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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等沽

  如果比家世,比財產,王畫是望塵莫及。可是比文章么?

  且不說他自己就可以寫出大量古文古詩甚至這時候還沒有流行的詞、曲、小說。就是他憑借記憶,也記得起大量優秀的詩作。

  而且王畫并不認為自己很無恥,因為自己的穿越,有可能形成一些蝴蝶效應,那么時間環境人物所造成的不同,大量的優秀詩作也將湮滅于歷史長河里。當然那些詩人還是詩人,只是有可能寫出的詩作與原來歷史上的詩作大有不同而已。

  還有一點,就看自己這翅膀扇得有多大了。

  王畫拿起筆來,揮毫寫道:

  海客談瀛洲,煙濤微茫信難求。

  越人語天姥,云霓明滅或可睹。

  不是說要對偶嘛?首先就來一句對偶。而且王畫一筆而就,如果說漆箱那些字也是小草,可放而不縱,疏闊有致。可這是兩行字放縱到了極點,也恣意到了極點。然而給人的感覺,卻如一連串古琴的掃撥聲,如同霹靂,如同電閃雷鳴。讓人看了幾乎全身一震。

  王畫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一抱酒壇,再次一口大酒喝了下去。然后揮毫寫道:

  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岳掩赤城。天臺一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渡鏡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蕩漾清猿啼。腳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千巖萬轉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龍吟殷巖泉,栗深林兮驚層巔。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列缺霹靂,丘巒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開。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臺。

  當看到這里時,客人已經被這首極富有想像力與瑰麗的詩篇驚呆了。更有許多客人不顧主人的顏面,拿出紙筆跟著王畫的落筆抄寫。

  大作啊大作,簡直比狄仁杰在偃師縣遇到的那個神仙少年寫的燕歌行還要恣意龐渤!

  王畫又喝了一口酒,繼續寫道:

  霓為衣兮風為馬,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

  世間行樂亦如此,古來萬事東流水。別君去時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最后一句與李白憤然離開長安,現在王畫用意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別看你王家,咱們做交易,是互助互利,我并沒有占你們王家的便宜。甚至我制作漆器,你們王家翰林齋給的我手工以及工藝還有加上材料的錢,都也許沒有你們坐在店里出一下手,賺得的利潤多。

  至于這個小姑娘也不過說了一句小心。我教你彈曲,送你曲譜,這份人情也還了。

  更不要因為你們是王家,就想我折腰諂媚,想怎樣羞侮就怎么樣羞侮!

  為什么王畫身在洛陽會寫天姥山,也容易被人認為是他的想像。至于和什么樣的人相別?對王畫幾乎所有的人都不了解,也沒有人產生懷疑。更況且所有看到這首詩的人,都被這首瑰麗的詩震撼,哪里還想到其他。

  其實也不要多,眼前這個因為喝了幾大口酒,一張開始變得有些紅酡之色的俊臉的少年,就憑借那首陽關曲與這首夢游天姥山,就已經足夠傲稱于唐朝一流詩人行列。

  再考慮到他的年齡,足以讓一群呆在洛陽為了聲名,整天聚在一起吟誦風花雪月的“詩人”羞愧而死。

  事實上店堂里所有的客人現在看著王畫眼里那敢有所輕視,甚至有一些人還帶著仰慕之情。

  敢寫出“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這樣的豪言壯語,能將他再當一個小孩子看待么?

  只是翰林齋的掌柜暗暗叫苦。他想不明白自家三郎君為什么要對王畫折辱,更沒有想到這個少年這樣強烈的反應。那是當然,人家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要多,連做官的意思都沒有,更不可能求你王家,來攀龍附鳳,憑什么讓你羞侮?

  這一來王畫的離去,店里帶來的損失不提,主要這回王家臉面丟大了。

  寫出這樣的字,寫出這樣的詩,居然少主人敢嘲笑他寫的文章亂七八糟,這簡直是沒有讀過幾年書的無知少年,嘲笑孔夫子沒有學問一樣無知。

  如果是店里面的伙計,甚至自己說出這句話,本來就是商人嘛,大不了象奇珍軒鄭壟轔掌柜一樣,被人嘲笑一陣子,也就忘記了。可現在出自少主人之口,而是還是天下教養最好的太原王家,這個笑話就可大了。

  王畫走了。

  都翻臉成這樣子,他還會再呆這里,甚至還求翰林齋將他最后一件漆箱買下來?

  看到他離去,眾人才醒悟過來。

  搶啊,這么好的詩,還有這么好的字,從來就沒有見過草書能寫成馳騁不羈的。如果數,只有從草圣大師張芝字跡上才可以看出這個少年書法的一些影子。也許錄事參軍孫過庭的字比這少年寫得更好,可孫參軍的草收多了一層婀娜多姿,如果比狂放還是比不上這少年的字跡。

  也不是,再過幾十年,張旭出世,比王畫的狂草更壯觀,再后還有懷素。不過現在這些人還沒有眼福看到。

  好字配上好詩,這張飛滿了墨跡的大紙本身就成了一件珍藏品了。

  一下子反應過來,嘩,伸出許多手去。

  可憐這篇書法墨跡還沒有干,就身遭受五馬分尸之苦。看著店里面亂蓬蓬的一團,王束臉都氣青了,到現在他還沒有想到這件事所帶來的后果。小姑娘王菡只是哭,也不知她在心里到底是恨王畫多一點,還是恨三哥多一點。

  王畫走出翰林齋,冬天的寒風一吹,帶來一絲凜冽的寒意,他腦子開始清醒起來。

  這時候陸二狗抬著箱子擔心地問道:“小郎君,這回開罪了翰林齋,這件箱子怎么辦?”

  自己跟隨這小主人,本事確實有本事,剛才寫的那首詩,就是自己是一個大老粗,也知道好得不能再好了,不看到那群客人在瘋狂地搶小主人寫的字。這種現象在當今能有幾個人遭遇這樣的待遇,有,肯定是有的,但一個個都是老得不能走路的老頭子,才有這樣的書法造詣。可小主人才多點大?

  但這個小主人這個性格!

  簡直讓人無語,就這么一會兒,王家又開罪了。

  開罪王家不說,這個漆箱可得要賣吧,不但他要吃飯,自己四人跟著他也要一口飯吃。

  王畫眼睛明亮地一笑,對他說道:“無妨,從今天起,我的漆器再也不愁銷路了。”

  王畫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又說道:“而且這件漆箱也不用太急出手,你知道不知道,有句古話叫待介而沽?”

  但陸二狗四個還有些不明白,不是他們傻,而是他們對工藝品這一行業不懂。

  王畫微笑道:“還有,你們知道什么叫精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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