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勝軍大隊,急急匆匆的在眾個燕地十著以黑林子為名剛帶當中穿行,一路向南。
每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不少人還身帶戰創,可是誰都不敢脫離大隊。竭盡所能的也要跟上。
可是常勝軍所部,畢竟是間道急襲燕京,撲至燕京的時候,已經體力消耗巨大。在燕京城中血戰了一天一夜,這消耗同樣輕不了。到了現在,當真是疲累若死。身上能輕裝的東西都輕裝了,就連甲士。也只剩下了頭盔和胸甲,護臂護腿甲葉,全部拋棄。干糧能吃的都邊走邊塞進肚子,吃不了的就就地丟棄。
身上其他雜物,當宋軍幾個月瓚發得到的錢文,這個時候也覺得墜腰,往日里摸著這些黃澄澄的銅錢,心下總覺得溫暖。他們昔日在遼國麾下,等閑一年中也難得見到錢文賞賜費發下來。可是這個時候,只要不是舍財不舍命的人,都將這珍重萬分的錢褡褳,都丟棄于途。
誰都知道,只有跟上大隊,步軍結成陣列,才有可能在遼軍大隊騎軍的追襲當中掙扎出一條性命出來。亂世當中,最寶貴的只有性命!
黑林子號稱是林子,其實幽燕平原經過多少年開發,這里的林木并不如何密集。這一片地形較為破碎,通路不多。并不是大隊騎兵適合運動的地形。往日里在這兵陵河谷之間,還有農田村舍,這個時候都已經一概拋荒,幾個月下來,早就荒涼得不成一個模樣了。
常勝軍數千將士穿行其中,來時唯恐有人,生怕暴露了他們間道而襲的行蹤。現在越走卻越是覺得心驚,這安安靜靜的丘陵河谷小樹林之間,似乎隨時都有遼人伏兵會沖突而出,將他們這支焚燒了燕京的軍馬截斷沖殺,將他們全部留在高粱河北!
不過幸運的是,與途當中,并沒有想象中的遼人伏兵沖出截殺。唯一顯露形跡的,就是在他們隊伍后面遠遠綴著的幾十騎遼人遠攔子,他們絕不跟上來,有的時候消失在視線當中,有的時候又突然冒出來,隱隱約約吊在最后面。有他們在后面跟隨。這結陣而退的大隊常勝軍,沒有一個人想到要回頭驅逐殺散他們,只是悶著頭趕路!
大家多少也清楚,蕭干麾下兵馬不多,每個都足夠寶貴,絕不會在這地形破碎的黑林子左近,和他們大隊步軍陷入混戰。如果蕭干一定要追襲他們,那么真正考驗就在越過黑林子,高粱河北臨近渡口的寬闊河岸處,那里便利騎軍沖殺,如果蕭干要戰。戰場一定會選在那里。
如果戰事真的在那里爆發,現在還剩的不足四千之常勝軍步卒。能生還過高梁河的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蕭干也疲憊到了極處,還有一個破爛燕京城需要鎮撫收拾,不會來追襲他們。或者就是大宋有軍馬,在高梁河左近接應他們后退!不論怎么想想,這些希望都覺得有點渺茫。常勝軍這些剩下的人馬都是亂世當中滾出來的,知道人最靠得住的還是自己。現在無非就是看命而已。
要不是燕京城已經焚毀在自己手里,知道這些遼人軍馬,和郭藥師麾下這支常勝軍已經是結下了深仇大恨,這些還沒當宋軍還沒有幾個月的前遼人軍馬,說不定就能當場潰散,反正在他們頭上,領軍之人這幾個月已經眼花繚亂的換了又換,再換回遼人那里,也不打什么鳥緊!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 郭藥師這介。時候,已經騎在了馬上。整個常勝軍當中,只有他郭藥師還有趙良嗣甄五臣甄六臣等寥寥幾十人有馬。就連軍中那些馱畜挽,畜,都丟在了高梁河南。來的時候,他們這些有馬將領一體下馬步行,用來鼓舞士氣,以示同甘共苦。
這下逃回來,郭藥師以降,卻再也不喬這個模樣了。一則是實在身子有些撐不住了。二則是現在多保存一分體力,將來逃命的機會就大一分。就算跳進高粱河冰水當中泅渡回去,也能比別人游遠一些!
