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夜晚寒涼,還請陛下保重身體,執事來問,今晚陛下欲宿哪位貴人處,請陛下示下,也好叫貴人有些準備。”
李玄謹正心中煩悶,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今晚哪兒都不去,就宿在乾元殿。”
“是。”乾元殿總管徐春恭聲應諾,轉身的時候,嘴角已經露出些笑意,這些日子,曲貴妃那里越發得寵,連執事太監都走通了,來問的時候可不是問宿在哪位貴人處,而是直接問的是否還去淑妃娘娘處。
他改了這話,卻并非欲與那得寵的貴人為難,只是他是陛下身邊之人,若也順著得寵的貴人,這差事長久不了的,加之曲妃娘娘有些持寵而嬌,還真以為宮里是她的天下了?連執事太監都敢左右,還有什me不敢的?別看現在得勢,將來未必有什me好下場,他這里也是未雨綢繆之舉罷了,遠談不上什me恩怨。
不一時,乾元殿中燈火大盛,,宮娥們準備了些晚點,又讓御膳房熬制了些湯水,大殿之中也升起炭火,讓整個乾元殿多了幾分活力。
正忙碌間,外面卻有小太監來報,有看守宮門的黃門有事稟報,這個時候,宮門已然落鎖,即來這里請見,肯定是有要事了,徐春不敢耽擱,徑自出去詢問。
“稟報總管大人,同門下平章事楊大人率兵部尚書李大人,樞密使汪大人等請見陛下,現在宮門外等候,還請總管大人通融,稟于陛下。”
徐春心下就是一驚,眼皮子直跳,沒有天大的事情,這幾位大人可斷不會漏夜前來,“你在這里等著,我這就去報于陛下知dào。”
完轉身小跑著進了乾元殿…
“傳同門下平章事楊感,樞密使汪道存,兵部尚書李承乾等入見。”…
“二月初七,賊匪逾二十萬越漢水直入金州,賊勢猖獗,臣等不敢怠慢,堅壁清野,唯留慶豐,慶余糧倉予敵,以弱其戰心…
二月初十,臣趙石率兵出興元城,于城南三十里坪扎營,只待敵來…
二月十一,賊兵前鋒五萬至三十里坪邀戰,臣以弓弩御之,小勝,殺敵四千余,余敵皆潰,小勝…
二月十四,賊兵大舉而來,臣趁其立足未穩,以五千四百騎軍在前,剩余步軍隨后,全軍向前,未幾,賊兵大潰,臣令部下追緝竟日,以騎軍過漢水設陣阻敵,除少部賊匪走脫,其余皆為我所擒,大勝。
金州一戰,五千四百六十七名騎兵,戰死二百四十七人,傷六百五十五人,七千四百余步軍,戰死五十七人,傷一百二十八人。
此戰殺傷賊匪六萬七千七百六十五人,俘敵十三萬六千余眾…
臣鷹揚將軍,羽林左衛都指揮使,加羽林郎將,兵部郎中趙石,軍前巡閱使陳祖,西南按察使,兼軍前轉運使種從端百拜奏上。”
“此乃大捷啊,陛下。”汪道存念罷手里的奏折,顫抖著手親自躬身遞給景帝李玄謹,語氣中的興奮再也無法抑制。
楊感撫須而笑,李承乾也面帶興奮,其余幾個人這時也顧不得君前失禮,呵呵直笑,這個消息來的太過突然了些,十余日沒得到戰報,之前更都是漢水之側,賊匪云集,金州危急的折子,眾人難免擔心,金州那里怕是難以收拾了,也都準備好了,一旦金州失守,將來該如何防范賊匪北上或是派遣援軍重奪金州的各種策略。
不想,今日晚間,金州戰報突然抵京,還是這樣一個大捷的消息,眾人聽了自然是欣喜若狂,有的更是差點沒留下淚來,這些日子可不光景帝李玄謹焦慮不堪,他們這些為人臣子的日子只有更難過的份兒。
這下好了,南方戰局一下便出現了莫大的轉機,這些重臣聽到這個消息,都是如墜夢中一般,二十余萬賊匪入侵金州,殺敵近七萬,俘獲十三萬余,大勝,而且是不可多得的大勝,其重要程度甚至有過于東征大敗金國十余萬人馬。
“陛下,陛下…”
景帝李玄謹有些失神,被喚了兩聲,這才醒過神兒來,霍然站起身來,一下將汪道存遞上來的表章搶在手中,心里砰砰直跳,連呼吸都急促了許多,不顧體統的搶走表章,隨口便問,“戰報什me時候到的,怎么現在才送過來?”
