劈砍那黑漆漆的年輕人。同時有人大聲咒罵道:“刑天家的,你們欺負人怎么的?這蠻子就是你們刑天家送來的,當我們沒收到風聲?”

  那刑天家的黑漆漆少年顧不得砸那申公家的子弟,整個人彷佛炮彈一樣的朝著后面一彈,已經沖回了自己同伴人堆里。而他的那些同伴,刑天家的直系或者旁支的年輕人早就拔出了兵器沖了出去,‘叮叮當當’的和申公家的子弟打成了一團。

  夏侯看得是目瞪口呆啊!他坐在這營房里還沒有一盞茶的時間,怎么就突然來了一場全武行了?這兩家的新兵可是下手狠毒啊,刀刀朝著對方的要害捅,純然沒有一點相讓的意思,不過是幾次呼吸的時間,已經有十幾個人渾身噴血的倒在了地上。幸好他們似乎并沒有使用太強的力量,否則按照倒在地上那些血人中刀的位置,早就全部是死人了。

  “極品啊!這樣的軍隊!”夏侯又是看得一腦袋冷汗,背心一陣發麻。如果在戰場上,身邊都是這樣的戰友,他敢發誓,肯定有打黑槍,哦,不,是射黑箭的家伙。

  那邊,申公家的人抵擋不住人多勢眾的刑天家子弟的進攻,他們的首領已經扯著嗓子嚎叫起來:“相柳驲,你們干什么呢?給我往死力揍!”

  刑天家的首領也扯著嗓子叫嚷起來:“相柳驲,你們敢動手試試?防風奎狼,給哥哥我上,打死了算我的。”

  刑天、相柳、防風、申公,安邑的四大巫家,感情三號營房里,四個家族的人都有啊?

  夏侯雙手托著下巴,津津有味的看著四家的混戰。刑天家在場的足足有一百五六十人,占了營房新軍的三成以上,申公、相柳家的加起來大概有兩百人開外,防風家的子弟稍微少點,百十人是有的,加上地上已經被打翻的十幾個人,足足有四百六七十人在混戰哩。

  正看得高興呢,眼前的場景可是讓夏侯想到了他當年如火如荼的特工生涯啊,不也是這樣鮮血沸騰的過來的么?突然聽到刑天家的那首領大聲吼叫起來:“篪虎暴龍,你還在旁邊看什么熱鬧?幫咱們放倒這些雜碎!你盡管動手,打死幾個沒關系的!這里申公、相柳家的,就沒有一個值錢的貨色。全他媽的是旁支的雜碎啊!”

  申公家、相柳家的子弟氣得亂罵,所有的言語都朝著那叫做刑天昁的年輕人咒罵了過去,言語之下流,用詞之惡毒,讓夏侯瞠目結舌,嘆為觀止啊。那刑天昁氣得哇哇亂吼,突然身上一陣紅光閃動,一掌把一名對手半條手臂劈出了烤肉的香氣,大叫道:“篪虎暴龍,你還等著干什么?給我干翻他們!刑天家的人你不幫,你還算大風族叔的友客么?”

  “門客,不是打手罷?”夏侯搖搖頭,無奈的摸了摸腰帶暗袋里那片記載了高深巫術的龜甲,一聲炸吼彷佛霹靂一樣,騰空跳起來足足有三丈多高,彷佛投石器投出的巨石,帶著‘嗚嗚’風聲就朝著幾個申公家的子弟壓了過去。

  “你們刑天氏在軍隊中位高權重,我打重傷幾個人,應該沒什么是非吧?”身體還在空中呢,夏侯右手捏成了一個道訣,黃色土性元力一陣翻滾,手上黃色光芒閃動,狠狠的朝著黃沙鋪就的地面一指,大喝了一聲‘起’!