自從看到蕭干回師軍勢,郭藥師就沒有奢望能將自己麾下常勝軍軍馬全部帶回高梁河南,現在想的就是如何保住性命。只要能保住性命,郭藥師還有點仗恃,此次渡過高梁河北伐戰事,又是全軍皆敗的局面,只有他郭藥師殺到了燕京城,算是挽回了一些顏面。童貫做為主帥,怎么也會抓住這個功績不放。他郭藥師只要能活著回去,在大宋這一方面,還是有出頭的余地!
只要能活著回去!
在郭藥師身邊,趙良嗣甄五臣甄六臣還有十余騎親衛,緊緊的簇擁著他。趙良嗣也沒有了半分驕橫之氣,跟在郭藥師身邊一聲不吭。隊伍當中安安靜靜,每個人都在埋頭趕路,只能聽見人馬重重的喘息之聲。
隊伍當中,甄五臣甄六臣不住回頭而望,看著遠攔子忽隱忽現的吊在最后面。這種感覺實在讓人有點發狂。甄六臣年輕一些,終于有點按捺不住,策馬趕到郭藥師身邊。低聲道:“都管,給俺兩百軍,俺將這些遠攔子殺遠一些,吊在后面,著實讓人心煩!”
郭藥師頭也不回,冷哼一聲:“留點氣力,在高梁河渡口處廝殺罷!到時候,只怕俺們都得下河!”
聽到下河兩個字,趙良的臉上抽搐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一直在郭藥師身邊沉默的甄五臣這個時候低低開口:“都管萬一不對,到時候俺領兵結陣抵擋,都管什么也不要管了,和趙宣贊騎馬下河,俺總能為都旨子二圳線空隙。到時候帶契卜俺眾個黑弟,盅討高梁河閱?氣”管你們三人,都一人雙馬,一馬馱一馬在前面牽,運氣好,當能渡過高梁河去,俺們就是死了,也不值什么 滿臉傷疤的甄五臣低低說出這番話,當真是人人動容。涼薄如趙良嗣都有些感動。他往日對郭藥師都有點頤指氣使了,更不用說這些常勝軍舊將。輕易都不正眼看的。他囁嚅一下。顫聲道:“甄將軍高義!某要是能生至河南,必然為甄將軍請以褒恤,,某,,某真恨沒有早日和甄將軍親近!”
甄五臣掃了趙良嗣一眼,悶聲悶氣道:“趙宣贊要記得俺,那就異日多照應一下俺們郭都管和俺這個兄弟,常勝軍力量大了,還不是趙宣贊的奧援?和俺親近不親近,俺都是要死的人了,還說這個做什么?”
一句話就讓趙良嗣臉上容色有點發紅,性命交關,他不想太丟架子,卻又不敢在這個關頭說什么刺激甄五臣的話,唯有拱手長嘆:“趙某慚愧,敢不唯甄將軍所言是從?”
甄六臣卻激動的拉住了甄五臣的胳膊:“哥哥,俺留下來斷后,你和都管走!”
甄五臣拍拍自己兄弟肩背:“俺們兄弟打記事開始,哪一日不是在生死當中打滾?幼時餓死就餓死了,饑民作亂給遼人軍馬殺就殺了,當了怨軍沖陣戰死也就戰死了。要不是都管拉拔俺們兄弟,俺們豈有今日?哥哥易州負了重傷,身體早就不成了,都管手下不多俺這么一個半殘廢。你卻年輕,比哥哥俺前程遠大,身子也好些,掙扎出去,多生幾個兒子過繼在哥哥名下,就全在里頭了,男兒大丈夫,還多說什么?”
甄六臣眼睛都紅了,看著甄五臣,就是說不出話來。郭藥師也一直定定的看著甄五臣,最后卻蔚然長嘆一聲:“五臣兄弟,郭某元,能,跟著俺東征西戰,你忠心耿耿,郭某人卻恨沒有給你們帶來什么好日子,現在你卻要以身帶俺俺 甄五臣也定定的看著郭藥師,最后淡淡一笑:“郭都管,俺以身代,為的卻是大小姐多一些。大小姐是個可憐孩子,俺們男兒,死卻死了,沒有那么多肺腆事情。大小姐卻是女子,亂世里頭加倍艱難,不能沒了爹爹照安”郭都管,俺只求你回去之后,對大小姐好些,大小姐看來對那蕭言有情,郭都管和蕭言和解了也罷”都管,你就剩這么一個女兒了。”
甄五臣一句話說得郭藥師頓時就僵在了那里,半晌則聲不得。郭蓉現在就在涿州,自從被趙良嗣奪軍放出來之后,郭蓉就郁郁寡歡,往日里最喜歡在軍中打混,馳馬打獵,英武得如同男兒一般的她,現在卻整日閉門不出。
郭蓉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
他爹爹要重新出頭,靠的就是奪回常勝軍。蕭言麾下,還有他常勝軍最精銳的一部。郭藥師無論如何也要爭回來。倒不是他們兩人之間有多么深的仇恨化解不開,而是牽涉到在這亂世只有一直爭斗下去!
