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敵軍不詳的沉默了沂乎半天。整個小午。山間小租”都顯得安安靜靜。晨霄一點點的在山數飄動,空氣清新,偶爾還有蟲蹄鳥鳴聲聲。誰能想到,在這山道關口左近,幾千鐵騎,正是舍死忘生的廝殺。而放眼長城內外,更是整個幽燕遼東都陷入了漫天烽火當中,十數個民族,數十萬戰士,數百萬百姓,正在流血飄椿,顛沛流離。帝國在崩潰,新興勢力在崛起,無數野心家趁勢而動…直到某位英雄豪杰,或者哪個民族的武力,在無數人的尸骨上,最后底定這北地的大局!
岳飛嘴里咬著一根草莖,盤腿坐在一個干爽一些的高處,向北靜靜凝望。他那桿已經殺出威名的白蠟桿子大槍,就戳在地上,白色戰馬的韁繩,在槍桿上胡亂纏繞了幾道。戰馬也很安靜,只是在低頭吃草。在岳飛身邊,還有七八個眼力好的士卒,向著各個方向眺望。岳飛和馬擴,最多只能堵兩路,其他地方就是靠零散哨探遮護,火箭傳訊。
一時一刻,都放松不得。
高處底下,士卒們都已經下馬歇息,但是人人不敢卸甲,馬鞍也不敢下,最多松一下馬肚帶。從天色微明開始,大家就繃緊了神經,等候著必然會到來的廝殺。但是一個上午慢悠悠的過去,竟然一絲一毫動靜都沒有。
大家等候廝殺的心思都有點慢了,現在都聚坐在一起,懶洋洋的嚼著干糧,低聲笑罵對面那些假教子膽昨日吃了那么一場慘敗,今日不敢再過來挑戰俺們,如若再來,臭不是在送幾十上百條性命肥了這山道!
“董大郎那廝,在當日涿州當俺們郭老都管假子的時候,俺就將他看到了骨頭里面,最是想著自己一個人。以為整天裝出那副笑呵呵沒心肝的模樣瞞得了誰?昨日廝殺,都是折損的他老弟兄,他還能舍得?就算在關外招降納叛,驅趕他們上來拼性命過這關口,也不是那么輕易的事情,這又不是他的老底子!俺瞧著,這就是一鼓作氣,后面就不成了的意思,這董大郎,只怕沒有幾天,再不敢爬上來了!這幾天功夫,俺們后面的大軍也上來了,古北口,有個詞兒怎么說的來著,固若金湯!”
“”董大郎現在可是假勒子,后面還有女真爹爹盯著,關里頭都是花花江山。哪怕是當日遼人的地頭,也比關外凍掉人鼻子的地方好許多。女真鞋子還不垂涎三尺?有他們在后頭督陣,董大郎敢不拼命?”
“沒聽俘虜說么,勒子就幾百,俺們昨日就殺退了董大郎差不多五百精銳。女真教子加起來還沒這個數,他們就不膽寒?誰能想到,俺們不足二百人,就能死死卡住這里!他們也只是一條命,舍得隨便來送死?”
“”老哥哥,俺才投宋沒多久,不知道大宋這功勛怎么算。俺們要是守住了這里,再撈幾百個首級,繳他娘的百十匹馬,俺們有什么勞績?”
只,北伐大軍,勞績都是從優,俺們勝捷軍,也一向從優。蕭宣贊更得宣帥看重,你們算是跟對了大帥,還怕這功績敘不出來?頂少頂少,策勛一轉是有的,官家費賞,怕到手里也少不了百十貫文。汴梁不敢說,河北西路,兩畝地是有了,你要是功績在大一些,俺估摸著燕地田土也會便宜,說不定還能在這燕地置一份家當!”
美好前景,說得那些才投宋不久的勝捷軍甲士們人人咧嘴而笑,只是圍著那個手舞足蹈的勝捷軍小軍官,張著嘴呆呆的聽著。兩軍混編,一開始沒有隔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勝捷軍的眼睛也幾乎長到了頭頂上頭。但是同時孤軍遠戍,又突然遭逢女真南下這般的驚雷閃電,同生共死,一起廝殺流血之后,雙方這隔閡,就差不多淡得看不見了。
一口鍋里再攪馬勺,晚上睡在油布底下互相取暖,看著雨水淅瀝瀝的直到天明,誰還分得清楚誰是西軍揀選出來的精銳,宣帥身邊的驕兵悍將。誰是倉皇于燕地,幾經周折才收編的降兵?