  數十根拳頭粗的土柱狠狠的從地上飆了出來,不偏不倚的命中了數十名申公家、相柳家子弟的下體。這些年輕人一聲慘嚎‘嗷嗚’,雙手抱著受了重創的下身猛的軟在了地上,拼命的翻滾起來。饒是他們都是等級不低的巫武,身體強橫,但是畢竟男人最大的弱點就在那里,那些土柱又是被夏侯用道術升起的,堅逾金剛,他們怎么受得了?

  那刑天昁等人樂得吱呱亂叫,趁著足足六七十個對手倒在地上不能反抗的大好時機,彷佛餓虎撲食一樣沖向了剩下的那些敵手,兩三人或者三四人圍攻一個,很快就把他們盡數放翻在了地上。這些申公家、相柳家的子弟一倒在地上,可就沒有了反抗的手段,只能抱著腦袋,身體蜷縮護住了要害位置,任憑雨點一樣的沉重打擊不斷的落在了身上。

  刑天昁,一個身材高條皮膚白皙的年輕人已經笑吟吟的朝著夏侯迎了上來,看著夏侯問候到:“篪虎先生果然是厲害的高手,難怪大風族叔特意叮囑我們哩。”他也不說刑天大風叮囑了他們什么話,手指頭撇了一下鼻子,他厲聲喝道:“給我打,全部打斷了兩條腿丟出新軍營去。這些沒用的廢物,就算讓他們加入了王令的軍隊也是浪費王庭的糧草軍餉,要他們有什么用呢?”

  ‘哼’,一聲彷佛針扎般的冷笑突然傳來,那笑聲彷佛錐子一樣,直沖進了夏侯和刑天昁的耳朵里。刑天昁彷佛受到重錘敲擊,不自然的退后了幾步,臉色大變。夏侯卻是自幼修道,心神穩固,卻不把這點心神攻擊放在眼里,轉過身去狠狠的瞪了一眼營房門口走進來的年輕人。

  這慢吞吞走進來的人,雙眉有如火焰,斜斜的朝著鬢角燒了過去,獅子鼻,鲇魚嘴,黃澄澄的一張面皮,身材高大竟然和夏侯相差不大,神采飛揚,身上一圈圈的云氣盤旋,分明巫力已經到了一個境界了。就看他那古怪的相貌,夏侯直覺此人非常的不好招惹,這,也許是他的本能,他的直覺給他的錯覺吧。

  或者,更大的錯覺就是,夏侯覺得,曾經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記不清的某個地方,他應該見過這么一張非常有性格的臉。

  這人連連冷笑,看都不看夏侯和刑天昁一眼,穩穩的走過去,站在了亂糟糟的圍毆圈子邊,冷喝道:“都給我住手,莫非真要逼我出手么?”

  刑天、防風兩家的子弟慢慢的后退,慢慢的在營房的一側排成了一個防御的圓陣,冷冷的注視著這個身上煞氣極重的年輕人。

  刑天昁咳嗽了一聲:“申公豹,別仗著你是申公家主的玄長孫,就在這里賣弄你的威風。”

  申公豹?這個名字好熟悉,但是夏侯只是稍微想了想,就把這個念頭拋在了一邊,因為那申公豹已經猛然吐氣開聲,朝著刑天昁一拳轟出。那申公豹身材高大,身上卻是沒有多少肉,瘦骨嶙峋的拳頭在空氣中一震,就有一團碗口大小的雷光‘嗤啦’有聲的朝刑天昁砸了過來。刑天昁同樣冷笑一聲,雙掌一錯,狠狠的朝著那雷光迎了上去。

  營房門口傳來一聲大喝:“閃開!”