郭蓉小時候最喜歡粘著這位滿臉傷疤的五臣叔。甄五臣曾有早天一女,對郭蓉也就加倍的疼愛。郭蓉以前無法無天的男兒脾氣,多半都是甄五臣寵出來的。比起郭藥師,他到是更像郭蓉的父親。
此時此刻,他以自身性命來換郭藥師他們逃出生天的可能,最后求郭藥師的,無非就是善待郭蓉!
沉默少頃,郭藥師緩緩抬首。淡淡一笑:“五臣兄弟,你最后幾句話,俺不聽從,俺還是人么?蓉兒那丫頭唉,隨便她去罷。只要她高興就好,俺卻是管不了了!”
說完這幾句兒女情長的話,郭藥師又昂然抬頭:“俺們就未必到了絕處!燕京城都給俺們打下大半來,蕭干趕回來已經累得跟狗一樣了,背水一戰,俺們未必弱似于他。而且在高梁河南,說不定還有大宋西軍接應,五臣,六臣,趙宣贊,俺們就拼死一戰,爭取大家都能活著回去!”
將為軍中之膽,郭藥師擺出如此果決不服輸的模樣,妻少他身邊的那些親衛都低低應和了一聲,甄六臣更是一副躍躍欲試準備好好廝殺一場的模樣。
只有趙良嗣臉色鐵青,目光亂轉,不知道想些什么,到了最后,就不住的看著甄五臣。
而甄五臣,只是低低的嘆息了一聲。
郭蓉啊郭蓉,你五叔以后,再也不能照應著你了””一一一小一,小小一,小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小一,小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在高梁河南岸,一隊軍馬,正向北疾疾前行。、
走在前面的,正是王稟。
他領數千軍馬,去援應退回河南的劉延慶。在得知劉延慶敗得如此丟臉之后。自王稟以降,這幾千軍馬都是沒精打采。再想到自己是去壯劉延慶聲勢,幫助他控制高梁河南岸宋軍后路,逼迫涇源熙河秦鳳三軍也退回來,王稟就覺得是一種奇恥大辱。
就連他麾下統領的這些環慶軍士卒,同樣都是罵不絕口。劉延慶棄軍先逃,丟下的是他們環慶軍同鄉袍澤。西軍之間,代代互相通婚,在高梁河北岸戰死的,豈不都是大家的親族!
行軍之間,這幾千人的隊伍一片愁云慘霧,間或有點罵聲哭聲。誰也打不起半分精神來。卻沒想到,戰局變化莫測,王稟出行,才走了半夜加半個白天。后面就追來了童貫的親衛,將最新軍情急遞過來。
郭,二良嗣領常勝軍所部凡經奇襲燕京而去,且有線成切引腮要王稟迅速會合劉延慶,領軍北上,在常勝軍向導帶領,直至渡河浮橋所在之處。試圖接應常勝軍所部,要是他們能襲取燕京礙手,則揮軍直進,他童貫會續發大軍,和蕭干決戰在燕京城下!
王稟在得知這個軍情之后,沒用多久就做出了決斷。
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劉延慶呢,會合他之后,才揮軍去常勝軍渡河處,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內心之處,他對丟棄自己袍澤先走的劉延慶,更是深惡痛絕到了極點。恨不得將來追論戰敗之罪的時候,將劉延慶遠竄至遇赦不赦之地,如果能在燕京左近回天,這場大功。也不會分潤給劉延慶這廝!
做出決斷之后,王稟立方分派信使?一路向童貫處回稟,因軍情急如星火,他先領兵前往接應常勝軍,已經派出人馬去通知劉延慶劉太尉,讓他盡速趕來會合。前面戰局一旦有所進展,聳隨時回報宣帥!
