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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尋源

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  得勝伯,羽林中郎將趙石遇刺的消息根本不會等到第二日,在這一晚,就已經傳遍長安。

  據說皇帝陛下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快要安寢,震怒之下,順手將手中的安神湯摔了出去,灑了陛下向來寵愛的淑妃滿身滿臉。

  皇帝震怒如此,朝野之間又怎會毫無聲息?

  在消息傳進宮中之前,長安四門已經關閉,羽林軍,長安令尹衙門的捕快盡皆四出,幾乎是挨家挨戶的盤查可疑人等。

  這一晚,中書與刑部燈火通明,徹夜無眠,幾乎整個長安,皆是如臨大敵。

  這不是什么小題大做,得勝伯,羽林中郎將趙柱國是什么人?皇帝陛下寵臣,功勛赫赫的大將軍,即便朝堂之上許多人不喜其為人行事,但對于此人過往,以及如今的身份地位也說不出什么來的。

  而不可否認的,這樣一個人物卻于長街遇刺,還是在天子腳下,首善之地的京師,不管涉及怎樣的爭斗,又有怎樣的隱情,對于不論皇帝陛下,還是朝堂上下的官場中人來說,都是無可容忍,而又無法容忍的。

  這是對自古以來約定俗成的規矩的破壞,又是對朝廷威嚴的裸的挑釁,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當年朝廷含糊的下了禁武令,又組建了曳落河,便是為此,許多年過去了,不論長安掀起怎樣的風波,有官場失利,削官罷職,甚至抄家滅族的,也有混亂之中,糊里糊涂丟了性命的,但卻再沒有此等派人行刺之事發生,因為那是會激起眾怒的。。。。。。

  眾怒難犯,千夫所指無疾而終,不管朝堂政爭刀光劍影,多么的激烈,政敵之間有多少深仇大恨,若要用上刺客行刺,那也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壓上去的豪賭,一旦事敗,別說是政敵,便是自己人也將反目成仇,下場也是極為凄慘,今行刺人家,人家明天就會以牙還牙,派人來行刺你,誰又能一年到頭防護周密?此等事,可謂是讓官場中人深惡痛絕,所以,秦律明文記之,凡蓄養死士,陰謀不軌者,夷九族。

  這一條明指謀反作亂,但另一層意思,何嘗不是想要杜絕像這等長街刺殺之事的發生?

  所以,等得勝伯,羽林中郎將趙石遇刺的消息傳出,朝野震動之余,卻只有一個聲音,查,嚴查,就算將長安每一寸土地都搜個遍,掘地三尺,也要將刺客捉拿歸案,找出指使之人,交有司嚴辦。

  所以對于這亂子到底鬧的有多大,大家就應該有個清晰的認知了,京軍諸部都被調動了起來,長安令尹衙門更是傾巢而出,同門下平章事李圃親自坐鎮刑部,疾言厲色,督促各處行事。

  樞密院兵部更沒閑著,軍令四出,調動各部京軍,很快便封了長安各處要害,和著坊間里正,挨家挨戶的盤查可疑人等,尤其是像彩玉坊這等龍蛇混雜的所在,更是被羽林軍圍了個水泄不通。

  比起當初金國使節派人刺殺景王世子之后的那個場面,還要大上幾分的。

  “老夫人放心,得勝伯所受之毒,毒性雖烈,但涂于弩箭之上,毒性已是差了許多,傷口又淺,則又差了一層,之前處置得當,及時止住氣血,所以其毒也為轉入肺腑,只需照著下官方子進藥,十日之后,便無大礙。

  只毒物入體,有傷元氣,還請老夫人勸得勝伯多將養上些時日,忌酒忌怒,下官再開兩個養身健體的方子,過上一月,定保得勝伯貴體完好如初。。。。。。。。”

  外間鬧的天翻地覆,得勝伯府中卻也一般無二,趙石受創歸來,自己雖是鎮定自若,但合府上下,卻全都擔足了心事,要知這得勝伯府的榮光,全都系于其一人身上,若有個三長兩短,可怎么得了?