聽得勝捷軍的人將將來吹得天花亂墜,一個神武常勝軍老卒滿足的嘆息了一聲:“背后有個國家,真好”死戰下來,還有個歸宿,有人收尸。要是祖宗保估,能活下來,還有個安身的地方,俺們知足了,”
岳飛坐在高處,漸漸的也被這些士卒的談話打動,他回過頭來看著他們,只是淡淡微笑。
就在這抑制不住的興奮笑語在這山間回蕩的時候兒,突然一支火箭,遠處疾疾升起。在這一瞬間,在高處本來臉上都帶著微笑的諸人。每個人的表情都已經凝固。
就連那火箭拖著的煙柱,此刻似乎也在空中凝固!
一支火箭升起之后,幾乎在同一時刻,好幾只火箭次第在不同的方向升起。代表著在山間張開警戒幕的哨探們,幾乎同時發現了大隊敵人來襲的蹤跡,董大郎他們不僅來了,而且還以更為兇狠的勢頭撲了過來。仿佛將最后一點力量都拿出來了也似!
高處岳飛身后每個人臉上都帶上了一點倉皇的神色,敵人分數路而來,幾乎同時出現。分明是根據昨天的經驗,算出了在不同道路上大概需要多少時間經行,今天半個白天,估計也是在小心翼翼的控制著時間,力圖完成齊頭并進,讓堵截宋軍應付為難,而他們也真的做到了!
同時出現四五路敵人,到底向哪個方向攔截?
只有岳飛,臉上沒有一點驚慌害怕的神色,只是按劍細細觀望。其他地方,報警火箭一會兒又是一道,一會兒又是一道,催促援軍到來。只有其中一個地方,只剛開始升起了一道火箭警訊,接著就寂然無聲。
岳飛猛的指著那個不再有動靜的方向:“披甲,上馬,就去那里!那里數子來得既快且猛,俺們的哨探只怕不幸!那里八成就是此次教子的中軍主力!打垮了他們,再回頭收拾其他路勒子去!”
身邊親衛忙不迭的帶馬,一邊問道:“是不是通知馬宣贊,俺們去了那一路,讓他照應別處?”
岳飛凝神望了自己要去的方向一眼,一提氣就將長長的大槍拔了出來。翻身上了自己坐騎。回顧坡下,手下士卒不管勝捷軍還是神武常勝軍都已經扎束整齊,緊好了馬肚帶,只是等候著他的號令。
岳飛深深吸口氣:“不用知會了,此次勒子來勢非同小可,馬宣贊估計也能判斷出到底何處是最為關鍵的!說不定,他也和俺們趕往同一處。數子齊頭并進,俺們再也遮護不過來,打垮鞋子那路中軍主力,還有讓他們全軍奪氣的機會。成敗在俺看來,就在此一舉!”
他低聲說完,大槍一展,就朝著正在靜靜等候的麾下大吼一聲:“弟兄們,今日廝殺,當是決勝之機!勒子時間耗不川天只經將最后的與力都拿出來了!今日殺垮了他們么”)竹次復振而來,當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而俺們背后,就是整個大宋西軍,他們就能援應上來了!如果教子實在勢大,俺們也要用血肉性命,盡可能的將他們拖在這里!背后就是西軍,就是大宋,就是俺們百戰歸來,可以安此身心的地方,絕不能讓教子糟踐了去!諸位兄弟,跟隨俺,俺只在最前面!”
