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東門內,烈焰翻騰。
臨時堆放在城中的各種物資,被大火所吞噬。沖天的火光,把蒼穹照映的通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焦臭氣息,混合著血腥味兒,彌漫在城門上空,令人生出一種快窒息的感受。
一個八尺大漢,手持一桿長一長六尺,兒臂粗細的黑色長矛,在人群之中橫沖直撞。
他身上罩著一件黑色兕皮甲,頭扎椎髻。黑亮的臉膛,在火光之中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紫氣,絡腮短須賽似鋼針一般,虎目圓睜,大聲呼喊。長矛翻飛,如同蛟龍出海一般。呼呼的掛著風聲,帶起一道道光毫。寒光掠過,只見血肉橫飛,殘影飛出,帶走一條條鮮活性命。
“巨野彭越在此,擋我者…死!”
隨著一聲巨雷般的咆哮,黑色長矛閃電般疾刺而出,將一名阻攔在大漢前方的軍卒挑飛出去。
彭越厲聲喊喝,一臉的猙獰,在火光中更顯駭人殺氣。
在他身后,七八十個青壯手持明晃晃利刃,如虎入羊群一般。守在東門的兵卒,雖然有心阻攔,可一來彭越等人出現的突然,二來大火熊熊,讓眾人心慌意亂,數百人竟被這七八十人迫的連連后退,轉眼之間,就已經被那大漢帶人沖上城樓,雙方混戰廝殺在一起,好不慘烈。
與此同時,又有三四十名青壯,在一個眼窩深陷,顴骨突出的胡人帶領下,朝著城門洞方向撲去。整個東門,喊殺聲震天。只聽得一聲聲凄厲的哀嚎,伴隨兵器的碰撞上在空中回蕩。
而城外的秦軍,在大火出現的一剎那,也向平陽起了攻擊。
東門外原本駐扎有七八百人,從理論上而言。足以顧及到整個城門。然而此時,卻顯得捉襟見肘。一方面被彭越等人纏住,另一方面又要阻止秦軍的攻擊。于是乎,整個東門亂成一團。
當李左車帶人趕來地時候。東門地局勢。已經難以控制。
“天亡我等。天亡我等!”
李左車在輕車之上。忍不住仰天長嘆。局勢到了這一步。如果不能重新控制住東門地話。平陽城破已無可挽回。可現在。內外交迫。平陽士卒被對方沖地七零八落。想要控制東門。又談何容易?從西城調集人馬?可問題在于。那西門之外。尚有一頭老羆在虎視眈眈。
扭頭看了一眼跟隨在身后地百余名親信。李左車一咬牙。抽出了寶劍。
事到如今。唯有死戰!
“兄弟們。隨我消滅秦狗。奪回東門!”
“殺秦狗子,殺秦狗子!”
士卒們舉起兵器,高聲呼號。
在動攻擊的一剎那,李左車已跳下了輕車,同時對車上的老管家說:“管家,去通報偃公。請他集結城中大戶私兵,前來增援…還有。留意西城外的秦軍,尚有富平老羆虎視眈眈。
我帶人設法穩定局勢,混入城里的秦狗子不會太多,只要消滅了他們,城外秦軍就難成大事。”
老管家臉色煞白,也顧不得客套了。
他點點頭,“一切就拜托少君…”
說完,他驅車掉頭,朝著田都大宅方向飛奔而去。
李左車用力吸一口氣。心中苦笑一聲:說不定,我李左車今夜就要喪命在這平陽城中了…
城頭上,彭越面色猙獰。
長矛兇狠地把一個軍官穿穿透,腦海中,卻回響著數日前,劉闞的那一番話語。
這幾年,彭越的日子過的很不錯。
雖然沒有機會和劉闞碰面,但是在審食其的建議之下,彭越把麾下的水匪帶上了岸。組成一支護隊。過起了正常人的生活。從一開始的小打小鬧,只負責沛縣到薛郡的護衛任務;到后來。護隊地成員越來越多,人數幾近千人,護送的范圍也就越來越大,生意越來越紅火。
有審食其特意的關照,特別是泗水花雕遷入蜀中之后,彭越地生意非但沒有受到影響,反而越興隆。從蜀中運送出來的貨物,會在邾縣進行中轉。彭越的護隊,范圍覆蓋了大河以南幾個郡縣,如今在丘里,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說實話,彭越對目前的生活,十分的滿意。
然而,數日前劉闞突然出現在丘里。
“如今天下方定,百廢待興…可是卻有那不死心的人,在搞風搞雨,讓世道不得安寧。秦法雖然嚴苛,但朝廷在用人方面,卻是不論門第,不談出身。比之那已經滅亡的六國來,我等黔,更有出頭機會。老秦只論軍功,以后若天下大定,想要賺取軍功怕是更加困難。
小弟有一樁富貴,卻不知彭兄你是否有興趣?若是愿意,雖未必能出將入相,但幾爵軍功,想必不成問題。伯母生前,一直希望彭兄你能出人頭地。眼下機會來了,只看彭兄可有膽量?”