  不過這次趙石所受之傷,與上次劍門時被人當場打的半死不活不同,就是肩頭擦傷了一下,即便弩箭之上抹有劇毒,對于習練般若勁已經近十年,筋骨強健不類常人的趙石來說,也遠不會到得讓他躺在床上起不來的地步。

  不過長街遇刺,護衛之人三死一傷,傷的那個也是劇毒入體,生死難料,卻是讓趙石動了真火,回府之后根本未曾閑著,當即命人召集府中家將人等,有一個算一個,去圍了那間酒肆以及周圍整整一條街面。

  隨后派人知會長安令尹衙門,讓其派人守住長安四門,并知會兵部,關閉長安四門,自即刻起,不得放一人出城,一番措置下來,這才安心在府中呆了下來,讓府中大夫診治一番,之后宮中得了消息,御醫也被派了過來,又是一番問診。

  直到頭發雪白,仙風道骨的御醫親口說出這么一番話來,在場的女眷才都長長松了一口氣,一番答謝之后,蜂擁進了內室。

  “石頭啊。。。。。。要不咱這官兒不做了。。。。。。。。”石頭娘緊抓住兒子的手,滿臉的擔憂,又是老話重提。

  趙石披著一件大氅,看上去行若無事,只臉色有些白,中毒這種事情到底有些麻煩,不會真的一無所覺,惡心,頭暈等癥狀雖是輕微,但還是有的。

  室內說話的雖只石頭娘一人,但人卻不少,范柔兒,李金花,種七娘,還有惜紅都在,加上伺候在側的丫鬟,一屋子的女人,得勝伯府這內宅,確實陰盛陽衰的厲害。

  瞅著一張張關切的臉,趙石笑了笑,拍了拍石頭娘的手,“您安心呆著,一切都有兒子呢。。。。。。。。”

  “金花,外面查的怎么樣了?”

  李金花勉強笑了笑,說起來,自締結鴛盟以來,夫妻還是聚少離多,趙石忙于國武監諸事,而她也在羽林右衛施展拳腳,兩人都是公務纏身,遠談不上婚后如膠似漆的黏糊勁兒,和平常夫妻大異。

  但話又說回來,不管是她還是夫君大人,都是心知肚明,在這內宅之中,她的地位是無可動搖的,那種默契于心的感覺其他幾個人誰也不曾具備,是從患難波折中培養出來的,同樣大異于尋常。

  趙石此次遇刺,實是讓她揪心到了極處,瞅著趙石好像無恙,心里這火氣卻漸漸盛了起來,若非擔憂趙石傷勢有什么反復,只有陪在他身邊才感安心,不然的話,她此時定然已經坐鎮右衛,窮搜長安各處,也要將那些天殺的刺客找出來,碎尸萬段,方解心頭之恨的。

  不過當著婆婆的面,這等暴戾的心思自然不會露出半點,只是據實答道,“趙幽燕已經帶人圍住了那里,行刺之人逃的匆忙,并未帶走同伙尸首,趙幽燕命人搜了搜,刺客身上既無通關文碟,也沒路引堪合。。。。。。。。。

  行刺之人還棄下了刀槍弓弩,趙幽燕命人稟報,這些兵刃皆為軍中器械。。。。。。。不過查起來恐怕并不容易,上面工匠銘刻皆已磨去,所以行刺之人才那般有恃無恐。。。。。。。”

  “還有,出事左近地方,民宅都是空的,趙幽燕找人問了問,這十余間民宅皆已為人盤下,時日最長的竟已有半年,可見行事之人處心積慮,圖謀已非是一日兩日了,不過真要查起來,還得從戶部戶籍入手,怕是要費些功夫時日,也經不得咱們的手。。。。。。”

  “看來還真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了。”趙石輕松的笑了笑,“你現在就帶著七娘回右衛去,外間現在驚動的人肯定已是不少,軍中就怕群龍無首,耽擱在這里算怎么回事?”