大槍展動,紅纓如血,岳飛一提馬韁,率先而下。數十騎士,神情肅然,如龍跟隨,直迎向那詣天巨浪卷來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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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飛他判斷的方向,正是董大郎親領的中路主力。
二百名最為心腹精銳的親衛,緊緊跟隨著他。而董大郎也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頭。這二百親衛也是董大郎麾下裝備最為精良的,至不濟的也有一套皮甲,手中兵刃也是精利。宗翰送來的戰馬,也是揀最好的挑選。
而董大郎,則是披了兩層鐵甲,帶著可以放下面具的頭盔,在馬鞍兩旁,一邊是一面巨大的盾牌,前面還包了鐵皮。一邊卻是一把黑沉沉的鐵銅。董大郎槍槊劍刀等常用利器一概不用,而是選了這個鐵門閂一般的鈍器重兵刃。他騎在一匹軍中最為高大的健馬之上,整個人著起來猶如一尊黑沉沉的鐵浮屠,單單一望,就足以讓人心生集意!
誰都知道,這次董大郎,是準備豁出性命了!
銀可術帶著幾百女真騎士,并不在大家的視線當中。董大郎以降,也從來沒有敢于指望這幾百女真兵能服從他們的調遣。誰也不知道銀可術帶著這些女真騎士是跟在哪一路后面進發。不過董大郎也沒想著最后靠著這些女真兵來撕開那些該死的宋人組成的山間防線。真到哪一步,他董大郎的威風就已經完全掃地,在女真人面前再難有什么地位可言,今日他的全部打算,就是憑借自己這一身本事,帶領麾下,將宋人守軍的尸首踏在身前,躍馬沖過這個古北口!
但是董大郎臨陣之際,卻還是沒有讓這點欲望將自己頭腦沖昏。他還是冷靜的調度著麾下人馬,能抽調出來可以上陣的人馬都抽調出來了,兵分五路。從天色還在黎明前的黑暗之間,就已經出發,用半個白天的時間小心翼翼的隱藏著形跡。甚至用傳騎翻山越嶺聯絡通知互相到達的位置,務求以差不多的時間同時抵達宋軍張開的警戒幕之前,讓宋軍不多的人馬顧及為難,分散他們的兵馬,而一舉突破宋人防線!
那個傳說中的驍勇絕倫的宋人小將,董大郎雖然做好了一切準備來和他斗一場,卻也冷靜的希望能將那宋人小將引開至其他方向。他董大郎現在只要踏過這古北口!
太陽在烏云當中出沒沉浮,當仿佛在這個時候也失去了熱力和光芒的太陽越過的頭頂的時候。在董大郎前面,終于出現了宋軍哨探!
宋軍哨探只有兩騎,在一個高處,愕然的看著在山間氣勢洶洶前行的這一大隊人馬,還有如鐵塔一般走在最前頭的董大郎。董大郎的目光和他們遙遙撞上,微一招手,已經一馬當先沖上前去。他的坐騎是宗翰贈送的奚王霞末的坐騎,素稱雄俊,高狀至極,董大郎稍稍一夾馬腹,那健馬長嘶一聲,后蹄一撐,如箭一般就竄了出去!
董大郎身后的心腹親衛,也稍稍一怔,看見董大郎動作,不約而同的也都是一聲大吼,抽出兵刃跟上。可董大郎動作實在太快,他們才剛起步,董大郎已經沖出去七八丈!
那兩名宋人哨探被董大郎的來勢驚住,也忍不住驚呼一聲,其中一騎沒有后退卻是前出,抽出馬槊夾在腋下,只是虎視眈眈的盯著撲來的董大郎,掩護后面一騎動作。
后面那騎士已經飛快的扯出弓袋當中的騎弓,搭上一支火箭,抽出悶在硝磺筒子里面的蔑纜,點燃了火箭引線,張弓搭箭,嗖的一箭,就直射向天空!
這騎士報信動作,不可謂不快。其間步驟,都是反復練習過的。馬擴和岳飛對這些哨探的要求就是眼明反應快捷。手腳麻利,揀選的都是最為靈活的麾下甲士。他們不要求和來襲的敵軍對戰,只要能發出信號,掉頭就逃不算怯敵不戰,能安全傳信再加上保住性命,才算是完成任務。
這射出火箭,其間一個步驟就是用悶著火頭的蔑纜點燃引線。這個時候是不能掉頭就跑的。他們首要的任務還是要傳信出來。不過一人掩護,一個快手快腳的動作。加上胯下都是挑選出來的最好戰馬,昨天一天,都是董大郎麾下被發現形跡,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就已經傳信成功,然后溜之大吉,還能一邊吊著他們,一邊不斷的通知馬擴岳飛他們大隊這里的動向。
可是這次,董大郎實在來得太快,幾乎就是看見一條黑影,人馬都挾著一股狂風也似,轉瞬之間就已經到了眼前!
