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隨著護隊,策馬而行。{第一看書}
一雙美目,饒有興趣的打量走在前面的劉闞。這個外表粗豪,但內心實際上很細膩的家伙,讓秦曼感到無比的好奇。奶奶說,這個人有貴人相。可不管怎么看,她都沒有看出貴氣。
如果是別人,秦曼肯定會不屑一顧。
但據自己的祖母說,評價這句話的人,是浮丘仙長的師叔,大名鼎鼎的徐市。奶奶對徐市做的事情,非常看不上眼。但對于徐市的道行,卻又非常佩服。那一占蓍(音sh,平聲)之術,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對于觀氣望氣之法,更稱得上是這大秦治下的第一人。
想必不會看差了吧!
秦曼對自己說:自己不懂得觀氣,所以也無法看出這家伙究竟是那里有貴氣。
不過,此行路途漫漫,正可以暗中觀察。一個小小的倉令,居然有這么大口氣,倒是少見。
而劉闞,對于秦曼的這種心思,絲毫不覺。
他和王信在前面開路,策馬徐徐,觀賞沿途風景,倒也逍遙自在。
如今的王信,已十一歲了。
身長七尺,儼然一個小大人模樣。他所學頗雜…和劉闞學過拳腳,也練過太極,跟著灌嬰學騎術,箭術也小有成就。跟劉巨玩耍,打熬力氣;和曹無傷學習使,連曹無傷也非對手。
一桿一丈八尺長的銅,重六十余斤。
王信所缺少的,只不過是歷練。真真正正的戰場搏殺。
用曹無傷地話說:再過十年,等這小子長大了,天下能制住他的人,恐怕是屈指可數。
對此,劉闞也頗為期盼。
不曉得這個傻小子,在未來會闖出什么樣的名號呢?
從樓倉出,需經僮縣,渡泗水,從下相和凌縣之間穿行。過司吾(今馬陵山畔)后一路北上,就是郯縣所在。這一路,倒也平靜,未生什么事情。這也難怪,這年月能成群結隊,全副武裝的在官路上行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就算不是官軍,誰又敢出面招惹?
而且秦曼也頗通曉事故,沿途行止。很有章法。
路過州縣時,總會派人先行拜訪。而且從不擾民,大都是在野外宿營,倒是讓劉闞暗自點頭。
有如此身家,又能不驕不躁,的確是很少見。
只是,心里又多了分顧慮。{第一看書}雖然說讓自己隨行,但能不能和秦家搭上關系。目前還不一定。
劉闞并沒有急于告訴秦曼把花雕遷入江陽的事情。
這并不是一個多大的籌碼,只有在天平傾向自己的時候放上去才有用處。冒然提出來,反而會讓人家覺得你上竿子和人家湊近乎,也就落了下乘。好鋼要放在刀刃上,正是這個道理。
在司吾停留了一日之后,護軍繼續行進。
兩日后抵達郯縣。
郯縣這個地方,在春秋時曾是郯國所在。姓已,是少昊帝后裔。郯國曾有一位國君,大大的有名。姓名已經無從考究。人們尊稱其為郯子。據說這位國君學問廣博,在一次前去魯國朝見國君地時候,魯王就向他請教了關于少昊以鳥為官名的緣故,這位郯子回答的很詳細。
這件事被載入了史冊,留下了關于古代官名官制形成演變的重要資料。
儒家圣人孔丘當時只二十七歲,在聽到了這件事后,更堅定了求學的信念。以至于在后世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愈,在《師說》之中,留下了孔子師郯子的語句。如今,郯國早已不在。郯子尸骨也難以尋找。但是秦曼在抵達郯縣之后,還是在郯國宮門外,拜了三拜。
這叫做尊師重賢。
在劉闞前世生活的時代里,尊師重道已經變成了一句空話。
學生可以打罵老師,老師呢,對學生不聞不問。都說后世是展,但在劉闞看來。后世…遠不如今朝。
他沒有聽說過郯子這個人。但秦曼還是很耐心的向他解釋了一番。
劉闞亦肅然起敬,在國宮遺址前。有模有樣地拜了三拜,權當作是他對先賢們的一種尊重。
卻未想到,這很平常的舉動,卻讓秦曼好感大增。
“阿闞,阿闞!”
在郯縣城門口外,審食其曹無傷已經等候多時。在接到了呂釋之的通知后,三人急急忙忙的趕到了郯縣。這也是自劉闞離開沛縣后,第一次和審食其見面,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
“倉令大人,這就是你說的朋友嗎?”
秦曼走上前,看了一眼審食其和曹無傷,而后一笑道:“曼不打攪你們團聚了。今晚我們在郯縣留宿,我拜會了縣長之后,就在城外扎營。明日卯時動身,還請倉令大人,莫要忘懷。”
“這是自然!”
劉闞點頭答應。
秦曼在四個家臣的陪同下,直奔縣衙而去。{第一看書}
審食其看著秦曼那曼妙的背影,忍不住嘖嘖了兩聲,一把攫住劉闞地手臂,“阿闞,這妞兒是什么來頭?”
“怎么?動心了!”
審食其嘿嘿一笑,“你是不曉得,當年咱四兄弟,你已成婚,阿厲也已定親。如今就連老曹這家伙,也訂了一樁如花似玉的美眷,只說待來年,就要成親了。只我一人,尚形單影只。”
曹無傷的臉,有點紅。
“阿其,你莫說我…你自己不爭氣,若不是整日流連奚館,這沛縣多少好女子。不搶著要嫁你?”
劉闞,不禁啞然失笑。
“其哥,我急急忙忙叫你來,是有要事和你商議。”
審食其也收起了嬉笑面孔,“我在城中已包下了一間客棧,正好可以商議事情。走,我還帶了幾瓿好酒…嘿嘿,剛出窖的四年窖酒,咱們兄弟邊喝邊說話。也有好長時間未能一醉了。”
“甚好!”