一路就是去尋覓劉延慶的了,他還特意暗示那名信使,動作不妨慢一些,對他沒有任何時間限制,就算一時找不著劉太尉駐節何方,也漫不相干。
這樣分派完,王稟才覺得胸中悶氣,稍稍抒發了一點出去。立刻命令全軍,丟棄笨重抬重,在向導領路下。朝著常勝軍渡河處疾馳!王稟已經下定決心,只要前再戰事有一絲取勝的可能,那他王稟,寧愿死在河北,也要為大宋武臣,挽回這連番慘敗喪失的顏面!
在王稟的帶領下,那些環慶軍士卒的士氣,不自覺的也鼓舞了起來。加快了行進速度,朝著北面疾馳,到入夜之時,已經距離高梁河不足七八十里,安頓歇息。就在這里,他們也隱隱能夠看見北面天空,似乎有一點火紅之色,那應該就是燕京方向,正在燃燒!
斯時斯境,正是劉延慶早就逃過了高粱河,正在憋著怎么拉同僚后退。西軍涇源秦鳳熙河三軍反應極快,不等劉延慶和童貫動手。就自己全軍而退,渡過了高梁河,已經燒斷了浮橋。蕭干正壓在涇源秦鳳熙河三軍當面,看到燕京大火,立刻掉頭朝著燕京疾馳。而大宋全軍皆退,只有郭藥師趙良嗣殺入了燕京,在高梁河南,只有王稟一路幾千人馬,朝北而進,準備接應郭藥師他們。
戰局進展到如此,錯落變幻,只等著最后的結局!在這一刻。在高粱河兩岸混戰的宋遼雙方,幾乎全部都忘了還有蕭言這一支軍馬的存在!一小一小一一,一,小一一一小一一一一,小一,
王稟軍馬,在天色未明的時候就已經起身,帳幕也來不及收拾,就丟棄在原地。朝著高粱河岸疾行而去,環慶軍也多是步卒,即使全部輕裝。這行進速度在王稟看來也急得冒火。沿途當中,都是當日大軍北渡之前留下的痕跡。越接近高梁河,就看見越多戰后景象。
環慶軍崩潰之后,在南岸的宋軍后路人馬,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環慶軍渡口處的崩潰,看著上萬遼人騎兵驚天動地席卷而來的氣勢。不少在南岸的宋軍文官轉運使節,丟下民夫隊伍就走。逃過高梁河的環慶軍潰兵,和逃散民夫混雜在一起,在高梁河南岸到處都是。
一輛輛的大車小車就這樣被丟棄在道路上,有的打開了,糧食,馬料,軍械散落得到處都是。還有的車上裝著的是搞軍錢文,黃澄澄的銅錢,一張張的會子,也散落于途。經過的人有的抓上兩把,有的就這樣麻木踏足而過,瞧也不瞧一眼。人群失卻了指揮掌握,亂紛紛的都在朝南涌動。將每條道路都占滿了。軍民之間,已經不大分得出來。
看著還有這么一支軍馬北上,退下來的民夫和潰兵麻木的避于道旁,只是朵呆的注視著他們。
跟著王稟北上的環慶軍士卒,一邊行軍,一邊在退下來的潰兵當中尋找熟識的面孔。看到一個,就大聲追問前面戰局,追問自己熟人下落。得到的結果無非都是失望。不少環慶軍士卒就在隊列當中放聲大哭起來。咬牙切齒的咒罵著劉延慶。
北上南下人馬混雜在一團,入眼之中都是這么凄凄慘慘的氣氛。讓隊列前面的王稟,只覺得自己胸膛,郁悶得要爆炸開來!
他猛的掉頭向身邊簇擁的將領下令:“督促隊伍,快點起行,不得在這里逗留,俺們軍情急如星火,必須早點趕到渡口,踏足高梁河北岸!”
他身后將領都是環慶軍的,不過是臨時充當童貫宣撫制置使署的扈衛。這個時候一個個都是臉色鐵青,聽王稟下令,一名將領就咬著牙齒答話:“王太尉,現在軍心沮喪,和退下來的人馬混雜與途。這行軍速度如何能快得起來?退下來的人馬都失卻了掌握,打也打不得,驅也驅不得,實在是快不起來!弟兄們心中凄切,都在懸掛親族,現在也不能對他們強令,王太尉,就是俺們,心中也不得勁,恨不得找地方大哭一場!”