黔,是老秦人對關東百姓的一個稱呼。
黔,是黑色地意思。所以黔,也就是普通百姓的代名詞。
彭越如今的確是不愁吃喝,在巨野澤一帶,也算是小有名氣。然則這人的,卻是無窮無盡,有了錢,就希望有地位;有了地位,還想要再進一步。只是,對于一個普通百姓而言,彭越雖然有錢,卻沒有機會獲取更高的地位和權力。劉闞這一番話,讓彭越怦然心動。
長矛挑飛一名甲士,彭越暗道一聲:又是一爵軍功!
前方,就是千斤閘絞盤,只要升起千斤閘,城下那林能打開城門,這事情也就算大功告成。
想到這里,彭越更覺渾身有勁兒。
大吼一聲,腳下健步如飛,長矛翻飛舞動,殺法更加凌厲。
李左車這時候已經穩定住了城下的局勢。林等人被困在城門洞里,已經岌岌可危。
只需要將這城下的秦狗子干掉。而后騰出手再收拾城上的秦狗子。如此一來,東門局勢足以穩定下來。不過,這些秦狗子也端的是悍勇,己方人數雖多,卻一時間無法奈何得了對方。
希望田都得到消息之后,快點帶人過來支援…
李左車心里想著。手上卻不慢。閃過一柄長矛,腳下錯步而動,手起劍落,將一人砍翻在地。
別看李左車文士出身,身手卻是極為靈活,劍法不俗。
畢竟是武安君后人,雖然比不得祖父那般勇武,可也地確是下過一番狠功夫。這個時代的文士,大都是文武兼修。全不似后來的文人,手無縛雞之力。李左車砍翻了一人之后,正要組織部下進行最后的攻擊。這時候。只聽嘎吱吱一陣響動。城門后的鐵柵欄,緩緩地升起。
不好!
這千斤閘一旦起來,城門可就難保了。
沒等李左車下令攻擊,城門洞中的林,已經健步竄到了城門口,手中銅挑飛了城門上的橫木門閂,大聲呼喊道:“兒郎們,攔住反賊。待我打開城門,迎我朝廷大軍殺入城中。”
“攔住他。攔住他…”
李左車氣急敗壞,抬手抄起一張長弓。
彎弓搭箭,對準林就是一箭。林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門閂之上。不想利矢飛來,正中后心。
忍不住悶哼一聲,林虎目圓睜,雙手用力,將門閂硬生生拔起。
城門,洞開!
響徹天地地喊殺聲。在蒼穹之中回蕩。
李左車不禁暗道一聲:完了…
城門一開,這局勢再也無法挽回。如今之計,唯有殺出一條血路,逃離平陽侯,再做打算。
“頂住,給我頂住!”
城中地平陽兵馬,在城門洞開地一剎那,仿佛是丟了魂魄一樣,再也無法組織起有效地反擊。
好在城門不大。秦軍涌入之后。一時間也難以施展開來,和平陽士卒糾纏在一起數十名親信。護著李左車連連后退。可這平陽城已經亂成了一團,又該往何處走?李左車一邊戰一邊退,心里卻嘀咕著:偃公是怎么回事?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出現?難不成遇到了麻煩?
有的時候,直覺這種玩意兒的確是很可怕。
李左車的預感沒錯,田都此時的確是遇到了麻煩,而且是李左車很難猜測出來的大麻煩!
