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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制度

第一百四十七章制度  但朱仝也知道李隆基這個請求是不可能的。(頂點)

  王畫與太平公主的關系,有些不清楚,但他知道太平公主與王畫的關系不簡單。而且太平公主為王畫做過一些有利的事,不然那次王畫都不可能放過太平公主安派到李重俊身邊的門客。

  他不是關心這件事,而是說道:“李隆基有了殺太平公主的想法。”

  “嗯,應當來說,他們兩人,太平公主只是忌憚李隆基,但沒有動殺心。可是李隆基卻動了殺心。”

  王畫說道。

  這才是最公正的評價,但李隆基現在不得不殺,不殺他就不能上位,不殺他早遲被太平公主顛覆,廢去帝位。

  其實他在心底里嘆息一聲,太平公主現在對權利十分貪婪,但也僅于此,對皇位她是沒有想法的。這也是她身為女人所造成的,不過如果她是一個男子的話,這一次李隆基會輸得很慘,永遠也翻不過身。

  至于李隆基允許的條件,他不屑一顧。

  作為前期的明君,連郭元振為求自保,投機的行為都不能容忍,況且他所作所為。難道真讓王國能在西北做一個尉佗?

  或者一百萬百姓,這可不可能?大洋洲現在百姓暫時性處于飽和狀態,這要有一個消化吸納的過程。就算沒有這個過程,李隆基掌握大權,只要他嘴巴動一下,下面大臣建議,李隆基用了什么借口回絕,王畫怎么辦?

  從大洋洲出兵中原?是不是時機?

  因此,他依然選擇觀視。

  不過由于這一次李隆基的態度,至少這一封信寫得還是很有感情的,于是他寫了一封信,給了李隆基,說道,你做了皇帝,這些事情還要問我?

  下句話就不好說了。你有皇帝這個名份,都不能做出什么大事,而我呢,當初是什么樣子?

  這一句話有著濃濃的暗示意味。

  這個時代,幾千年的沉淀,文明亦是如此,封建年代深入人心。否則大洋洲,父親的那個小妾一聲吆喝,也不會有那么多人附各。現在李隆基作為皇帝,而不是作為皇太子,雖然勢力弱了,可是最大的優勢,這個大義掌握在手中。這是李隆基,如果王畫掌握了這份大義,要畫方就畫方,要畫圓就畫圓。

  王畫幾乎什么也沒有說,但什么都說了。

  朱仝看著王畫落筆,問了一句:“王大總管,難道你真不顧太平公主?”

  “不是我不顧她,如果不是她給了我一些情義,我或者真能聽從李隆基的建議,為國家將她鏟除。”

  也許李隆基后來有寵信李林甫與楊貴妃的患亂,但二十年間,他還是一個千古難得的明君。可是太平公主呢?

  現在太平公主欲所欲為,權勢滔天。幾個兒子先后封為王爺,田產遍布長安城內外,她在家為了奢侈,收買各種珍寶器物,足跡遍布全國各地,甚至到達巴蜀嶺南地區。為她運送這類物品的人不絕于路。

  就連王畫這一次為了轉移百姓,也冒牌打了太平公主的旗號。

  好使喚,即使是假的,可那一個官員敢前去盤問。

  扶持了李隆基,也許還有一個開元盛世,扶持了太平公主,什么世也沒有。

  王畫只是將道理簡單地說了一遍。

  朱仝也沒有吭聲。無論是太平公主,還是李隆基,這兩個人都是一個吃人不啃骨頭的主兒。站在王畫的立場,最好保持中立,反正九州鼎器一成,都是要離開唐朝,沒有必要趟這個混水兒。

  不過他說了一句自己心中的疑問,他問道:“我有點兒弄不懂,你說皇權是國家最大的危害,為什么皇權最弱的時候,卻是國家最危機的時候?”

  看一看史書,東漢外戚專政,宦官當權,或者李顯的示弱,或者李旦打太極,打到最后為了平衡,給了李隆基最大的虛權,不得不給太平公主最大的實權,維持著朝堂運轉,皇帝的威權都是最虛弱的時候。

  王畫說道:“朱先生,此言錯矣。皇權為什么虛弱?是他們自己沒有把握住。但無論是什么形式,是不是還在繼續圍繞著皇權運轉?”

