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田埂走來的,是一個足有六旬上下的老農。這老農身著短衫,左手拿著一個旱煙,右手拎著一個油燈,老農的腰已經彎了,可腳步依舊的矍鑠!
“哦,原來是個后生啊!”眼見蕭華不過是二十來歲,且相貌英俊,一種難言的氣質自眉宇間生出,老農心中不覺就是生出親近,笑著問道,“這都多晚了,還不趕緊找個地方投宿?在這田間看稻禾有什么用?”
“呵呵,這是您老的田產吧?”蕭華笑道,“恭喜呀,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啊!”
老農一聽,嘴角不由自主就是露出一種自豪,可自豪之中又是透著一種苦澀,口中隨意道:“唉,算不得什么,不過是多收了三五斗!”
“三五斗?”蕭華笑了,一直左近的水田,說道,“我看著左近稻田的稻谷長勢皆好,怎么可能只多收了三五斗?”
“后生也懂得農活?”那老農已經近前,停了下來,奇道,“你這細皮嫩肉的,應該是讀書的學子吧!”
蕭華笑笑,點頭道:“老人家說得不錯,我是個學子,不過,我出身乃是農家,從小也是開過田,種過地的,對農家之事皆是懂的!”
說著,蕭華不覺抬起了頭,將目光落向遠處有些朦朧的星空,那在進入星月宮前,已經拾起的記憶緩緩的涌流出來。
“唉…”那老農一聽,就是嘆息了,說道,“我懂的!你們這些學子最是辛苦,小時要就著油燈讀圣賢書,大了又要去游歷,游歷之后還要離開父母接著求學。后生,想必你也好久都沒有回家了吧?”
“不瞞老丈!”蕭華點頭道,“已經許久了!久的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一想起這些,我都覺得自己著實不孝!”
“還好!”那老農笑道。“腳下雖然沒有路,可心里依舊惦記著家,算不得不孝!畢竟年輕人要出來闖蕩的,若是以后有機會。能回去就回去看看。家里人不圖你有什么榮華富貴,也不圖你加官進爵,能平平安安,爹娘都是歡喜的啊!”
老農的話真是質樸,聽在蕭華耳中比之徐志的仙家奧義都要受用。那眼中已經有些霧水了!修煉雖然讓蕭華的神通通天,可他的心…終究是不能離開地面!
“累了吧,后生!”老農眼見蕭華不說話,指著前方一個小棚,說道,“跟我去那處休憩吧。現在已經夜了,村子里的人也都歇息,不如跟老漢湊合一晚,我那棚子里還有晚上兒子送到稀粥,怕是還有些余溫。你先喝點兒暖暖肚子吧!”
蕭華本是要拒絕的,他哪里有時間跟一介鄉間老翁磨蹭,不過他又著實不敢辜負了老農的殷勤,略加思忖,躬身道:“恭敬不如從命,小生多謝老人家的好意了!”
“哈哈,走吧,別跟老漢咬文嚼字了!再多說一會兒,老漢跟人家學的雅字都賣弄的沒了!”老漢笑笑,想要抬手拍拍蕭華的肩膀。可看著蕭華衣裝的鮮亮,還是沒敢伸手,邊說邊是領著蕭華往田畦一處走去。
稻田的盡頭,是一個不大的棚子。其下有五六根木柱插在水田之中,距離水田數尺的所在,又是一些木板搭就了席坐的所在。棚子的另外一個方向,同樣有些田地,不過種的不是稻禾,而是一些碧幽幽的葉子。那葉子在微風之中“瑟瑟”作響,若同樂曲。棚子的木板之上有些被褥,更是有些干枯的稻草,稻草中有一個一尺大小的漆黑瓦罐,瓦罐沒有蓋嚴,一股被褥的腳臭夾雜了瓦罐之中的飯香涌出,讓蕭華不覺是皺了眉頭。
“老人家…”蕭華急忙擺手道,“小生還有些事情…”
“哈哈…”一見到蕭華皺眉,那老漢哪里不知道蕭華心里想著什么,他大笑道,“后生,莫急,莫急。你們讀書人都是文曲星下界,老漢哪里能讓你們委屈在老漢睡過的被褥…”
話說間,老漢利索的跳上木板,三下五除二的將凌亂的被褥踢到田埂之處,又是將干枯的稻草撥弄一些,從棚子的一邊兒拿出一些紙帛來,笑道:“如今夜里不是特別的涼,你就將就一點兒吧,這些紙帛足夠擋風…”
蕭華含笑,依舊擺手道:“不必了,老人家…”
那老漢直似沒有聽到,用手摸摸瓦罐,有些愁,又是看看草棚另外一處,好似在低語,又好似在跟蕭華商量:“這稀粥倒是沒有涼透,也不用再熱,可老漢這里沒有更多的碗筷,得去清洗一下才好!可惜這瓜田的瓜…如今還沒有熟透,否則吃個瓜也是不錯的!嗯,我去把碗筷清洗一下吧…”
說著,老漢又是將蓋在瓦罐上的蓋子拿了下來,正是一個有些破舊的瓷碗,看看不遠處的水田,又是看看遠處,似乎在思忖在哪里清洗。看起來水田自是老漢清洗瓷碗的地方,不過這水田的水顯然是有些污濁,他想要去旁處有干凈水源的所在清理。
蕭華本是要阻止的,可他一轉念,抬起的手放了下來,相見就是有緣,他不介意給這忠厚的老漢或者家人一些機緣。
“后生,你稍微等一下啊…”果然,那老漢有些尷尬的說道,“我去給你洗一下碗筷…”
“多謝老人家了!”蕭華笑著點頭。
見到蕭華再不客氣,老漢也是高興,就在老漢要走的時候,突然間蕭華眉頭一皺,抬眼看向夜空的一角,似乎那里生了什么!