田府遭到了攻擊…
說起來,田都并不是一個粗心的人。相反,在大多數時候,田都非常的謹慎小心。自齊王建請降,齊國滅亡之后,田都就小心翼翼地經營著平陽這一畝三分地。甚至連當時主持齊國戰局的王賁蒙恬這等人物,都沒有覺察到田都的心思。這樣地一個人,對于自身的安全,當然會很看重。田府很大,有百余名食客,還有仆從無數,一般人絕不敢輕易的跑來生事。
不過,當秦軍兵臨城下之后,田都不得不從府中抽調一部分人手,來配合平陽軍卒戍衛城池。
但即便如此,田府中依舊留有仆從百余人。
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當年秦軍橫掃齊魯大地時,被田都收攏過來的齊軍精銳。
這一百多人,是田都的親衛。經歷過戰陣洗禮,戰斗力甚至比平陽縣的戍卒還要強大幾分。
如今整個平陽都在田都的控制下,誰又敢跑來輕捻虎須?
所以,田都對田府的安全十分放心。他召集了城中地大豪,在府中商議事情。同時更建議這些大豪們,能夠顧全大局,把府中的私兵貢獻出來,一起參與到防衛平陽的戰事當中去。
始皇帝遷山東十萬富戶入咸陽之后,各地所謂的豪族,在以前只算是小門小戶而已。
正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當那些真正的豪族不復存在,昔日的小戶人家,也就順勢而起。成為新一代的豪族。相比那些真正的豪族來,在各方面都有很大的差距。但是有一點卻一樣,這些人地府中同樣蓄養門客,而且組建有私兵,主要是為了保護家族安全。
不過各家地門客私兵都不會太多。
畢竟大秦以法治國,如果私人的力量過于強橫。勢必會成為不穩定的因素。
而這些新生豪族,也不敢太過囂張。強橫一點,如田都這樣的人物,府中能聚集起三四百人;家底若是差一點的,也就是幾十個人罷了。但平陽城里,有大小豪族十數家。這些私兵門客聚集起來的話,也有七八百人。人不算多,可是對于平陽而言,卻有著舉足輕重地作用。
田都在庭上。鼓動如簧巧舌,試圖勸說各家各戶把私兵交出來,由他統一指揮。
人。總有私心。
雖然明知道田都這樣做,對大家都有好處。可是把手中的力量交出去,總歸是不讓人放 田都很窩火!
以他故齊王族后裔,孟嘗君子孫地身份,和坐在庭上地這些人和顏悅色的商量事情,原本就是一件份地事情。沒想到,這些家伙還不領情…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一個個還猶豫不決,為了自家那并不豐厚的家底計算來。計算去,讓田都的心里面,非常不高興。
但在這個時候,田都還不能翻臉。
平陽至少要守衛七天,還需要這些人的鼎力相助。
將他們地私兵討要過來只是第一步,一俟戰局出現不利,還需要他們貢獻出更多的力量。
真懷念以前時光啊!
大齊尚在的時候,又何須和這些人虛與委蛇?只要一句話,莫說是私兵。就算是要他全部地家產,都要乖乖的雙手奉上。而今,這些人不但成了自己的座上客,竟然還要討價還價。
該死的老秦…
田都在心底暗自咒罵了一句,耐著性子看了一眼在座的眾人,清了清嗓子道:“諸公,秦狗雖然圍住了平陽,然則以平陽的數千兵力,加之充足的輜重糧草。有小險而無大患。過了這一道坎兒。各地義軍必然蜂擁而起,我大齊興復在望。諸公都是我大齊棟梁。此時更應同心協力,守衛平陽…田某也知,如此會讓諸公有所損失。不過田某可以保證,我大齊興復之日,各位今天的付出,定能獲得十倍,乃至于百倍的回報。但不知,諸公又如何說?”
庭上眾人,交頭接耳。
嘴巴上喊喊口號,是個人就能做到。可若是動真格地,就要小心謹慎。
在座的大都是商人出身,生平最佩服的,莫過于那個奇貨可居的呂不韋。但要讓他們去效仿,卻不得不謹慎。一時間,庭上亂成了一團。田都不由得一蹙眉頭,開口想要再說兩句。
大門方向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
田府的大廳,就在前院,所以聽得非常清楚。緊跟著,傳來了一陣騷亂聲,伴隨著還有一連串凄厲的慘叫。田都的臉色一變,呼的站起來,厲聲喝道:“外面出了什么事?為何如此喧嘩?”