  但他說到這里,靈機一動。

  實際上自己也陷入一個誤會,中原百姓受到幾千年的文化影響,皇權思想深植人心。可是大洋洲呢?現在還以中原百姓為主,但他們都是貧困百姓,受的影響不大。自己呢,也培養幾年議商的政治體系。這是一塊空白地帶。自己想畫方,也可以畫方。想畫圓難度也不大。

  以前考慮到中原百姓,現在反正已經放棄了,也就沒有必要考慮中原百姓。自己十分年青,在這幾十年內,只要將這幅圖畫畫得十分美麗,深入人心,也可以返回頭,影響中原百姓。

  于是一套成熟的政治制度在他心中形成。

  他對朱仝說了出來,朱仝想了一會兒,覺得十分好,但說了兩個環節:“第一有能力者,時任短。第二媚于民。”

  “人才不缺,也從來不缺人才。在人才與一套能安全過渡幾百年,上千年的制度面前,這點損失還是值得的。至于媚于民,我正希望這樣的。朱先生,你別以為他們為了自己,會不顧國家整體的利益,求助百姓,鼠目寸光,損害國家。實際上他們最后大多數還繼續愚昧百姓。但這樣一來,百姓發言機會增大,百姓有了一點兒當家作主的感受,反叛等情況就會減少。或者制度是死的,但不會幾十年,兩三百年國家換變,朝代更替,百姓興苦,百姓亡苦。所以說能以一人治天下,不能以天下供一人。”

  王畫也不能說得沒有道理。

  但朱仝感到心中的壓力,好與壞,因為他先離開西北,也成為大洋洲第一個首相,當然,也是他所希望的,但他自己身體的擔子太重了。

  這一次兩人的會談,影響深遠。

  可是兩個人都沒有在意。到了十月末,就在吐蕃派人,準備迎接西北第三次百姓撤離時,王畫突然變卦。

  對不起,朝廷允許我們西北從內陸撤離百姓,因此沒有必要從你們吐蕃的險道撤離。看到沒有,這兩次撤離,導致了幾百個百姓死于道路之中。你們派使者,到我們靈州開始“結賬”吧。

  撤離三批百姓有三批百姓的補助,撤離兩批百姓有兩批百姓的補助。實際上這時候天氣冷了下來,如果按路程,第二批百姓還沒有離開吐蕃。不過等到吐蕃的人將消息傳回邏些城,再等到邏些城作為反應,這批百姓早離開吐蕃,甚至到了船上。

  到這時候王畫才圖盡匕現。

  積石山的百姓立即撤離,從疊州進入巴蜀。

  吐蕃人一聽這個消息,也愣住了,可沒有辦法,誰讓這條道路山高路險,于是派人過來結賬。

  這能結好賬么?雖然王畫另有打算,可也不能看著吐蕃太過強大,就象兄弟倆打架,打得頭破血流,可遇到外人,還是團結一致的。因此站在王畫立場,依然站在唐朝角度的。明顯知道這些物資要么給吐蕃人,要么留給唐朝,可是他愿意留給唐朝,也不會送給吐蕃。

  于是說了,撤離了一半百姓,就是一半百姓不止,最重要的是最后一批,包括血營各個官員,將領,以及朱仝,所以只能算作一半人。還有,俘獲的白蘭部百姓也要算進去。于是補償的物資,讓王畫東一算,西一算,減少了一半還不止。

  算完賬后,王畫又做了一件讓吐蕃氣得吐血的事。

  不管是不是李隆基的主意,或者是朝廷想通了,這最后一批百姓順風順水地撤離唐朝。包括朱仝莫賀干在內,以及在西北許多實行上的管理官員,盡數離開。

  于是王畫回報以李,立即讓出積石山、澆河、河州、廓州、蘭州、臨州、會州與鄯州,包括屬于這十一州的血營將士。

  這給了朝廷的十足臉面。而且王畫手中只剩下靈州,與鹽州以及原州,朝廷整個河西走廊,在等于變向封閉數年后,全部再次打通。就是王畫手下的血營戰士也減少到了九千人,連七軍也組合不起來,于是取消了編制,沒有七軍,只有一個血營。