王稟臉色鐵青,咒罵一句:“都是囚撩的劉延慶造的孽!不止劉延慶。還有直娘賊的,”
說到這里,他收住了聲音,再罵下去,就要罵到了童貫頭上。其實童貫,就能為這場敗局負傷全責么?涇源熙河秦鳳三軍,為什么就不出力死戰?到底是為什么,讓這次北伐戰事,竟然遭致了這樣的結果,就算現在有一支軍馬偷襲燕京,還不是大宋引為泰山之靠的西軍當中的任何一支!胸中郁悶,竟似無可開解品在唯所愿,就是能踏足高粱河北岸,出死力廝糾 王稟猛的轉頭,看向那領路前往常勝軍渡河處的向導喝道:“離渡口還有多遠?”
那向導立匆回稟:“王太尉,離渡口不過二三十里路程了,在南岸林子之間,隱秘得很”現在也不知道俺們都管他們如何了 王稟點點頭,大聲下令:“俺的親衛跟著!諸將各自領軍,押著大隊盡速前行,諸將有馬親衛,也跟著俺!俺為先鋒,先趕到浮橋處。
現在這條通路,是關鍵要害,要是斷了,那就萬事皆休!你們盡速趕上來就是!”
他一聲令下,有馬騎士,紛紛趕到隊列前面來。王稟掃視一眼,看聚集得差不多了,狠狠給了坐騎一鞭子,飛也似的疾馳而出,百余名騎士,緊緊跟在他的身后。就是有的環慶軍將領,也一咬牙齒,將領大隊前進的差事交給旁人,自己也跟在了王稟身后。每個人都是郁悶滿胸,誰都和王稟一樣,恨不得立復趕到北岸,好生廝殺一場!
這百余騎騎士穿過人流,飛也似的朝著西北疾馳。西北方向也是一片丘陵破碎之地,不足以讓數萬大軍能方便展開的。離燕京方向也有點偏西。所以沒有被環慶軍選為渡河之地。
但是對于郭藥師他們來說,做為幾千人馬渡河之地卻夠擺得開了。而且還可以起著遮蔽自身形跡之效。
王稟他們在向導率領下,只是一聲不吭的趕路。不多長時間,已經下去二十多里路,眼看著高梁河岸就已經在望。正疾馳間,就看見前面丘陵上面,突然冒出百十條朝著南面撒腿狂奔的士卒。王稟沖在前面猛的拉住韁繩,大聲下令:“住馬,備戰”。
那王稟身邊向導凝望一眼,突然叫道:“王太尉,這是俺們常勝軍!是留守在渡口的一營軍士,不知道怎么南逃了?”王稟一怔,立刻喊了回來:“為什么,渡口有失!直娘賊,蕭干還真是厲害,哪一路俺們宋軍人馬都不肯放過!這次丟臉已經到了極處,連郭藥師他們這一路也已經無幸了!堂堂大宋,誰他娘的也沒有了回天之力”。
在他身后,環慶軍騎士已經次第趕上。人馬氣喘吁吁的在王稟身后聚集成一團。王稟回頭沉聲下令:“殺過去!看看遼人動靜,只要有一分可能,俺們也要接應自家軍馬退下來,俺們不能學劉延慶”。
提到劉延慶這個名字,頓時就刺激得這些環慶軍騎士精神一振。還不等王稟策馬上前,早有騎士已經當先沖了出去!
百余騎騎士飛也似的卷過丘陵,那些南逃的常勝軍渡口守卒分辨清楚了來人,也拼命迎了過來,大喊大叫:“遼狗騎軍已經趕至渡口,搶了浮橋!當先幾十騎已經殺到南岸,將俺們驅散,郭都管回不來了!”
王稟他們毫不停留,策馬沖過這些逃兵,上了丘陵之上一看,就看見渡口已經就在眼前。南岸河岸并不寬冉,北岸卻是好大一片可做戰場的河灘地。再往北就是一大片并不密集的樹林,同樣是一片破碎的丘陵地帶。在更西面,也是一片丘陵地帶,隔斷了通往高梁河上游的通路,稀稀疏疏的卻沒有幾顆樹木。
郭藥師他們選的這個渡口,不管河南河北,都有遮護,不是深知幽燕山川地勢之人,也選不到這里。此時浮橋仍然架設在高梁河上,兩岸一片潔白,浮橋之上,同樣是一層積雪。高梁河湍急,還未曾凍上。只有一些碎冰在河水中交相碰撞。
此時在北岸,已經有百十騎遼人先頭騎軍,趕到了河灘,正在紛紛下馬休息。還有遼軍騎士在將柴薪堆積在浮橋之上。更有幾十騎遼軍已經殺過了浮橋,將留守在河南岸的百數十名常勝軍守卒殺散,正拔了常勝軍旗幟在那里揮舞,在丘陵之上,都能聽見這些遼軍騎士的哈哈大笑!