話音未落,一個家人就沖到了庭外的臺階上,顫聲高喊:“老爺,大事不好,秦狗子殺進來了…”“什么?”
田都腦袋嗡地一聲響,竟沒有反應過來。
秦軍不是在城外嗎?怎么無聲無息的就殺進城里了?難道說,平陽城…已經失守了嗎?
田都沒有開口,庭上的眾人,更亂成一團。
“隨我前去查看!”
田都說著話,鏘的一聲扯出寶劍,朝著庭上眾人道:“諸公莫要驚慌,平陽如今固若金湯,想必是一些宵小鬧事。待田某前去平息混亂,再與諸公細談。”
一邊說,田都一邊使了個眼色。
自有十幾個親信呼啦啦涌入庭上,看似伺候,但實際上,卻是監視眾人。
田都大步流星走到屋外,站在臺階上向外看去。只見沉甸甸的橡木朱漆大門倒塌在地上,幾具殘缺不全的尸體。散落大門周圍。一名身高近丈,膀闊腰圓的巨漢,一手青銅圓盾,一手擎黑漆銅鉞,與田府家臣打在一處。十幾名家仆圍著巨漢,但卻被巨漢殺得連連后退。
那巨漢。宛如天神一般,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所過之處,更是遍地尸骸,無人能夠阻攔。
在巨漢的身后,尚有二三十人跟隨。
為的兩個黑漢子,看上去好像兩尊鐵塔,一個手持銅,一個雙手擎大戟。呼號喊喝,將田府家將打得狼狽而逃。
田都不禁懵了!
“那漢子,可敢通名報姓?為何在我府上生事?”
巨漢腳下錯步。讓過一柄寶劍,黑鉞磕飛了兩根長矛,猛然踏步騰空,手中銅盾一招泰山壓頂,蓬地把一名家臣地腦袋,砸的血肉模糊。聞聽田都在臺階上喊喝,巨漢抬頭看了一眼。
“你可是田都?”
巨漢冷笑一聲,“某家頻陽劉闞,官拜泗水都尉。今奉陛下之命。前來誅殺你這反賊…平陽已破,天軍已殺入城中。爾等亂臣賊子,還不立刻投降?若再抵抗,休怪某家將爾等碎尸萬段。”
他就是那個劉闞?
田都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劉闞,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他不是應該和秦軍在平陽城外嗎?難道說,平陽真地已經告破!
劉闞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當日他和叔孫通分開之后,并沒有立刻去平陽。在途中,他帶著林轉道巨野澤。拜訪了巨野澤地彭越。劉闞可不傻,他很清楚,單憑他手中的人,根本不可能和叔孫通里應外合。而且他是個秦人,林又有胡人的相貌,目標實在是太過明顯。
田都既然已經決定造反,又怎可能放松警惕?
這么大模大樣的過去,只怕沒等進城,就會引起田都等人的注意。所以。他需要找個幫手。
彭越無疑是個最好的選擇!
他是薛郡人。早年在巨野澤討生活,這方圓周遭地人。多多少少都聽過他的名字。這幾年來,彭越靠著審食其等人家致富,手下有近千人的護隊,實力非常強橫。如果能得到他的幫助,奪取平陽自然能減少許多麻煩。關鍵就在于,如何說動彭越,讓他站出來幫忙?
根據劉闞對彭越的了解,這個人很有。
早年做水匪,是為了求個溫飽;如今溫飽解決了,卻又渴望著能出人頭地,做那人上之人。
既然他有,那就好辦了。
如今的劉闞,已不是當年在沛縣辛苦打拼的劉闞。
在他背后,有蒙恬扶蘇等人的支持。雖不一定能給彭越帶來什么高官厚祿,但小小的提拔,卻不在話下。再不濟,可以通過嬴壯地路子,為彭越謀個一官半職,想必嬴壯也不回拒絕。
正如劉闞所料,勸說彭越的過程,并不困難。
彭越身家早已逾萬,可是卻無法被人看重。有好幾次,若非當地官吏畏懼他手中的護隊,早就找他麻煩了。特別是彭越現在娶妻生子,有了兩個兒子,更希望能得到他人地尊重。不為別的,只為孩子將來能有個好前程。所以,劉闞一勸說,彭越馬上就點頭應承了下來。
他雖是齊人,但是對大齊并沒有太多的感情。
當下組織了二百親信,悄然進入平陽。當秦軍兵臨城下的時候,彭越帶人奪取城門,而劉闞,則把目標對準了田都。這田都,是平陽人的領。己方的人并不多,如果讓田都反應過來,定然會對奪門行動造成麻煩。唯有拖住田都,讓田都無暇調動人馬,彭越就能多一分把握。
當然了,這樣做很危險!