  李金花嘴唇蠕動,剛要說話,趙石已擺手安慰道:“我這里沒事,反而是你和七娘,女人在外面做事,要比男人艱辛的多,身為軍中首腦,臨到頭,卻沒了蹤影,手下人哪里心服的了?”

  李金花心中暖暖,卻緊抿著嘴唇不說話,那邊種七娘眼眶微微紅著,也不知是不是偷偷哭過,這時卻語出驚人,“夫君說錯了,此事非是無跡可尋。”

  “哦?”

  種七娘繃著小臉兒,眼中隱有怒火熊熊,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條理清晰,“賊人處心積慮至此,定與夫君有大仇,夫君仔細想想,可有仇怨深切,非欲置夫君于死地的?”

  趙石摸了摸下巴,卻是緩緩笑道:“我這一路行來,得罪的人可真不少呢,不說其他,蜀中我便仇敵無數,怎么計數得過來?”

  種七娘險些被趙石狀似滿不在乎的話給氣笑了,自成婚之后,隨著相處日多,為子的感覺迅速占了上風,但聰慧如她,卻還是能感覺到自己和那柔弱的正妻范柔兒差不多,都被夫君大人看成了小孩子,雖然從未給過臉色,卻遠不如對李金花和惜紅那么。。。。。。那么好。。。。。。

  這讓她時常覺著氣悶不已,卻又無法宣之于口。

  不過夫君大人乃世之英雄,嫁給他,她卻從未曾后悔過,但他不是范柔兒。。。。。。所以,見趙石歷經生死之后,卻還談笑自若,毫不掛心的神態,她這心里滿是敬慕自豪之余,卻也將那些敢于當街行刺的賊人恨到了骨子里,和李金花一般,皆是想將這些家伙揪出來,拆骨剝皮的心思。

  不過那哄小孩兒般的語氣,讓她真真是。。。。。。。。。哭笑不得,翻了一下白眼兒,不過旁人看來,卻是嬌嗔的厲害。

  “夫君大人就是不肯細想。。。。。。。。與夫君有隙之人雖多,但能從軍中偷取軍械,又能在長安這天子腳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召來如許多的死士,又能有幾人辦得到?

  妾身試為夫君解之,殿前司指揮使王大將軍算一個,兵部尚書李承乾算一個,雄武軍指揮使李將軍算一個,羽林左衛指揮使王虎算一個,大將軍吳寧也算得一個,若再算,折種楊韓等幾家也可以辦得到。。。。。。。。。”

  一個個顯赫的名字被她輕輕說出,這些人里面,多少跟趙石都有些瓜葛,趙石越聽,臉色越是凝重,這一刻,連他也不自禁的犯嘀咕,奶奶的,原來得罪的人還真不少啊。。。。。。。。。

  不過那邊種七娘眨著眼睛話鋒一轉,“但妾身想,這幾位將軍位高權重,雖與夫君多少有隙,卻斷不至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行此下策的。。。。。。。”

  “所以妾身又想,蜀中之戰,夫君居功至偉,亡國之恨,滅族之仇,又有那拜火神教賊子,也與夫君有不共戴天之仇,此等樣人,若得時機,當不會放過才對,但只要細想,這些亡國之人以及漏網之魚,正惶惶不可終日,怎能有此縝密手段,不但盜取軍械為己用,且還事先知曉夫君行蹤,布此殺局,若真如此,也定有軍中之人與其勾連,不然即便有一二刺客行那匹夫之勇,也斷不會出動十數人,行那悍然一擊才對。。。。。。。。。”

  “想來想去,嫌疑之人又剩下幾個?”