五個人就這樣,結伴進了郯縣,直奔一家客棧而去。
客棧的主人,見到審食其的時候,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活脫脫孫子狀,把五人領進店中。
“阿闞,你不知道!”
曹無傷打起小報告,“這家伙如今風光地很。走到那兒都擺出他泗水花雕主人的身份。你看,這小客棧的主人家一聽他地名號,干脆把整個客棧都晴空了。娘的,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他那是包下了客棧,是人家根本不敢收他的錢兩。如今只這酒肆中還在營生,囂張的很呢。”
劉闞這心里,卻沒由來的一沉。
越風光。怕是越不好說動啊…
將心比心,換做自己,如果不是知曉一些未來的事情,怕也會滿足這種風光地生活吧。審食其也是如此…別看曹無傷說的酸溜溜,只怕對于如今的這種風光生活,也是非常的愜意。
懷著心事,在靠窗地位子上坐下。
呂釋之和王信一人兩瓿花雕,擺在了酒桌旁。
那店主人很識趣的將屏風拉開,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以方便劉闞等人談論事情。這幾位爺都不能怠慢了。伺候的好,人家從指頭縫兒里擠出點東西來,都夠他這個小客棧受用。
“阿闞,急急忙忙的把我叫到這里,究竟有什么事?”
和呂雉說過地話,可不好對審食其說。
劉闞沉吟片刻,喝了一口酒,輕聲道:“其哥,我這次找你過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講。
恩…我想停了沛縣地酒場。遷到江陽。”
審食其若無其事地說:“好啊,那就停了唄。”
呂釋之瞪大了眼睛,看著審食其,輕輕推了一下,“其哥,闞哥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清楚。”
“我當然聽清楚了。不就是停了酒場…慢著。停了酒場?為什么?”審食其這才反應過來,一下子變得激動了。
一旁曹無傷也不解地看著劉闞。“阿闞,好端端的,干嘛要把酒場停了?還有,你說的江陽,又在何處?”
劉闞嘆了口氣,“我就知道,你們不會同意。”
審食其急了,“阿闞,不是我不同意,只是,只是…江陽在哪兒啊!你若是說,想把酒場搬去樓倉,我也沒有意見。可這江陽…我連聽都沒聽說過。還有,好端端地,為甚停了?”
“江陽,在巴郡!”
曹無傷一口酒噴出來,劇烈的咳嗽起來。
“巴郡?”
他驚叫道:“阿闞,你開甚玩笑?咱沛縣四通八達,好好的生意不做,卻要跑到那巴郡作甚?
巴郡…我可是聽說過,距離泗水隔著萬水千山呢。而且道路崎嶇,很不方便,去那里作甚?”
劉闞很苦惱。
“其哥,我不能說。”
“是不是為了那個小妞 審食其說的小妞兒,指的是秦曼。
劉闞苦笑道:“你看我像是那種為了女人,什么都不顧的人嗎?把酒場遷入巴郡,的確是有她的原因,但是卻很小…這個女人的身份,想必你們也看出不同尋常了吧。事情是這樣…”
劉闞一五一十地把秦曼的來頭解釋了一遍,只聽得審食其和曹無傷,目瞪口呆。
“具體的原因,我不想解釋,也不能解釋。把酒場轉入巴郡,不僅僅是因為要和秦家合作。
事實上,人家愿不愿意和咱們合作,還不一定。
以秦家的財力,咱們賺的那點錢,在人家的眼中可能根本不值一提。就算不能合作,我也要把酒場轉到江陽。其哥,無傷…這酒場有你們的一份子,我只想問,你們同意不同意?”
審食其和曹無傷,都沉默了!
呂釋之的心砰砰直跳,看著劉闞,那眼中的意味又有不同。
秦家的勢力可真地是可怕…估計自家老爺子那點家產,和人家一比,連根毫毛都算不上。他不是驚訝秦家有多大的背景,而是驚奇于劉闞,居然能和這么大的家族說上話?而且還是合作…我的個天,若是換成自家老爺子,怕是早就上桿子去了,可是闞哥還能冷靜。
劉闞在呂釋之心目中的地位,又噌噌的上了一個臺階。
雖然說大姐的男人如今在沛縣干地也不錯,可是比起闞哥來,簡直一個是天,一個…唔,連地都不是。
“話,我就說這么多,你們怎么說?”
曹無傷扭頭看了一眼審食其,又看了看劉闞,“既然阿闞這么說了,我沒啥意見。阿其要同意,我就同意。”
“其哥,你一句話。”
審食其閉上眼睛,喝了一口酒。
半晌之后,他突然笑了,“阿闞,我知道你這家伙不一般。當初兌換秦幣地時候,我就知道。
你既然這么決定,一定有你的原因。
咱們當初一起干地時候,我和阿厲就說過:小事情我們處理,大事上,你來做主。
你要把酒場遷入巴蜀,我沒有意見。但是一個問題,我和無傷怎么辦?去江陽,還是去樓倉?”
劉闞想了想,開口回答說:“我以為…”
這話還未說完,突然間聽到酒肆大堂中傳來一聲怒吼。
嘩啦一聲響,似是食案被人掀翻在地。緊跟著有人怒聲喝罵:“你這店主人好沒有道理。明明有好酒,卻不肯賣給我們?怕我們沒有錢付賬嘛?如此欺人,實在是可恨…氣煞我也。”
“這位客官,看您這話說的。若有好酒,我怎能不賣?”
“還說沒有好酒?”
劉闞幾人疑惑著,正準備起身觀瞧。
卻見身后的屏風轟的一聲倒塌,一個大漢,顯出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