可既然已經來了,就只能放手一搏…
東門方向,那沖天的火光,似乎再向人們昭示著什么。
田都吃驚的看著那恍若天神一般的劉闞,眼中突然爆射出駭人殺機,寶劍一舉,厲聲喝道:“休要聽秦狗胡言亂語…老秦殘暴。若現在投降,只有死路一條。殺,殺出一條血路,或有一線生機。”
田府中地家臣,大都是田都的親信。
先前片刻的驚慌過后,很快就冷靜下來。東主說的不錯。事已如此,以老秦之暴虐,投降也是死路一條。殺吧,說不定還能搏一線生機!想到這里,先前已經懈怠的家臣們,舉起兵器,再次向劉闞等人起了猛烈攻擊劉闞揮鉞舞盾,將一名家將劈翻在地。
眼見著周遭敵人越來越多,不由得心中焦躁起來。黑鉞翻飛。呼呼作響,一式橫掃千軍,將兩個家將攔腰斬斷。順勢錯步側身,用銅盾再取一人性命。抬頭看時,卻意外的現,田都已不見了蹤影。
“田都已逃,爾等若再執迷不悟,休怪我手下無情。”
家將們聞聽一怔,齊刷刷扭頭看去。
果然,那臺階之上,已經不見了田都地影子。
“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一名家將突然大聲高呼,田府家將立刻停止了攻擊。那家將上前兩步,上上下下打量劉闞。
“若我等歸降,你能否保證我們活命?”
這家將,年約二十七八,生的孔武有力。看樣子,在田府之中,也頗有威信。
“你叫什么名字?”
“某家薛鷗。乃本地人氏。劉都尉,你做不做得主?若我們投降,你能否保住我等的姓名?”
劉闞沉聲道:“若只是投降,劉某不敢保證。
但若你們能隨我抓住田都,劉某以廷尉正之名,保爾等性命無憂。不禁如此,劉某還可以送你們一樁富貴。至于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就要看你們地本事了…扈輒,二黑。全都停手。”
扈輒二黑。是彭越的人。
聞聽劉闞下令,全部都收起了兵器。
薛鷗聽了劉闞的話。眼睛一瞇,突然上前一步道:“我等草民,本就不明真相,隨那田都起事,原是無奈之舉。今都尉領兵到來,薛鷗愿為都尉馬前卒,還請都尉能夠收留我等小民。”
劉闞樂了!
這薛鷗想來也是個有心人…
“你若愿意效命,劉某自然非常高興。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派來平陽地內應,我保你們平安。”
“多謝都尉收留!”
薛鷗是個很有眼色的人,也看出了大勢已去。
當初投靠田都,本就是為了求個出路。如今田都已經完了,何不趁此機會,另謀出路呢?
劉闞輕輕點頭,也不多說什么話。
只是命令扈輒守好大門,又讓薛鷗帶著一干家將,到后院把田都的家人控制起來,而后舉步走到庭上。前院生的一幕幕,庭上眾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心知情況不妙,當劉闞走進大廳時,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田都,就這么完了嗎?
庭上的家將,降地降,死地死,守住了門口。
劉闞也不說話,在主位上坐下來之后,給自己斟了一觴酒,默默的品嘗著。
“小民罪該萬死…”
田府外,喊殺聲越來越響。
田府后宅,更傳來一陣陣凄厲地哭喊聲。
一個中年人終于忍耐不住,搶身站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庭上,顫聲哭道:“都是那田都妖言惑眾,小民一時不察,竟上了他的當。若非都尉解救,小民,小民定被田都騙得家破人亡。”
“是啊,是啊,我等一時不察,被田都蒙蔽,還請都尉明察!”