  抽絲剝繭,少女眸光灼灼,最終字斟字酌的道:“西山之太子。。。。。又或那人姓曲。。。。。。再不然就是。。。。。。。。。”

  “李任權。”趙石微微吐出一口氣,說出了這個名字,是的,沒什么證據,但這種推理講什么證據?

  以上之人一個個排除,尤其是最后兩個人,西山之太子就是當今皇上的兄弟,若非趙石從中作梗,還真不好說如今當朝是哪一位,自然恨不得除趙石而后快,而最重要的是,李玄道雖然被廢已久,但人家也當了二十多年的太子,根基不會倒的太快,真要有心,找些死士行刺他一個臣子,還是輕而易舉的。

  但只要想一想,就知道此事過于夸張了些,早不早晚不晚的這時來一下,除非那位太子殿下被關瘋了。

  再有就是后邊這一位,在蜀中的時候,可是將那人得罪死了的,那人若是勾連旁人,到也能干的出來,不過那人現如今位置低微,就算宮里那位出手相助,在軍中勢力淺薄的他們干起行刺的勾當也是勉強,斷不會做的如此隱秘周全,即便參與了,也定不會是主謀,打打下手到是有可能。

  那么也就只剩下一位了,李任權此人和他的仇怨自不必提,用仇深似海來形容是一點也不為過的,人家其實只差一步,就能邁進大將軍行列了,卻被趙石生生毀了仕途,不但受盡屈辱,而且一下子就成了布衣百姓,被趕回了老家養老去了。

  算起來,此仇可一點不下于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派人來找他拼命再正常不過,再有,李任權久于軍旅,弄出些軍中器械來太容易了,也許人家現在家中護院使的就是正經的軍中刀劍。。。。。。

  即便其一直在西北任職,但到了他那個位置,在京中若沒有些友好或棋子是不可能的,就說雄武軍指揮使李敢當便與其有同袍之誼,其他的就更不用多說了,所以安排些人手悄無聲息的入京,也是舉手之勞罷了。

  至于刺客的來歷,相通了之前種種,這個那就根本不用猜,有太多可能了,李任權麾下舊部,甚或是蜀中的亂臣賊子,拜火神教妖人,皆有可能,有了李任權這個關鍵人物,一切就都能穿起來了。

  “妾身胡亂猜的,若是錯了,夫君可能怪罪于我。。。。。。。。”臨了不忘敲定邊角,也確實不愧是世家出身。

  趙石這時卻是越想越有道理,心里也真正的輕松了起來,聞言立時呵呵一笑,“咱家出了個女諸葛,高興還來不及呢,金花,立即派人去查查李任權老家在哪里,查清楚了,就派幾個人過去瞅瞅,做下這等事,若還老實在那呆著,我瞧著不可能,不然的話,心機城府可就真讓人佩服的很了,也斷不能留。。。。。。。。。

  還有,那幾個護衛,要厚葬,柔兒,你親自盯著些,他們家中若有難處,都接過來,斷不能讓人寒心。。。。。。。

  七娘,你以后多掌著些府中家將護衛,趙幽燕還是有些年輕,毛躁了些,不過這次不怪他,是我自己大意了,以后護衛調配一下,八個人一隊,隨在我身邊,但也不用緊張過了頭,讓旁人瞧著笑話。。。。。。。

  惜紅,瞅緊了兒子,別我這沒事,兒子被人拎了去,知道嗎?”

  一番措置下來,三妻一妾各個皆有差事,只是那細微處的功夫卻比以往足了不知多少,一時間,幾個妻妾都恭謹的應了一聲是,只心里味道各自不同罷了。

  石頭娘瞅瞅這個,再瞧瞧那個,心里也只能暗嘆了一聲,兒大不由娘不說,這幾個兒媳婦也。。。。。。讓人省心不了。。。。。。。。哪像孩子他爹,那時候過的雖然清苦了些,但除了伺候丈夫,養兒育女,哪兒有這許多讓人心驚膽戰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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