  同時最讓朝廷垂涎的將領郭知運,再次接受朝廷安置。

  現在吐蕃算賬,難道出動全國大軍,從積石山打到鄯州,再打到蘭州,然后進入原州,再到靈州?那不是找王畫算賬,而是找唐朝算賬。

  但是朝廷也不是很喜歡,郭知運來了,還有王君綽、張孝嵩、孔黑子、劉統、公孫云等將領,讓王畫神不知,鬼不覺,弄出唐朝。不但如此,至少有一萬五千名精銳的血營戰士,也跟隨百姓,一道撤走。

  可朝廷也不好說,這些將領,或者是戰士,都是王畫一手發掘出來的,或者親自培養的。

  于是裝聾作啞。

  送走了朱仝等人,王畫的壓力并沒有加重,主要管轄的地區減少。別人不說,就是這三個州,憑借沐孜李,也能將政務代理。

  說到底,不是沒有人才,主要有沒有讓人才發揮的一個完美制度。

  于是他開始安心制器。

  冬天來臨,北風呼嘯,寒雪拍門,為了加快速度,王畫在秋末,又做了一件事,將作坊砌上圍墻,然后在里面生起火爐,保持溫度,冬天繼續操作。

  這一年的冬天很安穩,李隆基接到王畫的信。

  他給了一些心腹看了一遍,皆是憤恨不平。就連一直幫助王畫說話的高力士,都痛罵王畫不識好歹。

  但李隆基心中有數,這要得虧他的妻子,看到王畫與武崇寧的不對勁,于是在他第三次去靈州時,也就是說王畫揪出太平公主親信時,他暗中仔細的觀察,果然也發覺某些不對頭的地方。

  王畫能說出這句話,已經表達了足夠的善意。

  如果自己沒有能力,不能理解,王畫就是幫助了沒有意思。

  自己是皇帝啊,不管做什么,都是對的。就看自己有沒有能力做出什么。而且王畫也透露了另一條消息,就是站在他的立場,不幫助李隆基,也不會幫助太平公主的。

  一句話就點醒了他這個夢中人。

  于是更加點燃了他胸中的戰意,但他沉著冷靜,在坐等時機。

  因此,在李隆基那次朝堂上發言后,李隆基幾乎消失了。

  只有一件事,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因為孫佺的大敗,王畫的袖手旁觀,終于讓奚族人與契丹人輕視。

  默啜開始修身養性,他與王畫的想法差不多,突厥人是他的立國之本,大量突厥戰士戰死疆場,對他的統治地位不利。于是突厥不出兵,卻挑起契丹與奚族人出兵,大犯河北。

  幽州總督現在是宋璟。

  對這項任命,王畫一直在嗤之以鼻,不是他看不起大宋。關健是不對口,大宋有很多長處,剛直不阿,能作能吏,能識人,可本身的軍事才能很是薄弱。

  看到契丹人來犯,宋璟無可奈何,只做了一件事,將所有州縣城門一起關上去,只守不攻。

  不是他膽怯,關健得知道怎么去開打,他都不知道怎么去打,怎么能知道開城門出戰?最少不能象孫佺那樣,稀里糊涂進攻,可還沒有遇到什么反抗,救援的膽量都沒有了,交納財物逃跑。

  于是契丹大劫而去,就是冬天又如何,就是閉門不出又如何,不要忘記了,郊外還有許多百姓。

  這件事,以及這項莫明其妙的任命,成為大宋人生的唯一污點。

  聽到這件事,李旦也感到羞辱。

  王畫以西北彈丸之地,獨抗朝廷幾十萬大軍,同時還將吐蕃人打得丟盔棄甲,默啜打得狼狽鼠竄,可是朝廷呢,以一國之兵,盡然被突厥屬于一個臣服的附國所逼。

  這一對比,更讓人感到恥辱與心寒。

  于是發布誥命,派李隆基巡視邊境,巡視的地區從河州開始,一直到隴州,燕薊,這多長的路程,一圈巡邏完畢,一年,或者是兩年?李隆基一聽就傻眼了,自己在朝中,都被架空了,一旦離開京城,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姑姑會掀起什么風浪。

