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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酸(下)

  第四十五章酸(下)

  王畫鼻子可沒有那么好使,他聞不到那么遠的酸味。

  七月的早晨是可愛的,也是一天中可愛的辰光,清涼的晨風如果少女光滑的皮膚,柔軟細膩帶著一些溫柔。

  王畫倚欄桿上看著花園。花園里正排練。白亭帶著一群女子練習著基本功。這些女子動作別扭而怪異,同樣白亭的動作也很怪異。大家都十分生疏,讓觀看了李紅她們時不時傳來笑聲。

  另一邊是玉珊教導一些對樂器有天份或者有點基礎的女子練習。

  幾天的關押,人還是那個人,模樣兒應當說起來還算很美麗的。但少了一些化裝,加上精神有些萎靡,沒有前幾天看起來那么養眼了。

  她時不時伸出手,教導這些女子正確的動作姿態,但很少說話兒,就是有也只是幾個字,聲音同時壓得很低。

  李紅終于走上樓,對王畫問道:“二郎,玉珊她真的可憐。”

  “李紅,可憐的人很多,你說王涵可憐,我也許還贊成。可比王家小娘子可憐的人還多為勝數。比如這些女子,如果不是被用上她們,她們會是什么樣的結局?至于玉珊,”王畫搖了搖頭,他指著艾兒說道:“不相信你問艾兒去。”

  艾兒一邊練習,一邊不停用仇恨的眼光看著玉珊,似乎將她生吞活咽了。

  王畫說道:“雖然說她做下許多錯事是無奈,可是當她將雪兒殺死了,已經不值得可憐了。”

  雪兒就是玉宣的另一個被殺的丫環。

  “管她是為了她的情郎安仁理,可如果我為了你們,不顧好人壞人,大肆殺人,你會怎么想?”

  “那奴婢會很高興啊,就象你為了公主,出兵洛陽一樣,如果換作是我,會開心死的。”

  那一次王畫出兵,等于是內戰了,途中確實有許多戰士是無辜的。王畫噎了一下,過了半天才說道:“雖然那一次我為你們是一部分,可是為了國家。”

  如果那次自己不是大意了,挺軍渡過洛陽城北,大局穩定,手握大權,就不會有李顯借助武三思的故事。沒有了武三思,朝堂還有這么昏庸么?

  可是他想到這里,不由沉吟起來。如果有一天,朝廷對自己產生殺機,自己會怎么做?難道為了不使無辜的人受到傷害,束手就擒?

  李紅似乎猜出他的心意,他耳邊說道:“竊國者候,竊鉤者誅。”

  一句話點出本質。

  王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李紅一片笑聲中走下樓去,到了李重俊的住所。但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難道找一個教導這些女子使用樂器的人沒有?其實也是給了玉珊一個立功的機會。

  李重俊正床上睡覺,被王畫喊醒還賴床上不肯起來。累得不行了。

  王畫只好坐床邊,讓護衛暫且退出去,向李重俊問道:“滑州此案陛下聽到后很開心。可你只想到了功勞,有沒有想到你我都無意中得罪了一個人。”

  “你說德靜王?這一次他犯下這么大的罪,父皇還能對他賞識么?”李重俊不以為然地說道。

  王畫搖了搖頭,再一次對他的智商心中鄙視。他只好解釋道:“殿下,我們這一次獲得的證據太少了。還不足以讓朝廷處執他,百足之蟲,僵而未死。無論這個案件讓陛下如何看等他,德靜王還有力量存。而這種力量只要發揮一次,就可以將我們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實際上的情況,是韋氏現有意倚靠武三思,只要有韋氏存的一天,就沒有一下子扳倒武三思的可能。反而后會引起韋氏的怒火,李顯是非不分,后李重俊完了,自己也完了。

  因此,現只能一小刀子一小刀子割,看起來很巧妙,似是無意之中冒犯了武三思,但每到致命處又留了一手,讓韋氏與李顯認為自己識大體,有意放過武三思一馬,可出現的事故多了。韋氏固然不快,可也會怨恨武三思不識輕重,失去了韋氏的信任,武三思也就徹底完了。

  這是過程必須要慢,要做得隱秘,才能將武三思溫柔地殺死。

  就象老魏所想的那樣,這次滑州大案,他查到滑州刺史,并讓他供出武三思時就為止。再查下去,武三思固然因為五王的牽制,暫時對自己無可奈何。可是韋氏就可能跳出來了。關健她是皇宮里跳,讓李顯出面,這才是可怕的。

  而且好自己不要直接出面與武三思爭執,這個面要讓李重俊來出。

  這些話當然不能向李重俊說的。

王畫又繼續說道:“我無非就是一個臣子,得罪了五王,又得罪過相王,朝中孤助無援,德靜王還沒有必要對我忌憚。相反,我舍得這身肉,反而讓他惹得一身騷。可是太子殿下不同了,以后你是要繼承大統的,就是你沒有繼承大統之前,因為是太子,再加上這一次滑州的所做所為,也會有許多大臣看到你的賢明,而主動投奔于你,這無疑又再次增加你的力量。有了群臣群策群力,你的勢力又再次增加  。如果我是德靜王都會感到忌憚的,不會讓你成長到力量比他還要強大的。”