提槊騎士狂呼一聲:“快!俺斷后,你走!”
吼聲當中,那宋軍甲士已經沉襠策馬,微微彎腰,借著馬勢,一槊就戳向正仰攻而來的董大郎!
董大郎胯下那匹全黑的神駒,碗大的蹄子在山道上刨起大塊大塊的泥土。如此松軟濕滑的山地上。跑得卻是穩穩的。這神駒沒有披馬甲,卻戴著一個面具,面具下只是吐出長長的白氣,仿佛不知道從哪里冒出的一只兇獸!
而馬上的董大郎,兇悍之處,更過于胯下神駒百倍。一反手間,恐怕足足有數十斤重的沉重鐵銅已經如一根燈草一般被他單手抄在手中,狠狠一鋼劈下,正中飛刺過來的馬槊槊脊上。撲的一聲悶響,那上好馬槊上面裹著的漆布鐵筋,已經寸寸俱裂,而那宋人騎士,虎口已經被震開,馬槊槊桿彎成了巨大的弧形,一頭扎了下去。
不等那宋人騎士反應過來,董大郎鐵銅已經翻上,在那宋人騎士胸甲上頭一戳。立即就響起了一聲讓人毛發直豎的筋骨斷裂聲音,肉眼已經可見那宋人騎士胸甲朝下四去,慘叫鮮血還未曾脫口沖出,這宋軍騎士身子一晃,軟軟從馬上栽倒。
董大郎稍稍略用一下襠勁,已經偏讓開收不住腳的那宋人無主戰馬,胯下雄俊長嘶一聲,后蹄再度用力,已經長身躍上了高處!
剩下那名宋軍騎士才發完信號,煙跡才在空中拖出,就聽見同伴的厲聲大呼,幾乎是轉過頭來的功夫,就看見一個渾身漆黑的高大鐵甲騎士,已經躍至自己面前,連人帶馬,居高臨下的森冷凝視著自己。
而自己同伴,已經栽落在泥濘當中,只留下坐騎,在山坡上長聲悲嘶!
“狗教子!”
最后時刻,這宋軍騎士只及怒罵一聲,董大郎鐵鋼凡經展動。平掃過來詠訛一向,這宋軍騎士頸骨已經被這大力折斷,軟軟垂下。尸身在馬上頓了一下,轟然倒下。
這個時候,董大郎所部,才大呼小叫的策馬沖上高處,出現在董大郎身邊。
董大郎騎在他那匹神駒之上,足足高出身邊人一個頭還多。他環視左右,就看見古北口左近,莽莽群山當中,一道道的火箭不住升起。
所有人都不大敢靠近他,只是呆呆的注視著周遭天空中升起的信號。
董大郎此刻,比當日在易州帶頭沖陣,要殺他假老子郭藥師的時候,還要兇悍森冷十倍。從他身上冒出來的,仿佛是不類人間的氣縣!
這個董大郎,這個時候才完全展露出他的本性。從父董小丑自幼長于離亂之間,見到最多的就是廝殺爭斗,爾虞我詐。親父慘死,假父利用于他。再幾經背叛殘殺。從這亂世,他一開始學到的就是天底下,沒有任何人重要過自己,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蕭言已經給了他沉重打擊,先是讓他倚靠大宋奪郭藥師權位不逞,然后就是在易州讓他火并郭藥師的計利功虧一簣。將他逼得出走女真。
現在總算天不絕人,他董大郎又掙扎了回來。馬擴和岳飛又在古北口死死當住。過不了古北口。他董大郎就再無翻身余地,了不起只是做女真人帳下一名走卒!
這個時候,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原來刻意裝出來收攬軍心的爽朗溫和模樣,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他董大郎要做的事情,就是沖過這里,將一切擋在他面前的敵人撕碎。除了自己,哪怕付出其他人全部折損的代價,他也在所不惜!