  不離開京城還好一點,一旦離開京城,說不定回來后沒有功勞,也沒有苦勞,而是迎接的是刀劍。

  于是拖拖拉拉的,最后不知道讓他使用了什么辦法,沒有成行。

  另外李隆基也聰明,他不肯巡邊,于是他自己也下了敕書,不是李旦要巡邊嗎,于是簡便三軍,大宋為左軍大總管,薛訥為中軍大總管,郭元振為右軍大總管。

  后兩個人的任命合乎情理,大宋能做什么左軍大總管?

  可是李隆基現在也不管了,保住自身要緊。

  朝堂上爭執也處于白熱化。

  這導致了另一件事的發生,李日知請求致仕。

  這是一個能臣,因為執法寬平無冤濫,在武則天時就聞名天下。

  在他擔任刑部尚書的時候,從來就不用刑杖責打官吏,但刑部官吏能夠圓滿完成任務。

  曾經有一位令史在接到皇帝敕令三天后,竟然忘記執行。李日知十分生氣,派人打出刑杖,準備將他揍一頓,可過了一會兒說道:“我如果下令責打你,天下人一定要說你能惹我李日知生氣,不容易。再說因延誤公務,忘記正職,與受到別人的責罰不同,恐怕你的老婆孩子也要拋棄你。”

  于是放過他這一次。

  也就是想要李日知揍人一頓,都十分困難。

  所以他的下屬十分感動,沒有人敢違章犯事,一旦有人失職,其他人一起主動替李日知譴責他。

  很有聲望的一個人,雖然說年齡高了,也不應當在這時候致仕。

  是逼的,正因為他的聲望,太平公主要拉攏他,李隆基也要拉攏他。如果不致仕,以后無論是誰上臺,他都沒有好下場。于是金盆洗手。

  這一次李日知的致仕,使中立派的官員更加稀少。要么倒向了李隆基,要么倒向了太平公主。

  實際上這時候李旦真正已經玩不起來太極了。

  就是想玩,得有這個力氣。現在真正屬于他的大臣很少,沒有了大臣聽他的使喚,怎么玩得起來。

  因此,這一年的冬天很平靜,卻意味著更大的暴風雨將要來臨。

  長安這份平靜讓人感到壓抑不安,感到這冬天的死寂。可是另一邊的平靜,卻是悄無聲息地給這死寂的世界吹來了一縷春風。

  船只出了長江口,這不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了。

  然而朱仝心情十分沉重。

  這一次如愿以償,王畫讓他擔任了大洋洲的首位總理,也就是宰相。但這個宰相的職務比他想像的更大,甚至比王畫的權利更大。雖然任期只有八年,真正說起來只有四年是穩定的。

  同時王畫的這個決議,更好的解決了權利壟斷以及權利分散掣肘的可能性,也比堯舜禪讓制度更高明,可是這項制度,是這個世界開天辟地以來,第一次面臨人間。

  王畫的器重讓他十分感動,可是朱仝在心中嘆息道:擔子啊,這個擔子太重了。

  想到這里,他回到艙里,將王畫寫的厚厚長信拿了出來,又細細看了一遍,這封信不是寫給他的,而是寫給蕭亞軒以及宋問、上官婉兒、王涵、李裹兒他們的。

  看完后,小心地將它收起來。

  又回到甲板上,莫賀干正在興高采烈地看著大海。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寬闊的海面,看到朱仝似笑非笑,不管怎么說,他只是一個副總理,擔子也沒有朱仝挑得重,于是說道:“朱先生,要努力啊。”

  看到他幸災樂禍地語氣,朱仝哭笑不得,于是反駁道:“是啊,這可是我名垂青史的大好機會。”

  這一回攤到莫賀干不知說什么好了。

  遠處,船只的行駛,驚起一群海鷗,跟在船帆上刮噪著,海風吹來,吹來了一陣春天的氣息。

  這一年的冬天就要過去,春天也要快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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