  李重俊一聽立即從床上爬起來,說道:“王學士教孤。”

  王畫這句話半真半假,看似他行事肆無忌憚,但與以前不同,以前有老武護著。只要自己不把天捅下來,上面總有一個天罩著。但現不同,看似他成長起來,可已經失去了一個大的防護罩。既然已經正式與武三思開戰,同樣他比李重俊迫切地將武三思打得抬不起頭。但因為他做事讓人看起來有些莽撞,雜亂無章,倒也沒有一個人懷疑他有這個野心的想法,包括老魏內。不用說是李重俊了。所以李重俊一聽開始緊張了。

  王畫說道:“無妨,我又聽到了一件事。”

  李重俊已經穿好了衣服,驚喜地說道:“難道又有什么大事發生了?”

  一件琺碼不夠,再添一件琺碼,一件件地添上去,后早遲會將武三思壓死了。

  王畫看著他重俊說道:“你以為一件大案那么好破了。滑州之案我做了多少細致的準備工作。”

  “那也是,但這次又有什么事發生?”

  “天機不可泄露,越少人知道就越好。但太子殿下,準備好之前,我們必須將滑州這個爛攤子收拾好。”

  李重俊伸了一個懶腰,說道:“還有什么事沒有做?”

  “要做的事情很多,案件尾聲沒有全部查清。還有除了十惡赦的罪犯外,其他的罪犯如何處理?以及相關的財產,還有一些家族罰沒的財產又如何處理?以及作坊要修建,作坊的紡工要從災民中招募,雖然這一次投入巨大的資本,還是沒有辦法將所有災民全部招募進來,這又如何的甄別?滑州現的官員機構嚴重缺少官員,除了少數重要的官員聽候朝廷安排,這些基層官員如何選撥?這些都是要我們離開之前全部安排下去,不然這件事就成了虎頭蛇尾,反而讓某些人彈劾。我想你不會想滑州出現那樣的結果吧?”

  比起前幾天的事情來說,這些都是一些瑣碎的事情。

  也很重要,如果處理不好,以前所做的善舉將前功棄。主要王畫是想將李重俊一直推前臺。恐怕連李顯都知道自己這件大案中的作用,不要說是武三思。但李重俊既然占了大的一份功勞,那么就要讓所有人看到與認為李重俊同樣這件大案中的作用,因此后繼的工作還是要讓李重俊去做。

  自己只要一旁輔導一下,則可以抽出時間專心去將那幾個劇本默寫出來。當然也不能說是不務正業,教化募捐以及對現人們精神生活,還有對文化都會起到一些作用。也會讓某些人再次認為自己東一槍西一棒,減少武三思認為自己是刻意對付的想法。

  當然了,李重俊要是一個人才,他就此事帶來的聲望,何嘗沒有一番作為?不要忘記了,他畢竟是皇太子,如果自己是皇太子,現都有能力直接抹去韋氏的影響。

  他又想到了李紅早上說過的話,雖然自己可以斗膽地說一句,比大多數的大臣做得好,也可以斗膽地說只有他才能明白國家的真正意義,不是李氏的國家,不是老武的國家,而是天下百姓所有人的國家,可是自己何嘗不是做著竊國者候,竊鉤者誅的事,想到這里,他啞然失笑。

  與李重俊一道來到州衙,再一次任命了許多官吏,再批準了這些官吏保舉的衙役。然后各伺其職,審核余下的賬目,殘存的案件,安撫災民。管人手很緊張,可是非常時期,相對來說這一批官吏也清廉一點,同時大多數是破格提撥,心存感謝之心,前車之鑒,又是很近。因此反而發揮了高效率。

  可以說是滑州這幾十年來,為高效公正的一次領導班子。

  因為準備工作漸漸妥當了,設下許多大型作坊,安妥災民有事做的消息放了出去。一剎那間,滑州城外歡聲雷動。

  但下午一場夏天很正常的暴風雨,卻將大家所有的喜悅澆滅了。

  先是烏云蔓天而來,然后是狂風大作,似乎將要使滑州的城墻都要刮倒似的。王畫看到這一陣大風,就趕到不妙,他帶著一隊官兵來到城外。城外已經是一片很凄慘的景象。這些災民的茅草棚都是臨時搭建的,又嚴重缺少材料,有,可那有錢買,只能稍少遮一下了炎日與小雨,一點兒也不牢固。

  這片狂風吹拂下,稻草兒,竹桿兒,高梁桿兒,到處飛舞著,同時看著雨點開始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安納災民的災民點同時也到處響起了一片哭聲。