“該死…”蕭華突然低罵一聲,手指一彈間,數道金絲落入虛空消失了不見。然后,蕭華又是對老漢道,“老人家,不必那么麻煩了。小生剛剛路過前面一個村子的時候,已經吃過一些東西了。現在腹中并不餓,而且小生隨身也帶著一些棗子,來,來,老人家,你也嘗嘗…”
說著,蕭華探手入懷就要拿一些靈棗。
那老漢笑了,一下子就把蕭華的謊話戳穿:“你這后生,別想蒙騙老漢。若是你晚間在酒趙村吃過了,他們怎么可能放你出來?怎么也得留宿你一晚才行,我蕭國的子民都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但凡是碰到流落的災民都要盡力相助,更別說你這種游歷的書生!”
“蕭國?”蕭華一愣,奇道,“哪個蕭國?是神魔血澤…”
說到此處,蕭華自己先就是笑了,這老者乃是鄉間的漢子,他怎么可能知道神魔血澤?
出乎他的意料,老漢居然接了話,傲然道:“自然是神魔血澤消失之后,蕭真人廣播良種,造就的蕭國了!后生,莫說你不知道兗州這個最有名的蕭國啊!”
“唉…”蕭華嘆息一聲,回答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其實小生是迷路了,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的…”
“呵呵,跟老漢想得差不多,若不是迷路了,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么可能一個人在夜間行走?你還是在老漢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讓我的大娃兒幫你找找書童吧!”老漢笑得很是憨厚,雖然他早就有些嘀咕,不過直到此時才說出來,顯然是在維護一個書生的自尊。
蕭華心里一熱,急忙探手從懷里拿出一捧的靈棗,說道:“老人家,真的不用去清洗碗筷了!小生前些日子遇到過一個前輩,他送了小生一些仙棗,不信您老嘗嘗,只消吃上一顆,一天都不會餓的呀!”
“鮮棗?這時候哪里有什么鮮棗啊!哦,哦,仙…仙棗啊!”老漢先是以為蕭華不想讓自己麻煩,其后又是醒悟過來,而待得仙棗的清香飄來,他忍不住一驚,急忙擺手道,“后生,這等仙物…你,你還是小心的收好吧!莫要如此輕易的拿出來,會招來禍事的!”
“沒事兒,沒事兒!”蕭華笑道,“小生從來會小心的,若不是老人家對小生這般關懷,小生也不敢拿出來…”
說著,蕭華走到棚子前,抬腳踏上木板,盤膝坐了下來,將手一抬道:“老丈,過來嘗嘗…”
“呵呵,好的!”老漢也不客氣,口中應著,一腳踏入水田,將猶自有些飯粒的瓷碗連同筷子在水中略微洗涮了一下,笑著走了回來。待得把碗筷放好了,老漢坐在棚子的木板上,那滴著泥水的雙腳耷拉在木板之外。
老漢坐好了,小心從蕭華手中拿起一個靈棗,聞了一下,輕輕的用牙咬了一個小小的月牙,然后在嘴里嚼了幾下。老漢咬得著實少,哪里能嚼的到?不過,那清香還是充斥了口鼻,一股暖流隨著流入咽喉之處。
“果…果然是仙家之物…”老漢的眼中生出驚喜,小心的要將那個咬了一點兒的靈棗收入懷里。
不消說了,老漢收了靈棗自然是留給家人,蕭華也不問他是給老伴兒,還是兒女,亦或者是孫兒,索性將雙手的棗子一股腦兒都放在了木板上,笑道:“老人家自己吃吧,這里還有這么多呢,您老都拿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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