劉闞一言不,看著眼前眾人,心底卻盤算了起來。
依照秦律,這些人都難逃一死。以始皇帝的秉性,不僅僅是這些人,恐怕整個平陽城地人,都要受到波及。一場屠戮下來,能有多少人存活?劉闞實在是不敢去想象,也不能想象。
“你們,老老實實的呆在這里!”
思忖片刻。劉闞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長身站起,“戰事將歇,大軍入城之后,我需要你們出面,來安撫百姓。能不能保住性命。也就在爾等一念之間。好好想想,該如何做才算妥當。”
“我等明白,我等明白!”
眾人連連磕頭,乖乖的坐回原位。
劉闞走出了大廳,就見扈輒大步走過來,拱手道:“恭喜都尉,東門已經告破,我大軍順利接掌平陽。”
好快!
劉闞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已過了四更,天將大亮。
這場平陽之戰,在剛開始。就宣布了結束。劉闞松了一口氣,長嘆一聲道:“扈輒帶人看守此處,二黑和我一起出去,和大軍匯合。”
扈輒應了一聲,轉身帶人離去。
劉闞和二黑走出田府,順著大街沒走多遠,就看見一支人馬疾馳而來。
為之人,正是那彭越。
只見他一身的血污,卻神采飛揚。
在劉闞跟前跳下馬來。大笑著走上前,“都尉,大事已定,大事已定…反賊,殺得真不痛快。城門剛開,那些家伙就棄械投降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大場面,竟如此收尾。”
劉闞用力給了彭越一個熊抱,“彭兄,此次真的是多謝你了!”
“你我兄弟。何來一個謝字?”
彭越說著話,突然道:“我在東門抓了一個小子,所有人都棄械投降了,唯有這家伙還抵死頑抗。
我看他的身邊,有護衛相隨,想必是個大人物。
故而將他拿下之后,并沒有就地格殺。等一會兒安定下來,我會派人把那小子給你送過去“如此,多謝了!”
劉闞和彭越寒暄了兩句。就見叔孫通帶著人馬急匆匆趕來。
見到劉闞安然無恙。叔孫通不由得輕出了一口氣,上前拱手行禮:“都尉。下次可不要再這樣輕身涉險了…王郡守聽說您入了平陽,可嚇的不輕。二話不說,就調撥人馬過來…只是連我也沒有想到,平陽竟然被您如此輕松地攻占。富平老羆,膽大心細,果然名不虛傳。”
劉闞只是笑了笑,沒有說太多客套話。
“何公,我正有一件事情想要請教,不知道何公能否為我解惑?”
忙了一個早上,待平陽基本穩定下來之后,劉闞拉住了叔孫通,輕聲地問道:“平陽雖已平定,但這事情卻沒有結束。你也知道,陛下性情剛烈,容忍不得這種事情生。我估計,陛下肯定會有詔令,屠戮平陽全城百姓。我實不忍心這種事情生,不知先生能否教我?”
叔孫通不由得詫異的看了劉闞一眼,似乎對劉闞的想法非常奇怪。
“原以為都尉也是個冷血之人,不成想卻如此宅心仁厚…這件事情的確是非常麻煩,陛下也決不可能善罷甘休。不過,都尉要想救他們的性命,倒也不是不可能。我聽說,北疆如今正在修繕長城,以防御北方胡虜。大人可建議朝廷,將平陽人遷往北疆,命他們修繕長城。
這樣一來,雖有長途跋涉之艱辛,卻也能保住他們地性命。
但我不敢保證,陛下一定會贊成此事。就算是贊成了,這滿城平陽百姓,也難逃管奴身份。”
“那,我就寫一份奏章?”
叔孫通看了看劉闞,低聲道:“都尉最好還是三思而行。這奏章一遞交上去,有三個可能。
第一個可能是朝廷接受你的建議;第二個可能是朝廷對你的建議不理不睬;若只是這兩個可能,也就罷了。最可怕的是第三個可能,朝廷不但不會接受你地建議,反而會因此怪罪。到那時候,說不得都尉的大好前程,就此毀于一旦,甚至還可能有牢獄之災,都尉三思。”
劉闞,不由得沉默了!
叔孫通絕非危言聳聽,這種事情,的確可能生。
為了這三四萬百姓的性命,拋棄大好前程,甚至可能丟掉性命,值?還是不值?劉闞猶豫不決。
這時候,門外有人來報:薛鷗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