十余萬大宋精兵猛將北渡高梁河,直撲燕京,不旋踵間。十余萬人馬山崩地裂似的敗退下來,幾萬宋軍健兒不得生還河南。現在這些遼人,還殺到了南岸耀武揚威!
難道大宋男兒已經無能若此,對區區一個末世遼國,都已經無能為力。當整咋,大宋面臨比這遼國還要強大的敵人的時候,到底有誰。才能有這回天之力?
王稟只覺得一種最為深重的恥辱籠罩全身。他大呼一聲:“殺先,這些遼狗!”
呼喊聲中,他身邊百余騎士。似乎和他心思是一樣的,呼喇喇的就從丘陵上直沖而下,每個人都將馬力放到了極處,直直的就沖向那些在高梁河南岸耀武揚威的數十騎遼軍!
王稟來得匆忙,馬上沒有攜帶騎戰用的長兵刃,只是將自己佩劍抽出。宋軍當中,就數他戰馬最好,幾步就搶到了前面。高梁河兩岸的遼軍騎士也發現了這突然冒出了宋軍百余騎兵,頓時大呼小叫之聲響做一團。
南岸遼軍,有的掉頭就朝浮橋上跑,有的卻摘下騎弓張弓而射。河北岸遼軍大聲呼喊,都是讓自家人馬退回來的意思。他們也加快了柴薪在浮橋上堆積的速度,一個遼軍騎士將火油罐子摔碎在浮橋上,然后就大聲揚臂向南岸招呼,讓自家人馬快點回來!
宋軍突然冒出,誰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現在要緊的就是趕緊燒斷浮橋。讓宋軍不得北渡,馬上還有郭藥師他們的人馬要退回來,一定不能讓這些焚燒了燕京大半的宋人軍 數只羽箭。呼嘯著從王稟耳邊掠過,其中一支撞在王稟胸甲護心鏡上,當的一聲響亮,不過只將王稟身形推得在馬上略略一仰,就被彈開。騎弓弓力畢竟弱,王稟身為大將,身上甲胄自然精良。這等閑幾支羽箭,還真不放在心里。
看到騎弓無效,一名遼人騎士大喊大叫著提起長矛,策馬迎上幾步。一矛就刺向王稟。王稟看遼軍騎士動了,提前就一撥馬耳朵,久經戰陣的坐騎頓時就橫排了一步。長矛貼著王稟左邊身子就滑了過去,王稟左手一把抓住這長矛,不等遼軍騎士棄矛拔刀,已經從他身邊沖過,反身一劍劈下,頓時從頸項處劈進去有一尺深!
鮮血狂涌之下,那遼軍騎士慘叫落馬。更多的遼軍騎士涌上來,他們轉瞬之間已經看清楚了局勢,要逃回北岸,只怕是來不及了,還怕這些宋人軍馬殺到北岸,讓自家人馬毀橋不得。現在就只能死在南岸了,一定要確保浮橋毀掉,一定要讓那些焚毀了鼻京的宋軍不能生還!