數十騎簇擁著他,所有人都敬畏的看著董大郎鐵盔緩緩轉動,好大一會兒,才聽見董大郎從牙縫里面擠出來的聲音,從猙獰的鐵面具后面傳出來,仿佛就帶上了金鐵相交之聲:“諸軍尚算努力,過了古北口,俺沒有軍紀約束他們!擄得什么,都算自家的。軍中馱馬,不載軍械。也要把你們得的財物女子帶上!宋軍就要趕來阻截俺們,不管來的是誰,俺只一馬當先,誰敢后退一步,自家知道下場!”
諸騎都是凜然,最后只是同聲大喝:“謹尊大郎號令!”就在董大郎他們通過的山徑后面,大約四五里處。數百騎真女真騎士,也正在魚貫而行。
銀可術帶著幾個謀克,立馬高處,靜靜的看著前方。
火箭騰空,在四下天空里面飛舞,山徑當中,向前穿行的這些女真騎士。都一個個仰頭看著。
這些女真騎士,胯下都是好馬,雖然趕不上董大郎那匹神駒雄俊,可也都是千挑萬選。比宋人遼人騎軍常用坐騎都高了至少半頭去。馬上女真騎士個子都不算太高大,可是仿佛都朝橫里長去,肩寬背后,腰和身子一樣粗,結實到了極點。他們行軍紀律也不算嚴肅,總有人在低聲笑談著,不少人還懶洋洋的未曾披甲,頭盔也背在背后,露出了腦后的金錢鼠尾。使用兵刃,也無定制,但多長大粗重。鈍重兵器,差不多占了一半。最讓人側目的還是撒袋當中的羽箭,箭桿極長,箭鏃也比宋人遼人的羽箭長了一半去,入目生寒。配合女真人善用的硬弓,這羽箭的殺傷力,完全可以想見。
聽見底下大呼小叫的議論著火箭傳信。銀可術回首朝著身邊幾個,謀克笑道:“宋人這聯絡法子,倒是新奇快捷。當日依稀也似乎看見遼狗使喚過,的確是軍中得用的東西,俺們這次擄他幾十個宋人工匠,讓他們也給俺們打造出這些玩意兒出來!”
幾個謀克都在順舌:“這些南人,腦子也不知道怎么長的,聽董大郎麾下說,南人吃飯,都能有幾十上百種花樣,多捉一些皿去,俺們也過過南人的日子!”
銀可術呵呵大笑:“還捉回去作甚?直接就在南人家中,住著他們的房子,騎著他們的牲口,吃著他們的糧食,用著他們的女人,拿這些南人當奴隸使喚就好,干嘛擄回去?老人才在家守著,俺們年輕力壯的,天下都是俺們策馬之地,老想著回家,有沒有出息?”
底下謀克都是哈哈大笑,互相對視著打趣。銀可術卻指著四處升騰的火箭笑道:“董大郎那廝,還是有三分本事。幾路幾乎齊頭并進,讓不多的宋人應付為難。就看宋人能不能判斷出董大郎的主力是哪路了!俺們只在董大郎后頭跟著,董大郎沖過去,俺們也就跟著過去,萬一董大郎不濟,就要看俺們女真兒郎顯顯本事了!”
幾個謀克一個個都是躍躍欲試,大呼小叫的應命:“銀可術,還等什么,俺們女真兒郎沖過去殺南人一個干凈就是,在董大郎后面,等得氣悶!你下號令吧,拿不下南人守將的腦袋,俺們自己就抹了脖子”。
銀可術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一提馬韁,就沖下高處,加入行軍隊伍當中。底下女真騎士,看著銀可術下來,都爆發出一陣歡呼。女真縱橫北地,不論哪個民族,都只有望風披靡的份兒,這幾天卻在古北口前爛泥地里面蹲了好幾天,早就氣悶得不成。今日終于進軍,人人都是興高采烈!
銀可術加入大隊當中,終于回答了這幾個跟過來的謀克的疑問:“遼狗南人,都是那么多,殺也殺不絕。讓他們自相殘殺,有什么不好?他們的勇士死得差不多了,這個。天下,就是俺們女真的!”“狗鞋子!”
“冉人!”
雙方先頭,幾乎同時發現在山徑當中穿行而來的對手。雙方都是氣喘吁吁,全神戒備。一方在拼命要突破這邊山間,而另一方則要拼死,將對手堵截住,打回去。雙方都隱約能感覺到,今日一戰,差不多就能決定在古北口對峙纏斗的雙方命運!