  刑天昁稍微遲疑了一下,猛然間看到申公豹臉上不屑的冷笑,頓時身體不退反進,運足全身的力量,雙掌上紅色火焰騰起來足足有一尺高,重重的砸在了那雷光上。

  ‘嗡、喀喇’一聲,刑天昁身上一道道電光亂竄,身上衣服盡數化為粉末,身體一片焦黑彷佛燒糊的樹樁子一樣被拋了起來,重重的朝著營房門口砸了過去。申公豹連連冷笑:“不自量力!”那刑天昁卻是氣得連連慘呼,在空中就暈了過去。

  夏侯兩個大步就趕上了刑天昁,雙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肩膀,一股渾厚的土性元力沖進了刑天昁的身體。土性元力,乃是萬物生長的根基,天地生氣的本源,天生有滋養、滋潤萬般靈氣的特性。就看到刑天昁身上黃色微光連連閃動,身上黑色焦皮‘啪啪’的連聲炸裂,露出了下面重新生長好的白嫩皮膚來。他體內被那雷光差點燒毀的經脈,也被土性元力一陣的滋養,逐漸恢復。

  申公豹的眉頭猛的一揚,就彷佛臉上突然燒起了兩條火焰一樣,大聲喝彩:“好,你是巫武,卻能巫力外放,同時又能使用土性的巫術,莫非你同時修了巫道不成?是條好漢子。”

  ‘哼哼哼哼’冷笑聲不斷傳來,刑天鼌帶著幾個領制、轄制,身穿全副鎧甲,腰間掛著佩劍,大步沖了進來。刑天鼌看著正在替刑天昁療傷的夏侯,眼里閃過一絲感激的神光,朝著夏侯猛的點點頭,隨手大步朝著申公豹逼了過去,怒聲咆哮到:“申公豹,你下手怎的如此歹毒?你可是一鼎下品的大巫,對一個七等巫武下如此毒手,傳出去也不怕丟了你的臉面?”

  申公豹冷笑:“莫非就他能動我族的子弟么?”

  刑天鼌看了看那些慢慢的爬起來的申公、相柳兩家的弟子,怒喝到:“他們不過受皮肉之苦,你下手多重,你可知曉?”

  申公豹扭頭看了看自己的族人,眼珠子一轉,指著刑天昁笑道:“他如今莫非又有事么?”

  刑天鼌愣了一下,回頭看看皮膚粉嫩白凈彷佛初生嬰兒的刑天昁,張張嘴,說不出話了。

  夏侯卻是突然松開手,任憑沒有防備的刑天昁摔在了地上,然后‘重重’的一掌擊打在了刑天昁的心口上。他聳聳肩膀,有意無意的看著申公豹笑道:“唔,刑天兄弟受創極重,沒有三五個月的修養,怕是難得起身的。”

  刑天昁無比配合的,突然一口血水就噴了出來,他呻吟了幾聲,翻了個白眼,干凈利落的暈倒了過去。

  刑天鼌大樂,指著申公豹的鼻子喝道:“哈,你完蛋了,申公豹,別以為你是申公家的第五代長孫就能在我熊營撒威風。”他威風凜凜的叫嚷到:“你來熊營一個多月了罷?軍營的規矩,你也應該知道了一點罷?你出手重傷同僚,打得一名高級巫武重傷不起,這在戰時,可是極大得罪名。我判你記大錯一次,你服不服?”

  申公豹目瞪口呆的看著‘暈’過去的刑天昁,臉色氣得一陣慘白,指著夏侯怒吼到:“好,好,好,篪虎暴龍是吧?我申公豹記得你了!你等著瞧,總有一天你要落在我手上!啊呸!”他雙手一抖,狠狠的一腳跺在了地上,頓時整個三號營房內的鋪位石板盡數粉碎。申公豹盯著刑天鼌喝道:“刑天都制,我要所有申公、相柳家的子弟單獨住在兩個營房內。”

  刑天鼌摸了摸佩劍的劍柄,懶洋洋有氣無力的哼哼道:“啊?這樣啊?好啊?隨便你。不過,一號營內,沒有空閑的營房了。你們申公、相柳家的子弟想要單獨的營房,就去自己砍木頭蓋去。唔,順便賠償三號營房內所有的石板,這青石,可都是從五百里外的青燕山鑿來的啊。那些平民、奴隸的,開采這些石板也辛苦是不是?”

  申公豹嘴角抽了抽,重重的點點頭:“如此,大善。兄弟們,收拾家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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