王稟卻是巴不得眼前這些遼軍騎士都涌到南岸,和他廝殺一場。他已經搶過長矛,橫著掃出小頓時將一名遼軍掃落馬下,正怒吼如雷要沖上前去的時候,更多的環慶軍騎士已經從他身邊大呼著涌上,和斷后遼軍狠狠撞在一起。
雙方絞殺在一處,只聽見一片兵刃碰撞的聲音,偶爾傳來幾句口音各異的咒罵。慘叫聲接二連三的響起,宋遼雙方騎士不斷落馬。有的負創落在馬下猶自不肯罷休,還在地上扭打成一團。百數十騎戰馬在這河灘地上進進退退,馬蹄鐵踩得雪泥亂濺,踏在鵝卵石上火星亂冒,一方是乘勝而來,一方是要替在北岸覆沒的環慶軍全軍吐一口氣,從一開始這場廝殺就是殘酷而且激烈,轉瞬之間,遼人在南岸的騎士就已經落馬大半,空馬四下亂跑,味吹亂叫。
北岸遼軍騎士領兵將領知道南岸人馬已經不幸,咬牙將手中火把丟在柴薪上。這些堆積柴薪之上都淋滿了火油,火把丟上,頓時火焰升騰而起,黑煙燭天,隔斷了南北兩岸視線。
王稟從亂戰的人群當中沖殺出來,短短一瞬,他就已經殺得衣甲平過,滿是血跡。手中長劍也看缺了口,左手奪過來的長矛只剩下半截。一名負創遼軍咬牙而上,這遼軍用的是長大狼牙棒,王稟揮劍劈去,那遼軍狼牙棒一撩,本來就已經缺口的長劍就斷成兩截。
王稟毫不停留,策馬直上,趁那遼人騎士再度揮棒而起的時候,已經劈手抓住他腰間鸞帶,左腳摘鐙在那遼人騎士馬上重重踹了一腳,戰馬吃痛,吹呔長鳴,橫著排開幾步,那遼人騎士已經就這樣被王稟從馬上揪了過來!手中狼牙棒也不知道落在了那里。
王稟夾著那遼人騎士,右手一掰他頸項,喀喇一聲,這遼軍已經頸骨折斷,哼也不哼一聲的斃命。
王稟怒聲長嘯,胸中郁悶,這個時候才得稍稍發散一些。抬眼之處,卻看見煙焰燭天,浮橋之上火光升騰,遼人已經開始舉火,要燒斷這座浮橋。
浮橋若斷,那他率領的這幾千人馬,沒有幾日,別想再北渡高梁河。那么現在襲取燕京的郭藥師趙良嗣所部常勝軍,在沒有后援的情況下,這幾日時間里,就只有全軍覆沒在高梁河北。
一路經行,宋軍后路情狀,自己已經完全看在眼中,就制哼延慶和童貫不扯后退。宋軍后路已經完全崩潰,短時間內不要想將這軍資補給體系再度建立起來。
只要這浮橋一斷,就宣告這次宋軍渡過高梁河進擊燕京的戰事完全失敗,而且是這么的窩囊,這么的憋屈!下次等到能再度北上的時候,就已經不知道該是什么時候了!
熱血在這一棄沖上王稟的腦門,他呼嘯一聲,丟下手中遼人尸首,策馬就沖上了浮橋!橋上凝冰覆雪,戰馬奔行在上不住打滑。王稟卻不住的踩著馬刺,想讓坐騎早些奔到北岸,哪怕現在他已經是赤手空拳!
遼軍北岸人馬,沿著河岸散開,都摘下弓矢,隔著火勢朝著橋上攢射。王稟還未曾奔近火頭,就已經給箭雨攔得不能寸進。幾名他的親衛忙不迭的追隨著王稟身影也馳上橋面,一邊為他遮護箭矢,一邊就搶過王稟戰馬韁繩:“王太尉,王將主,王大人!事情已不可為,退罷,退罷!您已經盡到自己心力了!”
呼喊聲中,王稟硬生生被扯著后退。
在南岸河岸上,幾十騎遼人軍馬已經被屠了一個干凈,雙方傷亡差不多相當。環慶軍那些騎士渾身是血的翻身下馬,呆呆的牽著坐騎一直走到水淺之處,看著浮橋上火勢越來越高,幾乎將半座浮橋,都籠罩在煙焰升騰當中!
在河北岸遠處,又有嗚嗚的號角響動。更多的遼軍騎士,正沿著河岸,朝著浮橋所在方向馳來。一隊接著一隊,每隊百余騎,仿佛沒有斷絕的時候。遼軍各軍黑色旗號閃動,沿著高梁河河岸招展。似乎就在向河南岸的王稟他們炫耀著遼軍此次對宋軍攻勢的全勝。
王稟終于被扯下了浮橋,和自己麾下士卒一樣,呆呆的看著遼軍在河北岸耀武揚威的舉動。
高梁河水嘩啦啦的在兩軍之間流淌而過,千年萬年,亙古不變。
王稟緊緊的捏著拳頭,仰天大呼:“恨不陣上死,留作今日羞!大宋到底有何等男兒能挺身而出,能回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