幾位朝廷重臣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尷尬和笑意,還能什me時候到的,這戰報來到京師,誰還敢拖延不報怎的?
戰報以及奏捷表章三封到了兵部,一封則上呈給了吏部,接著有遞送到樞密院,中書等處,轉一圈下來,到也拖了些時候,但接到戰報或奏捷表章的,誰也不敢耽擱,立即招呼一聲,進宮見駕。
李承乾是兵部主事,趕緊起身回道:“如此捷報,臣等不敢耽擱,只是宮門已經關閉,臣等在外等了些時候…”
他這里說著,那邊皇帝陛下根本沒有理會,只是坐回了龍椅,捧著手里的戰報仔細觀瞧,卻將一位樞密使,一位兵部尚書晾在了那里。
汪道存卻還罷了,滿心的歡喜,他初掌樞密院,卻遇到這么一個爛攤子,身為武臣之首,那難受勁可著實有的瞧,沒幾個月,這人就瘦了一圈下來,無奈的是,冥思苦想,也無良策奉上,而今捷報到京,金州無憂,這些人中最高興的便是他了,不然以他的城府,卻也不會失態如此。
而李承乾的心里卻是滋味莫名,一個是歡喜金州得保,南邊戰事有了轉機,他這個兵部尚書的位置也就穩若泰山,一個呢,這領兵大勝賊匪的卻是那個毛都沒長齊的眼中釘,趙石也是將他得罪的狠了,兩人本來面都沒照過幾次,以前身份更是天差地遠,更有統屬關系在,但去歲兩樁公案,將李承乾弄了個灰頭土臉,回到府中更曾大罵對方為兔崽子,可見恨之極矣。
但經了這兩樁事情,李承乾心里也明bái,恐怕自己在當今陛下心里的分量未必比那個小毛孩子重,反而好似要輕上幾分的,加之兩件事都有些理虧,無奈之下,只好按下心中恨意,只等來日方長了。
而今那個毛孩子從出使欽差搖身一變,成了總攬川中戰事的大將軍,權重數州,官員將佐皆從調度,幾乎行的就是前朝節度使的職責,這在大秦自古未有,風頭更是一時無兩。
而他這個兵部尚書卻是巋然未動,即便是同門下平章事楊感辭去樞密使之職,他也沒有進樞密院,更上一步的機會,其實他心里也明bái,自己在兵部尚書位置上不動,對朝局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是皇帝陛下信重才會如此,但內心深處未嘗沒有些怨尤在的,為何那毛孩子能扶搖直上,而自己卻不上不下的,陛下太也…
他心胸本不大,不然也不會跟同為帝王寵臣的趙石鬧得這么不堪,此時被晾在一邊,有些尷尬,心中不免大恨,小兔崽子,我李承乾到要看看你能猖狂到幾時。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陛下此時卻已是龍心大悅,一封戰報,不過區區數百字,他卻足足看了有盞茶功夫,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每一個字讀下來,心里就喜上一分,嘴角已然慢慢翹了起來,多日愁悶更是一掃而空,最后更是恨不能站起來哈哈大笑上幾聲,不過方才已經有些失態,這時卻是強自按捺住了心中的狂喜。
直到他將戰報慢慢放在桌案之上,還有些意猶未盡,許是知dào皇帝陛下的心思,那邊汪道存已然又從袖口中掏出兩封奏折,高高奉上,“陛下,此乃鷹揚將軍,羽林左衛都指揮使,加兵部郎中,羽林郎將趙石及軍前巡閱使陳祖兩人送來的奏表。”
那邊楊感也趕緊站起身,“此乃西南按察使,隨軍轉運使種從端送來的奏表,請陛下御覽。”
“呈上來。”
看著擺放在桌案上的三封奏折,景帝先就拿起趙石的奏表,卻見這些朝廷重臣正襟危坐,人人都是一臉輕松模樣,他大喜過后,卻是很快鎮定了下來,但臉上的笑意卻怎么也止不住的了。
“這個趙石,還是不知輕重,此戰十幾日之前便已結束,奏折卻是現在才到京師,也不知他這個領兵之人是怎么當的,還是太年輕了些啊,分不清輕重緩急。”
殿中重臣們臉上卻都不覺一熱,當初以趙石軍前統兵之議這里沒一個人是同意的,參知政事李圃更曾直諫,趙石年方十七,德望不足,以其統兵軍前,陛下欲置金州于何地?欲置軍前將士于何地?欲置金州數十萬百姓于何地?
現在想來,卻也成了笑話一般,得這是皇帝陛下在找后賬了,明貶暗褒,還順帶著譏諷了群臣一下,這刻薄之名,果然是其來有自,份數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