岳飛和董大郎,自然都走在全軍的最前面。他們遭逢的地方,是讓,間一處略微平緩一點的地方。山徑四下,是并不算如何險峻的山峰,這谷道也不甚深,而且坡度比起其他地方來說,略略平緩一點。如果騎馬的話,可以三馬并行。但是如果下馬步斗,則可以張開差不多快二十人的正面,依托著四面還算得上略微平緩的山坡,做生死一戰!
這簡直是雙方不約而同擇定的,天造地設的決戰戰場。
岳飛和董大郎的目光遙遙碰上。岳飛自然是認得對手的。當日荒村被擒,涿州勾心斗角,那見面是見得熟了的川“那個時候,岳飛邁默默亢名,董大郎的心思。也倉部一,在冒充大宋使者的蕭言身上。
董大郎卻一點都不知道,在自己麾下士卒,被驚為天人,見著就膽寒的那宋人驍勇小將,竟然就是當初蕭言身邊的那名護衛!
來的還是蕭言麾下,那個蕭言,到底要壞俺董大郎多少次事,難道他注定就是俺董大郎的魔星?
岳飛和董大郎身邊騎士,在互相遙遙發現對手的時候,都戟指喝罵。而董大郎和岳飛,卻不約而同的回首大喝一聲:“下馬,結陣!盾牌在前,長矛在后。沖過去,攔住他們!”
吼聲未了,兩人已經同時一夾馬腹,越眾而出,直撲對手。山間雖然不是馬戰之地,也只能容一兩匹戰馬展蹄沖陣。兩人念頭都是一樣,趁著對手還沒來得及結陣。親身沖上一氣,先挫動對手銳氣,拖延他們的陣的時間,那自己這方取勝的機會,就要大上幾成!
一黑一白兩騎快馬,飛也似的里面撞上。岳飛大槍在手,槍纓抖動得如同一扇血色的磨盤,直直撲向董大郎的面門。而董大郎也出手如電,伸手就來抓岳飛大槍的槍頭!在他們身后,無數騎士大喝著翻身下馬,摘下馬鞍旁邊的盾牌,有人將坐騎飛快的朝后牽去,人們亂紛紛的朝兩邊閃開,互相吆喝著要站定位置結陣。馬槊長矛,弓箭長劍,都嗆嘭出鞘,呼喊之聲,響徹山道之間!
“岳虞侯,殺了那狗教子!”
“大郎,就是這宋人小將!”
撲的一聲悶響,董大郎出手如電,已經抓住大槍槍脊,岳飛合著陰陽把,運力一抖,大槍中間已經下彎成了一張弓也似,槍頭昂起,仍然指向董大郎面門!董大郎右手鐵銅在這個時候已經揮下,磕的一聲敲在槍桿正中,左手也同時撒手,這一下勢大力沉,氣力稍稍不如他的,手中兵刃就得撒手!
岳飛只是微微一沉腕子,借著白蠟桿子槍身的彈性,一下就將這一銅力道卸得干干凈凈。這一交手之間。雙方距離已經拉得近得不能再近,馬頭已經對上。岳飛腕子一縮,將槍桿朝后褪了半截,單手捉在槍桿正中,手中大槍此刻轉眼之間仿佛就變成了短兵刃,仍然指向董大郎的面門!
這個時候,董大郎手上動作已經來不及了,只有拼盡全力猛的扭頭。而岳飛捉著槍桿當中,白蠟桿子大槍的彈性也自然少了一半,抖不出槍花轉撲董大郎閃開的面門了。雪亮的槍刃就擦著董大郎鐵盔旁邊而過。濺起了無數火星。董大郎頭上就如被重重敲了一記一般,眼前金星亂冒!
兩馬這個,時候,已經錯身而過,岳飛猶自還沒罷休,后面半截槍桿已經甩了過來,如同鞭子一樣抽向董大郎的脊背!這一下若中,董大郎只有落馬吐血的份兒!
好個董大郎,十四歲披發從軍,跟著董小丑見陣廝殺,也素稱幽燕萬人敵。雖然一照面就吃了虧,可還能反身,勉力抓住槍桿。雖然一下子就被震得虎口出血,但仍然牢牢不放。吼聲如雷,滾著腕子就朝懷里猛帶!