  王畫無可奈何地與李重俊站雨幕中,看著這一幕慘劇,任由大雨澆他們身上。

  主要是災民太多了,就是王畫會變法術,也變不出那么多空房子,讓災民安頓。這還是滑州,他親自主持,而其他的十幾個州都有或多或少的災民。王畫已經能想像到他們現的情形了。

  雨越下越大,王畫終于醒悟過來,首先帶著官兵,將老人以小孩抱著嬰兒的婦女,暫時安頓搭得結實還沒有讓大風吹倒的茅草棚里。雖然讓災民心里面有些感動,可因為人手太少了,起了作用并不大。

  這場暴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息下來。

  但王畫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這次的洪水浩大,雖然現開始消退,可要等到洪水完全退下去,回到家園,少得要兩三個月時間,如果再遇到這樣的暴風雨怎么辦?這不是偶然,夏天還沒有過去,就是到了秋天,同樣也有惡劣的秋風苦雨。

  與李重俊商議了一下,立即不顧身體淋得透濕,安排人手購買材料,召集壯年災民,協助搭建一排排臨時草棚。這又需要大量的資金了,但現王畫已經顧不上會讓人懷疑他拿出這么多錢,是從何而來的。但好因為災民懷著感恩的心,幾乎所有災民都主動配合。于是連夜打著火把,興建住所。

  但無疑這次滑州的賑災,可以說歷史上罕見做得好的一次。看到王畫與太子都親手勞動,連城中許多百姓都涌了出來,伸出援助的手,紛紛協助。

  李紅也出來了,沐孜李也出來了,王涵也出來了,李雪君也出來了,她連夜替因為被雨水淋打生病的災民治療。

  到了第二天早上,一排排漂亮結實的草棚搭了起來,無家可歸的難民陸續地搬了進去。當然還有多的災民留曠野中,但草棚還搭建。可是王畫壓力卻重了起來,經過雨淋,又經過過度的勞動,李重俊終于病倒了。

  聽到李重俊病倒,許多百姓都上香替李重俊祈禱平安,甚至滑州城外,有的災民為王畫與李重俊修了一個生祠。王畫走了過去,怒喝道:“你們做什么?還有那么多鄉親外面沒有地方住,你們那來的心思!”

  “王營督,小的們無以感謝,就讓小的們用這個來感謝太子,感謝營督吧,”一個領首的老者跪下,痛哭流啼地說著。

  讓王畫都感到眼里酸酸的。

  他將老者扶了起來,說道:“我們是朝廷的欽差,這是我們份內的事,很多事我們都沒有做好,失職了。你們這樣做,讓我們反而心里不安。都起來吧,咱們先扶助其他的鄉親,這是頭等大事。”

  說到這里,他又下令將各種援助物資緊急下放,同時再次撥出一筆款子,從各州縣購買一些衣服床架涼席以及其他的生活用品。

  李裹兒與上官小婉就這時候到達滑州的。

  很奇怪,到了滑州城,只有幾個官員前來迎接。李重俊與王畫的人影都沒有看到。

  李裹兒是不悅了,她厲聲詢問。

  這幾個官員立即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大約地講了一下。李重俊躺病床上根本都爬不起來,至于王畫從昨天早上到現都沒有合眼,其他的官員看到兩位主子的榜樣,也為了表現,都拼命了,幾乎每一個人當作了兩個人用。現抽出幾個官員帶人迎接算是給了李裹兒面子,應當是給了王畫面子,否則有可能一個迎接的官員都不會出現。

  李裹兒聽了后,臉上開始擔心起來。

  上官小婉看到后,不由地好笑起來,一路上李裹兒瘋瘋火火命令手下趕路,酸味十足,但聽到王畫的情況,酸味立即消失了。這兩個人倒也是一對。

  李裹兒酸味并沒有消失,只是壓了下來。

  她對一個官員說道:“帶孤找王學士去。”

  帶到災民點,王畫也正捋著袖子,親自指揮。因為昨天下了大雨,他一直奔波,身上早都是泥濘一片,模樣兒十分地狼狽。還有,因為吼到現,喉嚨也沙沙的,眼睛珠子是起了血絲。

  李裹兒看到后心痛不己,她下了車輦,卻來到李紅面前,伸出手來,狠狠地打了李紅一個大耳光子。

  王畫一看不樂意了,這幾天李紅跟自己后面累死累活,雖然他喜歡李裹兒,可不能霸道如此。

  他一下子竄過來,不顧手上還有許多泥巴,將李裹兒雪白粉嫩的手抓住,喝道:“你干嘛打李紅!”

  李裹兒還是看著李紅,繼續說道:“孤讓你做學士的小妾,就是讓你照應學士的,可是你這樣照應的?”

  原來是關心心切,王畫怒氣稍稍消解,可對李裹兒的做法還是不贊成。

  李裹兒說完了,轉過頭來,看著王畫眼淚花兒簌簌地落下來,幽怨地說道:“你這是干嘛呢,難道不要命了?”

  得,且不管她打了李紅對不對,趕忙將她扶上鳳輦吧。不然這么多人眼睛盯著,還不知道他們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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