岳飛有一萬種方法能將槍桿從董大郎手里抽出,再施殺著。可是雙方坐騎,這個時候就分出高下了。騎手馬戰,人占七分,馬占三分。岳飛用襠勁控著自己坐騎,圈著跑發了性子的戰馬掉頭。而董大郎那雄俊坐騎這個時候只是拼命朝前一竄!
馬力人力合在一起,驍勇如岳飛也當受不起,胯下白駒長嘶出聲,橫著就排出去兩步,跌跌撞撞就倒。岳飛干脆運力一送,幾股力道合在一起,董大郎襠勁再沉雄,在母上也坐不住了,跟著也朝馬下倒去。
轉瞬之間,岳飛董大郎兩人,都抓著白蠟桿子大槍,一前一后,從馬上轟然落地!
雙右手下,人人看得目瞪口呆。雙方統帥,都是可稱萬人敵的猛將。他們第一選擇都是單身沖陣,結果在一照面之間,就糾纏著雙雙落馬!
戰場上沉默不過短短一瞬。雙方站在最前面的甲士,都大吼一聲,奮不顧身的朝前涌來,要搭救自家將領。落在地上的兩人,又是岳飛率先跳起,一抖腕子就提起長槍,扎向才支起半個身子的董大郎。董大郎鐵銅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去了,這個時候他反應也極快,干脆又朝地上倒去,險之又險的讓過岳飛這一槍,同時大吼出聲:“援我”。
幾名沖在最前頭的董大郎麾下心腹,將手里抓著的任何東西都扔了過來,長矛短刀,有的人連盾牌都扔了過來!聽著背后風聲呼嘯,岳飛只能深吸一口氣,半轉身子,大槍電閃一般的圈了回來,啪啪將擲來的兵刃挑開。這個時候董大郎已經骨碌碌的朝旁邊滾了開去,借著這滾動勁道,一翻身站起,讓開岳飛幾步,掉頭就朝自家陣中跑去。
宋軍陣中,嗖嗖的射過來幾箭,可董大郎身材高大,比岳飛足足高出一個頭還多一點,身大力不虧,披了兩層盔甲。羽箭撞在他背后,只是淺淺的插在甲葉縫中,傷他不得。董大郎頭也不回,根本不顧射來的羽箭,只是搶回去。他的麾下,拼命搶前要將他拉入陣中,岳飛卻是大槍展動,這些丟光了手里東西的董大郎心腹,一時間頓時就三四人中槍,捂著傷處就仰天栽倒!
可董大郎麾下,人數還是遠遠多過岳飛統帥的這五六十騎,只是朝前涌來。有的人伸出手來,已經就快拉著了董大郎。岳飛余光已經掃到董大郎從自己身邊掠過,出手如電,大槍一彎,就扎向董大郎!這一槍去勢如電,實在是岳飛生平本事所在,只要能格殺董大郎,這一場仗就已經打勝了一半!
可董大郎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刻,他伸手抓住那個來迎他的手下心腹的胳膊,猛的一帶,自己又向前一撲。那心腹手下已經跌跌撞撞的前沖一步,岳飛大槍,頓時在他肋下開了一個碗大的窟窿!而董大郎已經一個前撲著地,幾個翻滾,就鉆入了自家陣中。
岳飛部下,這個時候也趕到了他的身后,張開盾陣,耍將他遮護其中。人人都是大喊:“岳都虞侯,回來!讓俺們廝殺”。
岳飛冷著一張臉,又沖前一步,大槍一擺,面前擋著的董大郎麾下擠擠挨挨的忍不住就朝后退。趁著這個空檔,岳飛已經抓住自己坐騎的韁繩,帶它退回了自己陣中。而董大郎那匹神駒,早就被宋軍牽住,也扯回了后方。董大郎退在自己陣中,看著宗翰破格賞賜給自己的這匹神駒,一轉瞬間就落入了宋軍之手,剎那之間,差點目齜欲裂!
蕭言啊蕭言,你如此欺凌折辱于我,就連你這手下,也是我董大郎的對頭!今生我們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